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垣说着要请教,勉力寻了几句诗词与陆彦探讨起来。
当下两人站在场边,陆彦回着沈垣的话,余光却能看见不远处平行骑马的二人。
日光下少女灿烂的笑容显得有些刺目耀眼。
他一双凤眸沉着,看不出情绪如何,与沈垣说话的语调没有半分变化。
沈垣聊着聊着却觉得无趣起来,其他人都在骑马,他却在这里与陆彦谈什么诗词,当真是乏味得很。
“我还不知陆兄马术如何,不如我们骑马比试一场?”沈垣试探建议道。
陆彦:“好。”
他如此畅快应下,沈垣立时来了兴致,要去马棚里亲自挑上一匹马。
陆彦却是看向那匹被丢在场边无人理睬的棕马,它做了坏事,如今被小姑娘无情丢弃。
陆彦朝它走过去,他来过这西山马场,这匹马与他最为契合。
这匹马性子傲,今日之前他从未想过,它会那么轻易被一个小姑娘的温言软语给驯服。
但再怎么掩饰,它依然是一匹桀骜不肯服输的烈马。
温然与纪谨言走了几圈下来,刚好走到沈盈与纪轻音附近。
纪轻音胆子小,试了几次也不敢上马,沈盈正在耐心劝她。
温然看着打算过去鼓励几句,纪轻音却忽然看向她的身后,目露惊喜道:“你们快看,陆公子在与沈公子赛马!”
温然回首,陆彦骑着那匹棕马,他速度极快,与沈垣之间的距离渐渐拉开。
他的马术极好,这一场比试对他来说根本没有难度。
他骑马从她身前而过时,她似乎又闻到那股极其浅淡的冷香,刚刚他坐在她身后,那股冷香围绕着她,像是要将她缠绕进去,令她沉沦。
只是面前的风迅疾又冷冽,让她很快清醒过来。
这一场比试,沈垣输得毫不意外。
纪轻音的目光始终不离陆彦,当下见他如此风姿,也对骑马起了浓厚的兴趣,她迫不及待地想学会骑马,但欲速则不达。
纪谨言还在想着寻什么话题,那边就听见自家妹妹“哎呦”了一声,转过头便见沈盈在一旁扶着纪轻音,面露无奈道:“纪妹妹上马上得太急,似乎崴着脚了。”
妹妹出事,纪谨言不能不管,他当即下马去照顾纪轻音。
温然本来也打算下马去看看,沈盈却道:“我与纪公子去就是,你在这里先休息一会儿。”
这是不让她跟着去的意思。
温然起先不明白沈盈为何这么说,直到她骑着马一转身看到身后的人。
陆彦不知何时到了她身后,沈垣早已策马奔向远方,如今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温然看向陆彦,她其实心中有许多话想问,但到真正可以相问的这一刻,她忽然觉得没有相问的必要。
她从一开始就将陆彦排除在选择之外。
或许如今什么都不问才是最好的结果。
这种念头闪过,温然垂眸收回目光,她拽着缰绳准备换个方向。
少女的心思藏得深,但陆彦似乎在她转眸之间读出了她的意思,他在她转身之时,启唇问道:“你想选他吗?”
想?
温然不由握紧手中的缰绳,这样的问话根本没有意义,哪有什么想不想,她只是在尽力选择最合适的那个人。
她不是温明妍,她也没有喜欢之人,更不会为此冒险。
“陆公子,你我身份有别,先前的事我希望不要再有下次。”
不及陆彦反应,温然说完立刻骑马离开。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陆彦看着她的背影,没有追上去。
他看得出,她在试图划清与他之间的关系。
她心中明明藏着疑问,却选择不相问。
她也并非想要选择纪谨言,便如她那日在书阁中说得那般——
她觉得没有感情才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那对象也并非一定要是谁。
既然如此,他为何要冒着风险将她交给其他人?
