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云为信——萧墨颜【完结】
时间:2023-03-17 13:02:20

  林礼抓住这个机会,横踢三脚,将葛洪逼向台缘。葛洪稳住下盘,持枪再袭来,招式却眼熟。
  这不是“青龙挑月”吗?林礼正想着,是清如姐的招式啊。可青龙挑月大开大合,从下至上袭敌,敢会苍龙,故得此名。而葛洪只在下横扫一圈,没了“合”的步骤。换句话说,葛洪手上只用出了一半。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
  林礼没空想这么多,抓住机会啸出“沧海”三道剑气,道道不同,打葛洪一个措手不及,再在他胸口踩一脚,便将他逼下了台。
  “磅!”锣鼓再鸣,胜负已分,而一炷香才只烧了一半。
  台下人鼓起掌来。有人将葛洪扶起,他很是服气,也随众鼓掌。
  汪老笑呵呵的,这孩子惯会给穿云长脸。
  林礼倒是没什么得意的,这种掌声连着持续了接下来三场比试。她接连将玄罗的两位、九鼎的一位逼下台去。
  这一日,从白日里到日暮,穿云门“裁云飞雪”的名号,便在这群年轻弟子里传得最响。林礼这身白袂飘逸而凛冽,裁云剑银光四溅,洒脱利落,倒比顾惊涛的坐山青瞧着更令人赏心悦目。
  她本身就生了一张不俗的脸,收剑之后傲然挺立的一身风度,更是羡煞旁人。
  顾惊涛这一天只打了三场,倒是闲得很。空闲时间这个台看看、那个台窜窜,少不了跟别人吹一吹自己的师妹。
  还有个汪吟吟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帮腔,传出的风声便更让林礼羞愧了。
  她在台上都恨不得翻个白眼给他。
  最后一场,正值橙黄的夕阳从云层里泛出,林礼有一瞬间以为自己还身处孤鸿山的穿云台。那天的夕阳欲颓宛若天仙散霞,与今日相比不知有没有略胜一筹。
  台下一样围了更多人,远不止穿云的弟子。
  她的对手从马十一,换成了九鼎山的安楠。
  安楠扎着高马尾,眼睛有棱有角,一副皮囊好似烈火浇灌出来,与燃烧着的夕阳似乎就要融为一体。
  林礼晃了一瞬的神,而安楠手中飞镖便袭了过来。
  林礼一怔,这还没击鼓开始呢,怎么那飞镖就擦着她的腰过去了!安楠的镖划破了她的衣衫,似乎隐隐有血红渗出。
  “这……”众人愕然,“林礼是,是中镖了?”
  汪老意识到不对,想叫停,却见林礼沉神皱眉,提起裁云便纵身而上!
  “锵——”安楠竟拿峨眉刺直拼上林礼的裁云剑。却见那峨眉刺比寻常的要尖锐坚硬许多,亦长出一截,直杠裁云的剑尾,竟然丝毫不虚!
  安楠抓住机会,依托峨眉刺适合近战的特点,向林礼贴身袭来。其间几番进出,次次轻巧难当。不过林礼怎么会纵容她的近身?她将裁云剑挽花,见者都要缭乱一二,安楠亦不例外。
  一瞬拉开了距离。
  安楠笑了笑,眼里含了一团了烈火。
  眨眼间,她收起峨眉刺,取腰间铁索,直直袭来!
  林礼轻踩地面,旋身躲过。腰间那受了飞镖刮擦的伤口隐隐作痛,不过她白袂一展,裁云袭来——
  仍不输半点风华。
  作者有话说:
  1.今日份女侠已产出
  2.明天上夹,更新时间会在23.30.睡得早的朋友第二天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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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今天尹信仍在外出差
 
 
第62章 良人
  安楠胸有成竹地抿了抿唇, 手腕翻飞一下,铁索在空中宛若青蛇蜿蜒,想将林礼缚于索中。林礼秉剑左右斩去, 退避一二。安楠以索抢地,声势动天, 像是算准了林礼要在何处落脚,尽将地面横扫!
  林礼微微皱眉, 她算是看懂了安楠的意图:既然无法近身,那便远攻。要么, 依靠铁索将林礼缚住,让她束手就擒;要么, 让铁索横亘整个台面,只要速度够快, 林礼便无处落脚, 只能被逼下台去。
  “安楠手里的是,是混天索!”台下有人惊叫起来,“混天索铁硬坚冰, 是齐老请高手锻造。这若是被刮一下, 不知会不会伤筋动骨!”
  “裁云剑如此轻巧, 能打过吗?”
  浑天索?昔红莲三太子有混天绫,今者这九鼎刺客手里竟拿一条混天索, 是何等自信, 才敢借这样的东风?林礼思忖。安楠手中的混天索实在够快, 看来如她后者所想,算准她忌惮混天索的力量, 想利用铁索一扫一片的优势, 将她逼下台去。
  可是未免想的太容易。穿云门以轻快著称, 林礼早便融汇穿云之轻道、巧道,尤其被逼出三抄水之后,更是轻盈难当。除非对手身出穿云本家,否则她还想不到,这江湖之中有谁能在速度一事上自信地要压她一头。
  安楠是个相当不错的对手。她嘴角勾了勾,方才分心了,这才要让九鼎弟子瞧瞧,什么叫做“唯快不破”。
  只见她轻盈而起,脚尖蓄力,飞快在台上落点。台下弟子眨眼的功夫,在铁索这下,林礼不知已经巧妙地换了几个点了。安楠在算她落脚的位置,她便故意引诱安楠算错。她在出其不意的地方落脚,几个闪身,已然身至安楠眼前!
