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她有一瞬慌乱,却见身旁不知什么时候,一座同样巨大的钟型巨石已经出现,拦住了她要归船的路。
林礼被惊到,向后撤了数步,却没想到一个转身,身后竟然亦有那钟型巨石的出现。
几乎是一瞬间,在她决定要从哪个方向破开阵法的时候,相应的方向便会冒出一座巨石来,最后四面齐全,将她困囿其中。
林礼将心一横,直接顺着巨石身攀登其上,站在巨石顶上寻找那小舟的踪迹,却被满江的水雾迷了眼睛。
林礼倒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她大不了在这巨石顶上坐待天明,这满江的雾自然会散去,届时再想法子便可。但是眼下这巨石冒阵如此奇诡,谁知道会不会突然掀了尹信那只小舟?
她咬着唇,有些后悔今日的冲动。她对“完美”一词向来嗤之以鼻,却无法入手江漫雪的招式,于是便连顾惊涛的局也破不开。她觉得黎星若太过自信,让旁人“不妨一试”,于是亲身来试锁钥阁的机关,却落得眼下这副情境!
说到底,她太自信,甚至自负。
她无力地搓着手。正当她悔恨之时,她见着远处一阵火光破开水面神秘的黑色,渐渐的渐渐的,竟向自己的方位而来!
而水面上的大雾,竟然一点点开始散去。
林礼不敢置信,视野逐渐清晰起来。那火光越来越近,原来是一艘点着数十盏灯笼的狮头船。
狮船头在这样的夜色里显得温暖可依,它旁边正漂着尹信那艘小篷船,一点点向林礼脚下这块巨石而来。
已经足够近了,林礼看清楚了那烛火氤氲里的熟悉身影。
手中提灯一盏,脸若银盘,脸上却不如往常般带着巧笑。
正是黎星若。她见着林礼,丹唇轻启:“二位这大晚上的,怎么将舟划到这里来了?”
她话音未落,林礼脚下那块巨石便开始缓缓沉下水面去。
林礼舒一口气,从巨石顶端俯身而下,一脚踏上水面,又踏上黎星若的狮头舟,行礼谨慎道:“夜里泛舟,误入了此等地界,多亏黎左席出手相助。”
黎星若心里明镜似的,早便看透这两人绝不会是无意泛舟误入此地——这是近水。倘若不是盯着这几块钟型巨石,怎么会移舟至此?
不过么,如今看来也无碍。
黎星若翻手覆手间,围困林礼的那些巨石已经通通不见踪影。水面上甚至没有半点儿波澜,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告诉二位也无妨。”黎星若将尹信也迎上船,放下手中灯笼,对着空旷的水色缓缓道来,“这便是锁钥阁的须臾阵。此阵承机关上道,如水翻涌,如风畅快,变化只在须臾之间。量是如今学贯上古机关密道,也破开其中玄妙。”
黎星若倒是又笑起来,道:“先前我说与各位,倘若各位有心,大可一试来探我锁钥阁消息虚实。诸位确实可以来犯这个险——打开天窗说亮话,锁钥阁所有的机密全叫须臾阵镇守,倘若真有人能走得过须臾阵,天下玄机,鄙阁情愿拱手让之。”
“阁主一直想给须臾阵加一加筹码,本次涅槃大会,也会让各家子弟来阵中一试,看看有无缺漏。若是真有人能破开须臾阵,也算给鄙阁提了醒。”黎星若细数其中,“不过多半是寻不着这样的人的。这阵法,倒让二位提前见识了。”
林礼思量,黎星若似乎什么都没做,便让那么大一场雾散尽,这惊天的巨石阵隐了下去——这须臾机关果然玄妙。
“黎姑娘怎么知道此处异样的?”尹信发问。
“言少侠,我自然有我的法子。”黎星若笑着回道,“不过二位都是人中龙凤,好奇阵法的玄妙便罢了,若是真把主意打到鄙阁的机密上来,怕是十几个须臾阵也拦不住呢。”
“黎姑娘莫说笑,阁中的机密,借了霁日英雄所有的胆子,也没人敢打主意。”林礼挪到黎星若身边,玩笑道,“今日左席可看好了,我叫这须臾阵摆的可够呛,连岸也近不得。倘若岛上有什么损失,还请左席作证,可不是我二人的过错。”
语罢,又追一句:“更何况啊,我们若是有什么想知道的,也不外乎茶馆酒楼能听着的小事。哪里犯得上来一窥贵阁的机密呢?”
