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冒雨送人回家,密码锁刚打开,只听见旋转楼梯处传来赤足奔跑声。那人撞进商柏谦怀里:“你怎么才来。”
3.
很多人爱唐幼颐,可时效短的可怜。
直到被商柏谦爱上的这年,她才知道,原来真的能有人爱她好多年。
* 本文又名《当死对头成了老公怎么作死他》《联姻后我真香了》
第32章 刺玫
九月底的气温不算低, 客厅仍开着空调,传来运作的响动。
兴许是此时的气氛使然,在昏暗的空间内, 安全感包裹周身, 姜疏宁生出一丝难以纾解的倾诉欲。
甚至越来越强烈。
说完那句话,傅西庭并未催促。
姜疏宁又沉默良久,才从混乱的思绪里, 找出令她不至于颠三倒四的开头:“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说的同父异母哥哥的母亲,是因为我妈妈而住院的事吗?”
傅西庭眼皮轻抬,很轻地嗯了声。
“住院的女人是他继母。”姜疏宁长吐出一口气, 很快继续道,“他的亲生母亲, 也是因为我妈而死。”
“……”
那年姜疏宁刚刚大三,与姜曼枝断绝来往后, 除却在琴行任琵琶老师以外,还在隔壁小区找了份家教工作。
因为学业紧张, 姜疏宁本想辞掉家教, 可给的工资是琴行工作的三倍。那时她需要这笔钱, 辞职便久久没有落实。
十月的一天。
家教学生的母亲打来电话,说雁宁路发生连环车祸。她的学生恰好经过,没能成功避开。
家人都在邻市出差, 想请姜疏宁帮忙照看。
得知消息, 姜疏宁很快赶到医院。
小男生也被吓得厉害,见到熟人, 立马红着眼睛喊:“小姜老师。”
了解好他的情况, 好在没有大事。
姜疏宁安抚了几句, 小男生才低声跟她讲:“真的好可怕。最前面的那辆白色宝马像疯了一样,赶在绿灯最后几秒穿过十字路,没想到直接别进了卡车肚子。”
当时姜疏宁年龄也不大,听见这种消息难免害怕,但小男生倾诉欲很旺盛,她只好敷衍接话:“人没事吗?”
“我不知道。”小男生摇头,“当时我被其他的车刮到,没来得及在现场多看。”
闻言,姜疏宁一笑:“这就是教训,以后上路要小心。”
“我就是慢慢骑才被刮到的。”男生的注意力明显不在这儿,随后他凑近说,“但宝马车主好像很严重,我走的时候,看见车身下好多血。”
姜疏宁根据他说的话,眼前闪过画面。
微微蹙眉,正要喊停让他别再说了,走廊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以及护士高声喊“让开”的声音。
一辆辆手术对接车迅速经过。
姜疏宁担心撞上伤患,于是等外面安静下来,才带着小男生离开。两人下了扶梯,走出大门。
忽然间,身侧匆匆跑过个衣衫不整的男人。
肩膀被碰撞,姜疏宁侧眸去看。
只见那背影像极了黎应榕。
因为心里膈应,姜疏宁很快便把这场车祸抛诸脑后,又过了一段时间,临近十一月底。
结束那周的阶段考试,她又恢复了兼职。
在学校门口,无意间遇见了个面色苍白的陌生女孩儿。
她看起来很年轻,穿了件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裹着米白色的羊毛毯,羸弱而瘦削。两颊凹陷,颧骨明显。
唯有那双眼睛黑的惊人。
盯上姜疏宁,便如同野兽撕扯住食物不再移动。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姜疏宁脚步微顿,脑海中百般思索,确定的确没有见过她,提步去了公交站牌。
而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
只要经过大门,姜疏宁就能看见她。
像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直到半月后的某天下午。
姜疏宁准备去上课,那女生一如既往地坐着轮椅,目光黏腻地看着她,眼神凛人又疯批。
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
姜疏宁习惯性颔首,可走了没两步,身后就响起轮椅滚动的声音。而后她回头,一杯刺骨的冰水迎面泼来。
校门口人不多,只有公交站牌下站了几个学生。
他们各自玩着手机,听见动静,好奇地扭头看一眼,又收回目光低垂下头。
寒意侵袭,姜疏宁忍不住倒抽冷气。
她后退一步,揉掉眼皮上滴滴答答的水珠,皱着眉去拍防水外套,语气不善:“你哪位?”
“徐幸予。”她歪头,“听过这个名字吗?”
其实那一瞬间,姜疏宁立马想到的是黎应榕。
可因为姓氏没能对上,她很快打消了念头。然而没想到,接下来徐幸予说的话,比冰水还要可怕。
“十月那场连环车祸,你知道吗?”
徐幸予唇角轻抬,薄薄的眼皮紧绷地掀起,开门见山道,“那辆白色宝马,是我妈妈的车。”
姜疏宁莫名:“跟我有关系吗?”
