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树眼睛一亮,欣喜道:“我一定会去的!到时候到王府去拜访姐姐。”
“好。”云飘飘笑道。
“三星县就交给二位了。”云飘飘面向新来上任的两名地方官。
“下官等定不负使命!”新来的地方官应得铿锵有力。
道完别,一行人便走上回渝州城的路。
来三星县时,云飘飘刚坐马车还不适应,虽然端王府的马车宽敞, 座位下也特意加了棕垫, 但还是被颠得浑身疼,只有靠着萧池安才会稍稍好一些。
今日云飘飘一上车, 居然发现发马车中被垫上了一层层锦被软垫, 坐上去柔软舒适。
“娘子。”萧池安坐在一堆锦缎中, 怀里还抱了个软枕, 此时正将下巴磕在上面朝云飘飘招手, “快过来坐。”
云飘飘这才知道方才她和程树讲话时萧池安一直想她快些上马车是为了什么。
云飘飘被萧池安拉着坐下,偏头看他,“这些是殿下准备的?”
“嗯,这样娘子坐着就不会不舒服啦。”萧池安脑袋抵在枕上,眉眼弯弯,乖得不得了。
“谢谢殿下。”云飘飘轻声道。
她没有去问萧池安这些东西都是从哪儿买来的,相处几个月,萧池安总是能给她带来各种各样的小惊喜。
明明只是个傻子,却惯会疼人。
她不理解,像萧池安这么乖的性格,为什么在原书中会被那么多人忌惮厌弃,甚至将他一个心智不全的傻子派发到渝州这样偏远贫苦的地方。
原书中其实对端王萧池安着墨不多,云飘飘只从同事老师的安利中听过几嘴,萧池安痴傻愚钝,被皇帝厌弃贬到渝州,下场凄惨。
因着对原书剧情知晓不全,云飘飘其实一直不敢掉以轻心。
假如情况良好,她和萧池安永远待在渝州城,她能尽自己的全力护着萧池安,保证他平平安安开开心心,但万一日后局势动荡……
她就只好带着萧池安出门四处流浪捡垃圾吃了。
云飘飘将自己想笑了,看着萧池安明亮的眼眸,恍惚觉得就算自己真的提出让萧池安去捡垃圾,萧池安也会傻呵呵乖巧地答应的。
萧池安还在期待地看着云飘飘等娘子夸他,浑然不知云飘飘心里正在打算盘。
马车外雨声淅沥淅沥,打在车顶上,是叮叮咚咚,路北等侍卫披了蓑衣和斗笠,骑着马护在马车两侧。
马车内,小小的空间里,充斥着温馨安逸的气氛。
“刚刚头上撞到的地方我再看看。”云飘飘开口。
方才她只来得及随意摸摸哄了哄,没有细看到底伤到没,要是撞了个包,回去要让黄大娘抹一点药油的。
“好。”萧池安闻言听话地低头,微微向前抵进云飘飘怀里。
云飘飘双手捧在他耳边,仔细瞧了瞧,没有发现鼓包的地方,她松口气,“还疼不疼?”
“不疼。”萧池安脑袋在云飘飘怀里蹭蹭。
接连几日下雨,道路上的泥被浸泡久了,软烂湿滑,马车车轮继续向前,猝不及防蓦地一滑!
车身一歪,萧池安反应迅速起身一把搂住云飘飘,两人一同重重砸在马车壁上。
“王爷王妃!”驾车的顺子吓了一大跳,惊恐地单膝跪在马车外,“属下失职!”
云飘飘惊魂未定,她并没有伤到哪儿,整个人都被萧池安紧紧护着。
倒是萧池安护着她撞在了车壁上,抱着她手垫在她的脑后,狠狠在车壁上磨了一下。
马车重新停稳,云飘飘立刻拉过萧池安的手,就见手背关节果然被磨破了好几处,还透出隐隐血迹。
萧池安主动出口:“没事娘子,我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萧池安随意撞一下脑袋没有起包就会疼得泪汪汪的,如今指节红肿破皮成这样,云飘飘紧皱眉头。
虽然不愉,但雨天路滑,难免发生意外,这也不是驾车之人的错。
云飘飘无意怪罪顺子,对外面开口道:“继续吧,小心平缓着些,慢一点没关系。”
“是,王妃。”顺子在外头应了,行驶得越发小心。
当初出门时黄大娘考虑周到,在马车内备了日常药物,除了萧池安每日固定要吃的药才,其余的跌打损伤等药也都配备齐全。
云飘飘回忆着出门前黄大娘说的话,翻出一小罐药粉,小心翼翼撒在萧池安手背伤处,“疼吗?”