“阿礼,你这话说的。”黎星若虚掩一掩嘴,对林礼的话上了心,称呼已然从“林姑娘”成了“阿礼”,她道:“穿云是贵客,若是有什么实在想知道的,我告诉你们便是。”
黎星若提起放在船头的灯笼,将二人迎进船舱。这并不算小的狮头船除了船夫,便只剩下这三人。他们围着中间的小桌坐定,听黎星若一边倒茶,一边缓缓道来。
“我锁钥阁交易消息,想必二位都有所耳闻。确实有价值千金的时候。不过这种消息当然是价值连城得很,要么几十个江湖门派在追查,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却叫我们找到了。要么是消息背后极为凶险,要搭人命进去,是要见血的。”
黎星若搁下手中茶壶,认真地瞧了瞧这二人的眸子,接着又问:“二位想问的,可没有这样的消息吧?”
林礼与尹信相视一眼,默契地摇了摇头。
“那便最好了。按寻常规矩,买家来信,付给个信物。若是简单的消息,我们便直接回复。若是兹事重大,便也免不了拿着信物请人的麻烦。”黎星若将满上的茶盏递过,又道,“今日我就在此处,便免去信物一事。”
“这番做法利落十分,这样的消息想必稳稳当当吧?”尹信接过茶盏,似是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当然,鄙阁虽然尽是闲人,却势必守护买家们的消息安全落到手中。至于怎么落,鄙阁虽然没什么本事,却有法子。这消息的准确和安全,是从未出过岔子的。”黎星若回道,“二位可是对消息的经手有什么疑虑?”
林礼看了看尹信,试探性地点了点头。
“这个自然护各位周全。”黎星若笑了一声,似乎在说“不必多虑”四个字,“鄙阁能安然无事到如今,自然是讲究一个谨言慎行。二位大可将心放下——要问什么?”
片刻的沉默过后,林礼和尹信同时开口,却在听到对方的声音以后及时噤声。
“你——要说什么?”林礼轻声问道。
“你先说。”尹信抿着唇。
这却叫黎星若听出弦外之音来——原来这两个人想问的并非一件事情。她仔细计较起来,林礼分明与顾惊涛算是关系最近的师兄妹,先前便听说她在孤鸿山上与汪吟吟最是要好。如今趁夜同行至此的,确是这位言屹少侠。
这两人是什么关系?方才狮头船现在大雾弥漫里先看到这艘篷船,言屹的神色可是看着十分紧张啊。
黎星若剔透心思,自然看透了几分。这二人此前多半不知道对方想说什么,如今看来,已是到相互不避讳的地步了。
“阿礼,请说。”黎星若歪了歪头。
“那么,”林礼心中犹豫一二,不过心想,身边人倒是也用不着遮着掩着。于是她道:“我想向黎姑娘问一件事情,关于碎月石。”
“旷世奇石碎月?”黎星若微微颔首,“早年间也有人查过这个消息。碎月难寻,消息是有的,不过阿礼若是想依着消息去找,可就不简单了。否则鄙阁自己也要发这笔财去。”
“我自然有他用。”林礼笑一笑,看着黎星若将目光转向尹信,问道:“言少侠可是也有天机要问?”
“天机不可泄露,”尹信玩笑道,“我问的却是不值一提的事情。”
“一是,这江湖中有什么毒,是可以在服用瞬间就叫人毙命的,”尹信想了一想,补充道,“请黎姑娘留意,是否配合木片使用的。”
“二是,帮我找一个姑娘,名叫花相似的。之前沦落风尘,现下不知在何处。”尹信目光一转,“也许原名,叫做‘花妍’。”
“三是,恒嘉矿产这个地方,不知锁钥阁知道多少?”
“言少侠这话倒问得古怪,锁钥阁想知道多少,便能知道多少。这只看言少侠想知道多少。”黎星若抚起耳边一缕碎发,道,“言少侠这是知道这消息不容易得?”
尹信却一字不发。
“若是实在困难,出了些见血的事情——星若也只能请言少侠先备好银子了。”黎星若谈笑间,船已经开回沧浪岛的近水,"二位可还有其他要说的?"
皆是摇头。
狮头船将他们送上了岸。遥遥可见岛上屋舍已然点了灯火——却不知是谁已经先回来了。林礼扯了扯尹信的衣角,问道:
“你问那花相似,那毒木片,我都晓得为何。”林礼淡淡道,“只是那恒嘉矿产,不是你的人去调查,来的比锁钥阁的消息更准确些?”
这镇抚大人平日里各州政府的帐随便排查,开明钱庄随意出入,户部怕是给了一座金山银山——怎么查个矿产如今要锁钥阁替他查去?
