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好听的话?
余安微仰着头,只能看见陆允时棱角分明的下颚,宛如雕刻般流畅硬挺,但她却越看越气。
他在逗她。
余安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你非要听,我还......”
声音戛然而止,璀璨里的杏眸里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余安面色一转,笑意盈盈,声音温柔似水。
她勾了勾唇,“想听好听的话啊,那你低头,我就说给你听。”
尾音拖得长长的,像个羽毛尖,勾人。
陆允时听她声音转变的如此之快,心里猜测这人儿指不定又在使什么坏,理智和直觉告诉他,不要低头。
但他还是低了,将侧脸靠近余安,怀着私心地靠近她的唇。
余安本想使坏的心,却在目视着陆允时的侧颊时,呆住了一瞬。
与寻常舞枪弄剑之人不同,他四肢结实有力,肩背宽阔但身形修长清瘦。同样他的肤色也很白,耳畔边细小的容貌衬得那处更白更嫩,连耳垂都泛了粉意。
看着有些可爱。
本该到嘴边的骂人之话消失,余安鬼使神差地轻声说了句,“你的耳垂,好粉啊。”
可这样一句话,于男子而言,虽算不上折辱,却无疑是调戏。
陆允时显然也没料到余安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禁有些发愣,反应过来时,竟然还觉得有些难为情。
这......勉强算是好听的话吧。
陆允时清了清嗓子,“你去涂药时,我拔了剑。”
“什么?你......”余安震惊地扬声说话,却又很快顾忌着一旁的常宁而低下声音,“你怎么能对她拔剑呢?这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她,我们发现她有问题了。”
余安不赞同地扯了陆允时的袖子,有些生气。
听她这一番话,陆允时有些好笑,搂着她腰的一只手空出来,屈指敲了敲余安的脑袋,“她早就有所提防了。”
怎么会......
余安仔细想了想自己所言所做,找不到任何打草惊蛇的地方,不禁疑惑地坐直身子,将头靠近陆允时,小声说着:“可是我做了什么令她起了疑心?”
话落,有些懊恼的皱了皱眉。
雪玉般的脸颊就摆在自己的面前,宛如垂涎已久的琼浆玉液,陆允时克制地移开眼睛,没有亲过去。
淡淡地“嗯”了一声。
余安听后更不解了,陆允时的手还在她头上作乱,时不时撩下她额间碎发,又时不时地摸着双云发髻,烦人得很。
“哎呀。”她拍掉那只手,掌心与手背的触感,却无意中提醒了她什么。
摸手......
对,她先前为了试探,而摸了常宁姑娘的手,正是察觉到她尾指上不同寻常人的武茧,才会笃定她有问题。
原来,她也发现了啊。
亏她还一直沾沾自喜,准备揭露人马脚呢。
想想就蠢死了。
余安叹了口气,像个被霜打蔫儿的茄子,眉眼垂着,看上去有些可怜。
“对了,大人,你既然知晓她有问题,为什么还答应她留着身边?”
余安毫无意识到,自己唤出了久违的称呼。
陆允时也是一愣,听到熟悉的称呼,心里不由雀跃,好心纠正道:“不是大人,你要唤陆郎。”
随后想到余安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又脸一黑,“什么叫做‘把她留在身边’,好好说话。”
“我明明就有好好说话......”余安小声嘟嘟囔囔。
陆允时听不清怀里的人又在囫囵吞枣地说些什么,但总归不是好话就行了,说不定又在心里偷偷骂他。
他没好气地解释,“不知是谁派来的眼线,可能是朝堂中人,可能是孟府亦或是永宁侯府之人,还有可能是......”