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像是激怒了对方,她骤然拔高声音:“你说跟你有关系吗!雁宁路北苑小区三栋1402,这个地址你应该并不陌生吧?姜、曼、枝!”
徐幸予的声调起伏不平。
到最后三个字,她几乎泣血般咬牙切齿。
喊叫声吸引了站牌下的学生,公交车稳稳停下,拉走了那几个频频张望的人。
姜疏宁喉咙一哽,浑身猝然变麻。
她忍不住睁大眼睛,试图将眼前那阵眩晕抹去,停顿片刻,才一字一句地问:“你妈妈……”
“死了。”
轻飘飘的两个字,毫不留情地抹灭一条生命。
心口仿若被重重砸了一拳,姜疏宁嘴唇翕动,僵硬地看向徐幸予。想要说些什么,却哑口无声。
而后徐幸予疯了一般大笑起来,双目赤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低声喃喃:“听说他们那天,刚进门就亲在了一起,后来窗帘被合拢,一直到车祸都没停止。”
“……”
“我知道这些都不怪你,可是、可是……”
之后徐幸予说的话,姜疏宁都听不清楚了。
只记得从第一句开始,耳膜轰鸣,她听见了电流滋滋声,眼前闪过的,全部都是很久前的那些画面。
恶心感翻腾倒海,直到回了宿舍,姜疏宁才干呕出来。
病了好几天,等到痊愈,姜疏宁特意去探寻那场车祸最后的结果。自那时起,徐幸予便再没出现过。
而两人再见,已是临近姜疏宁毕业。
……
傅西庭的掌心轻轻抚摸她后背。
姜疏宁始终没有回头,视线盯着虚空处,一眨也不眨地,将整个过去掩盖了姓名叙述出来。
“是很荒谬吧。”姜疏宁的声音沙哑,“听说她那时候刚被选上舞蹈演员,排练了将近半年,只为了十二月的演出。如果我是她,我可能会比她还要恨。”
傅西庭眼底情绪涌动,面上难得流露情绪:“你不会是她。”
姜疏宁没有说话。
“你善良、勇敢,永远揣着赤子之心。”傅西庭哑声夸赞,“你是这个上最棒的小姑娘。”
喉咙吞咽,姜疏宁抿紧了唇。
心头浓郁的热流淌过,过去的那些伤害,似乎在这一刻撕开伤口而疼痛,却也因为喜欢的人一句话,逐渐愈合。
傅西庭未察觉,抬手轻蹭过她后颈:“睡着了吗?”
“没有。”
姜疏宁重新转回头,将脸埋进他颈窝里,声音又细又小地说了句:“谢谢你。”
“……”傅西庭莞尔,没再说话。
他出神地看着电视屏幕。
时间不早了,电视节目从财经新闻变成一档连续剧,不知道傅西庭什么时候关掉了声音。
演员们无声交流,在出演默剧。
画面一转,变成了他设想中的场景。
傅西庭知道姜疏宁过去或许过得辛苦,可从未想过,原来上天在没有优待自己的同时,也不停折磨着他的宝贝。
怜惜与无力涌上心头,姜疏宁始终偏过脑袋,不愿让他看出情绪。傅西庭也纵着她,看上去不动声色,却忍得舌尖发麻。
手掌贴住姜疏宁的脊背,偏头很轻地吻了吻她的脸颊。
姜疏宁缓慢闭上眼,因为勇敢向前迈进一步,而感觉到此时与傅西庭的关系倏然拉近。
虽然艰难,可仍在向好处发展。
而未曾提起的毕业那年的十月。
在姜疏宁预推免复试结束,接受录取通知的前一天,徐幸予抗抑郁成功,回国第一时间找到了她。
并且带来了一个,姜疏宁此生都无法原谅的事。
原来从幼年起开始学的琵琶,只不过是姜曼枝用来挽回黎应榕的方式,甚至连学校、专业老师,以及师从的琵琶协会副会长柳逸琳教授,都是被黎应榕安排好的路。
她的所有努力,全部变成因为拥有黎家这块垫脚石。
姜疏宁不甘亦不服,十九岁的年纪明媚又张扬,还拥有艺术家得天独厚的傲气。于是她拒绝了深造,数十年的琵琶功底彻底成为禁.区。
纵然自卑,也决不回头。
-
周天下午。
傅西庭一早跟唐忱那边说好,打算带姜疏宁去山庄,然而两人刚出门,接到了傅云蔷的电话。
要他带姜疏宁回去吃饭。
傅云蔷难得有空,又极其热情地询问姜疏宁的口味,跃跃欲试地想要亲自下厨。
盛情难却,两人只好将温泉安排往后挪两天。
车子换了条道朝兰苑驶去。
临近别墅区,姜疏宁有些紧张地问:“空手上门不太好吧。而且还有你三爷爷在,我们这样……”
没说完话,傅西庭单手把着方向盘,另只手握住她的手拉到面前来,耐心地亲了亲:“又不是见家长,放松点。”
姜疏宁看着他。
恍然间觉得,两人间的那层膜随着上次坦白后而变薄。
