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民宿不大,住在里面的人也不多,除开萧野那群人外,就只有几个别的游客。这个点好像大家都没起床,梁挽颐一路上一个人都没遇上。
......
海哥正从厨房里端出一大锅奶茶放在了大堂的桌子上,这是他给客人准备的早餐,他正想再次往厨房走,一转头就看到了靠在边上,指间夹了根烟的萧野。
“哟,怎么?你这是睡醒了?”海哥有点儿新奇地看着萧野,这个点这位萧少爷可很少是醒着的。
萧野吸了口烟道:“没睡。”
“那你怎么不去睡,”海哥扭头看了眼窗外,外面一片天光大亮,“天都亮了,也看不见你那个星星了。”
萧野叹了口气道:“他们一会儿该起了,我等会儿跟他们说说这边要怎么玩。”
海哥没马上接话,他眼珠转了转,突然打趣道:“你不会是想在这儿守着,好去关心那个梁小姐吧?”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怎么就胡说八道了,”海哥理直气壮道,“就昨晚,那么多人呢,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对那个梁小姐可是出奇的关心!”
他说完之后又拍了怕萧野的肩道:“是不是对人家一见钟情了,爱就要大胆说出来,别憋着。”
萧野很无语:“都是成年人,哪来的那么多一见钟情?我只是看她受伤了,才想着多照顾她一下。”
海哥反驳道:“成年人怎么就不能一见钟情了?谁不喜欢长得好看的,我看那个梁小姐就长得很好看。”
萧野:“我连她的家庭情况、生活经历都不清楚,她是干什么工作的我还是昨晚上才知道的。又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了,我倒也没那么冲动。”
海哥道:“你们年轻人不就喜欢什么逃离城市,来场惊心动魄的爱情吗?不少来我们这儿旅游的年轻男女一晚上就看对眼了的。”
萧野掐灭了指尖的烟道:“你知道的,我又不是那种人。”
他这句话让海哥沉默了,他突然想起了萧野会来这里做深空摄影,而且一住就是四年的原因。
“都过了四年了,你还走不出来吗?”海哥小心翼翼地问道。
萧野露出了不置可否的表情,反问道:“怎么算走出来?”
来塔拉津进行深空摄影的人其实不少,起初海哥也只以为萧野是茫茫富二代中的一个,钱多了烧的,过惯了城市的生活,非跑到这种地方住。
可随着接触,他也逐渐了解到了萧野的过去。
“你要不就趁机找个女朋友,谈个恋爱吧,”海哥突然劝道,“我之前在网上看到别人说什么,忘记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爱上另一个人......我看就你姐公司那几个小姑娘不就挺不错的吗?看着干干净净的,还明显对你有心思。”
萧野笑了一声:“那你觉得,她们要是知道我曾有过一任妻子,还会对我有心思吗?她们那个年龄的女孩,都想要纯粹的爱情,我给得了?”
是啊,他曾有过一任妻子,只是他的妻子死于四年前的一场意外,死在了他们最相爱的时刻。
他不知道怎么才算是走出去,爱人去世的伤痛,似乎早就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比白月光更有杀伤力的,是死去的白月光。
又有几个人能接受自己的爱人有个死去的、念念不忘的白月光呢?
海哥也说不出话来了,他年龄比萧野大,虽然书读得没他多,但人情世故还是了解的。
他拍了拍萧野的肩:“那你后半辈子就打算这么过了吗?你不是说你姐姐一直催着你回去成家立业吗?还说是为了催你回去才把公司里的员工塞这儿来旅游的。”
萧野轻声道:“再看吧。”
其实这些日子里,他已经很少会想起以前的事了,只是昨天见到梁挽颐,突然又回忆起了过去。
或许是因为,梁挽颐和她一样,都喜欢深空摄影。做摄影的姑娘不少,但会去接触深空摄影的真的凤毛麟角。
四年过去,萧野自己都以为那个人的音容笑貌已经在自己的脑海里逐渐模糊,可再去追忆时,却又依旧让他觉得恍如昨日。
冯茉......
萧野在心中默默念出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她很喜欢星空,甚至主动加入了一个专门研究星空的协会,每次外出拍摄都是萧野帮她搬设备。
她还总喜欢问他一些奇怪的问题,让他很是摸不着头脑。
“地球的形成、人类的出现,是因为无数次的巧合和偶然。看似几率很渺茫,可是宇宙如此广袤,这渺小的概率乘上的是如此庞大的样本。对人类而言宽广到无法丈量的银河系也不过只是宇宙中微小的一点......”
