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手机了吗?”海哥问了一声。
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有些模糊,甚至有些扭曲。
这个房间果然有点儿问题,梁挽颐没打算在里面停留太久,但来都来了,她还是要大致看一下有没有什么线索。
“嗯,马上好了。”她一边回应着,一边慢慢蹲了下来,将手电筒往床底扫了一圈。
两张床的床底都空空如也,除了灰尘还是灰尘。
梁挽颐慢慢走到了门口,俯身把地上的手机捡了起来。她侧身对着大门,前方就是木屋的独立卫生间。卫生间的门是敞开着的,里面的空间不大。
梁挽颐又扭头看了一眼窗边,海哥和萧野仍旧并排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根本没察觉到任何异常。
梁挽颐再次蹲了下来,这个角度正好处于视觉死角,站在窗口处看不到这里。她把手电筒放在了地上,将光芒正对着卫生间,维持着蹲着的姿势,一点点挪动着,很快就挪进了卫生间。
洗手台上也铺着一层灰,正上方的镜子脏兮兮的,显得很斑驳。梁挽颐只往镜子里看了一眼,就不敢再多看了。
浸在夜色中的镜面泛着一些奇异的光,镜子里反射出来的人明明就是自己,但望过去时,却总有种陌生感。就好像五官和神态都变成了另一个人,让人发自内心地茫然和惶恐。
可是有时候,越是不想关注什么,目光就越是不受控制地看过去。这是一种潜意识的反向暗示,就好比你在参加考试的时候,越是跟自己说,不要紧张,就会越容易紧张。
梁挽颐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视线,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在卫生间里细细观察了起来。
这里的确很久没人来过了,连瓷砖的缝隙里都是灰尘,卫生间里没有窗,密不透风的很是沉闷。
梁挽颐找了一圈也没能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就在她想退出去的时候,她的余光不经意地往镜子的方向一瞟,突然觉得有些异样,就好像镜子里多了个什么东西。
她心中一紧,赶紧扭头看向镜子。在镜面的反射下,手电的光芒格外刺眼,因为梁挽颐是用手拿着手机的,那苍白的光芒便由下而上地打在她的脸上,将她整张脸都照得毫无血色。
她忍着恐惧紧盯着镜面,瞪着眼睛,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镜中照出的是卫生间的一面墙,墙上挂着一排毛巾架,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画面因为阴沉的色调显得有些恐怖,但的的确确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梁挽颐屏息凝视了足足十几秒,在她总算是确定什么都没有之后,她才稍稍缓了一口气,再次扭过头去,向外走去。
应该是她太紧张了,所以看错了......
可就在镜面再次处在她余光中的瞬间,那种古怪的感觉又来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镜子里多出了个东西。
梁挽颐猛地转头向镜子看去,可和上次一样,镜子里还是什么都没有。
她的心脏“砰砰”乱跳着,镜子里肯定有东西!她不可能连续两次出现错觉。
难道说,那个多出来的东西只有在不经意之下用余光才能看见?
梁挽颐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慢慢地转过头去,当她的视线完全看向前面,她明显地感觉到处于余光中的镜子里多出了一个点。
这次她没有急着转头去查看,而是就着现在的视角,尽量移动眼球去观察。余光能看到的内容有限,但她总算是看到了那个多出来的是什么。
只见在镜子照射出来的那面墙上,竟然凭空出现了一扇窗户。
玻璃窗,没用木板封住,处在那个位置,突兀又怪异,就像是过分现实的场景里,弄了个窗户的贴图粘在那里。
还不等梁挽颐看清楚,突然便有一道人形的影子猛地撞在了窗户上,没有声响,但窗户却明显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玻璃上出现了一道血迹。
梁挽颐的心脏也随之一颤,因为四周是一片死寂,那可怖的画面就像是一道静音视频,诡异至极。
紧接着,她就看到那个撞在玻璃窗上的人顶着一脸的血污抬起了头,梁挽颐也瞬间就看清了那张脸。
那个人她认识!
是陈莺!
陈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陈莺的额头被撞得血肉模糊,血流了一脸,她的眼底满是焦急和惊恐,她用力拍打着窗户,呼喊着什么,似乎是想吸引梁挽颐的注意,可是梁挽颐什么都听不见。
梁挽颐用余光看着这几乎有些滑稽的哑剧,却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直觉,那个不知在哪里拍打着窗户,似乎想给她传达什么消息的陈莺,就是真实的陈莺,而不是那个被“它们”替代了的怪物。
陈莺的嘴不停地开合着,好像反复地在说同一个词。
她在说什么?
她在说......抽屉?
