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上回项炀是直接闹开的,邮局那边先是不承认项炀没有委托这件事,项宝根那亲戚也不想丢了铁饭碗,一口咬定这事她不知道,想把责任推出去。
项宝根耍心眼,用后来的话就是绿茶白莲花,当众一脸老实的说项炀:“堂弟,你是不是心疼送给我的东西了?我帮你跑过几次腿,你送了点关东那边的特产给我,你要是后悔了跟哥哥说就是,我们想办法凑起来还你,但不能这样胡闹。”
这事儿谁都没看见,项宝根就是不承认,一口咬定是项炀委托的他,并且自己把东西给了。
项炀就把项宝根打了,项图强嚷嚷着要让公安来抓项炀,项炀才反应过来他也能报案,他不光能报案,他还能举报呢。
项宝根那亲戚一看压不住了,赶紧托了关系,找了个什么领导来村里跟队长和书记谈,想让他们逼着项炀把那个亏咽下去。
虽然最后项炀讨回了公道,可中间也出了很多糟心事。
所以这回周灵决定不跟他们叽叽歪歪,直接一锤打死。
项炀点头,目光沉沉:“记住了,我保证不砍死他!”
周灵眉眼弯了弯,踮脚抬手够着摸了摸他的脑袋:“乖!”
项炀:……
把该买的东西都买上,两人回了家。
进门后项炀把东西放下,转身撩了帘子出去。
周灵侧耳听着外头的动静。
过了很久项炀才从外头进来,提着一个尿素袋子,另一只手里拿着个盒子。
周灵一看就知道是啥。
项炀在确定关东那边跟他断联系后,以为自己真被姥爷家嫌弃了,就把他没用掉、容易保存的东西和那些信锁了起来,兀自闷在心里难受,不看也不提,连她也没说。
后来事情揭开,知道误会一场,他才跟周灵详细讲了那些年书信往来的情况,拿出了他的珍藏。
这回提前了。
周灵忽略掉项炀有点发红的眼睛,佯装不知地惊讶道:“这是什么呀?”
“咳,这是前些年我姥爷寄来的东西……”项炀哑声说完,又纠正道,“咱姥姥姥爷,还有咱舅舅他们寄来的。”
他蹲在地上一样一样的往外掏,摆了一地。
人参、灵芝、鹿茸、两块虎骨。
还掏出来几块皮子,黑色的皮毛溜光水滑,这个周灵也知道,几块貂皮,上回她用来做了两顶帽子。
“这是能留住的,其他的该吃的吃,该用的我用了,哦,还留了俩……”项炀摸出一个新的军用水壶,一个新的搪瓷缸子,“这两样你用吧,都没用开。”
跟小老鼠似的,还挺能藏。
项炀抖抖那几块皮子,道:“姥爷在信里说是貂皮,你看着能做啥,手套、护膝、帽子,都行。”
周灵笑道:“做两顶帽子吧,咱俩一人一顶。”
项炀这会儿的情绪已经平稳下来了,他还惦记着要去弄鱼的事,道:“我去看看能不能砸条鱼出来。”
“今天别去了,天都快黑了。”
“没事,天黑透前捞不着我就不等了。”项炀道,“明天不是得回门么,逮住了正好带上一条。”
周灵连虚带实的这也是活第三回 了,她上次跟项炀回门,进门迎着冷锅冷灶,中午饭还得等着她去做,项炀脸色铁青的掀了桌子,砸了锅摔了盆,拽着她走了。
上辈子跟史峰回门,她没逃了回娘家现做饭的命运,做饭、打扫卫生、扫地,大嫂只会在旁边笑着说:“还是得二妮,你不在家这两天娘天天挑我刺,嫌我活干的不好。我也纳闷,咋就不如二妮打扫的干净呢。明明也想他二姑,二姑不在,咱们明明的棉裤都供不上穿了……”
她还得给明明拆尿透了的棉裤。
史峰中午喝了酒,下午在半路上就发起了疯,对着她连踢加踹,理由是嫌周家招待的饭菜不好。
他花了二百块钱,结果回门连点肉沫都见不着。
周灵有啥办法?孙淑琴就给她拿出一棵白菜,一块豆腐,还有两个青萝卜。
别说肉沫,连颗鸡蛋都没有。
一想起这些事,她还是觉得浑身发寒。
项炀见周灵一提回门神色就绷了起来,猜她是不是想到了前天的不愉快,就道:“要不不回门了。”
他只讲究周灵高不高兴,旁的没讲究。
周灵轻声道:“明天去县城逛逛吧,我是在县医院出生的,就当那里是娘家吧。”
既然知道周爱革跟孙淑琴不是她亲爹娘,结婚前又差点把她推进火坑,她干嘛还巴着往回跑?
