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老头子眼神好着呢!”
等到回家后,周祈年趁爷爷奶奶不注意的工夫,拉过云盏问:“你大学的时候染过头发?”
他们回到卧室里了,周祈年坐在床上,云盏顺势坐他腿上,两只手勾着他的脖子,手指把玩着他银丝般的头发,“爷爷和你待了才几分钟啊,怎么这事儿都被他说出来了?”
“大学时候的照片有吗,给男朋友看看。”
“有,在家里,我买了个拍立得,拍了挺多照片的,回去给你找找。”云盏还是没忍住,“都已经这么光明正大的出入我家了,还是男朋友吗?得改口了。”
“还没订婚,不改,等你收了彩礼,再改口。”
云盏故意用词夸张:“彩礼很贵的,你出得起吗?”
周祈年:“我工资卡不都放在你那儿了,在理发店付钱的时候,你应该看到了余额吧?你说我出不出得起。”
他是真的犯规,还没结婚呢,硬把工资卡塞给云盏,还趁云盏不注意,把云盏各大收费平台的银行卡绑上他这张。
“你工资怎么这么高?”云盏好奇,“做游戏有这么赚钱吗?”
“那是《HEAVEN》的分成,全名游戏不是说说而已的,我当时是技术入股,就算退出工作室,只要《HEAVEN》上线一天,我就有一天的分成。”周祈年说。
两个人靠在一起,屋内暖融融的,眼神交汇便迸发出火花。外头的灯光照亮周祈年的半张脸,显示着沦陷与炽热,云盏睁着眼享受着这一刹那的温存,心砰砰地跳。好奇怪,明明喜欢了他这么久,可是每次见到他都会很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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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过后,春日气息越发浓郁,春回大地,枝头树梢冒着绿芽。万物复苏,就连阳光都不复冬日的凛冽,吹拂而过,带来几分温热。
云盏和周祈年一直计划着要去临坞,但一人春节过后都挺忙的,尤其是周祈年,游戏上线在即,他忙的脚点地。
等到游戏上线,已经是四月底了。
游戏上线的第一天,下载量破千万,网友好评如潮,充值金额过百亿。当晚,远扬科技举办庆功宴,周祈年被灌的大醉酩酊。回去的路上也不太清醒,最后是被傅远洋和他的司机扛上楼的。
好在庆功宴之后,周祈年迎来了他的假期,他和云盏打算趁假期回临坞。
隔天醒来,周祈年头疼不已,喝了半水壶的水才稍稍缓解,然后,上楼回屋洗澡。洗完澡出来,就看到他床上趴了个人,小腿抬起,在空中一晃一晃的,细白长腿晃得他刚喝过水的嗓子,又干涩了。
“什么时候过来的?”他打开衣柜,拿了套衣服穿上。
“你吹头发的时候。”云盏坐直身,怀里抱着一本厚厚的本子,见他换好衣服,招呼他,“我找到相册了,原来被我爸放在航天局的家属院里了,他前阵子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这个,把它带回来了。你过来看。”
“等会儿,你男朋友刚醒,还没来得及吃饭。”
“我给你带了皮蛋瘦肉粥,我爸做的,他说喝了酒的人最好吃点清淡的,还有一点儿小菜,都在楼下餐桌上。”
于是一人又下楼,陪周祈年喝粥。周祈年喝粥的时候才注意到,已经是下午三点,他瞥了眼窗外,天阴沉沉的,仿佛随时就要落下一场瓢泼大雨。
云盏也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思维发散:“像是世界末日,”顿了顿,她问,“万一明天是世界末日,你今天有什么事是一定要做的?”
他懒散地靠在椅子上,坐没坐相的,“和你坐在这儿看着世界末日到来。”
云盏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雨迟迟没下,意料之外的,乌云退散,藏在暗处的太阳却冒出来了。
云盏和周祈年坐在床上翻看相册,里面的照片不止有云盏大学时期拍的照片,还有云盏小时候的照片。呱呱坠地时皱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太婆;周岁宴时,已经漂亮的可见端倪了;五六岁坐在旋转木马上,暖黄色的灯光落在她身上,周围的一切都是枯燥的背景,唯独她脸上的笑鲜活又明媚。十几岁的云盏,亭亭玉立,穿着附中的校服,站在学校操场被人抓拍,嫩白的脸,五官虽稚嫩,但身上的冷艳气质仿佛能穿过相纸,穿过时间长河,栩栩如生地跳至他面前。
中途周祈年手机响,他拿起手机去阳台接电话。云盏上完厕所回来就看到这一幕,春风肆虐,吹鼓起他的衣角,他扬着桃花眼,朝她眨了眨眼,几秒时间,桃花堆满枝头。他后腰抵着阳台栏杆,一只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朝她勾了勾手指,姿态慵懒闲散,像是街边搭讪的流氓。
云盏是被流氓轻而易举勾走的人。
她缓缓走过去,顾及他在打电话,安安静静地靠在他怀里。晚风温柔,远处飘来一串歌声。
“……我遇见很多人却只想和你慢慢周旋
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带走我的思念
晚风很特别,善于留白洗洁
制造两人对视的画面,即可沦陷……”
歌声随着风声飘荡过耳,周祈年耳边的手机突然放下,他眼睫低垂,专注地注视着她。与此同时,她也仰头看着他,一阵清风吹过,却未想到卷起一场海啸,像是夏夜热潮般,数不清的炽热缱绻。
不知这种无声的沉默到底持续了多久,周祈年用手整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笑着说:“我突然想,如果我们一出生就认识,我们还会在一起吗?”