  安楠瞳仁霎时一缩,只见裁云啸出数道银光,正是林礼钻研许久的“笑春风”,可攻可守,相当稳妥,一下将安楠置于攻防皆非的境地,奈何她反应再快,也叫一道削了一缕青丝下来。她本能地将混天索一收,想将林礼逼退。林礼原地身起,白袂一飞,擦着安楠的脸而过。
  空中四目相对,谁的眼里也没有“服输”一词。
  林礼抓住机会,破月迎上,安楠亦不肯让,混天索几回搅来。一剑一索,便前后战了八个回合,谁也没有占到便宜,喘气声渐渐重了起来。
  安楠的混天索又是一击,林礼提剑斩去,却没想到这回安楠忽而换了思路,混天索不袭人而袭剑,叫林礼有些措不及防——而裁云,竟让混天索这么缚住了!
  林礼迅速后撤,想将裁云扯出来。却没想到安楠借混天索,力气出奇的大。双方竟然稳稳当当呈了个拔河的态势,一时间没人有法子动作。林礼不耐烦了,脑海里霎时浮现出了江漫雪那青白双剑,若是裁云成双,便无所谓这么一缠。或者像坐山青那样分量重些,就地立下,混天索自然占不到半点便宜。
  自己真没那个臂力提重剑吗?也不见得。当初在苍烟楼拉着容华阳坠楼,用力将裁云插-入楼体,后来又拖着酸疼的手臂,和薛逸砍杀了一通。薛逸邪术在身,她竟也没落个下风。若是有心,有什么提不得的。
  这个念头在林礼脑海中闪过一瞬,却叫安楠的突然发力中断。混天索要将她甩出去!
  “老天!”台下众人惊呼。这实在是今天最惊险的对决——安楠的混天索将林礼甩至半空,大有要把她扔出擂台之势!
  林礼身体里习武练剑这么多年的才气告诉她,她可以把自己“扯”回去。她双手抓住裁云,手腕用劲儿,借安楠的力气,就要将自己带回台面。
  安楠连忙拧索,想将林礼再甩下去。却听耳畔“磅磅”的敲锣声传来,分了分神——就这个瞬间,林礼着力,稳稳落地。
  一炷香的时间到了,而二者没有分出胜负。人群轰然炸开:“平手!”
  林礼浅捂胸口,喘着粗气。她望着安楠,而安楠也在看着她。她的神情也并不轻松,那双有棱有角的眼里有倦色,看着林礼的目光里填满不甘。
  “安姑娘……混天索真是好手段。”林礼道。
  “你,”安楠喘一口气,“也不是专修四两拨千斤啊。”
  “呵。”林礼笑了一声,没想到对手对她很有研究。
  杏眼和锐眼相互注视着,双方相对沉默了一会儿,便叫各自门派的弟子迎下台去。安楠和她的师兄弟念叨着什么,似乎在复盘方才的比试。
  汪老一见林礼便忙揽了她来,仔细看了看她腰上一道血红,关切起来:“可有伤到筋骨?”
  “皮外伤,师叔莫挂念。”林礼腼腆一笑,“从前在山上的时候,师叔可是让我们不要娇气啊。练功磕碰伤着,是常有的事。”
  “那是在家里,如今叫别家弟子欺负了,怎么好?”汪长春轻拍一下她的背。
  “我老爹说的是,阿礼。留疤就不好了。那安楠也忒毒辣,怎么没鸣锣就进攻了!”汪吟吟小鸟似的向林礼扑过来,皱眉道,“你让我看看。”
  “看什么看,都是人。”林礼连声嗔道,“不严重,上一上膏药便好了。而且我也没被欺负啊,那是平局!”
