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巴黎女孩LaParisienne——陶九九【完结+番外】
时间:2023-03-20 10:50:25

  她记得那一刹那,她跌坐在了巷子角落的雪地,凛冽冰冷,连一丝阳光也没有;而弗里德里希则是蹲在了几步开外,在阳光之下朝她伸出手。
  她在黑暗里,而他在光明中。她甚至有种错觉,觉得眼前的人是北欧神话里的巴尔德——是光辉和美丽的化身,是春天和喜悦之神,直到她看清楚了他身上的服装。
  “早安,安德娅。”弗里德里希又重复了一遍,撑起身,笑着道:“在发什么呆呢?”
  安德娅想了片刻,才缓缓地道:“我想牵着你的手在巴黎漫步,累了便在塞纳河畔坐下来,一瓶果酒和一块蛋糕,这样已经是我能想像到最美好的生活了。”
  “你脑子里总是塞满了各种浪漫想法。”
  “爱艺术的人不都是这样的吗?”安德娅难得地带了几分漫不经心,挑起了昨天整理出来的一张画像。那是好断断续续画了好久的弗里德里希,画里的他正坐在公寓里弹琴,窗外则是倾盆大雨。她把画递给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本来我打算把这个留下,这样我就可以继续想着你。可是我又突然想起,我好像从来没有给过你什么东西,所以……”
  安德娅耸耸肩,没有说下去。。这是张小小的画,如琴谱的尺寸,她还悄悄地把自己的身影藏在了大厅镜子里,就像所有画家的小小巧思。
  弗里德里希端详着手中的画,过了许久,才动了动,把头搁在安德娅肩上,声音辨不出情绪:“你不应该和我一起外出,这两天你待在这里,好吗?”
  “不要。”她想也不想便拒绝了,“今天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牵手的机会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劝你不要外出的。”
  “我知道,可是我不会后悔。”
  安德娅知道她又会被贴上标签,会被人偷偷议论,会让所有人重新记起她是那种女孩,可是此刻的她对所有的后果都毫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有弗里德里希。
  他终究只是叹了口气,没有再反驳。
  这天他们如同最普通的一对恋人,起床后一个早安吻,琐碎地说着各种无关要紧的事,再一起把厨房弄得乱七八糟,成了餐桌上不多却算是丰盛的早餐,一切都带着她曾经向往的烟火气。
  清晨的空气特别干净,连带着安德娅烦郁的心情也好转了不少,她盯着前方,镜中的弗里德里希正笨手笨脚地替她绑头发,这边才刚拿起,那边便又有一缕掉了下来,如此三番两次后才系出像模像样的麻花辫。
  “抱歉,我好像在六、七岁以后便没有再帮别人弄过头发了。”弗里德里希无奈地笑了笑,看到安德娅皱起眉便又很快地补充道:“噢,我只是替我妹妹绑过,之后她嫌弃我太粗暴便没有再让我碰过她的头发了。”
  “我什么都没说,你解释什么?”安德娅好笑地道,把辫子卷成发髻,从衣橱里拿出一顶羊毛贝蕾帽,转了转,“好看吗?”
  “漂亮极了。”
  他一字一句地道,真诚得让人没有半分怀疑。
  大雪天下的大街没有很多人,四周静谧平和,连附近人家窗户都是紧闭的,安德娅跟在弗里德里希身边,挽着手臂走了一会儿,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安德娅把手臂抽出,然后再次伸出手,握上了弗里德里希的手,十指紧扣。他的手很暖和,似是雪地里唯一的温度。
  “我说过我想牵着你的手在巴黎漫步。”她轻轻地道,声音随风散去,却无比清晰。
  “你知道——”
  “我都知道。”
  她打断了弗里德里希。
  这是她第一次在巴黎牵起他的手。以前在他们还是情人的时候,虽有不少交流,却始终保持距离,那时候安德娅并无甚用处的自尊心告诉她,只要一直挽着他的手臂,不牵手的话,她便依旧是那个安德娅。她不是将情感贱卖的人,他们只是各取所需。
  她只牵过爸爸和艾利诺的手,但也仅仅是相握而已。
  现在是安德娅人生里第一次十指紧扣。她说不上来为什么明明只有手心手指相触,带来的踏实和安稳却是铺天盖地的。她知道只要在他身边,她便不会受任何伤害。
  “好,那我们牵手。”
  弗里德里希总是这样,对她的所有要求都笑着说好,从初遇时便是这样了。
  于是,她这样问了:“你为什么总是答应我所有要求,哪怕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如此?”
