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领带的少年提议:“平哥,咱把泳池边晓晓姐和她身边的那个美女叫来顶上吧。”
张晓晓虽然和他们不熟,但听说也是喜欢玩游戏的。
“别叫那个穿校服的。她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
姜平还是仰躺在沙发里,随口阻止。
供应商家的千金笑呵呵地开玩笑:“怎么,小平也有怕的人?”
姜平揉了下还在闷痛的肩膀,沉默了一会说:
“都别惹她。”
圈子中出现了一个不守规矩的人,除了意外——
只能因为她站在食物链顶端。
…
宁枝醒来的时候,看到了那封信。
被放在很陈旧的牛皮纸信封里,所有的边缘带着毛毛躁躁的刺。她有些疑惑地蹲在地上,将信纸捡起,慢慢展开。
里面大概记录的是一个走投无路的少年,拿着标准言情小说里的苦情剧本——母亲重病,弟弟上学,他双腿残疾。
小姑娘皱了下眉,又一次读了一遍这封莫名其妙的求助,然后得到了结论:
送错了。
她的空间灵戒不在身边,只有装发带的小盒子里有三块透明的上品灵石。鸟类的本能是收集漂亮的东西,这才有了剩余。
小姑娘拿起笔,想起了刚才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和梦中从前发生的事,于是写下了那段改变整个大陆百年格局的话:
【每个人都有他在这个游戏里生存的策略】
【你想活的好,就要爬得高,让别人畏惧你】
【如果你自己无法做到,那就尝试创造一个故事吧】
【祝平安顺利】
小莺灵在这个世界中第一次拿起笔,笔尖柔软的毛让她的字显得不太好看,像是一条条可爱的小蚯蚓。但是宁枝也不在意,随手把灵石和信一起放在了门口。
她打了个哈欠,觉得异常地困,但是白可儿来了。
女修见她清醒过来非常惊喜,连忙跑了几步给她拿了杯水。睡了太久的小孩头发又长长了不少,乱七八糟地披在身后。
“你难不难受呀?”
小莺灵抱着一碗水,轻轻抿着,乖巧地摇了摇头。
白可儿坐在床边,太上长老为了让他们方便照顾,把自家小徒弟从洞府中带出来接到了院落里。所以她能够每日查看宁枝的情况。
女修温柔地抽出一根发带,然后仔细替她将很久没有梳开的头发整理漂亮。
屋内明亮安静,宁枝抬头,有一瞬间恍惚了。
“你很像我妈妈。”
“娘亲吗?”白可儿有些诧异,但是也很受宠若惊。她知道这只莺灵被齐凭里他们带回来的时候就是幼鸟,身边也没有其他的妖族。小姑娘把她想象成母亲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宁枝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漏了,连忙笑着摇摇头:“我瞎说的。”
她补充:“我出生就没有妈妈。”
这是实话,无论是作为现代世界的宁枝,还是修真界的黄莺。
女修觉得眼眶酸涩,舌尖有些发麻,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说。她终于扎好了辫子,小莺灵乖巧道谢,背对着她坐在窗前,安静地喝水。懂事的小姑娘让白可儿的心都软化了一瞬。
白可儿说:“你有没有想过……你出现在这个世界是有原因的?”
宁枝的动作一顿,目光凌厉了一瞬。
白可儿难道知道什么?