项炀无有不依的,道:“行,一会儿我去开介绍信。”
正好今天晚上把信写出来,明天去县里邮局寄,顺便看看自行车票好不好处理,这边不好换就去市里。
项炀还是准备出去打鱼,他把小米淘洗好放到锅里,添好水,叮嘱周灵:“一会儿你光烧点火,菜啥的等我回来弄,手尽量别沾水……”
“知道了。”
周灵把他抖搂出来的那些人参鹿茸收拾起来,又把今天带回来的棉花收好,准备去灶屋的时候听着有人拍门。
“谁啊?”
周青在那儿小声喊:“二姐、二姐――”
周灵笑道:“直接进来吧,门没挂着。”
周青开了条缝,探头探脑的看了一圈才进来,先问道:“项…二姐夫在、没在吧?”
周灵没好气地道:“进来吧,他不吃人!”
见周青还是放不开,就无奈地道:“他出去了,不在家。”
周青大大的松了口气,周灵哭笑不得的推了下她的脑袋,道:“这么多年你啥时候见项炀主动招惹过谁?”
“就是觉得他可怕。”周青嘀咕一句,从书包里掏出几本书,“初一上学期的语文、数学和英语,还有一本下学期的……”
她替周灵发愁:“二姐,英语你咋学啊?光看着你也不知道咋读啊,要不我教你?”
周灵挑着眉毛看了她一眼,周青不好意思地笑道:“是,我恐怕有点够呛,要不让孙琴教你吧!”
“之前你俩学习的时候我跟着零零星星学了点,还记着呢,我自己先认,回头有不懂的我再问问孙琴。”
周灵看了眼课本,语文跟数学都是周青自己的,英语是孙琴的,还有一本初一下学期的语文,是一个叫‘刘明亮’的人的。
“你这两本值俩窝窝头,不过我好歹是你二姐,所以就按二合面馒头算。你同学这两本……”
“姐,我跟孙琴都不要东西,光给刘明亮一个窝头,他比我学习还不好呢。”周青道,“你现在别给我,我明天早上来拿走行不行?”
“一码归一码,该给还是得给,明天早上你跟孙琴过来拿着。”周灵道,“你的辛苦费到最后一起算。”
见周青还想说啥,周灵笑道:“项炀快回来了……”
“二姐那我先回去了。”周青抱起书包跑了出去,溜的比兔子还快。
出了门才想起来忘了问问二姐明天回门的打算。
这两天家里天天笼罩着乌云层,大哥大嫂闹分家,还没闹出结果;二哥闹着想娶倩倩,爹娘现在觉得二哥那对象已经不吉利了,说啥也不让。
倒也没有坚决不让,但这不是娶不起了么。
因为二姐出嫁,家里活都落大嫂身上了,可大嫂又因为分家的事闹脾气,要么拖拉着不做,要么故意把粥煮糊,或者故意多加水,做出来的粥连刷锅水都不如。
菜呢,要么半生不熟,要么J咸。
早上也拿孩子当借口故意拖拉着不出来,又嫌她这个还留在家里的小姑子不干活,现在早上她娘早早的就来砸门,让她起来做早饭。
可家里还是越来越脏,越来越乱,没有二姐,家里的屋子都快下不去脚了,院子里也净是鸡粪。
不用想也知道,明天二姐回门得累个半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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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红烧鱼◎
周爱革下午出去打了个逛,进屋就道:“听说二妮跟项炀今天去镇上了,背着个筐,也不知道买的啥。”
孙淑琴一听,心肝肉一起疼,那都是拿她的钱买的呀,没好气地道:“个死丫头,钱拿在手里烧得慌啊,得俩钱就浪着出去买东西,不知道给她二哥留着。”
周爱革点了根卷烟,吧嗒着抽了两口,道:“兴许是为了明天回门买的东西。”
孙淑琴脸色这才好看了点儿,但仍旧没好气地说了句:“拿咱的钱再倒头来装好人,钱给我我不知道花?”
“明儿等二妮去灶屋做饭的时候你跟着过去搭把手,和她说说话,哄着让她把钱从项炀手里要过来。”
孙淑琴道:“那死丫头要是不同意怎么办?”
她心里有点膈应周灵那天晚上的态度,死丫头挺会借势,靠着那小土匪胆子也变大了,还敢让她去死。
孙淑琴想起来就气,心说哄是不可能哄,不狠掐她两把出气都是好的。
那死丫头要是还有点良心,就应该主动把钱送回来。
周爱革中气十足地咆哮:“你是她娘,你说她就得听,不听就打,爹娘打孩子天经地义,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管用!”
