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养王妹——藤鹿山【完结】
时间:2023-03-21 17:40:29

  “既然教不好,便叫西羌去教。”
  他仍是那般温煦面容,只语气中透出一股莫名意味,仿佛他一言定下的不是一个女子的往后,而仅是谈论这日的天气罢了。
  赤松再次应诺告退。
  他明白,这回主上是发怒了。
  一贱人耳,上回看在她年幼留了她一条命,还敢再朝郡主动手。
  昌宁县主在宫宴上给郡主斟的酒水中被他们查出了曼陀罗花粉来。
  那酒壶竟是有内外两层,内层酒水被掺入了大量曼陀罗花粉。
  那西域传来的腌臜药物。
  只需一指甲盖大小便能使人气血逆流,阴亏身子不提更是有烈药、瘾物之称。
  无色无味不会立马发作,把脉也难查得出,发作也只像醉酒一般神志不清。
  但人一旦吸食此物便要长期依赖于它,否则时日一长必当骨缝疼痒,精力不振,成日浑浑噩噩。
  此毒不至死,却是无解。
  只要事后昌宁县主将酒壶毁灭,便是毁尸灭迹。
  真是个好生歹毒的小娘子。
  ——
  翌日,朝中吵闹的不可开交。
  起因是楚王世子上月在京郊纵马伤人,被人供了出来。
  如此一来,当年他的罪状皆被谏官重新翻出。
  楚王世子犯下□□民女、纵容部下杖杀百姓、纵马伤人等数条罪状,谏议大夫当朝怒斥楚王府上下整整三十六条罪状。
  陈大人素来是清官为民请命,他句句泣血,说的唾沫横飞,手持的象笏几欲砸去楚王面上。
  楚王更是气急败坏,他与辱骂他的朝臣推搡了起来。
  “这事翻来覆去的说!三年前陛下不是已经罚过世子了?还要罚?究竟有完没完?”
  听闻此言,朝中大臣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那陈大人当朝痛哭流涕,脱了帽子便要辞官。
  “陛下!您瞧楚王的态度,如此不知悔改!此时不严惩楚王,只怕皇族名誉危矣!”
  也不知谁说了什么,话题便忽的牵扯去了西羌和亲人选。
  最终连上首的梁帝也被吵得心中烦闷,他哪里听得进去旁的的话?只将手边掌玺往玉阶上一摔,“闭嘴!统统闭嘴!”
  梁帝大骂楚王一通,将他身上京中北府大都督的权暂时撤了,这才算是哄得朝中暂时平息下来。
  退朝后梁帝便宣楚王入了后室。
  两位兄弟临窗而坐,谈心许久。
  以往梁帝没有打压楚王的打算,最开始是因为楚王十分忠心于他,比起拱卫王师的重兵交给旁人,他自然更信这位自己一手提把起来的兄弟。
  但后来便有几分变了模样。
  这些年楚王手握上京重兵,又是皇族亲王在上京人脉颇广拥趸众多,已经不是梁帝能贸然撤去他职位的了。
  这两年一来楚王没前些年乖觉,二来他后院妻妾子女时常闹出事来叫宫中无颜。
  如今此事一出,梁帝无奈之下便也算顺水推舟撤了他的官。
  梁帝撤掉他的官,转头又将这个老弟弟叫来一通抚慰。
  他对楚王佯装无力叹息道:“看你养出的好儿女啊!跟你说过多少次,你也不听,惯子如杀子!如今你可是尝到这后果了?”
  这便是皇室败弱的无力。
  若是他们元氏鼎盛时期,这些打杀贱民的罪状又能算得了什么?
  可如今啊,他这个皇帝都战战兢兢......
  楚王心中郁郁,满面苍白却不敢搭话。
  梁帝瞧着楚王那副鹌鹑般的模样颇为怒其不争。
  楚王人生的胖,又是将近五十的岁数,两鬓斑白,且梁帝早听闻这位弟弟时常有足弱之症,这几年也常因这病症请假不来上朝。
  梁帝心中清楚,这是老了无用了。
  纵然此事掀过,日后北衙兵权他也断不会叫楚王领着。
  是以楚王与他而言已经无用,并不担忧叫忠于自己的臣子皇弟寒心了去。
  因此,梁帝想着朝中的劝诫,便也乐于做一个慈父起来。
  兄弟二人在静室说了许久的话,外殿伺候的宫人也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只听闻静室中忽的传来恼怒声响,却是梁帝破口大骂:“元斌你是想反不成!朕要你女儿去和亲!你焉敢推脱?朕的女儿都能和亲,你的就还不能?!”
  “怎么?你的女儿比朕的公主还尊贵不成?!”
  殿外内宦宫娥闻言大惊。
  满宫室的宫人皆以为是定下了临仙宫的浔阳公主,听陛下这口风,最后定下来的竟是昌宁县主?
