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幽暗的卧室内,徐念的眼眸像是反着光,显得极为乌黑明亮。
对上他笑盈盈的目光,梁挽颐突然又安定了下来。
也对,她现在可没有什么超出人类范畴的能力,她的所有认知仍属于人类,她相信自己,不管之后和之前她做出过什么选择,她的立场都是不会改变的。
作者有话说:
咱们这本书一共会写两卷,现在第一卷 还没写完呜呜呜,不过应该快了,第一卷要开始收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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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⑤①
窗帘被拉开了一道缝, 外面的天没完全黑下来,乌云阴沉沉地郁结着,雪花打着旋儿飘下, 空气似也带着幽暗的滤镜。
梁挽颐躺在暖融融的被窝里,安静地看着窗外的冷色, 屋内的温暖让寒冷的雪景显得有些不真实, 身处这种氛围中,困意也慢慢涌了上来。
她的眼皮开始打架, 视线也渐渐模糊了,但她还思考着刚刚和徐念的对话, 如毛线般纠缠成一团的线索塞满了她的脑子, 让她整个人都乱糟糟的。
徐念躺在她旁边,她背对着他, 仍能感受到来自他的暖意。她不介意跟徐念睡在一张床上, 在这种特殊情况下, 旁边有个人,她甚至觉得安全了不少。
这两日的奔波让梁挽颐全身的每一寸骨头都散发着酸痛,两条腿更是宛如寒气入体了般,凉飕飕的疼,膝盖摔得青紫处倒是因为擦了药酒而舒适了不少, 但梁挽颐整个人还是疲惫的基调。
她不知不觉间闭上了眼睛, 背着一身沉重的思绪,陷入了浅眠。
因为想得太多, 梁挽颐的睡眠质量不太好, 只浅睡了片刻, 就突然醒了。
再睁眼时, 入目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乡野不比城市,晚上没有灯光,今夜又没有星星和月亮,四周一丝光亮都没有,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慌。
梁挽颐想闭上眼睛继续睡,可突如其来地清醒之后,再想入睡就变成了一件困难的事。
她闭了会儿眼睛,听着窗外吹得呼呼的寒风,隐约觉得空气中似乎有一些细微的违和之处,但她又说不清楚这种不对劲儿的感觉是从何而来。
现在几点了?
梁挽颐这般想着就抬头向床头柜上看去,被她取下来的手表静静地躺在那里,表盘散发着荧光,能借此看清上面显示的时间。
刚好凌晨三点整。
虽然那幽幽荧光很微弱,但在这片无尽的黑暗中,仍给了梁挽颐不小的心理慰藉。
她伸出胳膊,想把床头柜上的表拿起来,可就在她的手指即将接触到表带时,她整个人突然顿住了,一种极其强烈的窥视感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让她瞬间冒了一身的冷汗。
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很难描述。
梁挽颐全身僵硬着,她以前在电视上看过一个实验,人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是感觉不到目光的。如果没有人提醒,就算有无数个人盯着你看,你也不会有任何感觉。
可是此时此刻的梁挽颐,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一道视线,正落在她身上,她的一举一动都被注视着,那目光仿佛是有实质的,围绕着她,将她一圈圈缠住。
那不是属于人类的目光!它处于每个角落,仿佛塞满了每一寸的空气,妄图从缝隙里挤入。
梁挽颐僵了片刻,突然伸长胳膊,迅速将手表抓进了手里,好歹算是一点灯光,如果有什么危险,还能勉强用来照明。
人类就是这样,对于黑暗的恐惧大于一切,但面对处于迷雾中的未知,除了恐惧外,还会带着天生的好奇和探索欲。
梁挽颐缩在被窝里,屏着呼吸听了一会儿,周围没有奇怪的声音,甚至可以说有些安静得过分,那种无处不在的窥视感仍没有消失。
不知是因为眼睛已经适应了这种绵延不绝的黑暗,还是手表发出的光真的起到了作用,梁挽颐发现自己已经能隐约看清四周了。
她的心跳有些快,某种说不清是恐惧还是兴奋的情绪在她心底发酵着,她抿着唇躺了一会儿,突然就明白过来她为什么会觉得违和了。
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原本应该躺在她身后的徐念没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是他的呼吸声太轻了吗?
梁挽颐又屏息听了一会儿,身后真的太过安静了,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
这个发现让她不可抑制地恐慌了起来,在她刚刚察觉到空气中存在着窥探着她的目光时,她虽然也有些害怕,但只要一想到自己不是一个人,她的旁边还有另一个人,不管经历多恐怖的事情,她都不需要一个人独自面对,那种恐惧也就没那么浓重了。
可是如今,她却突然发现,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她仿佛被遗弃在了孤独的黑暗里,不停朝着海水深处坠落而去。
梁挽颐紧捏着拳头,胸口剧烈起伏着,她在想徐念去哪了,是起夜去厕所了吗?还是有什么别的事出去了?