“所以如果放眼整个宇宙,地球明明不该是唯一才对,应该还有如地球一般能够孕育出生命和文明的行星才对,这个宇宙本就应该喧嚣又热闹。所以,”那时那女孩仰头望着漫天星河,很认真地问他,“萧野,你说,星空为何会如此沉默?沉默得就好像只有我们,只有人类。”
“萧野,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眼前所见的世界其实是假的,真正的世界其实是另一副模样,只是我们的感官都被蒙蔽了。”
萧野根本答不出来,四年前他刚毕业不久,还在医院实习,工作很忙,他只想好好当个医生,可从没打算去研究那看不透也摸不着的星空。
所以在女孩向他提出希望他陪她一起去塔拉津拍摄星空时,萧野果断地拒绝了。
那天他们大吵了一架,第二天冯茉就带着设备,独自踏上了旅程。
萧野怎么也想不到,那次争吵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他正出神地想着,外面就走进来了一个人,他抬头看去,就看到了梁挽颐。
她穿着浅灰色的防晒外套,和黑色的阔腿运动裤,头发完全披散下来,柔顺地垂着,恰好将脖子上的伤口完全遮住了。
萧野从不认为梁挽颐和冯茉像,性格不像,样貌不像,气质更不像,冯茉的胆子可没梁挽颐这么大。冯茉更加的明媚,梁挽颐却总带着一种让人难以靠近的冷淡。
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梁挽颐时,他总会想起冯茉。从第一眼看到她,那种形容不出的感觉就很强烈。
他嘴上说对梁挽颐颇为照顾是因为看她受了伤,可他对梁挽颐这莫名的关心到底从何而起,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哎呀,起得可真早啊!你可是第一个来吃早饭的!”海哥率先向梁挽颐打招呼,“你也知道,我们这边天亮得比较晚,早饭也就吃得晚,你看我这才把早饭准备好。”
他指着旁边桌子上放的早餐道:“赶紧趁热吃吧!这是我们当地的特色早餐,咸奶茶,还有这个,这个叫包尔萨克。”
梁挽颐先朝着萧野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这才顺着海哥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桌子上放着一口冒着热气的大锅,和一个被装满了的盆。
只不过那盆里装的东西她不认得,是一种黄色的油炸块,外表看有些类似油条。
海哥给她解释道:“这个包尔萨克是泡着奶茶吃的。”
这吃法还挺熟悉的,梁挽颐问道:“就像油条?”
海哥点了点头:“差不多。”
梁挽颐就拿起了准备好的干净小碗舀了一碗咸奶茶,又往盘子里夹了两个包尔萨克。
“你伤口怎么样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萧野突然开口问道。
梁挽颐一下子有点儿紧张,原本的伤口被她自己用指甲抓得裂开了,虽然血已经结痂,但看起来还是有些恐怖。也因此她才将拉链高高拉起,还放下了头发来遮挡。
“没什么大问题了,”梁挽颐道,“不痛不痒的,过几天应该就能好。”
站在一旁的海哥看了看她,也亲切地询问了起来:“昨晚我们这儿电跳闸了,没影响到你吧?”
梁挽颐动作微顿,垂眸敛去视线,摇头道:“睡着了,没什么感觉。”
“那就好,”海哥松了口气,解释道,“我们这边电路不稳定,经常跳闸。”
“没什么。”梁挽颐微抬起眸就突然注意到,萧野从刚刚开始似乎一直在看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下意识抿住了唇,又伸手把领子往上拉了拉,这才找了张桌子坐下,然后开始认真地吃起了早饭。
奶茶应该是用当地的牛奶做的,上面还飘着一层奶皮子。梁挽颐端起碗来喝了一口,入口是浓郁的奶香,带着一种淡淡的咸味。这还是她第一次喝咸奶茶,味道还不错。
她又夹了块包尔萨克咬了一口,这东西长得像油条,口感倒是比油条扎实,没什么特别的味道,可以入口。
她吃的过程里,海哥已经重新回厨房忙活了。
梁挽颐看了萧野一眼,犹豫着问道:“你不吃吗?”
“嗯,喝不惯咸奶茶。”
梁挽颐便没再多说,而是垂眸看向了自己的手机,思考着接下来该如何开口,她可还有件事要问问萧野呢。
沉默半晌,她状似无意道:“可以帮个忙吗?”
“什么忙?”萧野走过来在梁挽颐对面坐下。
“这段视频,你能帮我看看是哪吗?”