  ****
  楚王这日归府比往日早了许多,他回王府时手中还捧着一卷圣旨。
  楚王妃带着昌宁去迎他,见此当即一双柳叶眉就挑了起来。
  楚王妃没等楚王发话,自己动手将楚王手中的圣旨拿了过来。
  她一看之下不禁笑起,她语调极细,朝一旁神情阴郁的昌宁道:“你瞧瞧是什么好消息?本妃就说你无需心忧,不出两月你的爵位就会被抬回来,如今可不是?你那皇伯父啊爱重你父王,也只靠着你父王替他镇着朝廷,焉能亏得了你?”
  昌宁一听,登时面上泛起了喜意。
  她直接忽略掉楚王那张欲言又止的脸,匆匆从楚王妃手中抢过圣旨。
  只见卷上赫然朱砂玉笔写着:王者敦睦九族,协和万邦,楚王三女明华,柔嘉居质,叶咏秾华,勉汤邑永安之封,用封其为永安公主。
  楚王伸手,欲提醒这高兴坏了的母女二人:“你们仔细...”
  “皇伯父封我为公主!”昌宁喜不自禁,打断楚王的话,嗓子高兴的都破了音。
  楚王妃听闻掩唇轻笑:“王爷,您呀要是早些拿回这道旨意,宫宴上咱们闺女也不至于身为堂堂楚王嫡女,却叫一群外人、外姓看扁了去!你说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还比府上那几个妾氏生的丫头爵位低?这不是打我的脸面嘛。”
  楚王妃说到此处,爱怜的望向自己的爱女:“明华这孩子心高气傲,你说她怎么吃得下这口气?这不,一回王府就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叫妾心疼死了。如今好了,华儿啊,你还有什么可忧愁的?”
  昌宁欢喜过后,紧接着便是恼火。
  她眉心紧蹙,朝着避这楚王朝楚王妃告状:“四妹她那个偏房小的养的!往日给我提鞋也不配的身份,这段时日总话里话外骂我,昨日宫宴看那安乐泼了我的酒,还耻笑我比不得她,一辈子都翻不了身!现在叫她瞧瞧,翻不了身的到底是谁......”
  楚王妃一听,当即心中恼火,心头已经过了几十种法子整治死那孙侧妃和那挤兑自己闺女的女儿。
  只不过碍于楚王的面楚王妃总能分得清分寸,她忍下怒火不好说什么,瞥见楚王面色不善只以为是听到昌宁那句话,她故意责骂女儿:“你如今也是堂堂公主之尊,别动不动就如此粗俗,这些话是哪个贱婢教会你的?虽嫡庶有别,那些却也都是你的妹妹。”
  昌宁沉默,到底忍住了没说,自己这些话都是从楚王妃嘴里学来的,她从记事起,只要父王留宿哪个妾氏房里,第二日楚王妃必然是要当着她的面骂骂咧咧一整日。
  母女二人这般滔滔不绝,将几次想打断她二人的楚王话语都堵回了肚子里。
  楚王欲言又止几次,实在得不到说话的机会。
  楚王也才意识到自己往日对府中妻女的纵容,竟然纵容的一个两个连他的话都敢插嘴!
  他登时怒目而视,一拍桌子怒骂:“你们两个都闭嘴!”
  “看清楚圣旨上写的都是什么,再瞎高兴不迟——”
  “要华儿去和亲才封的公主!你们娘两真是一个歹毒愚蠢模样!”
  昌宁听罢一怔,她手哆哆嗦嗦的重新打开圣旨,看到那上头协和万邦四个字来,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和亲?要我去和亲?”她恍惚反问,事到如今她还有些不敢置信。
  “不是叫浔阳那个孬种去和亲吗?怎么是我?!定是浔阳那个贱人害我!”昌宁眼睛死死瞪着圣旨,颤着胆子,动手就想去撕碎那道叫自己去和亲的旨意。
  楚王见状奴意滔天,当即一巴掌反手往昌宁面上抽去:“闭嘴!你还不知祸从口出!你这个不孝女替本王将朝廷重臣得罪了遍!”
  **
  小孩儿贪嘴喝醉了酒,便昏昏沉沉睡到了第二日晌午。
  她醒来时听着纱窗外婢女们一个个逗糖果儿说话,不知糖果儿说了什么,叫廊外传来一片欢声笑语。
  珑月自己却唉声叹气的晃了晃头,直嚷嚷着头疼。
  她的头疼持续了好一会儿仍是不见好。
  兄长亲自给她端来了醒酒汤。
  珑月拿嘴唇沾了一点点味道,嚷嚷着难喝,怎么也喝不下第二口去。
  郗珣眼眸虚睨她一眼。
  狡黠的珑月想起以前生病时,被灌下去的那些药,她顿时往榻后躲避,一张小脸皱的核桃一般,“我不喝啦,太苦了!”
