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空降临——子琼【完结】
时间:2023-03-21 17:42:02

  果然,如今再细细观察,那些“人”相较而言都过于高大了,且透着死板和僵硬。所以那些也和梁挽颐身前这个一样,都是石人。
  可是她为什么会突然走到石人堆里了呢?难道是因为雾气太重了,所以她迷迷糊糊间就闯进来了?
  梁挽颐迈出步子,试探着在石人之间穿梭了起来。除开她差点儿撞上的那尊石像不知道为什么是面朝西方、正对着她的。这些石人皆面朝着东方,双手呈现出一个微微环抱的姿势,绕在身前。
  眼前这些石块有个通俗易懂的名字,叫做“草原石人”,是西北草原地区很有名的一项人文景观,梁挽颐以前就有所耳闻。
  因草原上多是游牧民族,又族群众多,草原石人最早的源头其实已经无从寻起。整个亚欧草原分布着许多这种石人,关于石人的猜测也有许多。
  有人说这些石人可能是守墓石,也有人说石人或许是为了纪念草原上的英雄而修葺而出的,大家众说纷纭,但这些说法都没有得到过确切的论证,
  梁挽颐很快就注意到,石人的站立分布其实也有着一定规律,他们均是四个四个地站成一堆,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遥遥望去,安静沉默得好似维持了这个动作千百年。
  “四”这个数字对草原上的人们有着特殊的意义,这源自于他们对四蹄牧畜的情结。这在许多和草原民族有关的神话故事里也有所体现。
  例如在维吾尔族长诗《乌古斯汗》中,乌古斯汗便是经历了四十天长大的;在很多哈萨克神话中也时常会有“四十个希尔坦圣人”出现;柯尔克孜族的发音为“Kirkiz”,其中“Kirk”翻译过来便是“四十”的意思[1]......
  梁挽颐继续往前走着,其实石人的雕刻手法是有些粗糙的,且因为风雨的侵蚀,其边角已经腐坏。
  但那寥寥几笔的五官却极为传神,使得石人们神色各异,仿佛真的拥有生命一般。
  拥有生命......
  这个想法产生的瞬间,梁挽颐就突然全身发凉,一种古怪感从心底升起。
  她刚刚一路过来分明一直在往前走,她是怎么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这些石人中间的?
  也许从一开始就不是她不小心误入到了石人之中,而是这些巨大的石人主动找上了她,它们在迷雾中慢慢移动,故意靠近,渐渐将她完全包围住,让她再走不出去。
  四周分明极度安静,高大的石人也透着一种沉甸甸的死气,可梁挽颐却有一种自己好像被无数道目光包裹住了的错觉。
  她紧抿着唇,目光在一张张石人的脸上扫过。草原石人皆是面东而立,朝着日出的方向。
  可是她刚开始撞上的那尊石人却是面西而立,给她的感觉就好像是它故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并不像之前遇到的那些恐怖至极的异常,似是在想尽办法地摧毁她的意志。这些突然出现的石人,就好像是在努力地想给她传达着某种信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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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哈萨克神话中的创世纪与图腾崇拜》
 
 
第21章 ②①
  梁挽颐在石人中间走动着, 雾气不知何时已经微微散开了,山的轮廓也逐渐显现出来。
  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早已偏离了原本的道路, 并不是在主路上向前行走,反倒是一路往起伏的山脉深处走去。
  半藏在雾气之后的葱郁山脉被草甸覆盖, 安静地沉寂着, 像沉睡的巨兽,饥肠辘辘。
  道路的前方是流淌的溪水, 水流莫名的湍急,水声连绵不绝, 岸边覆着冰碛石。塔拉津湖是冰碛堰塞湖, 是冰川消融后形成的堰塞湖,这溪水正是从塔拉津湖流淌过来的。
  梁挽颐恍惚意识到, 若非面前突然出现了这些石人阻挡了她前行的道路, 她很可能会在迷雾的指引下, 毫无知觉地一头扎进溪流中。
  这个发现让梁挽颐一阵后怕,她的脑海里再次闪过了那个恐怖的描述。
  湖里有东西在吃人......