她没有做出太大的动作,像是生怕惊动什么藏在黑暗中的怪物,她压在被褥底下的手开始慢慢地朝身后伸去,试探着摸索着,可直到她的胳膊几乎都伸直了,她也没碰到原本该躺在床上的另一个人。
整张床上的的确确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正想着这些时,玻璃落地窗突然震动着发出了“笃笃笃”的声音。
梁挽颐整个人一下子紧绷了起来,有人在敲窗户......
也有可能不是人,而是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在敲......
梁挽颐紧张地抬头朝着窗户的方向看去,窗外是一片化不开的黑墨,看不到远处的山,也看不到近前的雪,浓黑得仿佛坠入了深渊,又好像延伸到了另一个世界。
“笃笃笃!”
敲窗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比刚刚更加急促,透着一种让人心慌的焦急。
突然,一个人猛地贴到了窗户上,像是被一股巨力撞了过来,发出“嘭”的一声闷响,震得整张玻璃都晃了晃。
梁挽颐的呼吸都停止了,她瞪大了眼睛,就看到那个撞上来的人慢慢抬起了头,向窗内看了过来。
那是......徐念!
梁挽颐的脑海里冒出了一连串的疑问,徐念怎么跑到外面去了?他在干什么?他是遭遇了攻击吗?
“笃笃笃!”徐念再次抬手用力敲击起了窗户,他紧盯着梁挽颐,很是着急。
他的嘴一开一合地,好像在说些什么,但梁挽颐听不到他的声音,一丝一毫都听不到。
徐念是想让她给他开窗吗?
梁挽颐茫然了片刻,才总算反应了过来,她撑着床就想起身,可就在这个时候,一条胳膊从她身后伸了过来,搂着她的肩就将她揽了过去。
梁挽颐心中一惊,下意识就想挣扎,但紧接着一只手便捂住了她的嘴,把她的声音完全封住了。
一个声音贴着她的耳侧响起,声音压得很低,低到只剩下很轻的气音,他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别过去。”
是徐念的声音......
梁挽颐很茫然,如果说身后的人是徐念,那窗外的又是谁?
而且她刚刚明明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旁边没有其他人,徐念是什么时候又突然出现的?难道她的感觉出错了。
梁挽颐的目光还紧紧锁定着那扇巨大的玻璃落地窗,窗外的那个徐念更加焦急地拍打起了窗户,发出闷闷的声响。
他似乎在喊着些什么,可梁挽颐听不到,她只能瞪大了眼睛,紧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嘴。
他说的好像是......小心身后!
梁挽颐瞬间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直凉到心底。
难道说窗外的徐念才是真正的徐念,而此时躺在她身后,紧紧搂着她的,是由什么怪物伪装而成的?
梁挽颐的手心都开始冒汗了,她嘴唇哆嗦着,大脑一片混乱。
在心底的惊恐逐渐堆积起的过程里,梁挽颐突然再次挣扎了起来,想从禁锢着她的臂膀里挣脱出去。
“梁小姐!”徐念收紧了胳膊,“你好好看看外面那个是什么!”
在他的提醒下,梁挽颐再次朝窗外看去,这一看之下,她只觉得一阵阵的头皮发麻。
她刚刚怎么会觉得窗外的那个人是徐念?或者说,她刚刚怎么会觉得那个东西是人?
她看到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此时正被一张人皮紧紧地封着,那张皮不时被风吹得皱起,皮下的脂肪组织微微蠕动着,好像无数只小虫子在不停地爬动。
那张皮不住地想从窗户的缝隙里往屋里钻,但很显然,它的努力都是白费的。
这扭曲的画面让梁挽颐从脖子到脸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看着贴在窗户上的那张皮,看着看着就反应了过来。
那根本不是什么人皮,而是一张脸!能隐约看到五官的形状,只是那张脸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平了似的,两只不停转动着的眼睛隔的距离很远。
那双眼睛透着一种似兴奋似疯狂的情绪,死死黏在梁挽颐的身上,像是在催促着她赶紧把窗户打开。
梁挽颐忍不住开始发抖,那到底是什么?她为什么会把那东西错误地认成是徐念,如果她刚刚真的去开了窗,她现在又会怎样?
