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⑤②
梁挽颐再睁眼时, 外面天光大亮,拉开了一半的窗帘后,仍是白茫茫的澄净天地, 雪未停,但昨夜的痕迹已经全部消失了。
徐念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卧室内只有梁挽颐一个人, 她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睡意还没马上褪去。
看来昨天是真的太累了, 她这一觉愣是睡到了上午十点半,再晚点起床就到中午了。
屋内的暖气让空气变得干燥, 梁挽颐难免觉得口干, 她很快穿好衣服,推门走了出去。
萧野此时正坐在沙发上, 盯着手机屏幕, 现在又联不上网, 也不知道他在看些什么,他听到开门的声音后,抬头看来,正好和梁挽颐迎面对上。
“你醒了?”
“你醒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后,又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梁挽颐这时才注意到田悦也在客厅, 她坐在沙发上, 肩膀瑟缩着,精神状态倒是好了不少, 但那份惊慌的情绪依旧萦绕着她。
田悦对上梁挽颐的目光后, 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 每次从田悦身上看到那种精神濒临崩溃的紧绷感时, 梁挽颐都会下意识联想到自己。
她收回了目光, 转而看向萧野,问道:“你有没有哪不舒服?”
萧野摇了摇头,他有些犹豫,又有些迷惑:“我昨天是怎么了?”
“你......”梁挽颐停顿了一下,“你还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吗?”
萧野露出了茫然的表情,回忆了片刻,才道:“我就记得我们在往这边走,好像还说了些什么,然后你就说你听到了音乐,之后的事我就完全不记得了。”
看来萧野不记得他攻击徐念的事了......
“嗯,你说得没错,”梁挽颐微垂下眼眸,神色如常,“你走到一半就昏迷了,是徐念把你背回来的。”
梁挽颐口干得不行,在开着暖气的屋子里睡了一晚上,她觉得自己像块被风干的、皱巴巴的腊肉。
她说完之后就转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喝水的过程里,她听到萧野道:“我昨天就莫名觉得很累,我自己也知道自己一直昏昏沉沉的,但是醒不过来,像中邪了一样。”
大概是太渴了,梁挽颐一口气把杯子里的水都喝光了,她抿了下唇上的水渍,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早上七点多吧,我醒过来就看到田悦在我旁边。”
一旁的田悦也附和着点头。
梁挽颐思索片刻,忽又问道:“你们昨晚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她此言一出,田悦的脸色骤然一白,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发生什么了吗?”田悦这反应让萧野也有些吃惊,他侧目看去,很是不解。
田悦平复了好半天,才哆嗦着嘴唇道:“我昨天太害怕了,晚上也没敢回卧室睡,我就打开了小夜灯,跟萧哥一起待在客厅的......”
“大概睡到半夜的时候,我突然听到外面有敲门的声音,我一开始还以为是风吹出来的,没当回事,可那敲门声一直持续不断,而且很有规律,我立马睡不着了,赶紧仔细去听,然后我就、我就听到门外有人在叫我的名字,一声声地叫,那个声音还让我觉得很熟悉......”
她满脸惊恐㥋蒊地停了一下,才道:“那是柳晶晶的声音。”
“什么?”萧野非常吃惊,“柳晶晶不是已经......”
他及时刹住了,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田悦继续道:“我当时特别害怕,根本不敢动,我还尝试着想叫醒萧哥,可是萧哥睡得太沉了,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萧野皱起眉头:“我的确什么都没听到。”
田悦看了他一眼,接着道:“柳晶晶就那样一直在门外喊我,她求我给她开门,她还说她没有死,只要我帮她开门,她就能得救了......我当时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我突然就想,要不我去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一眼好了,只看一眼应该没事的......”
“你真去看了?”梁挽颐问道。
田悦摇头:“还没等我走到玄关,卧室的门就推开了,徐老板就出来了,他的表情很严肃,他让我回去继续躺着,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管......”
“我就按照他说的做了,我又躺回了沙发上,他自己反倒走到了门口,因为太暗了,我也没看清他站在那里做了什么,反正过了一会儿,外面的声音就消失了,只剩下风声了。”
田悦讲完了,她有些紧张地看着萧野和梁挽颐,手指绞在一起,透着忐忑。
她的话倒是提醒了梁挽颐,她扭头四处看了看,见客厅里再没有第四个人,便问道:“徐念呢?”
