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他终于开口,却没多说什么话,只是朝着祝含烟的下巴微抬了抬:“我有女朋友。”
女人染着鲜艳红色指甲油的指尖处,火光倏地熄灭。
她看着祁祸的目光看去。
一个特别纯的小姑娘。
瘦、白,长发披肩,明明站在浮华酒吧门口,却让人觉得她似谪仙。
就这么看一眼,都十分有距离感。
祁祸目光一直紧紧锁定着女孩,没在她身上挪过一秒。
女人轻笑了声,收回手机,好不容易遇到这么极品的男人,可惜,人有了对象。
临离开前,她悠悠对祁祸说了句:
“你可爱的女朋友,好像不怎么在意你啊。”
祁祸眸色微沉。
祝含烟和祁祸之间的距离隔得不算近。
她能看到他们的互动,但无法听到他们聊了什么。
看到女人离开,祝含烟才朝祁祸走来。
祁祸也没对她说什么话,把她送上后座。
车门关闭的那一瞬间,祝含烟感到车内气氛变得有些凝滞。
她没说话,祁祸也沉默。
祁祸喝了酒没法开车,叫了司机,上车他就按下隔板。
汽车疾驰在马路上,轮胎迅速碾压着地面。
气氛不好时,祝含烟从来不会是打破氛围的那个人。
在与祝升荣和彭听莲的生活中,她早已适应各种冷漠的氛围。
祁祸却不习惯。
他本在等她开口。
哪怕只是问一句:“那个女的是谁?”
可她完全没有,似乎对他和别的女人的互动,毫无兴趣。
想到那女人离开前说的那句:“你女朋友好像不怎么在意你。”
信号灯变成绿色,原本该直行的路段,祁祸直接让司机停车。
汽车在街角停下。
司机下了车。
祁祸不喜欢冷战,他喜欢有事讲事,速战速决。
祝含烟因为他突然叫停车、突然解开安全带的动作,而有些愣怔地看向他。
平时祁祸在车里突然做出这种行为,就是要和她接吻。
而此刻非常明显,并不是适合接吻的氛围。
祁祸眸色幽幽,语气没什么温度:“祝含烟,你有没有身为我女朋友的自觉?”
祝含烟眨了眨眼。
意识到他是要说什么事。
于是十分虚心地请教:“那我应该怎么做?”
她是真不知道。
或者说,她是真不在意。
在祁祸问出她有没有身为他女友的自觉之前,她甚至在猜测,他是不是要提分手。
反正对他这样的人而言,分手不过是家常便饭。
在他问出那个问题之后,很显然,他不是要提分手,而是对于她旁观者的态度的不满。
祁祸是真对她的无动于衷有点儿生气。
但此刻,她一脸认真地问,她应该怎么做的时候。
他又觉得,在她面前,他真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法有。
能怎么办呢,他好不容易追到的女朋友,没谈过恋爱,对情爱风月都懵懂。
祁祸倏然俯身靠近她。
祝含烟知道祁祸在生气,她在问应该怎么做之后,等着祁祸的发作。
没想到祁祸会忽然凑近她。
她上初中之后,祝升荣就没再打过她了。
但童年的阴影刻进了骨子里,不久之前她又刚梦到了童年。
所以祝含烟下意识后退,脊背拼命地往车门躲。
皮肤与车门触碰,挤压出坚硬的疼。
可她一声不吭。
“咔哒”一声,安全带被解开。
祝含烟整个人都被抱进他怀里。
“躲什么?”祁祸慵懒的气息里裹挟着几分疑惑,“我亲你就让你这么怕?”
之前亲她,她虽然也会小猫挠痒似的抵抗,但整体还是享受、迎合的。
第一次见她这么害怕。
他没再亲她,长指沿着她紧绷的脊背慢慢顺。
前一秒还心跳如鼓,这一秒,才慢慢放缓下来。
原来人在生气的时候,突然的靠近,也不一定是要动手,也会是给一个拥抱。
祝含烟乖乖伏在他怀里。
“没有怕。”她说。
或者说,她怕的不是他。
祝含烟在他怀里撩起眼皮:“我应该怎么做?”
从和祁祸认识到现在,祁祸都是对她很好的人。
那么她会按照他的要求,学习做令他开心的事。
就连她的反应,都在时刻告诉他,她藏了很多事。
祁祸紧了紧圈着她的手臂,说:“你该到我身边来,对她说,我名草有主。”
他唇角微挑。
祝含烟想到那个画面,就很想笑。
憋了一会儿,没忍住还是笑起来。
她连笑都是轻轻的。
和她人一样安静。
但是眉眼弯弯,整张疏离无情绪都脸都舒展开,像清晨初绽的白山茶花。
祁祸抬手,拇指指腹与食指指腹一同慢条斯理碾着她的耳垂。
她浑身每一处都是细腻的。
得,她还没说自己做不到,他就已经开始为她想退路了。
祁祸说话时拖着尾音:“行,那你就往我面前一站,这个可以做到吧?”