女修没有发现她的异常,轻轻说着自己的想法:“你没有亲族,清虚门就是你的家。这里有掌门、有太上长老,有所有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
“如果你生来孤独,天道不会忍心让你彷徨。”
“它没有意识,但是它创造了你身边的世界。花草树木、人来人往……这个世界在让我们替它来爱你。”
十五岁的宁枝不会相信这样的童话,她只是摇了摇头说:“没有天道。”
这个世界是虚拟的游戏,她只是其中最普通渺小的数据。她来到这个世界只是为了保护攻略目标,让玄殷修成他的无情剑道。
小莺灵没有来得及用白可儿能听懂的话去反驳,就因为重新席卷而来的困意而陷入了沉睡。
女修给小姑娘掖好了被子,看着小孩恬静的睡颜,太上长老一直在外面奔波,试图寻找一个可能的解药。
“宁枝,我总觉得你出现是有原因的。但我想不明白……”
“我只知道,全世界都会爱你。”
…
这场梦断断续续做了近十年,宁枝醒来过几次,除了回信以外便是继续沉睡。她偶尔会和赶回来的玄殷碰上,不过大多数时间遇到的是白可儿和齐凭里。
等最后一次醒来时,宁枝发现自己已经肉眼可见地长大了。
她的身高和没有进入游戏前的自己基本持平。
双手伸出来的时候也看不到明显的婴儿肥。
她没有镜子,通过骨龄可以基本判断自己已经超过了15岁。但具体多大有些不太确定——睡了太久,要考虑营养不良带来的误差。
醒来的第三日,漂亮的少女坐在床边,
她慢悠悠地给自己泡了杯茶,非常清醒。
宁枝有一种预感,她被时光飞速大法所影响的日子即将结束。可是不知怎的,她总觉得下腹有些坠胀,腰也很酸。她理所当然把这个归结为是躺久了的缘故。
风尘仆仆赶回的银发剑修紧抿着唇,他从知道消息的那一刻就从大陆的尽头向清虚门赶回,哪怕是化神期也足足用了三日。
十年光阴,
冷峻的男人容颜未变,稚嫩的孩童却已经初长成窈窕的少女。他站在院子的门口,隔着时间、思念和光影对上了她笑眯眯的视线。
“师傅,我今天不知道哪疼,就不起来给你请安了。”
男人的神情一瞬间变得很慌张,他匆匆走了过来,抬起手,却不知道该不该摸她的长发——宁枝已经不再是那个幼小的孩子了。
少女掀开被子,主动向前蹭了两步,却突然看见玄殷的脸色变得非常非常难看。是那种从来都没有的紧张和苍白。
男人抖着手问:“你哪受伤了?”
少女被问懵了,她两秒之后好像突然想到什么,猛地回头看见被褥上淡淡洇开的红——她的脸也瞬间变成了那个颜色。
糟糕!当孩子太久,把这个事情给忘了。
银发剑修已经在爆炸的边缘,几乎是手足无措地不停问她:“你说你疼,你哪里疼?”
他半跪在地上拉住宁枝的手:“枝枝不怕,师傅在。”
明明说着不怕,他骨节分明的手冰凉,甚至微微发抖。宁枝看着玄殷几乎快红了的眼眶,嘴角抽了抽。她万万没想到此生竟然会遇到这种绝境——
给一个活了上千年的老剑修科普生理卫生!
◉ 第59章
男人的脸一点点的红了。
就像是泯都天山上万年冰封的雪花终于松动了一刻, 被红梅映照出春寒料峭时的一点暖意。他握剑的手难得无措地摩挲了下衣角,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道了句谢。
说罢,他没有再去看女修快要憋疯了的神情, 沉默地离开了丹峰。
太上长老离开后, 不知道是谁先忍不住那第一声笑。然后是第二个噗嗤,第三个呲牙,最后一个接一个地笑晕在彼此的脚边,站都站不稳。
白可儿搂着小药童的脖子, 扯着领口拼命喘气,这才压住了那种笑到眩晕的感觉。
——一想到太上长老来时那副慌张无助的样子, 更好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宁枝自觉躺久了腰疼, 于是出门晃了一圈。
等到漂亮的少女回到僻静的小院落时,弄脏的床铺已经被妥善地换成了新的。上面沾染的雪松气息宣告着是谁的手笔。
她转头看向桌面上的瓷碗, 里面黑乎乎地装了一碗看不清成分的液体。上面依稀飘了两片黄色的东西, 是姜。她抿了一口,甜中还带着点糊味——是红糖水。
宁枝叹了口气,她拒绝和玄殷谈论这个话题, 但没想他还是问了别人……她思来想去对方可以信任的人不多。如果是白可儿,恐怕现在“太上长老以为来月事的徒弟要死了”这种小到传言已经从丹峰传到了泯都。
——玄殷丢人丢大了
她有些幸灾乐祸,在床上打了个滚翻出了一本金丹期的功法, 随意看看打发时间:
【收聚神光,达于天心。】
少女可能真的不是修炼的好苗子。等合上书页过了几秒再回忆的时候,她只能想起什么什么光,什么什么心。宁枝非常理直气壮地思考了下, 认为这是古人语言太晦涩的缘故。她慢悠悠地看了一眼, 再合上书, 继续背:
“收聚神光…”
“达……成?”
“达于天心。古迫和托, 椎椎无志。”清冷的声音。
男人有些冰冷的手抽走了她手里被揉的皱皱巴巴的书。宁枝很少见到玄殷修炼或者使用灵力,所以对“剑道第一人”这个称呼没什么概念。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很多人说她师傅在修炼上堪称“恐怖”的天赋是什么意思。金丹期的一本普通功法,他却依旧记得其中的口诀。
少女笑嘻嘻地坐起来,不怀好意地问:“有没有被笑的很惨?”
