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他能感觉到余安的存在。
那种温软完全依赖他的气息,像是一根嗜着他骨血的藤蔓,嵌在每一寸骨肉里,牵扯不开半分。
陆允时屏住呼吸,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小心探入视线。
霎时,一抹洁白如雪的背影撞入眼中,上面仅有一根带.子穿过。
陆允时心中来不及欣喜,便被那腰.间的一双指印伤痕刺痛了双眸。
十分明显的男人宽大指印发着红,每一根伤痕都恰好地覆在他平日里捏的那处软.肉上。
青紫一片,无声昭示着少女受了怎样非人的经历,余安遭受了什么样的欺负。
陆允时只觉喉头哽咽,血液直直上涌到脑袋嗡鸣,喉间深处传来一阵血腥味,齿间尝到了腥甜的味道。
岌岌可危的理智在此刻被滔天的怒意和愧意包.裹,整个人在惊愕和不知所措中僵硬。
他心心念念护着舍不得碰的人,被人伤了,被人辱了。
这个念头在陆允时脑海中疯狂徘徊,黑白分明的瞳仁此时竟然有些涣散,俊美的眉眼充满了巨大的悲伤。
男人素来挺直的背脊,倏而弯了下来。
他突然没有勇气面对余安。
“对不起。”
屋内的余安,满心的委屈快要倾泻出来,可是想到如今只身一人,只能坚持下来。
忽然,身后窗户那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寂静无人的深夜里格外诡异,一日一夜非人的遭遇使余安精神高度敏.感。
垂眸看着自己只着了小衣的上身,杏眸骤是慌忙,她猛地转过头。
黑色的身影从窗户一跃而进,男人修长的身形显露,令人安心的俊逸面颊猝然浮现在眼前。
余安怔怔地呆住了。
时间宛若停止走动。
她甚至放下了挡在身前的双臂,呆呆地一步一步往前挪动着。
分明不过一日未见,可余安却觉如隔数载,心里好不容易压抑数久的委屈害怕,此时见到那抹熟悉的眉眼时,全部涌了上来。
男人的眉心总是充满着骇人的戾气,可独独对她,是温柔的。
杏眸雾气氤氲,泪水溢了满眶。
少女瘦弱的身躯微微发着抖,余安红唇颤.动,声音哽咽:“陆允时,是你吗?”
会不会是她在做梦。
她好怕。
陆允时声音沙哑,齿间犹如重达千斤,一个字一个字像是从喉腔中挤压出来,“余安......”
“我来找你了。”
凉风吹在余安的裸肤上,冻得她打着颤。
听到男人轻声的回应,眼泪再也绷不住地落了下来。
“大人,我好怕。”
陆允时大步上前,再也顾不上任何男女大防,一把将人揽入怀中。
大手轻抚在人白皙的背脊,粗粝的指腹触碰到那根带子,心里猝然一痛。
诏狱里那根断裂的带子就在他怀里的衣衫中,却像是一根锋利的刀刃,凌迟着他的心腔。
男人素来冷沉的眼圈红了。
陆允时颤着手覆在余安的腰间,他甚至不敢真正触到,薄唇翕动,他轻声道:“疼吗?”
余安察觉到腰间若有似无的触感,心里委屈至极,眼角流出的清泪滑落到下巴,滴在男人的长颈处。
泪珠如同点点灼烧的烈火,烫的人心腔发疼。
杏眸第一回 眼里没有羞涩,而是小兽般的后怕。
她抬手握着男人的手背,随后将陆允时的掌心往下按,温暖的掌心轻轻盖在那处青紫的伤痕上。
少女哽咽的声音在男人绷紧的耳畔响起,“大人,我好疼,真的好疼。”
哪里都疼。
被拆穿身份后的惊怕、一次又一次被迫响起的家门冤案、人微言轻的无能为力......每一件事都压得她喘不过气,心脏直坠得发疼。
陆允时闭上眼睛,退开身子,将怀中的人打横抱起,忽然响起铁链与地面相撞的声音。
“噔——”
在看清铁链牢牢靠在那纤瘦的脚踝上时,陆允时仿佛忘记了呼吸。
“这是什么?”他自言自语,那一刻丧失了思略的能力。
余安垂着头,不发一言。
陆允时怔了怔,强迫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随后将人打横抱起,放在榻上。
这才看清余安的伤痕远不止腰腹处,脆弱的脖颈处被人掐的留下来痕迹,镣.铐处的皮肤也因冷硬的铁质链条而蹭破了皮。
伤痕累累。
青筋暴起的拳头握紧,陆允时周身戾气暴增,却又不得不极力耐住,怕吓到了面前的人。
榻上的人双眸泛红,泪水顺着眼眶滑落出来,打湿了枕巾。
陆允时俯身抬起余安那只破了皮的脚.踝,指尖轻轻擦拭掉周遭的血迹,粗粝的指腹不敢用力。
破皮留着血的脚踝看上去脆弱至极,伤痕被男人的手描摹着,陆允时沉默的未曾说话,呼吸都放轻了,无声诉说着他的愧疚和安抚。
陆允时耳尖忽然被人揪住,他抬眸一看,只见余安伸出一只手,脸上露出了勉强的笑容。
少女左颊凹陷出是一个甜腻的梨涡,虎牙尖尖。
余安揪着陆允时的耳尖,轻轻使力将男人往自己身前拉,那人高大的身形挡住了一旁的烛光。
她双眸含泪,执起男人带着武茧的手,覆在腰间的那处伤痕,“大人,这里最疼。”
闻言,陆允时眼里露出痛楚,垂眸看着那处的伤痕,忽然发觉手背的力道加重,是余安带着他的手。
陆允时顿了顿,想将手抽出来又怕伤了榻上的人,可这幅姿态落在余安眼里,总觉得像是嫌恶的拒绝。
她只觉心尖都在发疼,竟然有些执着的不顾男人的反抗,打破那层阻隔在二人中间的窗户纸。
掌心和雪肤毫无阻隔的相触,陆允时的手抖了抖。
手足无措。
余安却哽咽着,眼露决绝:“大人,疼疼我吧。”
作者有话说:
前面一张大修过,记得看呀!
