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得神志不清的梁挽颐毫不犹豫地选择当个冷漠经过的路人,可在靠近拐角处时,她又突然觉得那争吵的声音有几分耳熟。
好像是......韩晴和田悦?
她们在吵什么?
梁挽颐瞬间清醒了,她对这两个人本来就有几分戒心,如今被她撞见这样的场面,她当然得去好好关注一下。
她屏息慢慢贴在了拐角处的墙边,探头看去一眼。
在流淌的夜色中站了两个人。
“韩晴,你今天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要帮我追萧野吗?你为什么要故意那样说?”
是田悦的声音......
梁挽颐张了张嘴,表情变得有几分古怪。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内容,她可没有去胡乱打探别人隐私的癖好。
很快,韩晴的声音也传了过来:“我那不是为了气柳晶晶吗?你看她对萧哥那个态度,明摆着就是要跟你抢萧哥!我实在是看不过去!你看我故意说萧哥很关心梁挽颐,柳晶晶气得那个样子!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放心吧,我肯定站在你这边。”
柳晶晶?
梁挽颐对她有印象,就是那个在饭桌上频频看向她,表情凝重的女孩,她当时还对人家生出了几分疑心,谁知道竟然是这个原因......
梁挽颐也总算明白最开始在中转站那里时,韩晴为什么会对她热情成那样......
“而且你看呀,”韩晴还在继续说,“我要不是为了帮你追萧哥,怎么会拉着你故意留在中转站那边,你看萧哥不就来找我们了吗?我这可是在帮你制造和萧哥共处的机会!”
田悦听到韩晴这么说,变得有些迟疑:“可是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你这不相当于把梁挽颐拉出来当靶子吗?”
韩晴笑道:“怎么会呢?反正梁挽颐跟我们也不熟,她一开始都不太想搭理我,估计也不会太在意的。”
田悦还是有些介意,她想了想,才犹豫道:“那万一、万一萧野真的对梁挽颐有好感怎么办?我看萧野对她的态度很特殊......上次萧野来我们公司的时候,他对公司里的女同事可不是这个样子......”
“你担心什么,”韩晴拍了怕田悦的肩安慰道,“今天萧哥那是不小心把梁挽颐当成我们公司的员工了,还对她说了几句重话,心里过意不去。而且梁挽颐还在路上受伤了,他才会特意照顾她的。”
韩晴笑着道:“总之你就别担心了,等旅游结束之后,谁认识谁呢?”
田悦抿着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你可一定要帮我呀。”
“没问题,我们走吧,萧哥现在肯定在深空摄影呢,我们去看看。”
眼见着俩人要从拐角的巷子里出来了,梁挽颐赶紧转身加急几步离开。
她一边快速往回赶,一边露出了古怪至极的表情。
什么跟什么啊?合着人家拿的剧本都跟她不一样,别人是狗血三角恋,青春偶像剧。她这是什么,死神来了?荒野求生?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真不知道谈恋爱有什么好的,除了给自己增加更多的麻烦,还有什么别的帮助吗?梁挽颐这个人,向来做事目的性强,她可从来没考虑过结婚生子,即使像萧野那样的富家少爷,也绝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回到房间后,梁挽颐坐在床上想起刚刚韩晴和田悦的话,又觉得自己好像太大度了,怎么也应该稍微有点儿表示才对。
嗯......既然没什么别的问题,那就当作可利用资源吧。
梁挽颐躺进被窝之后,拿出手机,在微信里点开了韩晴的聊天框。
【梁挽颐:韩晴,你可以把今天乌鸦袭击我们的那段视频发给我看看吗?】
现在已经两点半了,过了差不多有五分钟,韩晴才回了消息。
【韩晴:我往你那里发了,不过这边网有点儿慢,可能要等一会儿。】
于是梁挽颐就捧着手机等了起来。
躺在山野间的小木屋里,能清晰地听到虫鸣声,衬得四周更为幽深宁静。开了暖气的屋子暖烘烘地,蒸出困意,梁挽颐的意识逐渐模糊,她不知不觉就拿着手机陷入了很浅的睡眠。
她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又好像只闭眼了片刻,思绪毫无意识地荡开,飘飘摇摇、浮浮沉沉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震动声,直刺耳膜,将她猛地震惊。
梁挽颐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因突然被惊醒,她的心脏也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四周安静得厉害,静得仿佛有人在她耳边播放白噪音。
梁挽颐伸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显示是四点半,她睡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手机屏幕上弹出了条来自韩晴的消息,是一段视频,看来是终于传输过来了。
因为没休息好,梁挽颐有点儿头疼,尤其是太阳穴的位置。
要不明天再看?这想法刚生出来的瞬间,就被她打消了。视频都已经发过来了,她还在犹豫什么?线索可就在眼前了,她说不定很快就能摸清一切的真相,她怎么能等到明天呢?