“不疼。”萧池安摇头,难得没有借此撒娇。
可云飘飘倒是心疼坏了,抹好药粉后找了一张轻薄些的帕子将萧池安的手包裹起来,最后轻轻吹了吹。
“这只手不准再动了。”云飘飘板着脸告诫,“回去再让黄大娘重新替你好好包一次。”
虽然萧池安点头应了表示自己不会乱动,但云飘飘还是将萧池安那只手的手心轻轻握在自己手里,萧池安也不挣,任由她握着。
回去的路途花的时间比来时多了些,马车刚驾入渝州城大门,一早得到消息知道王妃要回来的刘波一早便在城门口等着了。
除了他以外,还有许多百姓也早就翘首以盼等着王妃回城。
马车稳稳当当停在端王府门口,云飘飘拉着萧池安一边走,一边听刘波给她汇报她不在的这几日里渝州城的情况。
“田大前两日刚回来,带出去的百姓们也回来了,还拉了好些隔壁州县的人来咱这儿做生意。”
“青苍山那伙土匪现在一个个都挺老实的,我这几日亲自上去看过,有些橘子苗都在开花了!只是这头年接的果还吃不得,不然今年冬天就能结小橘子了呢。”
“对了,学堂里这段时间我看……”
云飘飘好笑地打断他,“我只是走了不到十天,不是走了一年。”
刘波嘿嘿笑着挠了挠脑袋,“是是是,下官话多。”
“刘管事,你快看看殿下的手,带他去替他重新包扎一下。”回了王府,云飘飘对着刘管事道,神情严肃。
刘管事见此,脸上一惊,唯恐是受了什么大伤,将萧池安引到王府里特置的药房一看,原来就是擦破了点皮。
且因为云飘飘抹过药又拿帕子包过了,恐怕是再过两日就能完全看不出了。
刘管事:“……”
见刘管事站着不动也不说话,萧池安坐在椅子上,懒洋洋道:“本王这伤是不能治了?”
见王爷心情好,刘管事也放松了些,脸上带笑,胆子大着说道:“王爷这伤,再不赶紧包扎就快好了。”
他是真心为萧池安感到高兴。
以往在京城,在宫里头的时候,王爷什么伤没受过?经常是一身血痕,还有好些次是差点便没了性命的,硬生生扛过来。
如今却有了这么一个人,连他手背擦破点皮便担心不已。
“王妃是真的关心王爷。”刘管事感叹道。
萧池安也盯着自己的手背发神。
他又想起他幼时,一个人在宫中,无依无靠,甚至连个送水的太监都没有,过着如同野狗般的日子。
有一年……是六岁还是七岁,他记不清了。
只记得是个很冷的冬天,天寒地冻,他一个人待在冷宫——其实也不是冷宫,在之前,这里是后宫最繁华的一座宫殿,皇后娘娘住的地方,但自从皇后娘娘没了,这里就荒废了。
院子里有水井,在冬天井水面上结了好厚好厚的一层冰啊,小小的萧池安根本没法从那里打水。
他只有刨了一些雪,等它们化掉再用,渴了也直接挖雪吃。
他还记得那时候他的手长满了冻疮,甚至很多处还开裂了,流出来的血都不是热的,而是冰的。
雪和血混在一起,是粉红的。
天气热起来之后伤口也不会长好,而是发痒发烂,甚至还会有些嫔妃会故意带着婢女太监来欺负他,将他的手踩在地上碾。
他后来长大一点,手上又是总沾满了血,但由他自己的血,转变成了别人的,他亲手手刃了所有曾经欺压过他的人。
那双血肉模糊的手,渐渐与眼前这双连擦破了一点点皮就被云飘飘小心包起来吹了又吹,怕他乱动还特意握了一路的手重合。
“怎么样?”云飘飘好不容易应付完了刘波,来到门前。
“禀报王妃,王爷手上的伤没有大问题,还是按照王妃一开始的处理方法简单包扎就可以,不久就会好的。”刘管事笑呵呵道。
“是吗?”听了刘管事的话,云飘飘还是放不下心来,亲自上前看萧池安的手。
“还疼不疼?”她拉起萧池安的指尖。
萧池安抬头静静望着她,半响道:“疼。”
作者有话说:
萧池安:“疼。”
王妃:吹吹。
*
没关系,你现在遇见云飘飘了。
这章写得我自己心疼呜呜,晚了十分钟,抱抱我的读者乖乖们。
第42章
萧池安喊疼, 云飘飘就又拉着他的手吹了好一会儿。
萧池安顺势钩住云飘飘白玉般的两根手指,紧紧抓在手中,感受着手背上拂过的微微凉风, 恍惚间这双手变回了幼时那双伤痕累累的手,被云飘飘一吹, 就没那么疼了。
那段不堪的日子其实也没有持续太久, 只有四五年的样子,到了他十岁逐渐长大明事, 懂得反击之后,便很少受欺负了。
深宫中没有记忆, 两年过去, 死掉的人就不会再被人记得了,哪怕那是曾经尊贵无双一人之下的皇后娘娘, 哪怕那是一出生在襁褓中就被封为了太子的嫡皇子。