几乎在梁挽颐的脑海中出现了这个词的同时,紧贴在窗户上的陈莺就被什么东西猛地拽走了,她的手在玻璃窗上抓了一下,只徒劳地留下了一个血手印后,便整个人彻底消失在了窗外的黑暗中。
梁挽颐下意识迅速回头,向那面墙的方向看去,可是整面墙上除了一排毛巾架外,根本就没有什么窗户。
她心脏狂跳,肾上腺素不停上涌,呼吸都变得急促了几分。
梁挽颐再次尝试着用余光在镜子里寻找那扇古怪的窗户,但这一次却什么都看不见了,就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抽屉!陈莺跟她说抽屉!她是在提醒她抽屉里有东西吗?
梁挽颐强忍着因害怕而有些发软的双腿,她迅速从卫生间出去了,捡起了地上的手电筒。
“梁小姐?”站在窗外的海哥又唤了一声。
“找到手机了,马上来。”梁挽颐答了一声。
这个房间只有一个地方有抽屉,那就是摆在窗口处的那张木质书桌。
她几步走了过去,海哥和萧野都站在窗外看着她,她不能动作太大了。
她把手电筒递给了海哥,趁着他低头关手电的功夫,背对着窗口坐到了书桌上。
在萧野伸手来扶她之前,她迅速拉开了书桌的抽屉。
一个牛皮笔记本安静地躺在抽屉里,上面同样盖了一层灰。
“梁挽颐,把手给我,我拉你出来。”窗外的萧野催促了起来。
梁挽颐连忙把笔记本拿起,塞进了羽绒服的大口袋里,然后转身撑着桌子,刚想对萧野说什么,她的目光却突然定住,有些吃惊地望着萧野和海哥背后的远山草甸。
“怎么了?”萧野见梁挽颐呆在那里,关切地询问道。
梁挽颐这才回过神来,她垂眸敛去情绪,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即使是在夜色中,她依旧清晰地辨认了出来。陶馨雅发给她的那段视频,就是在这个窗口拍摄下来的。
从这扇窗户望出去的那片山的轮廓,和紧挨在一起的小木屋的走向都是一模一样的。
当然,除此之外,她还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
海哥说过了,这间420号房在五年前就已经被封上了,也就是说这扇窗户在五年前就已经被拆除了玻璃,封上了木板。
可是她分明记得,在陶馨雅拍摄的那段视频里,这扇窗户是被玻璃板挡住的。
也就是说,那段视频其实是五年前就已经拍摄好了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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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②⑦
海哥见梁挽颐出来了, 便拿起木板,重新把窗户封了起来。
他边捣鼓着,边道:“可别让老板知道了, 我们那老板脾气怪得很呀!”
忙完之后,他一转头, 就看到梁挽颐白着一张脸, 站在黑夜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表情和脸色都怪瘆人的。
“梁小姐?你怎么了?”海哥心里也隐隐有点儿害怕,不会真让他们老板给说对了吧, 这个420号房不会真有那种不干净的东西吧?
梁挽颐被海哥这一声叫得恍了一下, 随后她勉强笑了笑,摇头道:“我就是太累了。”
萧野蹙眉道:“你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海哥这才想起来, 梁小姐今天才落过水, 现在身体不适也属正常, 应该跟这个420号房没关系。就说都是现代社会了,大家都在讲科学,哪来的那么多迷信的说法。
梁挽颐摆手:“不用了,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
海哥又热情地邀请她一块去吃晚饭,她摇头拒绝了, 萧野便主动提议要送她回去。梁挽颐原本也是要拒绝的, 但实在拗不过,便也不再坚持。
“你要是身体不舒服的话, 一定要说, 不要怕麻烦, 我可以陪你去医院。”一路上, 萧野还是不忘提醒她。
梁挽颐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谢谢。”
她跟着萧野走到屋门口时,萧野踌躇了一番,突然对她道:“海哥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梁挽颐愣了愣,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海哥说了什么特别的话,便有些敷衍道:“我知道了,不会放在心上的,今天谢谢你了。”
萧野沉默了一会儿,也没再说什么便转身告辞了。
梁挽颐回房后从包里翻出了点儿面包饼干,就着牛奶吃了点儿。由于她经常不好好吃饭,所以包里常备着些可以充饥的小零食。
今天奔波了这么久,说不饿是假的,但是她实在不想去和那一大群人一起吃晚饭。那些人肯定会围绕着她今天落水的事情问东问西,本来就不熟,她根本提不起精力去应付。
梁挽颐嘴里叼着块巧克力,往床边一坐就从怀里掏出了那个从420里顺出来的牛皮笔记本。
笔记本不算大,样式很复古,原本沾在上面的灰大部分都已经被蹭掉了。
梁挽颐看着笔记本,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她没急着翻看里面的内容,而是回忆起了今天在420里发现的那些线索。
根据海哥的描述,在过去死去的黄采芹和林檬檬并非住在420,而她的记忆里也出现过420这个门牌号,足以见得,她当年应该是和陈莺或者陶馨雅一起住在里面的。
梁挽颐猜测另一个人是陈莺的概率很大,毕竟当时在屋子里时,是突然出现在窗户外的陈莺提醒了她,她才拿到了笔记本。
所以,那扇窗户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只有透过窗户,用余光不经意地看过去,才能看到?