梁挽颐揉了揉太阳穴,忍着似乎是因困意而产生的恶心感,用手指划开了屏锁。
周围真的很安静,让她很不舒服,空气仿佛被某种蠕动着的东西包裹着,憋闷得厉害。那份延绵不断的恶心感让她的呼吸不畅,眼球隐隐发胀。
也许是暖气太充足造成的......梁挽颐心想,她是南方人,冬天可不会开暖气,觉得不适应也正常。
她吸了口气,点开了韩晴发过来的那段视频。
只一瞬间,刺耳的尖啸声便猛地从手机的听筒里扬出,像锋利的刀刃。
“哇!哇!哇!”
乌鸦的叫声太过锋锐,几乎是狠狠割在了梁挽颐的大脑上,激得她太阳穴跳动,胃里更是翻江倒海,冒着胃酸。
与此同时,梁挽颐猛地被惊醒了,她的额角甚至冒出了细密的汗珠,那种模糊的混沌感也总算是消失了。
不对劲儿,一切都不对劲儿。
从她睁眼开始就不对劲儿,太安静了,那种安静并非是大自然的幽静,而是死寂!
她分明记得自己睡前耳边还能听到风声和虫鸣声,可现在却什么都没有。整个世界都沉在一种死气沉沉的罩子里,就好像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因为她是突然睡着的,没来得及关灯,棚顶的白炽灯散发着惨白惨白的光,四散投下的光线像大张着的嘴,将她含在口腔里,一下下咀嚼着。
腥臭粘腻的口腔内膜不断挤压着她的皮肤,湿漉漉的上颚紧贴着她的头皮,撕咬着她的意识。
她眼前的画面似乎都跟着扭曲闪烁了起来,像跳动着雪花的电视屏幕,偶尔闪过一些错乱的画面,怪诞、幽黑,像无数只转动的复眼,又像剧烈激颤的触须。
那绝不是地球上会有的景象!也绝不是人类的双眼可以理解的画面!
她的耳边仿佛响起了阴阴的瘆笑。
“梁挽颐,你还在等什么?快去寻找真相吧!”
“梁挽颐,你就不想看到这个世界最真实的一面吗?”
想!她当然想!她怎么会不想呢!心底那份隐秘的迫切剧烈膨胀,她的眼睛死死地黏在手机屏幕上,贪婪又狂热。
她紧盯着手机屏幕,眼前闪着乱象。
“哇!哇!哇!”
乌鸦的鸣叫声像被扩音器无限扩大,一圈圈地荡开,极为有规律,似婴孩的啼哭,凄厉悲凉。
那规律的节奏听在耳里,让梁挽颐觉得分外熟悉,可她又说不清这份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脖子上的伤口又传来了尖锐的疼痛感,有什么温热粘腻的液体顺着破损的皮肤缓缓流淌而下。
可梁挽颐根本顾不得那么多了!她怎么能移开视线!
就在这一刻,四周突然传来“咔”地一声闷响,梁挽颐头顶亮起的白炽灯也猛地熄灭,整个世界瞬间被抛入一片黑暗之中。
梁挽颐仿佛被某种特殊的力量重重拽出,推入了一片冰冷的湖水里。她往后猛地仰倒,整个人砸在了床上,与此同时,她的意识有一种巨大的回落感,她的思绪也在这个瞬间突然变得清朗。在这之后,就是一种绵延的茫然。
发生什么了?
梁挽颐剧烈地喘息着,她在黑夜中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冷汗早已浸透了她的睡衣。
她刚刚是怎么了?
呆楞了好几秒,梁挽颐才来得及后怕。她迅速撑起身,扭头看向自己的手机。手机躺在一边,屏幕是暗的,上面根本没有播放视频,更没有乌鸦的鸣叫声从中传来。
她犹豫片刻,咬牙伸手将手机拿起,就见屏幕上有一条韩晴发过来的消息。
【韩晴:挽颐姐,这边网实在是太差了,视频怎么都传不过去,要不你明天直接在我手机上看吧。】
只这一句话,就让梁挽颐如坠冰窖。
韩晴说并没有把视频发给她,那她看到的是什么?那凄厉的乌鸦鸣叫声又是从哪而来的?
一切就好像是一场荒谬的幻觉......
梁挽颐紧紧地攥着拳头,克制着满溢的恐惧感,她慢慢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类似的异常她经历过好多次了,可是除了在殡仪馆被陈莺攻击那次,没哪次如刚刚一般,让她的精神仿佛都失控了。
哪里出问题了?她在那些混乱的幻象中好似看到了一些奇诡的画面,她难以形容那些画面。或者说,她的记忆好像根本无法在脑海中复刻那一幕幕的怪诞。
像是另一个世界,让她觉得孤独又凄清,又好像她原本就身处于那个世界,而现在的眼前所见,不过是覆于其上的一层虚假薄膜......