“我算是醒得比较早的,他当时正在厨房忙活着给我们准备早餐,我们吃过后他就出门了,不知道去做什么了,我问他他也没说,”回答的人是萧野,“他还特地嘱咐我们,让我们别出门。”
出门了?梁挽颐有些意外,徐念出去做什么了?还不让他们出去,所以外面是有什么危险吗?
她扭头朝窗外看去,不免想起了徐念昨晚对她说的那些话,她的手指慢慢收紧,指腹压在了微凉的玻璃杯上,心底升起了一种很奇异的情绪,她竟然有些庆幸徐念早早地出门了,这让她不用在光天化日下面对他,否则......她好像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昨晚在他说完那些话之后,梁挽颐躺在床上好久才再次入睡,好在当时没开灯,屋里足够暗,她不用尴尬地和徐念大眼瞪小眼。
现在危险仍未解除,之后还不知道有什么更可怕的事情在等着她,梁挽颐觉得她这种面对徐念的尴尬心态很不合时宜,甚至让她觉得有些蠢,但某个想法一旦在心底产生,就绝不是靠着自欺欺人可以轻易忽略的。
也许她昨晚该自己一间卧室睡的......
“梁挽颐?”
梁挽颐被这声呼唤惊醒,这才发现萧野叫了她好几声。
“抱歉。”她勉强挤出了个笑容,随口道,“你们吃早饭怎么也不叫我。”
田悦把话接了过去:“是徐老板让我们别叫你的,他说你昨天很累,让你好好休息。”
原来是这样啊......
梁挽颐有些发愣,转头却发现田悦正用一种有些好奇又有些害怕的眼神盯着她看,于是她问道:“怎么了?我有什么不对吗?”
田悦犹豫了一下,才道:“梁挽颐,你应该和徐老板的关系很好吧,他是你男朋友吗?”
她这话让梁挽颐的表情都有些僵住了,萧野的眼神也古怪了起来。
梁挽颐连忙否认道:“我跟徐念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
“啊?”田悦竟然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可是我明明看到你们两个昨晚是睡在一个房间的,你们原来不是情侣吗?”
不等梁挽颐想出解释的理由,萧野倒是把话接了过去,他道:“这里这么危险,两个人睡在一起才更安全,你昨晚不也和我一起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吗?”
田悦觉得萧野说得很有道理,她一时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抱歉,是我想多了。”
梁挽颐轻抿着唇,有些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
田悦犹豫了一下,又抬起头来问道:“那你知道徐老板到底是什么人吗?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他是道士吗?他会救我们出去的对吧。”
看着田悦那满怀着期待的眼神,梁挽颐终于明白过来她为什么会在这种充满了恐惧和惊慌的场合里问出那种充满了粉红绯色的问题了。
田悦大概是觉得她和徐念可能有点儿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所以她应该对徐念更加了解、对现在的情况也更加清楚。
梁挽颐叹了口气:“有关于徐念的事,我也不清楚,我跟他也是认识不久,但是他确实会救我们出去。”
田悦沉默着点了点头,神色间还是透着不安。
萧野却在这时岔开了话题:“徐老板在厨房留了早餐,我去给你加热,你再休息一下吧。”
他说着就准备从沙发上起身。
梁挽颐赶紧摆手阻止他:“没关系,我自己来就好。”
她这人最不喜欢麻烦别人,于是赶在萧野站起来之前,她就率先一步进了厨房。
徐念这个民宿老板还挺称职的,都这种情况,他竟然还尽职尽责地给他们准备了早餐。
灶台上摆着一盘用保鲜膜封起来的土豆丝炒面,已经冷了,保鲜膜上蒙了一层哈气。
梁挽颐把保鲜膜揭开,将装面的盘子塞进了微波炉里。
等待的过程中,她拿着筷子又开始走神,她又开始回忆着徐念昨晚说的那些话。
不过这次她调整了心态,没去想那些没用的事,她在思索徐念对昨晚那个敲窗的“人”的描述。
他很明确地说了,那是人,并非是实体,也不是什么别的怪物。
“就像受到辐射的人身体会变得畸形。”
这是他当时的形容。
梁挽颐轻轻摩挲着指尖的筷子,她总觉得徐念的这句奇怪的描述透露出了一些很关键的线索。
受到辐射,变得畸形......
这在平时的日常生活里和很多影视作品里也时常见到......
如果徐念所说的,并不只是随口举的例,那些变异的人确实是因为受到了类似于辐射的影响,才变成了那个可怕的样子。
那么既然存在着辐射,就必定会有一个辐射源才对,会有一个影响着所有人的源头,或许一切的异常也都是从那个源头而来的。
会是什么呢?
