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茗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今天晚上见了太多事,有点消化不了。
蔚巡生有自己的目的,带着束茗继续往里走,没有停。
这一路虽然惊闻不断,但没经历危险的事。
越往里走,蔚巡生的脚步越沉。
身边所有的声音在最鼎沸之时,又开始逐渐消失。
忽然,蔚巡生停住了脚步。
束茗也跟着停了下来,抬头,她只觉得自己眼前出现了一座红光的殿。
对,是殿。
她抬眸去看,在无数灯火红光照耀下,能看见这座殿宇无比高大,棱角繁多。
这不是楼阁。
蔚巡生在这座殿前停下脚步,好像在等待着谁。
良久,才有沉重而古旧的大门吱吱呀呀打开的声音。
殿门里透出更加耀眼的光,照得束茗下意识地眯起眼睛。
一个清瘦人影从光里出来,来到蔚巡生面前,微微行礼,道:“世子,里面请。”
蔚巡生看了一眼这人,生得白净,眉眼处飘红,不仅眉眼处有红,连唇上都点了些红。
不辨雌雄,但听声音像是男子。
蔚巡生抬脚,牵着束茗的手,带着姚子安,进了那道光门。
束茗只觉得眼前有超乎寻常的亮。
光门之后,大殿之上——
无人。
束茗很是疑惑,心道,这是怎么回事?
蔚巡生的目光却已经看向左侧一角,他道:“既然来了,为何不出来说话?”
光明照不到的黑暗里,走出一个少年。
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
那少年身后没人。
大殿里的只有蔚巡生、束茗、姚子安与那个少年。
姚子安看见那少年的时候,心中一怔。
说实话,他长这么大没见过比蔚巡生更好看的男子。
这个少年出现,颠覆他整个认知。
这世间居然真的有这样一个人,比蔚巡生生得更好看——那少年眸子里带着清冷,脸下棱角分明,皮肤雪白,不似他们这里的男子皮肤偏黄。
少年负手而行,小小年纪,走出了无尽沧桑之感。
这少年生得耀眼,但表情淡然,没有他本该拥有的炫目。
蔚巡生望着那个少年,一言不发。
那少年却先开口道:“我不想给宁叔添麻烦,便自己来了。”
蔚巡生冷笑:“怎么?来求饶?”
那少年望着蔚巡生:“来开诚布公。”
“好一个开诚布公。”蔚巡生让束茗松手,自己一步一步走向那少年,好像要确认什么事一般。
这时候的蔚巡生,宛若一个闻见了猎物的豹子,目光犀利,动作轻柔。
少年任由蔚巡生在他周围行走,岿然不动。
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的姚子安,与听着对话的束茗,满脸疑惑。
总觉得那两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罩住了,被蔽在尘世之外,所有的对话都不在他们的认知范围内。
少年不紧不慢地从衣袖中拿出一个信封,递给蔚巡生:“见面礼,还请笑纳。”
蔚巡生眯着眼,双指一夹,从少年手中抽过那个信封,一点也不着急,塞进衣袖,道:“既然是开诚布公,该报上名字。”
此时蔚巡生已经走到了少年的身侧,少年侧目,缓缓道:“北寰言。”
作者有话说:
下本书男主上线(北寰言),这本书剧情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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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看清
“北寰言?”
蔚巡生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 那一瞬间有许多事情在他那里汇总,最后归结到这个名字上时,他什么都懂了。
“能让你亲自跑一趟, 必然不是什么小事。”蔚巡生挑眉。
北寰言不置可否, 只道:“你的事与我的事, 在我看来是同一件事。”
“有什么头绪吗?”蔚巡生问。
北寰言道:“千头万绪。只怕是最差的那个头绪。”
蔚巡生笑了:“你来只是为了给我这封信?”
北寰言点头,道:“我觉得这封信足以解我们现在的困局。”
“你希望我做什么?”蔚巡生问。
“做勤王府该做的事。”北寰言转过身,正视蔚巡生。
蔚巡生轻笑一声, 听明白北寰言暗指,也不多言, 转身就走。
他走到束茗身边, 牵着她的手,道:“走。”
姚子安:“???”
这就回去了?束茗心里也在问。
怎么蔚巡生跑了这么远的路, 冒了这么大的险, 最后只是为了见这一个少年,说几句话, 还没把话说明白, 这就要回去了?
束茗的疑惑,也是姚子安的疑惑。
他感觉自己刚才好像是听了一场天书,每一个字拆开, 他都知道什么意思,但是放在一起他就完全没听懂。
蔚巡生出了那殿门, 并没有着急回去, 而是继续在黑市里闲逛。
仿佛刚才名叫北寰言的少年从未出现过。
他们也没说过话。
姚子安双手环抱在胸口, 跟在蔚巡生身后, 脑子里装满了疑问。
忽然蔚巡生看见了什么东西, 拉着束茗快跑两步, 蹲下随便拿起一个,塞进束茗手里,道:“你看看。”
束茗脑子还在想着方才的那个大殿,那个少年,手中冷不丁多了一个东西,一时间还反应过来,问:“什么?”
蔚巡生把她手里的东西拿起来,放在她眼前:“看得清吗?”
那东西在眼前,她视线忽然有了焦点。
这个比上次舒星拿给她的那个折光镜看得更加清楚。
她终于看清了蔚巡生的模样。
谪仙一般的贵公子,正满眼温情地望着,满脸期待。
他的唇真薄,原来声音都是从那张嘴里发出来的。
“怎么样?”