祝含烟点点头,这个听起来很容易。
让他开心还挺简单的。
祁祸也跟着笑起来,他不笑的时候都有卧蚕,笑起来更明显,桃花眼缀满了缱绻情意。
“行为倒是无所谓,”她做不出来的事、说不出来的话,他不逼她,“但是祝含烟,你得记住,我是你的。”
同理,你也是我的。
祁祸带着祝含烟离开“邂逅”后,傅嘉谊也带着鞠暖走了。
结果鞠暖都在寝室待了好久,祝含烟都还没回来。
她还藏着衡星河的演唱会门票,今天这票和专辑照是怎么来的,她心知肚明。
祝含烟没回来,她自然不会直接就拿给程绮思,抢了祝含烟的风头。
衡星河的专辑循环播放到第二十遍,祝含烟终于回来。
之前鞠暖还会去瞧祝含烟的嘴巴,因为每次她和祁祸分开回来,嘴总是红肿水润的,看起来特好看。
现在她已经习惯了。
“你可终于回来了。”鞠暖从怀里嗖一下拿出门票,下巴朝程绮思座位一撇,“走?”
趁虞蔓还没回来,不然她要是看见她们和程绮思关系好,指不定会折腾程绮思。
祝含烟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鞠暖是说什么事。
“你直接给了不就行了。”
今天回来得有点儿晚,吹了夜风,祝含烟只穿了件奶蓝色的衬衣长裙,祁祸放她下车时把他身上那件oversize的皮衣给她披上了。
本就大的皮衣,她穿着跟偷了大人衣服似的。
爬了六楼到寝室,衣服里都是他身上的淡雪松味和烟草味,祝含烟有点儿热,一回来就脱外套。
“那哪成啊,”鞠暖凑祝含烟面前:“这不是沾了你的光,你没来我怎么给。”
她捏着门票晃了晃,“这就是圈层的力量。”
鞠暖提这话,祝含烟才想起,要到门票后,鞠暖跑去和衡星河聊得很嗨,后面又和其他她根本不认识的人一起玩各种酒桌游戏,如鱼得水。
祝含烟喜欢鞠暖这种性格。
喜欢,又有点儿羡慕。
在爱里长大的人,才会对谁都不设防。
程绮思本来躺床上玩手机,听到她们底下的对话,问:“给什么?”
“你的宝贝!”鞠暖把门票和专辑直接凑程绮思面前。
“我的天!”程绮思惊得直接从床上坐起来:“衡星河门票??这个座位是真实的吗?”
哪怕是她关注的站姐里,也没见有抢到这种内场vvip位置的。
“你们哪里来的?”她眼睛里写满了惊喜。
“嘿嘿,”鞠暖笑嘻嘻地说:“我说是衡星河亲手给的,你信不信?”
程绮思惊喜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嘴半天没合上。
也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
祝含烟看鞠暖这一脸献宝的样子就想笑。
她回到自己的座位,拿了洗漱用品准备去洗澡。
忽然想起一事:“门票钱是给衡星河吗?”
鞠暖已经把来龙去脉都告诉了程绮思,听到祝含烟的问题,扭头答:
“不啊,我本来想给他转账,他笑得以为我在开玩笑,说门票当然是送了,怎么可能要钱。”
“哦。”祝含烟应了声,朝卫生间走。
刚走两步,门口倏然传来动静。
虞蔓进门正好看见鞠暖和程绮思手里的门票。
一看到虞蔓,程绮思的手就下意识往回收,可刚收回,她顿了一下。
她一直乖乖听虞蔓的话。
可是祝含烟和鞠暖专门帮她要到衡星河演唱会最好位置的门票,她不想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躲着藏着。
又把票拿出来,带着一脸笑意继续和鞠暖聊天。
祝含烟没顾上她们,自己做自己的事去了。
想起衡星河,鞠暖记起一好玩的事:
“我给你说,今天你家衡星河还搞出了乌龙事件,含烟不是想帮你要票吗?结果祁祸以为她对衡星河感兴趣,还吃醋来着哈哈哈哈——”
虞蔓刚和谭岳约会回来。
途中她问谭岳,他和祁祸的打赌,赌的祁祸和祝含烟到底什么时候分手。
又被谭岳敷衍过去。
本来心情就不好,回来程绮思捧着那张门票就跟是什么大宝贝一样,鞠暖又在那一直说祁祸为了祝含烟怎么怎么样。
不用猜她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进不了祁祸他们圈子,但知道祁祸他们那圈子是什么样。
程绮思心里的宝贝,祁祸那群人压根就没放在眼里。
别说一张门票,哪怕进后台去找衡星河,对祁祸他们而言也根本不是事。
她知道祁祸是打赌才追的祝含烟,可是她受不了祝含烟在她面前各种炫耀祁祸对她的好。
虞蔓没上床,就那么坐在椅子上。
等祝含烟出来,看到的就是虞蔓一脸要找麻烦的表情。
她不喜欢在无聊的人和事上浪费时间,祝含烟把浴巾往椅背上一搭,准备上床。
却被虞蔓叫住。
“祝含烟,”虞蔓扯着唇角,皮笑肉不笑地站起来,“和祁祸在一起,很得意吧?”