“会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佳偶天成。”她一个成语一个成语往外蹦。
“你最不缺青梅竹马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在咱们小区走一圈,同龄男生,几乎个个都是你的小竹马。”
云盏笑着:“我怎么闻到了一股醋味儿?”
“我可没吃醋,我就是觉得,你可能不太喜欢竹马?”周祈年叹气,“咱俩还是别当青梅竹马了,打小就认识的话,我感觉我得把你宠坏。”
“哎,好想和你当青梅竹马,”云盏故意和他对着干,“真希望明天一觉醒来,要么是世界末日,要么回到我们出生那天,安排我一出生就遇到你。”
周祈年笑的眉眼间春色涌动。
风渐吹,夹杂着回温的暖意,云盏和周祈年双手放在阳台栏杆上,微弓着腰,目光眺望远处天空。那一刻,云盏的脑海里只想到一句话,每每被他热烈注视时,都会让她想起曾经在书里看到的,加缪笔下的那句话。
――长相爱或共赴死,别无出路。
……
和你相爱一场,此生此世,或生或死,是我在这场爱里能做的所有。
――正文完――
第92章 chapter90
抵达临坞的那天, 阳光炽盛。
每年四月,临坞都会迎来雨季,来之前周祈年还忧心忡忡, 生怕下了飞机便是雨。幸运的是,天气预报没有出错, 天气大好。
室外温度, 二十三度。
临坞的机场占地面积只有京市机场占地面积的二十分之一, 小的不可思议。机场大厅也小的堪比高铁等候区,令人咋舌的是,遥遥望过去, 三分之一的外国面孔。
周祈年和她解释:“这边生意人很多,不过做的生意和你哥那种不一样, 小作坊, 小时候在外婆家, 一个小村庄,那儿几乎家家户户都办厂做生意。”
“也吸引了很多外国客商,不过多半是印尼、阿拉伯、巴基斯坦这些国家,对了, 我有个姑姑她丈夫还是巴基斯坦的, 不过人说的普通话特清楚, 没有一点儿口音。”
云盏恍然大悟, 牵着他的手往外走。
周祈年一只手牵着她, 另一只手拖着装有两个人行李的行李箱。春夏时节衣服单薄,两个人又是短期旅行, 因此一个行李箱就足够装下二人的东西了。
他抬手打了辆出租车,上车后和司机报了地址。
来之前,云盏和周祈年就已经订好了酒店, 酒店位于市中心,算不上多好的酒店,却是临坞的老牌酒店,层层块块的蓝色落地窗在光影照射下宛若波光粼粼的海面。
下榻后云盏才知晓,这家酒店总经理的儿子是周祈年的高中同学。在酒店休息的时候,周祈年打趣道:“我们班的学生,除了我以外,非富即贵。”
“是吗?可是那么好的家庭资源,都没有让他们考试考过你。”云盏从冰箱里拿了瓶水出来,拧了拧没拧开,递给周祈年。
确实不太好拧,周祈年也费了好大的力才拧开,递给云盏:“没办法,谁让你男朋友天赋异禀呢?”
“天赋异禀?没看出来,天生厚脸皮倒是看出来了。”
话音落下,云盏就被周祈年抓进怀里,她手里的水还没拧好,水斜斜地细漏出来,她急急的:“哎――水漏了!”
“皮痒了?”他捏着她的脸蛋反问。
云盏笑吟吟:“怎么,我要说皮痒了,你要怎样,打我吗?周祈年,你家暴,我要报警。”
“别报警,直接打119吧。”
“嗯?”
“你要是皮痒了,我直接干到你屁股疼。”
“……”
休息好后,二人离开酒店,拦了辆车去高霏霏任职的学校。
还是工作日,下午三点多,学校里响起上课铃声,远处传来的嘈杂喧嚣声霎时湮没,宛若游荡在外的小鸡仔们被关进牢笼里,安静的不发一言。
来之前云盏还挺担心的:“你确定门卫还记得你吗?万一门卫换了呢?”
结果周祈年上去,还不等他开口,门卫大叔粗糙厚实的手掌重重地拍着周祈年的背,“――你小子,终于舍得回家了啊!”