顾淮。
但这些陆允时无法确定,这些时日以来,汴京风云变幻,朝局动荡,几大党派水火相争,是谁的人,派来做什么,他也不能完全断定。
再者,余安在身边,又身份敏感,他不敢轻举妄动。把眼线放在身旁,时刻盯着,总比猝不及防地袭击要好。
余安听他未说出口的话,倒是没有想到顾淮,而是在想着常宁一路监视他们,到底为了什么目的。
不过很快,她就知晓了。
夜幕将至,漆黑的夜空上坠着无数繁星,圆月皎洁冷盈,洒下的银色光辉好似一盏银色的灯。
西域边陲,四处戈壁黄沙,树木稀疏,三人落脚的地方是最后一片树林。再往里走,便是大片黄沙了。
树影婆娑,夜风不断,好在一棵粗壮的老树能抵挡风劲。
余安小口小口啃着包袱里带的干粮,又冷又硬,嚼得腮帮子疼。她正一心一意地和烧饼较劲儿,忽然瞥到了一旁。
陆允时双手背在身后,身姿挺拔修长,背对着看向不远处的黑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余安想起,他好像还没吃。
看着手里的烧饼,余安觉得让陆允时那般出声高门大户的人,跟着她一起啃烧饼似乎有些天方夜谭,她可没忘记,陆允时在大理寺时虽不拘小节,可到底还是有些挑的。
她咬咬牙,只有这个了,爱吃不吃吧。
余安张嘴想要喊他,可有想到那人偏要自己喊他陆郎,一时间又有些犹豫了,不知该如何开口。
“陆......大人。”
背影一动不动。
“陆寺卿?陆允时?喂!”余安喊了好几声都不见他有反应,无奈地从地上爬起来,从地上捡了几片叶子揉在一起,向陆允时丢过去。
宛如风一般轻的叶子团砸在陆允时的背上,他才转过来,看向她手中的烧饼。
登时,嫌弃地皱了眉头。
那般生冷的吃食,吃了对身子不好,余安体弱怎能吃这种东西。
他一边想着余安不能吃,可一边又想到自己粗心大意,若是猜到余安会跟来,必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余安见他眉头簇拢,直到变成一个“川”字,心里羞恼,脸都红了。
他这是在嫌弃她?因为她咬过了?
可是以前他又不是没有......亲都亲了,怎么还这样。
余安愤愤地咬了一口烧饼,用了好大一番力气,被她扯下来的一小块烧饼还露在唇外,遽然间,一道暗影压了下来。
双唇相碰,陆允时抢走了她嘴里的那块烧饼。
临走前,还象征性地轻咬了她一下。
他随性嚼了几下,似是很认真地在品尝,过了半晌才道:“还凑合。”
余安后知后觉地捂住嘴,又羞又恼,一股脑地转过去背对着陆允时,将烧饼护在怀里。
不想跟他说话了,无耻之徒。
陆允时靠过去,幽幽问,“生气了?”
余安猛地转过身,好心提醒他,“你别忘了,我们还在吵架,在冷战!”
陆允时听得好笑,“哦。”
在余安恨不得扑上来揍他的眼神中,冷不丁道:“那又如何?”
“你!”余安跺脚,不解面前这人何时转了性子,变得这么......厚脸皮了。
作者有话说:
本章开始就是新的内容啦
第57章 再遇顾淮【新增内容】
听着身后的清朗笑声, 余安大步往前走去,正巧看到回来的常宁。
方才, 常宁忽然道她身上有些不舒服, 前处有个小水窟去洗了洗,这才回来。
“余姑娘,这么急匆匆的, 是怎么了。”
常宁身上依然穿的是余安赠的那件衣裙, 但她脸上和脖颈处泛着水珠,似乎真的是去洗了洗。
余安看向自己, 不看时未发现,眼下一瞧才发觉手有多脏, 指缝里都沾满了灰。
常宁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幕看入眼里, 唇角兴奋地勾起, “余姑娘, 你脸上怎么黑黑的, 还有脖子上, 可是不小心弄脏了?”
脸上?!
余安一个激灵,脑海里又在回想刚才陆允时亲她的那一幕,岂不是脸上的脏东西全被他瞧去了?
“小水窟就在那处, 水清凉又干净,洗一下明日好上路。”
话确实是如此,身上脏兮兮的便也罢了, 西域黄沙不同那些荒芜贫瘠之地, 遍地都是毒物, 黄沙里不知晓沾了些什么。
但是......余安犹豫地往后看了眼, 陆允时正倚靠在方才她坐着的那棵树下, 长腿微弯, 似是在闭目养神。
她想去找陆允时陪她同行,可那小水窟距离这里不到几米,未免有些小题大做,况且就在不久前她还和陆允时说着,他们这是在冷战呢。
常宁静静地立在一旁,灵澈的双眸无声地看着余安,眼底却没什么感情。见她看了过来,立即又恢复成那温柔的模样。
余安心下定了定,陆允时就在那里,常宁应该不敢轻举妄动。
她朝着那水窟走去,一步两步......直到走了十几步,双脚停在了水窟旁都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她才弯起唇角,笑自己果然是小题大做。
余安蹲下身子,银色的月光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宛如一盏银灯,澄澈的水面依稀倒映出她的脸。
“是有点脏。”她自言自语着,一边把手伸进小水窟,舀着水洗了洗。
正当她再次向水窟伸手时,耳边传来一声锐响,转睫之间,一道螺旋镖“咻”地一声,直直陷进离她脚边半寸的地方。
余安被吓的一屁股坐倒在地,正要叫出声时,又猛地捂住自己的嘴。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还是这么做了。
她没有喊陆允时,而是双手颤抖地拔起那根螺旋镖,扯下了上面绑着的一个纸条。
分明不久前还觉得宁静的夜晚,在余安看清那纸条上的纹路时,忽然变得死一般沉寂。
淡金色的纸条在月光下发着光,上面的麒麟纹若隐若现。
顾淮,这是顾淮的信!