这个想法让梁挽颐心中一惊,随机她又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
她皱着眉,又想起了那乌鸦的鸣叫声,她为什么会觉得熟悉?甚至觉得那是一种有规律、有节奏的拍子。
梁挽颐想着想着,突然反应过来了。
那个声音她确实应该觉得熟悉!因为那些乌鸦发出的叫声,是她名字的声调!
像是阴森恶毒的魔咒,一遍遍地重复着:
“梁挽颐.......梁挽颐,梁挽颐!”
梁挽颐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她明白了,从一开始,从坐着拖拉机往这边走开始,那些东西就是冲着她来的!
所以她才会被乌鸦攻击,才会遇上鬼打墙,所以其他人都没事,只有她被乌鸦撞伤了脖子!
对了,伤口!她的伤口刚刚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化。
梁挽颐惊恐地抬起手,捂住了隐隐传来刺痛的脖子。很快,她的掌心顿时便触及了一片粘腻滑湿,但却并不像血。
她急匆匆地拿起手机,打开手电筒向掌心照去。只见她的手掌上积着一滩黑色的液体,就像是某种生物分泌出的粘液。
梁挽颐的心脏跳得厉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竟然隐隐觉得脖子上的皮肤在不受她控制地自主蠕动着,像被赋予了某种生命。
她忍着恐惧,再次慢慢地伸出手来,试探性地将掌心压在了伤口处。
那处皮肤像被突然惊动了一般,猛地抽搐了一下,细密的根须迅速在她手心扫过。梁挽颐整个人都吓懵了,因为她分明清晰地感觉到,在那簇起的根须扫过之前,她触碰到了一块滑滑湿湿的肉球面,那种触感是......眼珠!
梁挽颐几乎要尖叫出声了,她发疯般的用手指像那处伤口挖去,在钻心的疼痛下,温热的液体在她指尖散开。
梁挽颐紧紧抓着脖子上的伤口,跌跌撞撞地下了床。她甚至没来得及穿拖鞋就直接冲到了玄关处的镜子前,用手机的手电筒,照着镜子像脖子上的伤口看去。
在刺眼的灯光的照射下,所有的色彩好像都出现了偏差。梁挽颐慌张地望去,只见自己的脖子上,除了那处破裂的伤口外,根本没有任何不对劲儿之处。
伤口因为她自己的抠挖再次流出血来,顺着她的皮肤、指尖往下淌,又很快干涸凝固。
梁挽颐又茫然地看向了自己的手掌,掌心除了血迹,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黑色粘液。
紧闭的门外是呼呼的风声,院子里有些嘈杂,似乎有人大喊了一声:“怎么停电了?”
过了一会儿,梁挽颐就听到海哥用他那充满口音的声音大声说道:“不好意思啊!刚刚跳闸了,我马上去给修好。”
不久之后,又是“咔”的一声闷响,梁挽颐头顶的灯泡瞬间亮起,整个房间都被照亮了。
梁挽颐看到镜中映照出的自己的脸,那张脸上极度苍白,嘴唇也没有丝毫血色。因为没休息好,她的眼底一片的乌青。那莫名的惊慌情绪几乎从她每一根汗毛往外溢着,显得她身上有一种极为可笑的神经质。
这一瞬间,她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句话。
梁挽颐,你现在的精神真的还是正常的吗?
作者有话说:
评论前五十发红包,应该能有五十条评论吧......
就是说,其实每天都在“不想码字,码字好累啊,摆烂算了”和“不行!今天不码字就距离完结又远一步!必须码字!必须肝!”两种极端的情绪里反复横跳,自我挣扎,然后勉强拉扯出一章来。
第19章 ①⑨
梁挽颐再次睁开眼睛时, 窗帘外已经隐隐透出了光,她伸手摸向了手机,看了眼时间。
差三分钟九点。
她又闭了会儿眼睛, 才抬手按亮床头的灯,撑着床爬了起来。
昨晚她简单地清洗了一下脖子上的伤口后, 就再次入睡了, 后半夜没再发生别的事,但她依旧没怎么睡好。
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吓的, 一觉睡醒,梁挽颐全身酸疼, 从头顶到脚底都像绑着沙包, 有一种沉重感。
她穿上拖鞋下床,伸手拉开了窗帘, 晨光顿时照了进来。昨天进塔拉津村时, 已是黄昏, 群山和草场都陷在夕阳下,是别样的色彩。而今日再看,在清晨的盎然生机里,眼前又是另一番风景。
窗外是蓝天白云和翠绿的群山,与山水画的朦胧美不同, 目之所及的每一块都色彩鲜明, 线条清晰粗狂,更像是西方的油画。
梁挽颐想起来这里之前, 在网上看到别人对这里的评论, 小瑞士。
如果她不是还被死亡威胁着, 这里的确很适合度假, 也很适合拍照。
梁挽颐揉了揉因疲惫而有些胀痛的太阳穴, 她很快就洗漱好,换上衣服,挎上相机包走了出去。
塔拉津早晚比较冷,但现在太阳已经出来了,空气只有几分凉爽,所以梁挽颐穿了一件很薄的防晒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