周祈年笑:“王叔,这么些年不见,手劲儿见长啊。”
王叔骄傲至极:“那可不,我天天早上五点起来跑步,绕操场八圈。”他眼珠子一转,话锋也随之换了个方向,“这位是……”
“我女朋友,云盏,”周祈年拉着云盏的手,介绍着,“这是王叔,他女儿也是这个学校的老师,就住我家楼下。”
“王叔您好。”
“你好你好,小姑娘长得真漂亮,安安你眼光真不错。”王叔眉飞色舞,“明天我休息,带她来我家吃饭,我给你们露一手。”
“行。”周祈年轻松应下,眼神往学校里边指了指,“那我们先进去了,对了,我妈办公室在哪儿啊?”
学校有三栋教学楼,每个年级单独一栋,等到一学年结束,下一学年开学,便是在新的教学楼上课。因此,老师的办公室也年年换。周祈年小时候有次过来,就找错过。他不知道高霏霏换教学楼了,还是由认得他的老师,叫上学生把他给带到高霏霏的办公室去的。
“春华楼三楼。”王叔长手一挥,“进去吧。”
“行,谢谢您,王叔。”
等进了学校,周祈年才发现自己的女朋友一脸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自己,“安安?”
周祈年咳了咳嗓,脸上难得有不自在的表情,云盏逮到了,抓着他的衣袖,“安安是你的小名是吗?安安?安安?安安看看我,安安,你别不说话啊。”
“安个屁。”周祈年不耐烦,伸手捂住她的嘴。
“唔嗷啊唔!”
“说什么?”他松开手。
听到她说:“恼羞成怒。”
周祈年冷冷地嗤笑一声,双手插兜,不搭理她,脚下生风,往教学楼走去。
云盏停在原地不动,慢条斯理地叫了一声。
“哥哥。”
“……”
周祈年停下脚。
“你走太快了,我跟不上。”
“……”
周祈年转过身,神情无奈,却满是纵容。
“回来接我。”
“……”
周祈年笑着原路返回:“有劲没劲?以后是不是也这样,一吵架就撒娇?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云盏惊奇地发现:“原来这种程度已经是吵架了?”
周祈年吊儿郎当的:“是,这种程度已经是吵架了。――那不然呢?我舍得和你吵架吗?就算你真惹我生气,我会和你吵架吗?”
“你是不会和我吵架,你会和我直接干一架。”云盏慢条斯理地补充。
至于在哪个地方干一架,不言而喻。
周祈年低眉敛笑,继而拉着她的手走向教学区。沿途遇到几个体育课偷溜去学校超市的学生,手里捧着冰激凌或是奶茶。周祈年想问云盏要不要吃的,又记起她牙不好不吃甜,于是改口问她:“饿不饿?要不给你买一份关东煮?”
“不饿。”她说,“不过你真准备让我和你妈在这里见面吗?”
哪有见家长是在这种场合的?
未免显得她太唐突不讲理了。
“怎么可能?我就带你来转转,看看我小时候常待的地方。我不和别人一样,我的童年没有看过一部动画片,也没和人去过游戏厅,唯一玩过的游戏大概就是在本子上和同桌下五子棋了。我基本就是上学、放学,放学之后就到我妈的学校――就这里,你别觉得无聊,待在这里挺有意思的。那时候我也不大,不到十岁,身边的都是十六七岁的学生,他们各个都乐意带我玩儿。运气好,有足球校队的踢球,我就在边上看着,他们也会拉着我一块儿踢球。”
“但大部分时间门还是坐在我妈的工位上写作业,遇到不会写的题目,我妈就会连人带本子的带去班里,放在投影仪上问他们班学生,这题怎么做,做出来今天的夜宵她买单。学校食堂晚上提供夜宵,最多十块钱,大家却竞争的非常激烈。我还记得我五年级的时候,一道数学题,硬是被他们班学生折腾出五种解题方法。”
“学校真的挺有意思的,有意思的大概是学校里的人,不只是学生,还有老师。周围的老师对我也很好,看到我过来都会给我买吃的――是特意给我买吃的。我还记得我妈说过,在学校上班和其他职场不太一样,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想往上爬的人使劲往上爬,想当咸鱼就别当班主任老老实实教书育人,只要用心上课认真上课,守着自己那一小块位置,也挺开心的。”
也正因此,才造就了这样的一个周祈年吧。
云盏想,他表现得像是个不缺爱的人,因为曾经被很多人认真地爱过,母亲也好,母亲身边的同事也好,母亲的学生也好,无一不在用自己的方式认真对他。可是一旦逃离了他的母亲,他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他才特别没有安全感,生怕一不小心,就失去了所有。
所以他才会哪怕被母亲放弃过、伤害过,依然毫无保留地原谅她,就像当初原谅云盏一样。
只有在她们的身上,周祈年才能找到关于爱这个词存在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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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盏在学校操场上晒太阳,周祈年则进了教学楼。
他不清楚语文办公室在哪一层,又是上课时间门点,连个指路的学生都没有,索性挨个办公室找过去。办公室的位置没变过靠楼梯口,门外贴了“XX学科办公室”字样铭牌。一直找到三楼,终于找到语文办公室,敲了敲门,推开,里面坐着的老师都安静盯着面前电脑,只有一个脑袋转了过来,“请问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