  “因为我拒绝不了你。”弗里德里希停下了脚步,思忖片刻,脸上笑意与这个冬日格格不入:“那一天,在咖啡店之前,我便已经注意到你了。我坐在双叟咖啡馆,看着你一袭红裙,本该是张扬姿意的漂亮女孩,脸上却载满掩盖不住的恐惧和紧张,我便移不开眼了。我觉得也许我们很相似,所以我拒绝不了你。”
  “你真的拒绝不了吗?”安德娅漾起笑容,翠绿眼睛看着他,一动不动。
  “我有拒绝过你吗?”
  “那答应我这个请求吧。”她拉着她,走到小巷的店前面,指着玻璃窗,“买这个送给我,好吗?”
  弗里德里希定睛一看,心里百感交集。玻璃窗虽然不明亮,但还是很轻易便看清楚里面的盒子,以及放在上面的金色戒指。戒指颜色不像以前常看到的一样金黄,却是泛着些许银白,款式也只是普通的素戒,低调平实。
  “这是最近做出来的对戒。”一个老太太走了出来,也没有因为弗里德里希是德国人而有任何异样,似乎已经见怪不怪,“这阵子金属不足,这对戒黄金含量便也低一点,款式也简单,便是当成普通饰品也可以。”
  商人最要懂得的便要审时度势,要把生意继续做下去,便要与德国人打交道,老太太显然明白这个道理,看向安德娅的眼神也都平常至极,不知道是否已经看惯了这一切。
  安德娅放松了一点儿,扯了扯弗里德里希的衣?,“你说过想送礼物给我,我想要这个。”
  然而弗里德里希突然踌躇不前,心里一团乱麻。他不想许下一个又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让安德娅余生都在痛落中度过,只是比起绝对的实话,安德娅显然是更喜欢可能性。
  “就当是饰品好了。”老太太笑眯眯地道,看了几眼就似是把他们想法都看透了,精明得很:“最近有不少像你们一样的情侣都买来玩。”
  “弗里德里希。”她轻轻叫道。
  弗里德里希知道,自己还是拒绝不了她。
  再次走回大街上的时候,一切看似都一样,只是他们手上多了一只戒指。没有什么特别的仪式和话语,他们只是把刻有自己名字的戒指套到了对方手上,神圣又随意。
  “就这一天,我可以当你的未婚妻吗?”
  她也不奢求什么,只是希望最后这一天,至少能随心所欲,甚至疯狂。
  面前的眼睛澄澈动人,写满盼望,弗里德里希不忍让里面的星辰暗淡下来,于是他点点头,“好。”
  “那……”她笑靥如花,无忧无虑,带着他走向了街道的另一处,“我想穿上这条裙子,小时候每次经过便想着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穿上它。”
  此刻安德娅知道自己愈来愈不受控制,也不再害怕路人的目光,做着各种也许会被人秋后算账的事情,可是她突然不想害怕了。
  她驻足在纯白的裙子面前。
  裙子设计并不繁复,颇为简约大方,是条短袖低领长裙。?口处做了泡泡袖的设计,纱布折叠出不同的皱褶,典雅又有层次。小时候的她便总是相信,女孩子最幸福的一天便是穿上婚纱的一天,但是她从来也没有穿过,也不好判断这句话的真实性。
  “进去试一下吧。”弗里德里希道。
  “哎,算了,”安德娅耳尖红了些许,嘟囔道:“我又不是要结婚,穿它干什么。”
  “我们没有结婚,不是也戴上戒指了吗?”弗里德里希在她耳畔道,像时以前一样,带上了几分不羁放荡,“试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安德娅咬着唇,心里不停挣扎,既想要感受穿上婚纱的感觉,却又莫名羞涩,来来回回几次后,才鼓起勇气推开了门。
  风铃声响起,成为了冬日最悦耳的声音。
  这里的主人是个二十五、六的女人,与老太太一样,都是挂着刚刚好的笑容,不多不少,带点热情又不会让人不舒服。安德娅也没有揣测她内心的想法,因为只要弗里德里希在她身边,哪怕他们心里看不起她,还是要笑脸相迎。
  女人泡了两杯茶放在茶桌上,挑了好几条款式差不多的礼裙挂在试衣间里,对安德娅抿起浅笑:“你可以试一下这几款,也可以拍下来以后再对比,我就在外间,如果你们有什么需要,唤我一声就可以了。”
  她把帘子轻轻拉上,四周又安静下来。然后,安德娅打开了试衣间的门。
  弗里德里希不知道要怎么形容现在的感受。
  他唯一看过穿着婚纱的人便是他母亲。那张照片放在了他家玄关角落,每次进出都会看到。母亲的婚纱繁复华丽,头纱也是做工精致,只是照片里的她却没有笑意。他以为婚姻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种束缚。然而此刻,面前女孩穿着朴净的白裙,没有捧花和头纱,脸上的笑容却是十分灿烂。她很幸福,也很漂亮。
  “好看吗?”