而且她猜测得应该没错,她刚刚看到的那个陈莺,应该就是真实的陈莺。
她因为被“它们”替代了,所以真正的她被关到了窗外?
梁挽颐一脸的沉思之色,现在的问题是,陈莺所处的那个“窗外世界”到底是哪里?她透过余光看到的内容有限,只能隐约看到一片混沌的迷雾和一望无际的幽深。
还有那个突然出现把陈莺拖走的东西,又是什么?陈莺现在怎么样了?她还活着吗?还是说那个世界,本身就是只有死人才能去的地方?
梁挽颐下意识捏紧了拳头,除此之外,另一个重要的线索就是420中那张木质书桌旁的窗户了。
她想着,又翻出手机来,再次看了一遍陶馨雅留给她的视频。
绝对没错,她拍摄视频的地方就是420!
这么看来,陶馨雅的这段视频还真是五年前拍摄的了。
这就有两个可能,一是陶馨雅是利用错乱的时空,回到了过去,在五年前拍摄出了这段视频。这个猜测的根据就是她那时在视频里提到过的一句话。
她说:“在逐渐看清真相的过程中,你会被赋予一些特殊的能力,过去和未来在你眼中将成为一条直线。”
照这么看,她能回到过去也不是不可能。
第二个可能就是,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计划。陶馨雅的死,包括她现在会因为那段视频提供的线索来到塔拉津,都是计划的一部分。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之前的很多推测都可以被推翻了。比如说梁挽颐最开始猜测的那个,这段视频不止是给她一个人看的,而是同时留给了和她遇到了相似情况的其他人。
也许一开始就没有其他人,视频只是针对她的,目的就是引导她来这里。正如她在那段残缺不全的记忆里听到的那些对话,陶馨雅和陈莺都表示,计划的最后一步,需要由她来做。
但倘若真是这样,到底当年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才让陶馨雅做出了如此大的决定,甚至甘愿在五年后牺牲自己。
被替代了的陈莺和突然意外消失的林檬檬到底是计划的一部分,还是突发的情况?
梁挽颐无法分辨这两个猜测到底哪个才是对的,因为它们都有自己的合理之处,在得到必要线索之前,一切仍旧隐在迷雾中。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不管真实的情况是什么样的,陶馨雅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将她引入这家民宿的420号房。
她想告诉她一些信息,而这些信息,多半就在这个笔记本之中。
梁挽颐紧抿着嘴唇,目光凝重地落在了手中的牛皮笔记本上。
她的心脏突然剧烈地跳动了起来,一种说不清是害怕还是兴奋的情绪从她心底升起,带着莫名的战栗,让她止不住地有些发抖。
梁挽颐缓缓伸出手来,翻开了厚厚的牛皮外壳,不等她细看里面的内容,便有一张照片从本子里滑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梁挽颐弯腰捡起了照片,却因上面的内容稍稍愣了一下。
这张照片上一共四个人,她都认识。
陶馨雅和黄采芹站在最中间,勾肩搭背,笑得灿烂。陈莺和林檬檬分别站在两边,对着镜头比着剪刀手。
照片的背景是起伏的草甸和漫山遍野的黑头羊,一片青葱生机。
五年前的她们仍是活泼的大学生,眼底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那时的她们好像根本想不到自己会在后来经历那么恐怖的事情。
照片中的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让此时拿着照片的梁挽颐打心眼里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和这张照片格格不入。
她很快注意到了一个问题,照片里只有四个人,没有她......
梁挽颐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突然起身从衣服的口袋里翻出了那张有些模糊的星空照。
她慢慢将这两张照片叠在了一起,上下两张严丝合缝地重合了,大小尺寸是一样的。
果然如此......
梁挽颐在最初拿到这张星空照片的时候就察觉出了这张照片的尺寸其实不太标准,大多数照片都是七寸或者六寸照。
但是这张照片比七寸稍微小上一点,但又比六寸稍大,并不是很常见的规格。从笔记本里掉出来的这张合照却和星空照是同样的大小,足以见得,这两张照片应该是出自同一家打印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