第15章
五日后,正是永嘉公主举办的马球赛当日。
永嘉公主是圣上长女,多年来深受皇帝恩宠与重视,她举办的马球赛年年都是京中盛事,京中受邀的王侯贵女公子众多,亦有清流门第子弟参与。
此次温家亦在受邀之列。
这种能见到天潢贵胄的场合,是万万不敢出错的。
因着府中三位少爷年龄尚小,此次秦氏只带府中三位姑娘一同前去,温秉丞提前问过这件事,得知秦氏事先找了嬷嬷来教礼仪,这才放下心来。
这种场合,既是挑战,也是机遇。
她们若是在马球赛上出彩,被天家之人看重,哪怕只留个印象都是好事。
温秉丞有这层意思,只是秦氏没传达过去,她无意给三个姑娘家增添压力,亦不想得什么天家看重。
皇室复杂,稍有行差踏错便会引来性命之忧,秦氏无意让三个女儿家心生攀附,所以只当不知温秉丞的意思。
温家马车到城西之时,尚未到未时。
马球赛虽在午后未正时刻举行,但此时城西这片被围起来的场地上已是车马骈阗,谁也不会真的赶着未正时刻才到。
在仆从的引领下,秦氏与温然等人进入场地落座。
四下已是热闹非凡,如今主位那边尚且空着,众人尚不拘礼,四处走动说话。
温明妍在府中被关了一个月,这种热闹场合,她自是坐不住的,向秦氏撒娇一番,便离了席位去寻小姐妹说话。
温明怡其实也有些坐不住,但她不似温明妍那么胆大,敢直接提出要求。
只是眼前春山如笑,之前所见又都是四四方方的天空,乍见这开阔天地,饶是温明怡再胆小,也按捺不住想要走动的心思。
她看了眼端庄坐在一旁的温然,凑上去小声道:“大姐姐,你想不想出去走走,我们不走远,就在周边散散步。”
温然转眸就对上温明怡满目的期待,她知温明怡胆小,不敢向秦氏直言,这才绕着圈子来让她帮忙。
温然侧身看向秦氏,不及她开口,秦氏笑着挥了挥手:“去吧,只是要记得时辰,莫回来晚了。”
得了秦氏应允,温然带着温明怡一道往外面走去。
春光和煦,风暖日丽。
满目翠意醉人,浓郁花香沁鼻扑来,温明怡起兴去追一只色彩鲜艳的蝴蝶,她追着蝴蝶小跑过拐角之处。
温然一个错眼,再抬眼竟是看不见温明怡的身影。
她绕过那个拐角,刚刚看见温明怡的背影,正要出声唤她让她慢些,接着便看见温明怡身形一个踉跄,竟是直接被人推倒在地。
温然眉间一凝,她快步上前。
少了绿叶丛影遮挡,两个华冠丽服的少女身影出现在前方,她们身后还跟着一大堆的仆从。
身着烟粉色衣衫的姑娘样貌清秀丽致,眉眼间却难掩傲气与鄙夷,她身旁着海棠红衣裙的女子容貌更上一乘,她并未言语,只是略有些不满地看向跌倒在地的温明怡。
“你竟还敢狡辩,分明是你冲撞上来,不仅吓走了阿锦的蝴蝶,还险些撞到我,竟还不知错,在这里顶嘴。”烟粉色衣衫的姑娘言语咄咄逼人。
温明怡本就胆子小,这会儿被她一吓,更是不敢说话。
温然几步上前走到她身边,将温明怡扶起来,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柔声问她:“出什么事了?”
温明怡怯弱地往后一退,她声音低若蚊蝇:“我刚刚追着蝴蝶跑过来,转身时不小心碰到这位姑娘,好像,好像还吓走了她们的蝴蝶。”
“你那是碰吗?分明是撞上来!你竟还不道歉?”烟粉色衣衫的姑娘家不肯罢休。
见她如此,温明怡害怕得一缩,唇畔翕动想要道歉。
温然蹙眉,她伸手将温明怡护到身后,抬眼看向面前的两人:“小妹不慎冲撞,并非有意,我替她道歉。只是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我妹妹为何会跌倒在地?”
温然语气不咄咄逼人,这话看似问询,其实却在质疑面前这两个姑娘欺负人。
安婉儿眉尾一扬:“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妹妹自己站不稳跌倒,你还想怪我们不成?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阿锦,我早说了,还不如不来,也省得与这些不识时务的人对话。”
“姑娘这话我听不懂,”温然一向不爱惹事,但这两人如此不讲理,也让她有些恼火,“这场马球赛是永嘉公主所办,我们也是受邀前来,姑娘难道是对永嘉公主邀请我们不满?”