  她再往溪水望去时,那奔腾的动态溪水像是伸出了一根根的触须,露出阴森的笑,向她缓缓地招手。仿佛在水流的深处藏着某种东西在极力召唤着她。
  梁挽颐猛地后退一步, 心脏狂跳。
  那些落入湖水中淹死的人, 是否就是在这一声声的召唤中逐渐迷失心智,主动走向了死亡。
  梁挽颐不敢多做停留, 她赶紧小心翼翼地退出石人的包围。这时雾气总算完全散开了, 她在不远处看到了她原本该走的那条主路。
  有牧民骑在马上, 牵着马群快速奔来;穿着彩色外套的游客在路边慢慢散步, 青葱的绿色一派祥和。
  梁挽颐抬手用手背擦了擦额角流出的冷汗, 看来她感觉得没错,那些突然出现的石人的确是在给她传达着某种信息,它们在阻止她前进、阻止她靠近那“吃人”的溪流。
  梁挽颐再次扭头向石人看去,那影影憧憧的身影依旧潜在雾气中,若非靠近了仔细看,根本无法轻易发现。
  虽然不知道石人到底是什么,又是从何而来,但这还是梁挽颐经历异常以来,第一次遇到的非人类所表达出的善意。
  她在心里道了声谢,便快走几步,踏着柔软的草甸重新回到了主路上。
  远离那片雾气之后,四周也不再潮湿阴冷。梁挽颐看了眼手机,已经临近中午了。日头高照,但这里本身就很凉爽,不会让人感觉炎热,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回到主路,附近的人也多了起来,像她这样步行去塔拉津湖景区的人竟然还不少。这里原生态的景色在城市里非常少见,很多游客都边走边用手机拍照,好不热闹。
  梁挽颐没什么游山玩水的雅兴,她身上的冷汗还没消下去,就因为赶路又出了一身薄汗,整个人处于一种又冷又热的状态,精神紧绷。脖子上的伤口也传来了轻微的刺痛,让她不太舒服。
  她沉默地赶路,思考着那些草原石人的来历。她不过昨晚才到达塔拉津,对这里的了解也不算多,但在很多细节里,她都能明显感觉出来,塔拉津这个地方很不对劲。
  这种异样的感觉存在于各个角落,比如脉冲星的信号图和山脉的走向,再比如塔拉津湖中的湖怪,和吃人的奇怪说法,还有那不知所云的蟒谷王,散发着神秘气质的诡异星空......
  她如今会经历这些事情,源头也很显然在这个地方。
  塔拉津必定藏着某种秘密,她也相信她绝对不会是第一个发现这里不对劲的人。所以那些来历不明的草原石人也许从一开始便是为了抵御这些无法言说的异常,才被修葺而成。
  也正是因此,人们才始终找不到草原石人的起源,更弄不清它们存在的目的。因为异常本身就不该被认知,这种茫然无知的状态才是最安全的。
  如果不是已经入局,梁挽颐是绝对不想参合其中的。自从到达塔拉津后,那份战栗感就未曾消失过。和人为的凶杀案,甚至是鬼神传说都不相同。
  那种恐惧来源于未知、来源于更广袤的天地,像无垠的宇宙,无时无刻不让她觉得自己分外渺小。好似无论如何也无法抵抗,只能在夹缝中努力寻找自己的位置,寻求一份生机。
  徒步旅行其实不太适合梁挽颐,她的运动细胞不太发达,等到她慢吞吞地走到萧野所说的小集市时已经下午两点了,她冒了一头汗,有种走得脚底冒烟的感觉。
  小集市很热闹,和昨天来时的中转站很像,很多摆摊的本地人。
  有卖小吃的,也有卖手工饰品的。来塔拉津湖景区游玩的游客们都会途径这里,在这里驻足,大家也会就近选择在这里吃午饭。
  这边天亮得晚,人们活动的整体时间都要晚上那么一两个小时,下午两点正好就是这边的午饭时间。此时此刻,集市里的小吃摊边都站满了吃东西的人。
  梁挽颐不是很感兴趣,毕竟她不吃羊肉。
  她在路边买了瓶冰矿泉水喝了一大口,一回头就在聚集在一堆的烤羊肉串的摊子中间,看到了一个挂着“天津煎饼果子”的小推车。
  又是煎饼果子?难不成这东西在这边很流行?梁挽颐仔细一看,发现在这摆摊卖煎饼果子的年轻人竟然和昨天在中转站的是同一个。
  梁挽颐想了想,还是上前买了个煎饼果子。她现在是不太饿,但她等会儿还要去塔拉津湖呢,谁知道多晚才能回民宿呢?
  总不能一直饿到晚上吧。虽然她以前工作的时候也经常不好好吃饭,但今天的运动量这么大,万一低血糖了怎么办?