  郗珣尝过,有几分气味怪,苦却称不上。
  一个喜欢吃甜的姑娘,落入她口中的东西,便是药方子也是捡着味道最好的来,如何也不能是苦的。
  可二人对苦的忍耐不同,郗珣觉得一点都不苦的汤药,这孩子却像是吃黄连一般。
  郗珣当着她的面,往汤中加足了两勺的蜜,哄骗说这回不苦了。
  等珑月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一张嘴,他便将汤碗贴紧她的唇,喂这喝药同要命一般的小孩儿一口气吞下。
  珑月还没反应过来,汤药便接二连三的往她嘴里涌入,她后知后觉一口闷了个干净。
  苦涩难闻的汤水弥漫她整个口腔,忍得她眼中泛起了迷迷蒙蒙的薄雾,捂着嘴打了两个嗝。
  珑月咬着唇生气的望着他。
  她鼓起了脸颊,双腿气急的跺起地面,恨不得将地面踩出一个坑来。
  “我都说我不喝了!”
  珑月觉得自己很委屈,快十六的大姑娘了,在兄长跟前连一点点人权都没有。
  竟还像小时候一般,生病了被他强迫灌下一碗又一碗的药。
  珑月生气时候便不喜欢理人,她绕过他去喊糖果儿。
  “糖果儿,糖果儿你过来。”
  胖鸟如今与她早混熟了,闻言便从屋外展翅飞了近来,它停落在桌子上,乌溜溜的小眼睛看了眼对面立着的白袍身影。
  糖果儿似乎很怕郗珣。
  “啾啾啾——”
  珑月不去看兄长,只抱着鸟儿去临窗炕椅上坐着,糖果儿跳上了她肩头,给她一下一下踩着肩。
  还伸嘴给珑月梳起头发来。
  “珑月,起床了。”
  糖果儿总有叫她起床的方式。
  珑月被它又是梳头又是按摩,舒服的一连咯咯的笑,眼睛笑弯成了月牙儿。
  “傻鸟儿,我已经起床了。”
  郗珣拧起了眉,他见那鸟伸嘴来轻轻啄上了珑月的唇瓣。那一啄并不使劲儿,乌黑鸟喙轻轻落在柔软的唇畔上。
  糖果儿学着自己昨夜见到的模样,像模像样的左右蹭了蹭,甚至还企图去打开她的唇。
  珑月被弄得不舒服,莫名所以的将糖豆儿赶走。
  她爱干净,连忙拿着帕子擦拭起自己的唇瓣,恼怒道:“糖果儿你真的太坏了!我嘴里可没有你要吃的壳果!”
  糖果儿一脸无辜,仿佛不明白为什么郗珣可以自己不可以。
  郗珣佯装万事不知,故作清冷模样捏了捏眉心。
  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良久,他的眸光重新落在她脸上,“珑月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
  珑月听了这话,虽是生气,却还是点点头。
  她正喂着糖果儿吃杏仁,一张睡足了的脸白皙红润,唇瓣润泽。
  花窗下,透入天光。
  珑月浓密卷翘的睫羽如渡上银边的蝶翼,扑闪扑闪,往眼窝底投下两片小扇子的影子。
  “我当然记得,我记性可好了,记得很小很小时候的事。”
  她未曾瞧见兄长气息微滞。
  “我还记得那年阿兄打我手心的事!阿兄把我打哭了。”
  郗珣星眸沉沉,忍不住曲指弹了下顽皮小孩儿光洁饱满的前额。
  “胡言乱语,为兄何时打过你?”
  从小,他就不忍心打她,见不得她哭。
  才将这小孩儿脾气纵容的这般娇蛮。
  “早知你这般调皮,阿兄就不捡你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稀罕
  她渐渐长大, 容貌褪去了幼年时的青涩,显出一丝风华绝代,明艳动人来。
  临窗下的精妙面容, 一双杏眸中泛着潋滟水光,面庞浅笑氤氲, 身下的绛紫绫子如意云纹的七色花裙, 绣着缠枝莲花的半臂细丝薄衫,天光下熠熠生辉。
  娇艳的足矣叫世间万物黯然失色。
  早知你顽皮, 阿兄就不捡你回来——
  听到这话,小孩儿侧起脑袋, 她左右张望发现婢女们早已走远。
  小孩儿才发现, 原来不知何时起,兄长来时, 婢女们便会退下。
  兄长也不再是成日一副冰冷口吻, 呵斥着她粘人的举动, 自己怎么粘人他似乎都不会再骂了。
  阿兄不再骂她,珑月自然就开心起来,她开心到只以为阿兄是逗弄自己。
  她蹬去脚上的鞋,将一双粉白的脚藏去花裙下,曲作一团。
  珑月不去理睬他的话, 她只捏了一颗蜜饯放去嘴里, 冲淡嘴里那股汤药怪味。边舔着蜜饯,边哼哼他, “你若是不捡我回家, 我就不回家, 我就去跟别人回家。”
  郗珣只淡淡微笑, 问她:“你要同谁回家?”
  珑月说:“你不捡我, 我就随便去谁家,我在旁人家门前敲门,像我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哪家不稀罕呢?”
  是啊,哪家不稀罕呢?
  郗珣想了许久的措辞被堵了回去,他并未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她,缓缓问:“若是你去了他人家中,必然是不认识兄长的,是么。”
  珑月小脸上皆是得意:“那我就不要阿兄啦,我去找一户也有阿兄的人家。谁让你骗我吃药,之前还一直凶我。我来上京三个月,被你足足骂了十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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