萧池安仿佛被所有人遗忘了, 只除了那些时不时来以欺负他为乐的不受宠嫔妃和太监宫女们。
他那位父皇并不管他, 甚至从来没有来冷宫里看过他一次,任由他自生自灭,他在后宫里遭遇了些什么,被什么人欺辱,也从来没有谁来撑腰。
同等的, 他做了些什么, 杀了哪个人,也没人能来管他。
最开始萧池安太小, 还不知道反抗, 也反抗不了, 被打被骂, 被推到水池里, 被放狗咬。
后来长大些,他就开始学会反击,在再有人来找自己麻烦时狠狠还回去。
他那时候还并没有强烈的阴暗报复心理,只希望,某一天一睁眼,就会有人来救他,带他从这里逃出去,带他脱离水火。
他之前嫉妒过王阿豆,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嫉妒。
但就在那样的环境下,小小的萧池安坚持着,踩着一个一个血脚印,挣扎着长大,像一条小野狼,像一颗小树苗。
好在——最后他站到云飘飘身边了。
他专注盯着云飘飘,从端丽眉眼往下依次看过秀挺的鼻尖、淡红薄唇,似乎要把这张脸牢牢刻进心底。
就着云飘飘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姿势,他自然地环住云飘飘的腰,将人拉近,脸贴在云飘飘的腰间。
刘管事识趣地往外退开,嘴里说道:“属下去厨房看看黄大娘晚膳准备得如何了。”
云飘飘与萧池安这几日舟车劳顿,黄大娘早就心疼得不得了,特意一早便开始备菜,打算好好做一顿给二人补补身子。
晚膳备得丰盛,炖了乌鸡汤,用柴火煨了好几个时辰,软烂脱骨,一打开汤罐盖子,香气扑面而来,一层金灿灿的油浮在最上面。
云飘飘不爱荤腥油腻,尝几口便想停下,黄大娘瞧见了,不赞同道:“王妃吃这么少怎么行,最近几日都天气不好,又外出奔波一趟回来,须得多吃些补身子那。”
萧池安也在一边点头学嘴道:“娘子要多吃些。”
最后云飘飘硬是被黄大娘逼着喝了两大碗鸡汤才作罢,觉得自己仿佛能理解萧池安每日被逼着喝三碗药的感受了。
吃得太多,云飘飘一直到回到卧房还时不时打着小小的嗝。
这几日在外头,洗漱没那么方便,回到王府后云飘飘打算好好沐浴一番再休息。
但刚用完饭不宜立马洗漱,她站在卧房门外的小廊下转着圈散步消食。
院子里还下着小雨,水雾弥漫,借着廊下灯笼的光亮,可以看见院子里已经积了不少雨水,中间萧池安栽的那颗小桃树苗立在那里,被水滴打得动歪西倒,顽强地抵抗着风雨。
明日也许可以再给萧池安折几只竹叶船。
直到第二天清晨,雨还是没停,甚至比昨夜还大了些,直往窗台上打。
“这场雨都下多少天了。”用早饭时,云飘飘看向窗外喃喃,连日下雨,天空总是阴沉沉雾蒙蒙的,让人也跟着变得情绪低闷,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六月天,就是雨多,”黄大娘手脚麻利布着菜,抓空往外头瞟了一眼,“这一场大雨过去啊,天气就要真正热起来了哩!”
“还是到渝州来过的第一个夏天,”黄大娘乐观道,“天冷着刚搬来那阵,那条件苦的哟,好在天气一天天暖和,日子也一天天变好。”
回忆起她刚穿过来的那几天,云飘飘一笑,当时萧池安才认识她,对她排斥得很,像只养不熟的小野猫,惯爱瞪人,云飘飘花了好几天才把他毛摸顺了。
那时候萧池安还要经常翻墙爬树和蹲在王府凉亭边的池子边摸小红锦鲤,引着一大堆仆从侍卫追着他团团转,苦不堪言。
现在就听话了好多好多,云飘飘回过头吃饭,看到坐在她身边板着脸,看着情绪不高的萧池安。
应当是在三星县和云飘飘同床睡了几日养出了习惯,昨夜晚饭后萧池安扒在院子的门框上闹着偏要和她一起睡。
“不行,回你自个儿院子里去。”云飘飘拒绝。
“那我要去看小树苗。”萧池安找了个理由,不屈不挠道。
云飘飘皱眉道:“大晚上的还下着雨,你看什么小树苗?”
后来萧池安还是不情不愿被刘管家带回了他自己的院子,走的时候闷闷不乐地拖着步子。
看现在这副表情,是还记着昨夜的事呢。
还学会生隔夜气了,云飘飘盯了一眼萧池安,开口道:“好好吃饭。”
萧池安赌气:“我手疼,吃不了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