梁挽颐下意识想回头看,后脑勺却因这个动作撞在了徐念的下巴上,她干脆转过了身,面向徐念,恰对上了他的目光。
背对着窗户的姿势让梁挽颐有种如芒在背的恐惧感,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背后不停蠕动着,随时会扑上来一般。
她满眼惊恐地看着徐念,低声问道:“那是什么?实体吗?”
“不是,”徐念摇了摇头,“那是人。”
这个回答让梁挽颐吃了一惊:“人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徐念的语气很平静:“就像受到辐射的人身体会变得畸形。”
畸形......
梁挽颐觉得很不可思议,她倒是听说过受到辐射的人身体会变得畸形,尤其是在母胎里受到辐射的,出生之后很可能会出现一些奇怪的病变。
但是畸形到这种程度的人怎么可能还活着?他的脏器应该都已经发生了变异,怎么可能还能像正常人一样地运转。
而且,梁挽颐能明显地感觉到,外面的那个“人”能够一定程度上的对她的精神产生影响。
“这种畸形不仅是身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他们一直在这些混乱的空间游荡着,看到活人之后,就会下意识扑上去,寻求帮助,但是我们帮不了他们,因为这种畸变就像绝症,是一种不可逆的病态......”
徐念还是那种平静得过分的语气,但梁挽颐却莫名从他的声音里听到了几分悲哀。
“如果我开窗了会怎样?”梁挽颐问道。
“你也会被污染。”
梁挽颐沉默了一瞬,随后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赶忙道:“萧野和田悦怎么办?他们万一也被迷惑了!”
“不用担心,我刚刚已经去提醒过他们了。”
梁挽颐愣了一下,如此看来,刚刚并非是她的错觉,徐念那时的确不在屋里,他是先去提醒了萧野和田悦,回来之后才恰好撞见她被迷惑的一幕,于是又提醒了她。
“我还以为......你把我一个人扔下了。”
梁挽颐的话让徐念稍稍怔住了,随后他声音很轻地道:“怎么可能扔下你?”
“睡吧,”他道,“那些畸变的人惧怕阳光,他们只会在夜晚出现,白天就会躲起来。”
梁挽颐垂下了眼帘,她和徐念的距离很近,近到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呼吸,平稳得就好像他从来没有体会过恐惧的滋味。
“你一直都这么厉害吗?”梁挽颐突然这般问道。
“我不厉害。”
“但是你好像知道很多事情。”
徐念没有马上接话,他看了梁挽颐一会儿才道:“这不是什么好事,你该明白的,知道得越多只会死得越快。”
梁挽颐垂着眼眸,目光恰能落在徐念的锁骨上,只是四周太黑了,她看不到他锁骨上的那枚纹身。
她突然开口道:“你收徒吗?”
她这个问题算是彻底把徐念问住了,他露出了少有的吃惊的表情,甚至可以说是震惊:“谁要拜师?”
“当然是我,”梁挽颐抬眸再次看向了徐念,她的目光很亮,“我不能确定我后半辈子都能远离这种危险,所以你不如教教我怎么对付实体吧,不是我自夸,我很聪明的,肯定能学会,或者......有偿?”
“你......”徐念明显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梁挽颐等了半天才听他开口道:“我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对抗不了实体,实体是无法对抗的,你会觉得我厉害并不是因为我有对付实体的手段,只是因为我知道的比你多......”
“这些有关于宇宙的知识,本身就带着特殊的能力,但是它们带来力量的同时,也会带来毁灭,你学不会的......”
虽然已经预料到徐念会拒绝,但听到他给出了这样的答案,梁挽颐还是有些难掩失望。
她低声道:“我知道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徐念评价了一句:“你还真是奇怪。”
他道:“我也遇到过不少经历这些事情的人,他们大多都巴不得赶紧逃离,你倒好,竟然想拜师。”
梁挽颐也不觉得不好意思:“我始终觉得一直逃避不是办法,不如以攻为守,主动出击,我还以为你对付它们就像道士驱鬼,像电视里演的那样,画个符布个阵就都能解决了。”
徐念叹了口气:“我很欣赏你勇敢的态度,但是你这个想法太危险了。”
“嗯,我知道,我会更加谨慎的。”
“梁小姐,”徐念的语气突然变得很郑重,让梁挽颐不禁也认真地看向了他,她就听他道,“请你相信我,我会保护你的。”
他这话说得太郑重其事了,让梁挽颐莫名生出种心跳加速、面红耳赤的感觉,她有些慌乱地躲开了他的目光,小声道:“说要保护我,你不也对抗不了实体吗?”
徐念轻轻笑了一下,并没在意梁挽颐的反驳:“至少在危险到来的时候,我可以挡在你面前。”
作者有话说:
评论前五十发红包。
耶!每天多写一千字,距离完结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