一想到那个拿铁链囚禁自己的疯子,可能就在身边,余安寒毛直竖。
她慌乱地四下张望,生怕什么邪魔恶鬼从旁边跳出来,便是连脚下干净澄澈的水窟,都看上去像个吃人不吐骨头深渊。
余安站起身就要往回走,陆允时就在不远处的视线中,可她却再一次止住了步子。
不可以,好不容易决心将陆允时从她身边抽离,怎么能又因为顾淮而把他牵扯进来。
余安死死握住掌心的纸条,唾弃自己胆小怕事,自私自利。
良久,她才摊开那张纸条,看清上面的字眼时,呼吸都变了。
“寅时,水窟前十米处,大理寺叶衾。”
余安握紧双拳,眼里露出愤怒,她不敢笃定这传信之人到底是不是顾淮,但此人公然用叶衾的性命来要挟她!
看来是对她的底细十分清楚。
心里半是寒冰半是火烧,余安犹豫着该不该和陆允时说。若是说了,凭陆允时的武功拿下此人不成问题,可若是那人同样身手极高呢?
即便那人被拿下,汴京另一头与他接应的人,无消息传过去,会不会真的害了叶衾的性命?
不远处,陆允时虽阖着眼,但依然听着四处的动静。她知晓余安就在不远处,但已过了有些时候却没回来。
他睁开眼睛,冷冷地扫了一眼一旁的常宁。
抬脚朝水窟走去。
余安正天人交战,突然一道声音传来,“余安!”
登时,她吓得将手一缩,掌心握住纸条,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将螺旋镖丢进了身后的小水窟。
“咚。”
陆允时听着声响,皱了皱眉,“大晚上乱跑什么,你丢了东西进去?”
说着,便要抬脚朝小水窟走去。
水窟极小,不过几口井宽,那螺旋镖虽重,可若是没有沉下去,而是浮了起来。
余安心被高高悬起,掌心都沁出了汗。
在陆允时快要走近时,一把环抱住他的腰身,用了极大的力气将人扯地转过身,背对着水窟。
“大人!”
陆允时被她扯地有些怔愣,呆呆地垂首看着撞进怀里的人,后知后觉地抬起双手搂住纤瘦的脊背。
少女软软的身子像是一滩水,偏生余安又搂得极紧,两人贴在一起却宛如无甚阻碍。
陆允时声音极低,“怎么了?”
余安埋在他怀里,脑海里万马奔腾一般,她千想万想都想不出一个借口,眼一闭心一横胡言乱语:“你、你好香!”
煞有其事地嗅了嗅,“就是......哪里都很香!”
陆允时怔了半晌,睿智的思维像是被人扯住,无一丝一毫思考的能力。他想不通他......香和余安抱他二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但身体却远比心诚实,搂在余安腰上的手紧了又紧,像是要将人嵌进身体里。
余安声音闷闷的,“大人,你帮我给伤处抹下药吧。”
陆允时闭上眼睛,呼出来的鼻息都带着无法言说的热意,头靠在余安的耳朵尖,克制不住地喘了一声。
“你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余安拉着陆允时的手,两人朝着一处隐秘的树下走去,离水窟和常宁都远远的。
两人回去时,余安脸红扑扑的,腿有些发软,腰带也有些乱。
看着常宁不解的眼神,余安面上更红了,一副娇羞的模样,她垂下了头,躲在陆允时的身后,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见人。
可无人窥见,杏眸在看到常宁的那一刻时,带着几分冷意。
她是故意引她去的,为的便是让她亲手收到那张纸条。
呵,算是威胁吗?
方才被陆允时安抚下去的愤怒又窜了上来,离了水窟,确保陆允时看不见螺旋镖了,余安才挣脱陆允时的手。
自顾自走到树下,坐下来闭眼歇息,旁人只当她是羞了。
余安却是在担心,陆允时看她看得那般紧,寅时......真的能见到那人吗?
她正想着,身后贴上一个温暖的胸膛,霎时凉风都消失了。
陆允时在给她挡风。
想到这,心里对身后人的愧疚又多了半分。
不久前她有意地撩拨他,不容他退缩地带着他的手在衣裙里作乱,还非要让他给她裙里那处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