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或许有时候就应该争上一争,一昧的退让隐忍未必能求得想要安稳。
也不知此时箫怀执是不是在后悔。
男人的手心很热,但走的每一步都很沉稳,钟芫看着他的后脑,又开始揣摩起他的的内心来。
风吹云散,圆月当空。
若是平日,她或许会停下来观赏月夜美景,但是此时她却觉得着月色一点也不好。
因为太亮了。
此时山道上的人马已经发现了马车里空无一人,寻安闻言随即翻身下马上前查看。
马车里很空,似乎也没有值得注意的东西。
男人扫了眼马车,然后停在那已经熄灭的油灯上。
他抬手摸了摸,然后扯起了嘴角,他扫了眼静谧的山林,然后朗声道。
“看来他们刚走不久……”
风吹云散,圆月当空。
若是平日,她或许会停下来观赏月夜美景,但是此时她却觉得着月色一点也不好。
因为太亮了。
三人的动作小心形迹隐蔽,但偏偏像是中了邪似得,钟芫还是听到有道人声高声喊着。
“大人,快看那边,好像有人——”
钟芫这次没有回头,她亦步亦趋的跟着箫怀执向前跑着。
就算过去有几分交情,但是现在拿出来用显然有些不合时宜。
此时覃北已经停下脚步。
既然被发现了,那他便不必跑了。
“王爷快走,这里交给属下。”
第51章
◎后悔◎
箫怀执犹豫了, 他回头看向覃北, 可钟芫并没有给他迟疑的机会,她转握住着男人的手,头也不回的继续向前跑着。
身后是混乱的叫喊声和追赶的脚步声。
钟芫紧紧地拉着箫怀执,山林茂密, 她看不清前面的路, 只知道要跑得越快越好,离追兵越远越好。
她面上没什么表情, 只是眉头蹙得很紧。
如不是亲眼见到了寻安,她都要怀疑这一切是不是设计好的。
为何一切都如此的巧……
明明是有所安排, 可刚跑了半日便被追到了这里, 明明应该是覃北守夜, 偏偏却是醒来的她第一时间发现情况,明明山林地形复杂, 可对方却像提前知道似得, 他们的每一步行动都会被发现。
钟芫的思绪有些混乱,她跑得很快, 喘息也逐渐紊乱起来,但显然身后的人追的更快。
而覃副卫一己之力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正在她思考着要不要干脆放弃箫怀执的时候,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
“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此时圆月又匿入了云间, 浓厚的云层蚕食月色,随着最后的月光消弭, 原本亮堂的山林很快又没入阴影。
陡然漆黑的密林让钟芫逐渐失去方向。
她回头看了眼,男人的容貌很模糊,她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阿芫, 你不是说不喜欢皇宫吗?等你逃出去后, 记得去明州寻一个叫高一别的隐士, 你把这个交给他,他会帮你……”
随着男人的声音落下,钟芫感觉到自己手中多了一块冰凉的玉佩。
钟芫的心绪有些混乱,她抬头看向箫怀执,可是四周太暗了,无论她怎么分辨,眼前却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她听到男人用平稳又温和的嗓音对她说“快走”。
随着玉佩易主,箫怀执也松开了手,他缓慢地后退着,然后转身往其他方向跑去。
此时的钟芫一个人站在合抱而立乔树后,那粗壮的枝叶几乎将她整个人挡住。
她的位置很隐秘,只要箫怀执引开他们,她便有机会顺利逃走。
而钟芫却只是发怔般地望着男人逃走的方向。
他的步伐有些踉跄,昔日的矜贵公子如今仿佛丧家犬般仓惶,那狼狈的模样有些可笑,但钟芫却笑不出来。
后面的追兵似乎被短暂的绊住了下,只是并没有太久,这些人便再次追了上来。
“老大,你看那边——”
随着这声呼喝,钟芫心跳也快了稍许,此时箫怀执已经跑了些距离,但山道艰难,后面追兵又多,一旦暴露方向,被追上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居然还往山上跑,这临王爷倒是会自寻死路——”
钟芫听着这充满讥讽的笑声,再一次看向男人逃跑的方向,她的手无意识地捏紧了玉佩,眼中也是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动荡。
她隐约觉得,箫怀执是故意的。
但是她又觉得不可能。
怎么可能会有人愿意为了别人放弃自己的性命?