  “漂亮极了。”
  “又是这句。”
  “这是实话。”
  安德娅心里泛起的涟漪没有停止过,甚至愈演愈激烈,快要将她淹没。有个念头突然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她好想以后都和弗里德里希在一起,养两条狗,组织家庭。她好想好来有属于他们的人生。这个念头不切实际得让她有点想嚎啕大哭。
  她觉得那句话还是对的,穿上婚纱的女孩是幸福的。
  如果上帝突然派了个神父来,而弗里德里希问她一句,她又有捧花和头纱,她会毫不犹疑地嫁给他。
  只可惜弗里德里希不会问她。
  “我爱你。”
  她忍着眼泪道,略去了千言万语。
  “我也爱你。”
  他把安德娅拥进怀里,轻声安抚。
  在1942年的最后一天,他们做了很多疯狂的事情,最后买了蛋糕和果酒,坐在了冷风飕飕的塞纳河畔。
  在战乱里,安德娅终于过了一天想像了许久的最美好生活。
 
 
第37章 吻
  **算是作話
  最近看到有篇二战文与这篇文相似的文案,也许是我太敏感了……
  虽然文字并不一样,但感觉像拿了我的文案模版去改,排版和一些字眼都很相似,连表达方式也极其相似。
  当然也许是我误会了,但如果你看到了,也真的是参考了我,麻烦你改掉。
  我也不想恶意揣测,可是文案相似,男主名字一样,大背景设定也相似,这实在很难令我不多想。。
  -
  一九四三年一月一日。
  新的一年,新的伊始。
  到底是在那一刻踏进了新年,安德娅也不知道。
  也许是在他们在塞纳河畔一起吃着那块冷得硬掉的蛋糕时,也许是他们从雪里拿出冻着的果酒时,也许是他们在空无一人的路边亲吻时。月落之后,世界一切被按下了快进键,哪怕她拼命睁大眼睛,想要无所事事到日升,虚度的时光亦仍旧捉不住,就算缠绵一夜也填补不了内心的空虚。
  这天早晨,安德娅久违地祷告了。
  “又是我了。”
  她跪在窗前,手中却没有圣经。她已经找遍了书架,看来这里的人并没有信仰。只是她也不太在乎,那么多年以来,她早就把经文记得滚瓜烂熟。
  “*圣弥额尔总领天使,在战争的日子里保卫我们,免我们陷入魔鬼邪恶的阴谋、和奸诈的陷阱中。我们谦卑地祈求,但愿上主谴责牠。上天万军的统帅,求你因上主的威能,把徘徊人间,引诱人灵,使其丧亡的撒殚及其他邪灵,抛下地狱里去。亚孟。*”
  安德娅双手交握,虔诚地背诵。
  这是其中一篇她最爱的祷文。
  圣弥额尔是七位总领天使之一,也是战胜地狱势力的天上领军,更是病人的主保。以前的许多过日夜,她都曾经向圣弥额尔祷告,只希望爸爸的病情能稍微好转。
  她希望这次圣弥额尔也可以保佑他们,成为他们的保护者。
  “圣弥额尔,请保佑在战乱中的我们,让我们平安喜乐,并战胜一切挑战。请保护我们,并让我们活下去。”
  轻浅声音晃荡在屋里,在阳光下化作灰尘送到湛蓝天空,再消弥在云层之中。
  “你知道这没用的。”弗里德里希站在她身后,待她重新站起来时才柔声道。
  “我很不安。”安德娅埋首在他怀里,“除了这样,我不知道能做什么了。”
  “谢谢你。”
  安德娅咬着唇,良久后才问:“你的火车什么时候开?”
  “两点二十。”
  所以他们只剩下五个小时。
  “你有什么事情想做吗?”弗里德里希问,带着她到沙发上坐下。
  在德朗西时,吃完饱饭他们都会在沙发上闲聊,那时候若是天气还不错,他们还能坐在门廊打发时间。可是在巴黎的公寓显然不能这样,安德娅思索了片刻,本想说待在这里无所事事,话到嘴边却转了主意,“我们最后去一次咖啡馆吧,昨天都没有在里面坐下。”
  “花神咖啡馆?”
  “好。”安德娅似是想到了什么,笑了笑又道:“我们第一次见面便是在附近。”
  “没错。”他也扬起笑容。
  这是最后一次约会了。以前约会时,也许是因为内心的羞耻在作祟,她总不想打扮得太过艳丽或者花枝招展,那样还能勉强安慰一下自己与其他女孩或许还有些不同。现在,她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她想好好打扮,以与最爱之人约会的心情来好好打扮。
  安德娅挑了条深色的碎花裙子,再到梳妆镜前仔细地把头发盘好,配上相同色系的羊毛大衣,再戴上帽子,才走出厅外。弗雷德雷希正站在全身镜前系领带,今天的他同样看得出是精心打过的,穿两件式西装和大衣,看上去便是曲型的德国人,只是他一笑起来,便融化了五官的硬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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