孙淑琴倒是想,这不是怕那小土匪犯邪性嘛,说他土匪,还真是个土匪,连老丈人都敢踹。
打是不敢打,不过指使着干点活不过分吧?
孙淑琴咬牙切齿地道:“一会儿让三妮过去说声,让那死丫头明天早点过来把家里打扫打扫,屋里都下不去脚了,柴也快烧完了,明天让她出去拾捆柴,咱看那小土匪能干看着不……”
周爱革不拦着孙淑琴这么安排。
他懒得干活,家里俩儿子现在都别着苗头,谁也指使不动,三妮得上学,好赖让她把初中念完。
孙淑琴也不愿意去捡柴,看来看去,还得是二妮。
既然她选了项炀嫁在本村,那就是她的命。
周护民抄着袖子从外头进来,进屋也不说话,往那儿一蹲,黑着个脸。
见他这样,孙淑琴心里也气,嘴里‘唉哟’‘唉哟’地喊着:“一个个这是打算合伙气死我啊!出了个不听话的丫头,还出了你这么个轴骨头,你就非那个浪蹄子不行是吗?”
周护民梗着脖子道:“都说好了的事,你们非把钱给二妮那丫头片子,叫我说咱那么多人干啥怕项炀那土匪?”
周爱革没好气地道:“净显你了是不是?当时你倒是上啊!民兵在那儿看着,队长在那儿盯着,你有几个胆子跟项炀打?”
周护民一撇头,硬邦邦地道:“反正你们得想办法给我弄两百块钱的彩礼,我都跟倩倩说好了,结果弄了这么一出,让我咋跟人家交待?”
孙淑琴气道:“有啥不好交待的?就说拿不起,出不起了。还二百,漫说现在拿不出来,就算能拿出来,你哥嫂能同意?”
周护民脖子一梗:“这我不管,你们说好了的。”
就咬死了,爹娘说好的事,就得给他办到。
周护民从小被惯坏了,根本没学会体谅父母的难处,原本答应他的事只要没做到,他就不依不饶。
周护国从外头进来,瓮声瓮气地道:“你甭想,我不同意!”
反正现在已经闹开了,也挑明了,老二娶媳妇的彩礼不能超过他。
周护民跳起来冲他哥呲牙:“你凭啥不同意?”
周护国不跟他争辩,他冲周爱革跟孙淑琴道:“反正我不同意,现在就分家,家里的钱该我的那份一分也不能少给我。你们要是敢拿二百块钱给老二娶媳妇,以后你们的养老我也不管了……”
周爱革怒吼:“你敢!!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周护民也跳起来嚷嚷:“你凭啥不管?老大给爹娘养老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你敢不管就先把这套大院子让出来。”
他料定老大舍不得。
谁知刘美玉从外头进来,冲小叔子道:“行啊,把家分了,我们搬到隔壁去,这大院子给你,你过来跟爹娘住,将来你给爹娘养老。”
周爱革怒吼:“胡说八道!”
孙淑琴更是一时气的不知道该先骂谁,索性一拍大腿坐到地上开始嚎叫:“老天爷呀,你让我死了吧,我咋养了这么一窝没良心的啊……”
她不骂俩儿子,抬手指着刘美玉骂:“都是你这个害人精在里头挑唆,我跟你爹还没死呢你闹啥分家?”
刘美玉现在也不怕婆婆了,娘家给她撑腰呢,她自己也看透了,公婆懒,带着她男人也懒,不分家这日子就过不好。
当下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掐腰,跟孙淑琴对着骂。
周青还没走到自家门口就听到了里头的吵架声,头皮猛地撮了起来。
缩着脖子轻手轻脚的进门,悄悄回到西屋把书包放下,出来自觉的喂鸡,烧水……
不知过了多久,里头的骂战停了,老大一家摔门回屋,老二也气冲冲出来,回了他的院子,孙淑琴扯着嗓子在屋里喊:“三妮,三妮死哪儿去了?”
周青硬着头皮道:“我在灶屋烧水呢……”
孙淑琴头发炸成了鸡窝,出来嘶哑着嗓子吼,气势冲天的朝着已经出嫁的周灵出气,一副拿捏住了的架势:“你去跟那个没良心的死丫头说,明天回来让她带着钱来,要是不带,以后就别登咱家这门,她以后就没娘家了,让项炀那小土匪打死也别回来哭……”
娘家拦着不让回门,看她丢不丢得起那个人!
周青吓坏了,不去吧,在家挨骂;去吧,她又怵头项炀。
况且才从二姐那回来,再让她回去说这个话,她以后咋见二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