银发剑修的神情微微一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开口:“是我不好。”
宁枝:?
她不明白怎么十年没见,面前的人怎么这么喜欢道歉了。
玄殷心下坠了坠。他一直对十年间无法唤醒沉睡的徒弟有着深切的愧疚。没有人知道他走遍了大陆多少未知的角落,也不会有人猜到一向独来独往的剑修拜访了多少旧人。
银发剑修的情绪有些低落。
他是她的师傅。却没有办法保护好少女,也不了解她的生理情况。
宁枝不知道这个人的脑回路在想些什么,她想活跃一下气氛,于是说:“这种事情当然没什么好说的。你不知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玄殷很严肃地摇了摇头。
他在此前几千年的修炼中,不要说了解,就连说过话的女修恐怕加上白可儿都不超过三人。他直到今天才意识到这样做的弊端就是在小徒弟出现任何事的时候,他甚至无法分辨这究竟是正常现象、还是意外。
他的徒弟很小,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去独自踏上仙途。他必须竭尽全力在此前预知所有可能的风险和情况。也算是迟来的补救。
这些他自己去做就好,不用让她知晓。
可是有一件事,固执的老剑修却想和徒弟说起这个问题。
“…月事是正常的,你不要害怕说出口。”
他把徒弟早上的恼羞成怒归结为她的害羞和惊慌。可是如果这是所有女人都会经历的事情,那么为什么要假装它并不存在。
“不舒服就休息。
不开心就哭。”
男人冰冷磁性的声线显得非常平静,但是莫名让人觉得很可爱。宁枝被自家古板师傅简洁明了的霸气发言震慑了一瞬。然后有些哭笑不得。
——她没有觉得这是个尴尬的事
她只是在那一瞬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一个活了上千年却连常识都没有的男人解释这个问题。心累之下就把人哄了出去。没想到反倒让玄殷误会了……
在现代的时候,她偶尔被派出去做外勤工作。
有一次,“政教处”老师看着她报销物品里日用品的名字微微皱眉:“连这个也要报吗?”
宁枝嚼着泡泡糖一抬腿坐在政教处的桌子上,歪头跟那个秃头的大叔说:“老师,虽然大家都装作没有这回事。但是女人会来月经是一个你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哟。”
那个老师被她说的脸一红。连忙挥手给她贴票打算赶紧送走这个小煞星,顺便嘱咐道:“女孩子家家的,不要把…这种话放在嘴边。”他还避讳地顿了下。
“哦。”十五岁的宁枝笑了一声,单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专业课三百人的大群里@全体成员。“帮你们问过了,出外勤可以报销卫生巾的~”
很多女学员正好在午休,看到了消息。
于是各种快乐地回复宁枝:谢谢啦,以后一起报销。
政教处老师脸有些绿,但是到底没说什么。
此刻,玄殷却是截然不同的反应。
其实宁枝一直很讨厌和白痴谈论这个话题……在一个信息飞速发展的时代,还是有层出不穷的蠢货哪怕不愿意花一分钟时间去了解。要么认为这东西可以自我控制,要么认为一个周期只用一片卫生巾,然后优越地指点江山。所以她下意识把玄殷归成了这类人。
为了省些口舌,她选择了回避。
但是她忘记了一个可能——单身且厌世一千年的老寡王可能真的不知道,也从来没人告诉过他。
所以当自己的徒弟度过了幼年期,展现出另一个性别独特的生理现象时,他是茫然又慌张的。甚至自责于自己没有提前做好所有的准备。
宁枝有些沉默。
玄殷在一个保守的古代仙侠世界说出这样的话,当得起清虚门太上长老的心境。他甚至因为误会反过来宽慰她,不用害怕,也不用羞于启齿。
少女抬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知道了,师傅。”
银发剑修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他不善言辞,也一向没有什么情绪。
所以只能学着小徒弟的样子弯了弯眉眼。
“乖。”
在这一瞬间,玄殷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个真相——徒弟大了,他不能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地去揉她柔软的长发。
男人怔愣地摩挲了下指尖。
宁枝看着他有些落寞的背影,莫名其妙觉得心里不太舒服。就好像她真的是这个世上最强者的徒弟,被这个宗门宠爱、庇护。她缺少的一切都在这个虚幻的任务中得到了补偿。
她想起每一次和玄殷相处,对方总是给她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