  她买好煎饼果子之后,就在旁边的折叠桌旁坐下,一边慢悠悠地吃,一边陷入了思考。
  她在思考,她来这里到底是要干什么的。
  大方向是来塔拉津湖做调查没错,可是她要调查什么呢?她现在根本没有一个准确的目标,塔拉津湖这么大,她都不知道该往哪方面查。
  梁挽颐来之前想得倒是很美好,她想着等到了地方,也许就能有线索了。可是等她真正临门一脚的时候,她还是很茫然。
  陶馨雅给她留下的视频她反复看了好多次,可里面的暗语和含义模糊的提醒太多了,她还是毫无头绪。
  梁挽颐正思考着,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喧闹声,她仰头望去,就见那里站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那处的天空上盘旋着一群雄鹰,它们飞得很低,低得梁挽颐能清晰地看到它们坚硬的喙和翅膀上的羽毛。
  这还是梁挽颐第一次近距离观察鹰这种生物,比想象中的要小很多,身形却相当矫健。
  一位生着大胡子,头上戴了顶大帽子的中年大叔站在人群中间。
  他手里拎了个小塑料袋,朝着半空中吹了声嘹亮的口哨,接着他便伸手往口袋里一抓,又朝天上一抛,一枚小肉块就被他扔到了天上。
  一头鹰展翅掠过,伸出利爪将肉块钩入爪中。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喝彩声,也不知这抓住肉块的老鹰知不知道脚底下这群人是在为它鼓掌。
  梁挽颐听说过训鹰的传统,草原地区的少数民族不仅擅长放牧,捕猎的本事也很强。除开传统的猎狗外,不少猎手还会训练矫健的老鹰当自己的助手。
  但随着时代的发展,牧民们逐渐开始了城市化的生活,训鹰的传统手艺也濒临失传。到了现在,训鹰习俗甚至被列入了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名录。
  喂鹰的大叔很有表演天赋,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丰富,甚至大声地给游客们解说了起来。
  梁挽颐从他的解说中了解到,天上的这些盘旋的鹰并不是当地人驯养的,而是纯野生的。只是因为这里的人会把不吃的羊油拿去投喂它们,它们才会每天来此驻足。
  大叔又吹了声口哨,抬手示意人群让开一条路来,随后他抓起一块羊油往面前的路面猛甩了出去。
  一头眼尖的老鹰便俯冲而下,往地面猛地一掠,利爪一伸直接将落在地上的食物钩了起来。
  人群中再次爆发出喝彩声。
  大叔乐呵呵地对着四周的观众道:“看到没,这个就叫做老鹰捉小鸡!”
  梁挽颐也撑着下巴好奇地看着,她倒是在公园里见过不少喂鸽子的,喂老鹰还是第一次见。场景有些相似,但又完全不同。
  鹰这种生物明显比鸽子更加警惕,虽然这里的人都对它们很友好,但它们还是保留了天生的野性,绝不会降落下来,落在人的身边进食。
  梁挽颐想了想,掏出了相机,将镜头对准天空,决定好好抓拍一张。
  展翅的雄鹰,伸着褐色的翅膀,翅膀上缀着几根斑驳的白羽,狭长的鹰眼透着凌厉。
  当一双鹰眼在梁挽颐的镜头迅速放大时,她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可再想闪躲已经来不及了。
  一头原本在空中盘旋的老鹰不知为何突然便朝着梁挽颐冲了过来,向她猛地伸出利爪攻击而来。
  梁挽颐惊呼一声,只来得及做出后仰的动作,利爪很快到了近前,迅速落下,钩住了她的头发。发绳被“啪”的一声勾断,她整个人连人带凳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梁挽颐整个人都懵了,后背一片麻疼的同时,她脑海里竟然庆幸地想,还好相机拿稳了,没摔出去。
  那鹰攻击完她后,便疾飞着逃开了。她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声音,原本围在周围的游客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有人惊道:“这鹰怎么还攻击人?”
  这样的场面让不少人都跟着紧张了起来,警惕地望着空中盘旋的鹰,生怕自己成了下一个被攻击的对象。
  那给鹰投喂食物的大叔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他赶紧关切地询问道:“妹子,你没摔着吧?”
  梁挽颐在茫然无措间,被距离她比较近的几名游客扶了起来。
  “我没事。”梁挽颐白着一张脸摇了摇头。
  “看你这冷汗流的,吓坏了吧。”有名热心的游客姐姐从旁边伸了张湿纸巾出来递给梁挽颐。
  梁挽颐抬头看了她一眼,低低道了声谢。
  她接过湿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她的确吓得不轻,但却并不是因为那头鹰突然攻击她,而是她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刚刚那头俯冲而来的鹰想要攻击的目标不是她,而是她脖子上的伤口。
  头发散在肩上,没人注意到她那处有些可怖的伤口,但寒冷的刺痛感却如此清晰地向她的大脑神经传输着。血管处微微鼓动的好似不是她跳动的脉搏,而是独立于她之外的,另一个生命体。
  虽然四周是如此的喧嚣热闹,但她却遍体生寒。她只觉得自己的肩膀沉甸甸的,此时此刻,好似有什么东西整个趴在她的背上,死死地咬住她的脖子,让她全身紧绷,不敢动弹。
  更令她恐惧的是,她发现这种感觉不是突然产生的,而是一直都在。也就是说,那个趴在她肩上的东西,从她脖子受伤开始,就一直都在,只是直到那头鹰冲过来袭击她,她才察觉到。
  梁挽颐想起老一辈人常常说起的,都说动物的五感更加灵敏,总能看到一些人类看不到的东西。所以那头鹰是发现了什么,才突然来攻击她的吗?
  “还好吗?”有人问她。
  梁挽颐慢慢垂下视线,小幅度地摇头道:“我没事。”
  因这一出闹剧,喂鹰的大叔大概是怕闹出什么事来,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梁挽颐被热心的人扶着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休息,很快,围观的人见没什么可看的了,就全部散去了。
  梁挽颐的脸色始终不好看,她的眼前又闪过了一片片的乱象,四周走动的人似也微微扭动了起来。
  “看呀,快看呀!”她的耳边响起了一些模糊的声响,那个趴在她肩上的东西好似在跟她说着什么,催促着她瞪大眼睛去看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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