第41章 他还不懂
男人寡淡的眉眼闪过惊愕, 冷沉的眸色晕开,看着余安的动作, 整个人瞬间僵硬。
粗.粝的大手被余安白皙的小手抓住, 以一股决绝的力道带着去了里面,掌心与酥.软直接相.触。
陆允时鸦睫轻触,素来精明敏捷的脑袋此刻空空如也, 耳尖发着红。
掌心如同触到一道烈火, 灼烧滚烫直直到达他的心腔,浑身的骨.血跟着燃烧起来。
陆允时还未及冠, 纵使他手段狠厉,心思深沉, 但到底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 先前与余安再过分的相处, 不过是吻了她罢了。
此时, 男人心里那匹眸光犀利的恶.狼被唤醒, 但令人啼笑皆非的是, 他还......不太会。
余安见他发着呆,杏眸闪过一丝羞恼,她都这样了!
纤细的手臂一把勾住他的脖颈, 男人的薄唇吮.住了酥.软的尖儿。
“大人,我说让你疼.疼我!”软软的语调像是一拳打在了打在男人冷硬的心脏上,明明是威胁的意味, 可却怎么听着都像是嗔怒。
陆允时脸色绷紧, 绯色从耳尖直直红到了脖颈, 少女身上的幽香直直闯入鼻腔, 还有唇上软软的触感, 他的心思飞到了九霄云外。
他似乎已经忘了余安还在小日子的事情。
可陆允时这副模样, 落在余安眼里,竟觉得同醒来时的梦境一模一样。
男人冰冷的薄唇绝情的说出她千人枕万人骑,嫌恶的态度毫不遮掩。
陆允时会是在嫌恶她吗?
余安垂眸,看着被掀.开的小.衣。
两朵白色的鸢尾花明晃晃的立在天际之下,瓣边开始泛着粉色,拂过的劲风,完完全全地将那两朵中的其中之一包.裹,鸢尾花脆弱可怜,摇.摇.欲.坠。
天上却又忽然下起了小雨,将鸢尾花淋湿了个彻底,濡.湿的雨水泛着光亮。
她感受到陆允时的牙.齿在努力收着力,只是单纯的叼.着。
“大人,你疼疼我吧。”
余安眼里溢出泪水,右手抚上陆允时的侧颊,轻轻揪住男人发烫的耳朵尖,惹人垂怜的杏眸似坠入点点星火。
鼻尖和心脏一样酸涩。
看着陆允时久久呆滞,余安伤心地闭上了眼睛。
不料男人忽然抬首,那处被松开,失去了温暖的包.裹,空气中的冷冷温度叫它有些发.抖。
急.促.的呼吸却靠近她的侧颈,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但仔细一听其中又夹杂着些难堪。
只见陆允时眸中有些无助,躲闪着余安看向他的眼神,“我、我不太会......”
他还不太会敦伦之事。
余安本难过的眼泪就要夺眶而出,闻声,快要呜咽出声的喉咙一哽——
杏眸眨了眨,反应过来后,心底的失落被巨大的笑意取代。
他这是在想什么?
他方才这么畏手畏脚,原来是以为她强迫他......