追兵们自信满满,他们甚至放慢了些速度,又仿佛逗弄猎物一般,故意制造些喊杀声刺激箫怀执更加拼命的奔逃。
女子站在黯淡漆黑的夜色里,一动未动。
追杀声渐渐远去,钟芫却没有按着本来的计划趁机遁逃,她只是静静地站着,此刻的她也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钟芫总觉得,这个世上的人,大多数都是虚伪的,无论表面上如何的谦谦君子,如何的高风亮节,但只是要足够多的利益诱惑,什么仁义道德礼义廉耻的都可以违背抛弃。
她自己也不例外。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趋利避害也不过是人的本能,既名正言顺又天经地义。
所以当她察觉危险逼近的时候,便已经在想怎么摆脱箫怀执了。
她甚至都没有过多的犹豫,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在她开口之前,箫怀执却先一步开了口。
他似乎也没有多少犹豫,而她亦没有多少推诿。
自然而然,水到渠成,钟芫也不用去费心找什么借口。
明明是极好的安排,可此刻的她却有些迷茫。
这也不是她第一次经历险境,无论是当初进宫时的境遇,又或是后来的两次宫变,她也不是没有差点死掉。
但是这次却好像有些不一样。
她其实一直不怎么看得上这些所谓的皇亲贵胄,当然也包括从前那位贵不可言的东宫太子。
在钟芫眼里,这些人生来便享受着数不尽的锦衣玉食,但他们的大多数却总是如彘猪般蠢钝无知又像是秃鹫般残暴嗜血。
从前箫成玉总问她为何总喜欢窥觑太子殿下,除了一开始觉得他们二人容貌相似,后来的钟芫便只是单纯地看不惯罢了。
看不惯他高高在上的清雅温煦,更看不惯他仿佛施舍一般的仁慈宽忍。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在钟芫眼里箫怀执就是个伪君子。
可观察的久了,她又觉得他实在是懦弱。
戚后的所有安排他似乎都不曾违背过,他的近臣在他面前也很不知礼数,甚至有时还会直接替主子做决定。
钟芫冷眼旁观,暗中戏谑。
而当从前的天之骄子沦落泥潭,钟芫便毫无顾忌地利用手中的权利的将他囚于身边,她哄骗他,又奚弄他,屡次三番,毫无愧意。
可当钟芫亲眼看到那个人为了自己狼狈遁逃,她竟觉得有些后悔。
若是……当初对再他好点就好了。
想着钟芫又忍不住扯了下嘴角,什么假若如果的事情,根本就毫无意义,本来她一直都是不屑的,如今居然也臆想了起来。
夜晚山林静谧,此时一切动静都显得极为清晰。
正在钟芫胡思乱想的时候,远处的山脊上突然传来模糊的咒骂。
钟芫听不清楚,只是敏感地察觉到那边好像发生了什么。
没过多久,她便瞧见方才的那队人马匆忙下山。
林中飞鸟惊起,钟芫听着他们不耐又烦躁的声音道。
“混账!那临王居然跳下去了……”
“下去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么高跳下去说不定都摔成肉泥了……还找什么……”
在一声声咒骂抱怨中,这些人又如同洪水席卷一般冲去了山下。
此时林中风起,钟芫突然觉得自己的指尖有些发冷。
她静静的站了一会,然后突然快步的往山顶走去。方才喊杀追赶的人马这会已经不见踪迹,走上山顶后,钟芫便攀了根藤条往山下看去。
山顶的风很大,她的长发被吹得张牙舞爪胡乱飞舞着,而钟芫拧眉看着这些遮挡视线的发丝。
天太黑了,没有月色,她的眼前只有看不到底的深渊和耳边呼啸的风声。
坚持一会后,钟芫又放弃了。她有些疲惫,又有些混乱,她也不知道此时她该做什么,于是便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抱膝坐着。
夜色黑漆,如果没有刻意寻找,根本不会有人发现她。
这一夜,那搜寻的人马几次上山又下山,躲起来的钟芫好像听到他们说找到了血衣,后来又听到几句水流冲走什么的,之后便再没有动静。
而钟芫便这么坐着,直到天亮。
随着鸟鸣声响彻山林,天边也逐渐亮起,朝阳温暖,暖色的日光笼罩万物,昨夜的一切仿佛没有发生一般。
沉默一夜之后,钟芫终于打起了精神。
她揉了揉有些发痛的眼睛,然后起身准备下山。无论如何,她也要去找到箫怀执和覃北,昨夜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即便是她亲眼所见,也不愿意相信他们就那么轻易的死了。
走回山道的时候,钟芫看到昨日乘坐的马车,只是此时那驾马车已经背烧的只剩几根焦黑的木炭,而这堆木炭旁边,却是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在告诉她昨夜一切并非虚幻。
钟芫的身形微微摇晃了下,她很累,但她现在并不想休息,下山之后,她顺着宽阔河道继续寻找着,直到她在河道旁看到几株不知何时熄灭的火把。
而那火把的旁边,还有一处拖行的血痕。
钟芫看着血痕静静地站了许久,也不知是不是太过疲惫,钟芫突然觉得眼前一阵晕眩,她想扶着什么可抬手间却只有一片虚无。
正在她挣扎着站稳的时候,却突然瞧见前面不远处有两个人影朝她走来。
是……是他们吗……
女子踉跄着朝前走了半步。
钟芫晃了晃脑袋,她的眼前越来越模糊,隐约中,她好像有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喊她。
“姑娘……”
“……姑娘?”