梁挽颐拿起了手机,打开了那段被她剪辑过的、来自陶馨雅的视频。
萧野皱眉看了起来,视频明显是透过一间小木屋的窗户拍摄的,外面是蓝天白云和乡野小路,景色很好。
“你把视频发给我,我帮你去问问海哥,他是当地人,对这边的路更熟悉。”
梁挽颐却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可以别问海哥吗?”
她略带歉意地解释道:“其实视频是我看别人来这里旅游的时候拍的,我觉得这里是一个很好的机位,想从这个角度拍点儿照片。可是这一看就应该是某家民宿,我要是问海哥,让他知道了我要跑到别人家去住怪不好的。”
她的确不想问海哥,但并不是这个原因,而是因为海哥现在还在她的怀疑列表上。
萧野“嗯”了一声:“我知道了,那我不问海哥了,不过这边很多地方都看起来都差不多,视频上的这里我也不知道是哪,只能尽量帮你留意一下。”
他的回答让梁挽颐有点儿失望,不过她本来也没指望萧野真的能认出来,看来还是得靠自己去找了。
“那就多谢了。”梁挽颐还是把视频发给了萧野。
这边网很慢,加载了好久,视频才完全传过去。
萧野又点了看了一遍,问道:“你今天打算去哪玩儿?要不要跟大家一起去?人多一点还热闹。”
“你们要去哪儿?”梁挽颐慢吞吞地再次看了过来。
“我不跟着去,他们一起去,塔拉津湖你应该知道吧,这边最有名的景点。”
塔拉津湖......
这个名称让梁挽颐的呼吸有些不顺畅,在被篡改掉的过往中,黄采芹和林檬檬就是淹死在了塔拉津湖里。
“我要去塔拉津湖,不过我还是想自己去,”梁挽颐伸手指了指身上的相机包道,“我是去拍照的,容易耽搁别人的行程。”
萧野还想说些什么,外面就突然传来吵闹声,韩晴和田悦跟他们那群同事说说笑笑地走了进来。
作者有话说:
评论前五十发红包。
第20章 ②O
韩晴和田悦几人一走进来, 就开始热热闹闹地给萧野打招呼。
韩晴还不忘朝着梁挽颐笑了笑道:“挽颐姐,你起得可真早!”
梁挽颐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过多攀谈的打算。
昨晚上无意间撞见韩晴和田悦的对话, 她虽然不在意,但也实在没心情和这群人有太多的交集。
她就见一大群人也拿起了碗, 各自拿了早餐, 围坐在了一起。他们边吃着,边讨论着这极具特色的早餐, 既有觉得好吃的,也有觉得味道奇怪的。
讨论完早餐, 他们又开始讨论今天怎么玩。
他们今日果然是打算去塔拉津湖玩, 梁挽颐本来是没什么听的兴趣的。她这会儿也刚好吃完了,打算收拾一下就出发。
可这时候, 韩晴却开口道:“对了,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塔拉津湖怪的传说?”
梁挽颐一下子停下了动作, 竖起耳朵仔细听了起来。
那天在电梯间里看到的那篇文章给梁挽颐留下了点儿心理阴影,因此她后面甚至没敢自己在网上搜,怕这一搜又搜出什么危险来。
海哥又从厨房出来了,他恰听到了韩晴的话,便“哈哈”一笑, 说道:“就知道你们这些游客会对那个传说感兴趣。”
韩晴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问道:“怎么?海哥好像知道什么的样子?”
海哥道:“我当然知道,基本上每个来的游客都在问那个湖怪。其实说是湖怪, 不过就是比较大号的鱼, 哲罗鲑听说过吗?我们当地都叫它红鱼, 那种鱼能长到四米多长, 不知道的人乍一看到, 以为是湖怪也很正常。”
他这一解释,大家都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萧野在旁边道:“四米长的鱼也很少见了,你们要是真见到了也不算亏。”
韩晴想了想,也点头道:“确实,我还没见过四米长的鱼呢,而且这还是湖,不一般都是海鱼才能长那么大吗?”
海哥却道:“你们倒是想得美,塔拉津湖里红鱼的数量已经不多了,别说四米长的了,就普通的你们估计都看不到。这东西现在可是濒危保护动物。”
梁挽颐抿唇听他们一来一往地说着,在海哥这个当地人的说法里,这个传说完全脱离了原本神秘的模样,变得可以被解释、被理解。
但梁挽颐的直觉却告诉她,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她又想起了那个古怪的称呼,蟒谷王。蟒谷王到底是什么?
梁挽颐想了想,出声问道:“海哥,那你们这儿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传说,就比较奇怪的那种?”
海哥没想到梁挽颐会这么问,他“嘿”了一声:“原来梁小姐也对这些事情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