就好像是在谈恋爱。
思及此,姜疏宁抽回手:“你好好开车。”
转头看向车窗外,她的唇角扬起。
傅西庭的余光瞥向她,抬起手,指腹缓慢抚过下唇,眼底浮现出意犹未尽的笑意。
两人很快抵达老宅。
事实也如同傅西庭所说的,偌大兰苑共三栋别墅,各房单独住在一起。而花园长廊互通,亲密无间。
唯独人烟稀少。
二房一大家子人常年不在家。
二叔傅和执掌瑞航航空,这半年将工作交给傅云蔷与次子傅见深后,带着妻子四处旅游。而四叔傅齐与傅和长子傅行周久居部队,甚少归家,女儿傅云意陪着姑姑在国外念书。
傅西庭这一脉就更惨了。
除却他与傅云蔷外,三哥傅骏宁与姑夫多数时候都在邻市工作,十天半月能回江北一次。
至于三房姜疏宁都见过。
今天全是熟人,傅云蔷擅活络气氛,一顿饭吃的喜气洋洋。
吃过饭时间还早。
傅西庭带姜疏宁在花园里消食,火烧云点亮了整片天,三房那边突然飞来一群鸽子。
喜庆又祥和。
姜疏宁站在石子路上,抬头看向天边。
腰身被捁住,傅西庭站在她身后,双手紧搂,微微躬身将下巴放在姜疏宁肩头:“冷吗?”
“我穿的厚呢,不冷。”
随即一阵凉风吹过,姜疏宁打了个寒颤。
傅西庭贴着她的后背笑,揶揄道:“你全身上下就嘴最硬。”
姜疏宁反击:“你不也是。”
“我是不是你不知道?”
姜疏宁稍愣,猝然扭过头瞪他。
不料傅西庭突然抬头,姜疏宁的唇擦过他的嘴角,他不怀好意的一笑,又凑近亲了下:“等着,去给你拿衣服。”
背影逐渐走远,姜疏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看见傅西庭下了台阶,稍稍卷起半截袖口的小臂劲瘦,指节分明的手滑入裤兜。
肩宽腿长,连后脑勺都格外好看。
等到人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姜疏宁哈了一口气,收回眼,百无聊赖地顺着十字路缓慢晃悠。
走着走着,眼中倏然映入一座小佛堂。
她看见不远处木门半开的房间内,蒲团上跪坐着白发老人,后背笔直,穿着素净。
是傅家老爷子。
刚才在饭桌上她话很少,傅老爷子也同样只听他们说话,带着笑的目光尤为慈善。
原来是拜佛之人啊。
脚步停顿,姜疏宁意识到这片或许不该入,赶紧转身,然而还是被傅老爷子发现了动静。
他在身后喊了声。
姜疏宁回头,老爷子走出佛堂。
“怎么一个人?小五呢。”
姜疏宁对上他的眼,随后礼貌垂下:“他去拿外套了。”
傅老爷子笑:“看你们感情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这些年他始终单着,我们都怕他心理出现问题。”
心理出现问题?
姜疏宁不动声色地抬眼:“您这话什么意思呀?”
“他没有跟你说吗?”傅老爷子诧异,“我看你们都走到这一步了,还以为他讲过家里的事。”
听见这话,姜疏宁莫名觉得不舒服:“他没说。”
见傅老爷子笑意渐隐,姜疏宁小声打探:“是有关他父母的事情吗?您跟我讲讲呗。”
“他父亲是被杀害的,罪犯后来判了死刑,但给小五留下的影响很深。刚成年那会儿,他把旁支几个亲戚算计在股掌间,到最后,一仓库的烟花被炸毁的干干净净。”傅老爷子盯着姜疏宁顿了顿,“虽然调查结果跟小五没关系,但咱们家呀,都怕他心理出什么问题。”
姜疏宁面色错愕,傅老爷子摆手:“嗐,好在这事儿都过去了,不提也罢,可别吓着你。”
“……”
“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来找爷爷。”
思索片刻,姜疏宁坦诚道:“我觉得他挺好。”
傅老爷子眸色浮现出细微波动。
姜疏宁:“对我有耐心,性格也好,不像您说的那样可怕。而且我觉得他父亲应该是个很好的人。”
提及傅濯,傅老爷子神色微妙:“为什么这么说?”
姜疏宁弯唇道:“父子一脉。傅西庭能成长为现在的样子,肯定是在他父亲身边耳濡目染。”
大片火烧云在不知不觉间散退。
落日余晖幽暗,姜疏宁与傅老爷子对视期间,她笑得眉眼灿烂:“您说呢?”
这段反转的话说的利索又连贯,仿若一早就准备好,只为等听这话的人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