入秋之后,山林里野味也多了起来。
每当这个时候附近的村民都会来山里打猎,年轻的姑娘则会随着家里的大人一起出来摘些野果。
毕竟是偏远村子,生活艰难,想要吃得饱一家人都得手脚勤快。
但是林雪今日却有些不同。
她与阿爹上山,没有捡到果子,却捡了人回去。
而且这一捡还是两个。
“阿爹,这个人身上好多伤,他该不会是死了吧……”
还未及笄的小姑娘一直蹲在床前打量着自己捡回来的人,林家阿爹看着自己囡儿满脸的忧愁,不由得摇头。
“我不是让你去看看隔壁屋里的姑娘吗?她如何了?”
林雪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床榻上的人,“阿爹,他长得真好看,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你可一定要救活他!”
林阿爹听着女儿呐呐自语,耐心已经耗尽,他直接站起身然后拎起女儿的耳朵将林雪赶去了出去。
“既然不照顾人,就帮你娘做饭去,一整天叽叽喳喳没点姑娘样子……”
林阿爹说罢便将房门一关,继续捣鼓家里剩余不多的草药去了。
作者有话说:
某人愧疚爬来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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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值得……◎
林雪在屋外气的跺脚, 而房间里林阿爹却满脸的踌躇, 他时不时地看向床上躺着的男子。
“小女年幼顽劣,还望殿下莫要怪罪……”
躺着的男人却没有任何的回应,他双目紧闭,面容苍白, 看起来没有丝毫生气。
林阿爹等了一会, 最后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
屋外的小丫头闹了一阵便去找娘亲去了,十三四岁的年纪, 本就对什么都好奇,没在娘亲身边待一会, 她便又跑去了隔壁厢房。
这里是隐于山林立的一处村落, 而林家是后来搬迁来的, 便离村子稍微远了些。
林雪小心的推开房间,然后探了个脑袋朝房间里看去。
屋中简陋, 但还算整洁, 钟芫正静静躺在床榻上。从她被林家父女发现,已经足足过去了一天一夜, 可直到现在她还没有转醒。
小丫头爬上床榻打量起昏睡的女子,“你也昏迷,他也昏迷, 莫不是私奔的?”
说着小姑娘又摸了摸下巴,“不过那哥哥长得那般好看, 若是我,我也愿意私奔……”
这里本来是林雪的屋子,因为要安置钟芫, 所以她昨晚只能在爹娘的屋子打个地铺。
想着林雪不免就抱怨起来。
“明明没什么伤, 怎么就不醒呢……”
梦中的钟芫睡得并不安稳, 她突然觉得自己身上莫名的沉重,渐渐地连呼吸都困难起来,她想挣扎,却又动弹不得。
女子的眼睫不断地颤动,直到从梦中惊醒。
醒来的钟芫艰难地喘息着,等她撑着手臂在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而她的身边正伏着一个熟睡的小姑娘。
钟芫起身的动作似乎惊扰到了她,很快这姑娘便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钟芫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便见眼前的姑娘似是受了惊吓般跳下床去。
“你、你醒了,我、我去告诉阿爹——”
小姑娘扎着两个垂髫发髻,一边说着一边急急忙忙推门出去。
钟芫扫了眼房间,看陈设似乎应当是个普通人家,听方才那小姑娘的样子她似乎是被救下了。
没多久,房门再次被打开,只见一个妇人端着热粥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