这是搬出永嘉公主来压制她们。
赵锦儿一直没说话,这会儿才将目光移到温然身上,只一眼,她目光微凝。
赵锦儿这些年来往于宫中,京中美人也见过许多,但都不及眼前之人给她的冲击力更甚,她微微眯起双眸,突然有些好奇这人的身份。
“婉儿,别说了。”赵锦儿制止安婉儿继续逼问的架势,她似笑非笑看向面前的人,“刚刚只是一场误会,不知两位姑娘是哪家的,我们今日碰见也算是缘分。”
说是误会,其实依旧没有道歉的意思,她们也并不认为推倒温明怡是什么大事。
便是搬出永嘉公主来,她们似乎也不太放在心上。
如今询问她们的身份,也并非抱着交好的目的。
温然垂眸,她知道自己冲动了,她刚刚见温明怡被欺负,恼火之下并没有顾及分寸。
今日她若是得罪了哪家贵女,回去后怕还会连累温明怡被父亲责怪。
毕竟在权势面前,有时候对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温然心中思量百般,赵锦儿那边还在等她回话,只是尚未等到温然开口,有仆从急匆匆地走到这边,轻声在赵锦儿耳边说了什么。
赵锦儿双眸一亮,当下也顾不得温然,带着人直接离开。
安婉儿见她如此急切,心中思量怕是那位齐家公子到了,她瞪了眼温然,方才追了上去。
温明怡见这两位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小心翼翼地看向温然,歉疚道:“都怪我,我不该去追那蝴蝶的,这样也不会撞上她们了,也不知她们是谁,若是谁家的贵人……”
来之前,秦氏叮嘱过她们,莫要与旁人起冲突,温明怡也害怕招惹到什么不该招惹的人。
“没事,她们也不知道我们是谁,再说又不是你的错。”温然安慰道。
事到如今,再去后悔也没用,她说都说了,还能让时光倒流不成。
出了这桩事,温明怡不敢再乱跑,两人没走多久便往回去。
快要回到席位上时,远处传来响动,温然与温明怡循声看去。
在姑娘家你推我搡的间隙中,温然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他今日着一身玄青色的锦衣,比起白衣的温雅,今日他看起来更为清贵华然,眉目间少见笑意,初见时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在此刻尤为明显。
他与一人并肩而行,那人神色冷峻,虽则样貌俊美却让人不敢靠近。
两人走来引起不少动静,温然尚未收回目光,忽而听见身后有人喊道:“温姐姐。”
这称呼……
温然转身看去,纪轻音正在遥遥向她招手,纪谨言也站在一旁,见她看过去,面色微有些红意。
温然不再回头,她朝着纪轻音与纪谨言的方向走过去,温明怡也跟在她身后。
陆彦随意一瞥,便看见远处小姑娘朝着旁的男子走去,她甚至没有回头看向他一眼。
她说着身份有别,便说到做到。
陆彦低眸,眉眼间似乎染上更多冷意。
他面上不见温和之意时,让人有些不敢靠近。
安婉儿犹豫许久,最后还是赵锦儿推了她一把,她才鼓起勇气上前问道:“陆公子,你今日会上场比试吗?到时候我与你一队,好吗?”
陆彦没有看她,他声音不见波澜地道:“陆某还有事,先行告辞。”
这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了。
安婉儿满目失望地站在原地,赵锦儿蹙眉走上前:“要我说你也别放低自己的身份了,实在不行让侯爷帮忙。他陆彦再清贵,还能和皇家的人抗衡不成?”
安婉儿知道赵锦儿的意思,毕竟她和齐北陌的那桩亲事就是抢来的。
只是她还是更希望能亲自夺到陆彦的心。
“急什么?他又没定亲,也没喜欢的人,我慢慢来,不信捂不化他。”
她兴致满满,赵锦儿也懒得再劝,只是提到抢亲这桩事,她不由又想到齐北陌刚刚的冷脸。
他如此不肯待见她,看起来是当真没放下那位温家大姑娘了。
若非秦少洲派人告知于她,她竟不知,齐北陌还曾跑去云济寺对前未婚妻一表衷情。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她派去劫掠温然的人最后竟然被丢在京兆府前。
今日这场合,想必这位温家大姑娘也来了,她倒想看看这温然生得是什么狐媚模样,竟将她未来夫君的心缠得这么紧。
她也想知道,是谁这么不识趣,竟有本事将那些亡命之徒轻轻松松解决掉。
这温然身后,难不成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势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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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绾卿色》
文案:
景府嫡女景谙琼姿花貌,她与靖宁侯府世子裴昭指腹未婚,人人皆道郎才女貌,是为佳配
直到景谙做了一场梦,梦中她被人陷害,险些失了清白,反被人诬陷是她不知羞耻勾缠在先
一向温柔待她的裴昭不信她,往日处处维护她的长姐满眼失望地看着她,平日里宠爱她的祖母要她认命
她仓皇无措之际,却撞见裴昭和长姐互诉衷情
她的悲凉无助,反成全了他们的一片痴心
景谙从梦中惊醒,但此时她已被人算计中药
为避免陷入梦中的困境,她慌乱之下闯入一间厢房躲避
那身着玄青暗纹锦衣的男子站在她面前,门外是周府仆人的询问,他神色淡漠,眉眼冷意凌然
景谙压下害怕惶恐,泪光盈盈地望向他,她伸手勾住他的衣袖,低声求他:“求王爷救我。”
她知道他是郢王,世人都说他心性冷酷
但他曾从叛军手中救下她,她信他会救她,如今也只能求他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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郢王褚漠丰神俊朗,战功卓著
他于叛军围城之中护新帝登基,大权在握
京都人言他不近女色,贵女们为郢王妃之位各施本领之际,宫中一道赐婚圣旨,景家之女景谙成了郢王妃
众人都在猜测景谙是如何施展的狐媚之术,却不知景谙亦是惶恐
只有褚漠知道,自他回京之时,睡梦中不时出现的少女是如何婉转唤他名字,如何令他彻夜难眠
他本是无意,但最终还是起了意动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