塔拉津湖?星空?还是别的什么?
梁挽颐想着想着,微波炉的时间也到了,发出了“叮”的一声脆响,这一声像是撞在了她的心里,让她陡生出了心惊肉跳的感觉。
与此同时,她突然灵光一现,脑海里蹦出了一个在这些日子里反复出现过的关键词。
机器!
机器会散发辐射,这不是很合理的吗?
梁挽颐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她缓了好半天,才伸手拉开了微波炉的门,把里面加热好的炒面端了出来。
因为放得有些久,面已经坨了,但香气还是随着热气冒了出来,飘飘渺渺地绕在空气里。
梁挽颐的脑海里逐渐形成了一句毫无逻辑的话。
“机器坏了,所以会散发辐射,被辐射污染的人都产生了变异......”
那几个关键词似乎都被安进了这句话里,可是实体又该往哪安?如果这句话真的符合逻辑,那实体又在里面充当什么作用?
“能够对异常产生正确认知的人,会被实体的目光锁定,从而遭遇一些可怕的事情,这种认知又会成为一个崩塌的原点,实体会由此原点逐渐入侵......”
梁挽颐隐隐觉得她好像摸到了什么关键的线索,一切不再是一个点一个点地隐在迷雾中,而是形成了线,又组成了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
但在这由点到线再到面的过程中,又似乎缺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让她没办法将这些内容完整地拼接起来。
她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就像是回到了高中时期,在做英语试卷上的完形填空,选项里的每一个单词似乎都能往文章里填,但不管怎么组合都有种既合理又不太合理的矛盾感。
梁挽颐在厨房里站了一会儿,在炒面再次变凉之前,她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端着盘子转身走了出去。
她很不合时宜地想着,也不知道现在高中英语试卷上的完形填空比她当年上学的时候难了多少。
作者有话说:
耶!马上就2023了!离完结还远吗?!
明年我一定支棱起来,每天尽量多写点啊啊啊!冲呀!
还是评论前五十发红包!
第53章 ⑤③
吃完饭已经下午了, 徐念还是没回来。
电路昨天就被修好了,梁挽颐向萧野借了充电器,给手机充满了电。
虽然不能联网, 但手机也有很多别的功能,可以用来看时间, 还能用来照明。
徐念不让他们出门, 他们就老老实实地在木屋里待着,三个人聚在一起, 恐惧的情绪好像也没那么重了。
梁挽颐在卧室里翻出了她昨天脱下来的外套,很快就在里面找到了黄采芹留下的那个日记本。
徐念没把日记本拿走, 那张星空的照片和她们的合影还夹在日记的夹层里, 完好无损。
梁挽颐犹豫了一下,最终没将日记本翻看, 里面的内容她已经看过了, 但只是简单地回忆, 依旧会让她心里生出一种抵触感来。
她没再继续去想那些,而是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会儿窗外的雪。
这之后,萧野就不知从哪掏出了一盒扑克牌,邀请她和田悦一起斗地主。
梁挽颐挺佩服萧野的,在这种不明危险的情况下居然还有心情斗地主, 也不知道该说他是心大, 还是适应能力强。
不过梁挽颐也没拒绝,这样在客厅里无所事事的状态, 她很容易会胡思乱想, 一会儿去思考徐念说的那些话, 一会儿又去思考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总忍不住想将得到的线索串联起来。
但梁挽颐又能明显地感觉到, 她活跃的思绪是很危险的,很可能会招来它们的注视。
三个人围坐在茶几旁开始斗地主,梁挽颐因为心不在焉经常走神出错牌,田悦惊慌的情绪也没完全缓解,话少得可怜,反倒是萧野一直在找话题活跃气氛,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萧野也很明显是在强颜欢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暖气熏得人又有了困意,三人从喜欢的电影聊到了喜欢的食物,没营养的无聊话题说了个遍,紧绷的情绪却仍没能缓解。
萧野再次提醒梁挽颐出错了牌后,田悦突然指着窗外道:“你们看,雪停了。”
她的语气里难得带上了几分欣喜,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梁挽颐和萧野都顺着她的目光扭头向窗外看去,雪确实停了,但天还是阴的,郁郁浓浓的一片,像搅不散的墨,结成了块。
今夜应该还是看不到星空。
梁挽颐用手表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七点半了,徐念还没回来,之前那种窘迫感消失了,她开始担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