尹信笑而不语。单凭黎星若那句话,“锁钥阁想知道多少就知道多少”,就能看出锁钥阁底气甚足。他早便知道锁钥阁“执掌天下玄机”的本事,却很想亲自领会领会。
至于今日提及恒嘉矿产,便是他这两日百思不得其解处。
今日在岸上,他亲自去永陵开明钱庄走了一趟,却没发现什么端倪,于是将万木和千帆都留在岸上,等着地下暗庄的消息。
倘若锁钥阁能查到他查不到的东西,或说查的比他还快。
那他就当真要好好想想,这样堪称令人生畏的情报系统,为什么没有为天家所用了。
林礼没有得到一个正经的回答,却听尹信问她:
“你呢?问块破石头,问我便是了。锁钥阁还不能保证给你弄来,我能啊。”
尹信微微俯身,桃花眼里夹着风情。
林礼让他省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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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冯衡
两日后清晨, 夏日天光正好。
载着玄罗山一众人的锁月舫靠进了春山岛湾口。
黎星若和严崇如照常一前一后地引导群人下船。却见今日黎星若没有半分懈怠,左席之身亲自与严崇如乘船去陈家港迎接众人。
玄罗山来得人约莫二十余个,男弟子确实个个身材挺拔颀长, 眉眼间散着少年英气,很是迷人;女弟子则是瞧着便轻盈灵动, 眉目清秀,个个有仙子之风。
这些弟子皆着一身玄色衣衫, 腰间月形腰牌与刀很是瞩目。
“早闻缺月刀冠绝天下,今日一见, 果然气度非凡。”人群之中,有几位气场很是出众, 叫人一眼便能瞧出不是等闲之辈。
便如严崇如笑着攀谈的这位,便是玄罗山缺月派的掌门人, 江湖之中要尊称一声“金老”的金维生。
金维生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 就要步入花甲之年。却不知是不是因为久练武学的缘故,脸上皱纹极少,满头青丝也不见几缕白发, 瞧着恍若四十之人。
他一手搀着的, 自然是玄罗山的夫人, 单青青。
说来不知算不算得古怪,单青青的白发和皱纹倒是看着比金维生多几分。也许是岁月不饶美人, 黎星若可是知道, 单青青是先掌门单善的掌上明珠, 当年也算是一代风华的人物,如今就算是略输去几分颜色, 气度也非旁人可比。
她心中一点点有数地记下, 在前面将这玄罗山的诸位引至銮铃亭。严玉堂早已在此处等候, 一见金维生,犹如老友重逢,上前便是亲热唤着“维生”,一面又拉着金维生入席。
玄罗不像眉山南虞那样带了许多小辈,一众弟子个个有规矩得很,整个场面颇有几分庄重严肃。黎星若安排好了一切,便拱手垂眉立在一个不惹人注意的角落里,细细观察着这一众人。
她的目光落在金维生下首那个身姿不凡的英俊少年身上——青带束发,刀眉俊朗。身坐席中,一派凛然之气便拂面而来。
是个极出挑的男子。黎星若仔细想去,这两日岛上来的美男子自然不少。仔细计较起来,却是穿云那位故人最是出众。
眼前这位男子却也不输。黎星若稍作思考,便知道此人身份不会有二。早闻金维生座下大弟子慕容诚是个极为出色的人物,如今看来不假。
不知道穿云的大师兄顾惊涛与他较量起来,最后结果会如何。若是带上眉山南虞那位乔明煦,也许场面便更好看了。
黎星若差点儿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她难得一时清闲,却见一个素日里来往春山岛与岁华岛的弟子来到她跟前,请她到后厅去。
是冯衡阁主给她来了消息——今日下午,乔明煦和穿云的长老弟子们都会到。按冯衡的意思,锁钥阁要事都赶在一个时间要人命,他一人总算是处理完了这几日手头的要务,总算得空。今日既然贵客都要上岛,焉有不出来见人的道理。
黎星若暗自腹诽,倘若这训鸽权划个四分之一的实权在她手上,冯阁主也不至于忙到这个地步。
“左席,阁主叫小的带句话给您,”那侍从神色有些紧张,说话的语气也颤抖了两分。
“既是阁主的话,你说便是。怎么吞吞吐吐的?”
“他想问左席,左席昨日里在四海岛上呆的似乎有些久,是在查什么呢?”侍从赶紧把话传完,小心地看着黎星若。
黎星若正轻轻揉搓着自己的指节,还不是为着穿云门这大晚上孤舟闯须臾的两位吗?自己身为左席,虽然没有一星半点儿的训鸽权落在手里,不过四海岛上的消息是大可以翻录检阅的。往常她又不是没有在上边儿翻过东西,怎么阁主专挑今天问她?
更何况,任是谁查阅四海岛的消息,都是要登记的。阁主既然都已经知道了她在四海岛上呆的久,那么大可以查她的记录。这么专程让人问,是什么意思?
“你便说与他,不是什么要紧事。我去时说给他解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