  林礼皱一皱眉,认真道:“她划我一道口子,我废了她一缕青丝。”
  一边顾惊涛笑了一声:“平局,平局——我说阿林下手轻了,一缕青丝哪里够,直接帮她省了剃度才好。”
  “嘴下积德。”林礼撇撇嘴,斥退顾惊涛。
  “那么便回去上一上药,晚上灯花夜,还来得及赏一赏。”顾惊涛正经道。
  林礼承认他这句话有理,便与汪老告退,让汪吟吟护着回沧浪北岛。
  身后的人群仍然喧嚣吵闹,安楠和林礼的对手,尤其是那惊天的一甩一落,估计灯花夜来临之前,各家的弟子都要知道了。
  “吟吟,你今日输了一场?”在小舟上,林礼问汪吟吟。
  “是咯,打不过玄罗那慕容诚。”汪吟吟撇撇嘴,“他手里那玄罗大刀,哗哗砍呐——我都疑心他是奔着我的命来的。我都不敢还手,我怕绯烟迎上刀刃占不到便宜。后面实在被逼的没办法了,就下台了。”
  汪吟吟的剑名叫“绯烟”,因剑背上有一道绯色的绯金石而得名。汪长春知道自己女儿爱别致,便连剑也给她弄了个不寻常的材质来。汪吟吟欢喜的很,难为面对玄罗刀锋如卷不强硬出手——她心疼绯烟得紧。
  汪吟吟埋怨道:“凶得很,一点儿也不懂怜香惜玉。”
  “上了台就是胜负为先。你要他怜你?”林礼笑道,“算了吧。”
  “不过这玄罗刀锋向来剽悍,听你描述,慕容诚显然已成境界。今日我碰到的那两位,倒没有这般厉害。”林礼想了想,今日她遇到的两位玄罗刀,虽然都有变化莫测的缺月之风,但实在拦她不得。
  “那玄罗弟子确实也不是都如慕容诚一般。”汪吟吟道,“我今日碰到的另一位就普通的很,还怪有趣的,闹了个笑话出来呢。”
  汪吟吟咯咯笑道:“他很紧张,与我堪堪打了几个回合,手好像软绵绵得没了力气。我一个‘追日’,他的刀竟然就脱手飞出去了。你猜后来怎么着?”
  原是,那玄罗弟子的刀脱手飞出去之后,直冲在地下坐着当判官的金维生而来。金维生还没动作呢,他夫人单青青竟然衣袖一拂,就将刀笼了来。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把刀就已经稳稳当当落在单夫人手中了。单夫人眉目刚烈,直盯着台上弟子,仿佛是在斥责他丢脸。然而却什么也没说,片刻之后,手起刀飞,那把刀又直直飞回台上,力道用得恰恰好,刀尖没入台子三寸,刚好够这弟子将刀拔-出再战。
  “就这样还败在我手下呢。”汪吟吟很是得意,“不过单夫人手腕当真不俗。她鬓边已有白发,手中力道怕是半分不减当时年少。我听闻她少女时候,也是闻名五大门的——毕竟是单善的独女。当年是不是有挂月弯刀巾帼不让须眉之称?”
  “似乎听前辈提起过。”林礼点点头。挂月弯刀,是单青青的爱刀。较一般刀更弯,形似月钩,所以得了这么个名字。刀者,单面长刃短兵也。刀背弧度越大,越考验锻造者的能力,也越考验用刀者的功力。到挂月弯刀这样的程度,已经是凡人所难企及了。
  挂月弯刀如钩似镰,适合贴身近战。年少时,单青青与刺客无异,挂月一抹便是一条邪魔性命。上一秒人还生龙活虎,下一秒就血溅三尺,成了挂月刀下亡魂。女子稳重手辣如许,江湖少有。
  “真不知道单老当年是怎么训练自己闺女的,那可是挂月弯刀啊。找谁打的?”汪吟吟啧啧叹道,想象着当年单夫人一手挂月弯刀制敌无数的场面,“不过自从她与金维生婚后,便没再怎么见她出过手了。可惜。”
  “金老定是将夫人保护的极好的。”林礼缓缓道。
  “唉,我就见不得嫁了人全仰仗夫君。”汪吟吟撇撇嘴,“单夫人一身刀骨,哪里屈于金老之下?也不一定是金老护得好,兴许是她维护夫君脸面呢?当年若嫁的是方老,说不定又是另一番局面。”
  “阿礼,你可别告诉我想找个处处护着你的。”汪吟吟佯做认真,“那有什么意思?江湖之大,四海之广,只眷恋一个男子,岂不可惜?”
  “我什么时候说要找个处处护着我的了?”林礼不可置信地哼了一声,“你倒好,天天嚼人家家事的舌根,也是闲的。”
  汪吟吟闻言,坏笑一下:“别人家的事情我随口说说罢了,我还是最关心你。你说,你要找个什么样的?若是不好,掌门爷爷怕是不认。是不是,言……”
  “君子慎言。”林礼耳根爬了一丝绯色上来,连忙堵了汪吟吟的嘴,“想这些还早的很呢。武功未成,事业未就。谈这些做什么?”
  “若真是遇见了良人,想必也懂我一心向武,成全侠义。要同我历经甘苦,荡平不屈。否则,怎么算作是良人?”林礼不安似的,又补了一句。
  汪吟吟看着她,只是笑。
  上岸去。汪吟吟翻箱倒柜地将纱带膏药找出来,帮着林礼处理伤口,却越帮越忙,不慎打碎一瓶药。
  “算了算了,我自个儿来。”林礼索性赶了她走,自己接过那纱带。
  “那药,唉,你哪儿还有抚痕的药啊?”汪吟吟一面辩解,一面就被林礼轰了出去。她撅了噘嘴,让林礼快点儿,晚上灯花夜,她可不想晚。
  抚痕的药?林礼思索片刻,将先前尹信给她的那个小药盒又翻找出来。任她如何要强,药粉一触上肌肤,还是让她“嘶”了一声。
  她不紧不慢地将纱带缚上,却看着那个小药盒出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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