余安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杏眸弯成了月牙,身子和挺立的酥.软也因极力压制笑意而发着抖,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陆允时......”少女露出了白齿,忍不住重.重揪了下男人像是被煮熟的耳朵尖,“你怎么傻傻的。”
“我只是叫你亲亲我那儿。”
陆允时身子一怔,茫然的眼眸里满是无缘无故被骂了的不解。
他垂着脑袋看向余安,忽然似乎是终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来,霎时面色涨得通红。
男人猛地挺直身子,尴尬的手足无措,还覆在酥软上的手都忘了拿开,整个人像个被调戏了的毛头小子。
余安是女儿家,女人小月子里好像是不能......那是不是代表着她没有被那些人欺负了!
巨大的喜悦冲击,陆允时平淡的嘴角上扬,露出了俊逸的笑容。
与此同时,双拳因为欣喜而倏地握拳,还未来得及移开的掌心收紧时,却把那处的尖尖儿重.重抓了下,猝不及防的力道叫余安疼出了声。
“疼。”
少女软软的调子,却如同一道惊雷,陆允时猛然回神——
望向自己还覆在酥.软上的手,猛地移开,却还是留下了红色的指印,那里还泛着水.光,登时满眼羞窘。
“我并非有意,”陆允时窘的不敢再看,“只是忽然想起你还在女儿家的小日子里,我一时高兴便失了力道。”
余安双手撑着床榻,坐起身来,余光撇了撇窗外,心中暗暗思忖着时辰差不多了,陆允时不能久留。
她转眸看向一旁羞窘不已的人,乖乖的垂着头解释,甚至不敢望她,“大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提及此,陆允时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眼里的温情被阴鸷取代,他哑着声音:“我以为你被欺负了,是我没来得及去找你,让你受了苦。”
“那你方才的犹豫,是因为这个缘故吗?”
余安双眸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她想亲耳听到真话。
闻声,陆允时倏然抬眸,慌忙解释:“非也!”
他这才想起余安刚刚满眼含泪,委屈的不得了,见他不动,甚至强行拉着他亲她那儿,原来是以为他嫌弃了她。
“我以为你是叫我与你.....”陆允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同你行敦.伦之事,忘了你还在小日子里。”
高高悬了许久的心,忽然稳稳的落了下来。
余安将小衣放了下来,只因男人的一句话,整个人像是被巨大的温暖包住,但心底另一层担忧升了起来。
陆允时深夜寻她至此,必定是来带她走的。
先不论她要将计就计同顾淮周旋的事,她脚上的铁.链也不会轻易断裂,她之前打量过,脚上的镣铐应当是玄铁制成,最是坚.硬无比。
“大人,你怎么找到我的?”余安试探性问道。
她想,陆允时肯定知晓是顾淮带她走的,且应该了解这座小院一些事情,如若不然一夜便能找到她,机会太过渺茫。
陆允时侧头,见余安身上还只着了那层薄薄的,连肚子都勉强遮不住的小衣,二话不说将被褥把人裹成了个粽子,“你好歹遮一下!”
话落,又欲盖弥彰似的道:“别着凉了。”
“我去诏狱寻你——”陆允时眼底愤意燃起,“见到两个役卒倒在地上,死相残忍,应是被锋利的暗器所杀,我同顾淮交过手,能笃定是他所为。”
余安不动声色的抿唇,果然,陆允时熟悉顾淮。
忽然,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你可知......顾淮?”
陆允时俯首注视着榻上的人,黝黑的瞳仁射出审视的目光。
几月之前,他亲眼目睹余安同顾淮结识,二人在天和医馆谈笑,这些本还不足以勾不起他的猜忌。
但随后余安便不顾安危地擅闯净室,被他亲手逮到后,因那时哭得太过可怜兮兮,他不忍追究,不了了之。
但他心里知晓,余安和顾淮的关系远没有明面上这么简单。
他今夜如此一问,便是不想让顾淮这个人横亘在他们之间,成为日后的隐患。但亲耳听到,余安承认他与顾淮的关系,依然令他心里一紧。
毕竟,顾淮为人心狠手辣,手里不知沾了了多少无辜的人命,再者,他是永宁侯府之人,是间接促成虞家灭门惨案的凶手之一。
余安呼吸一窒,该来的还是来了,她躲不掉的。
少女掩在被褥下面的手心微微冒出了汗,每回提起与她身份相关之事,她的心就仿佛在热锅上一遍遍翻滚一般。
因为心虚,所以害怕,更担心慌乱中多说多错,露出马脚来。
陆允时不是别人,他心思极其敏锐。
更令她忌惮的是,他明明知晓旁人在说谎,却不紧紧逼问。而是找寻一个时机,将他暗中所查的一切摊在面前,叫人无法否认,只能丢盔弃甲。
其实,在某刻,她是真的很想告诉他,她的真实身份。
然,还不行,还差一点,最低得让她找到陆闵的线索。
“我知晓顾淮,为人强势疯戾,目的性极强。”余安垂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