程绮思在接鞠暖送来的门票时,是有想到虞蔓今天或许会发作,但万万没想到,是对祝含烟。
祝含烟扭头看向虞蔓。
没什么别的情绪,她只是不懂,虞蔓为什么突然说这句话。
她没觉得和祁祸在一起,有什么让她得意的。
鞠暖赶紧站到祝含烟身边来。
拧着眉头盯着虞蔓,一副守护者姿态护着祝含烟。
虞蔓才不想理鞠暖,她就只盯着祝含烟:“不知道你清不清楚,祁祸为什么追你?”
祝含烟没说话。
鞠暖说:“能为什么,因为喜欢呗?”
“喜欢?”虞蔓轻笑一声,“你在开玩笑吗鞠暖?谁不知道祁祸喜欢的类型和祝含烟完全不一样。”
“看来你们还都被蒙在鼓里,”她偏了偏头,一副为大家解惑的样子:“我就好心告诉你们吧。”
她再次看向祝含烟:“祁祸追你,是因为和人打了赌。”
说完,她便紧紧盯着祝含烟,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鞠暖和程绮思直接愣住了。
好一会儿,鞠暖才僵硬着脖颈去看祝含烟。
虽然祝含烟和祁祸还没交往几天,但是鞠暖知道,祝含烟有对祁祸动心。
不然她那个性格,就算祁祸为了追她飞机出事,她都不会答应和一个自己一丁儿都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的。
她也觉得祁祸奇怪,也知道祁祸以前交往的女友都是什么类型。
可是......祁祸又确实会为祝含烟吃醋,那些在意和心动,以她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来,不是假的。
虞蔓的话......一定很伤含烟。
一时间,整个寝室的人都在等着祝含烟的反应。
而祝含烟的反应是没什么反应。
她只觉得虞蔓可笑。
祝含烟平静地说:“我是知道打赌的事,不过我得到的信息,和你不太一样。”
她朝着虞蔓的方向走了一步:“你怎么只说祁祸打赌,不说是谁让祁祸打的赌?”
虞蔓喉间下意识吞咽了一瞬,而后梗着脖:“是谭岳,那又怎么样?”
鞠暖震惊地看着虞蔓。
“怎么样?”祝含烟轻声重复了一遍:“难道你不觉得恶心吗?你男友今天能用别的女生去打赌,以后就有可能是你。”
谭岳压根没把女人当人看。
“至于你说的打赌,我猜,他是没有把全程都告诉你吧?”祝含烟说:“比如,当时我就在场;比如,祁祸听到他用我打赌之后,踹了谭岳一脚,再比如,我把桌子掀在了他身上。”
祝含烟每说一句,虞蔓的脸色就沉下一分。
话已说完,祝含烟不再理她,对身旁关心自己的鞠暖低声说了句:“很晚了,去休息吧。”
话音刚落,虞蔓就大力打开门,怒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她甩回来的门“砰”地一声砸回来。
将整个寝室都荡出回响。
半晌,鞠暖才彻底反应过来,朝祝含烟比了个大拇指,“牛。”
休息了两天之后,祁祸就因为校庆而继续忙碌起来。
祝含烟也没有什么不适应的,祁祸忙,白天她就和以前没谈的时候一样,上课、兼职。
晚上祁祸忙完会来便利店陪她,她工作,他就买盒茶花味的薄荷糖干自己的事儿。
有时候是在手机上玩游戏,有时候带电脑写点论文之类的东西。
更多的时候,是趴在桌子上睡觉。
他们的训练强㛄婲度虽没有之前祁祸被蒋志国处罚时那么大,但依旧会让人很累。
祁祸一天练完,一句话都不想对别人说。
剩下的那点劲儿全留着给祝含烟说。
飞院校庆的前一天晚上,祁祸依旧趴桌上补觉。
祝含烟把收尾工作做完,放缓脚步走到祁祸面前。
他睡着时,放浪不羁的气质明显收敛许多。
最近大抵是因为训练强度太大,他没再把发型梳成背头,每次来见她,头发都是蓬松又柔软地落在额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