那唇动了,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有诱惑。
束茗回过神,连连点头:“看清了。比之前那个看得还清楚。”
“你再选选?”蔚巡生指着地上。
束茗顺着看去,只见一张红布上,铺满了各式各样的折光镜。
忽然束茗明白了,问道:“你来黑市,是为了帮我找这个东西?”
蔚巡生微笑,不置可否。
卖折光镜的商人,见那姑娘用了,不给钱,不耐烦道:“买不买,不买还我!”
不等束茗说话,蔚巡生问道:“多少钱?”
“一百两一个。”那人没好气地翻了一眼蔚巡生。
姚子安听了瞬间就要掀摊子。
蔚巡生拦住他,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丢到那人面前:“一百两买你所有的,卖不卖?”
他这一包折光镜,少说也有五六十个,一百两买五六十个……
折光镜商人还在犹豫,蔚巡生弯腰捡起银票,道:“那算了。”
“别啊!”折光镜商人立即道,“成交!”
蔚巡生挑眉,松手,银票重新落在摊子上,那商人立即捡起来揣怀里。
蔚巡生示意姚子安把东西全部收起来,带走。
姚子安小声嘀咕:“就知道使唤我干活。”
这一包东西姚子安拿得不费劲,随便卷一卷,就捆成一个包袱,背在身上。
蔚巡生现学现卖,没想到还真砍价砍成功了。
回去的路上,束茗手上拿着一个折光镜,她把镜子放在眼前,才终于看清楚这黑市的样子——
这是建在一片山石之间的集市。
这里石头长得奇怪,扁平而黝黑立在土地上。
层层叠叠,像是纸片一般。
那些黑色纸片山岩上,有点点红光。
远看就像是山峦间飞舞的红萤。
近看实则是黑市的人在山岩上打了许多刚好能容下一个人坐的位置,那些人卖家,或坐或站或躺或倒立,面前都摆着自己想要出售的东西。
黝黑的石山,红色灯火。
把这里映出一个荒漠繁盛之地。
这就是游离在东陵管辖之外,却又与东陵密不可分的地方——黑市。
束茗能看见周围有不少人都向他们投来奇怪、阴森的目光。
这些目光焦点在她身侧这个贵公子的身上。
更有一个舌头奇长的人,舔着手里的刀子,那刀子上还在滴血。那人在他们侧前方,阴恻恻地望着蔚巡生。
等他们快到时,那人抄起刀子,跃跃欲试。
束茗吓得不敢再拿着折光镜看,紧紧地贴着蔚巡生。
蔚巡生则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仿佛没看见一般,就这么直直地走了过去。
束茗听见身后那人传来不是人类发出的嘎嘎的笑声。
这一路束茗都不敢再拿折光镜看,只是一路跟着蔚巡生,直到上了马车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让一让,”束茗刚坐好,身后就有姚子安的声音跟着进来,“你坐那边去。”
蔚巡生被姚子安赶得坐到了束茗身边。
随即马车开始缓缓向西凉城行驶。
“这事你必须给我解释清楚。”姚子安都快好奇死了。
他迫切地想知道刚才在黑市里面发生事。
可蔚巡生不理会他,只道:“你出去骑马,你坐进来,我腿都伸不直。”
姚子安人高马大的,坐在马车里也不舒服,他白了蔚巡生一眼:“你当我喜欢坐在马车里呢?”
“那你还不滚出去?”蔚巡生说着便动脚。
“这事你不打算告诉我啊?”姚子安似乎不想走。
束茗反应非常快,道:“表哥,夜深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要尽快入城。这里毕竟是东陵边境……”
束茗这么一说,姚子安也觉得现在他们在外面不安全,先进城再说。
他立即起身,出马车骑马。
蔚巡生侧目看束茗:“你不好奇?”
束茗用蔚巡生能听见的声音回道:“能说的时候,你自然就说了。”
蔚巡生轻笑着:“你若生在世家,也是一个成大事的人。比姚子安强。”
*
这一路回去,只能听见外面寒风凌冽的声音。
束茗手上握着一个折光镜,心中暗暗欢喜。
虽然蔚巡生冒着这么大风险去黑市,不完全为了她,但是他想尽力补偿他的过错的心思,束茗确实是收到了。
听方才蔚巡生在黑市里与那个名叫北寰言的少年谈话没有头绪,看来在她病重的这些时日里,蔚巡生做了许多事。
这些事,肯定都是与勤王府、宁远商号还有许都有莫大的关系。
那个名叫北寰言的少年……
束茗蹙眉,虽然看不清模样,只觉得那副少年老成的样子,不是一般人。
束茗拿起手中的折光镜,看向蔚巡生。
马车里有风灯,随着马车一晃一摆,光线飘忽不定,束茗看见蔚巡生双手对插在袖子里,人靠在马车壁上,双眼紧闭,眉宇拧川。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清楚地看见蔚巡生的样子。
他生得真好看。
哪怕是这副一筹莫展的样子,也如从画中从出来的谪仙一般,让人挪不开眼。
他出来穿的是淡青色的锦服,里面嵌了一层棉,裹在他身上依然不觉得他臃肿。
他竟然这么瘦。
但平日里触碰,也没觉得他身子这么单薄。
现在用眼睛看了,才知道,他的脸上一直有病态的模样。
蔚巡生忽然睁开眼,看见束茗痴痴地望着他,眉宇瞬间就展开了,甚至还有些扬:“这东西好用吗?”
束茗慌忙收起来,连连点头。
“舒星说你这病,用药治不好。即便是用折光镜,也要找到适合的。”蔚巡生道,“好在今日卖得够多,等回去,你一个一个试,凑成一对,我找匠人帮你重塑,合在一起。这样开春了,你便可以自己跟着先生学习了。”
“谢谢……”束茗低着头,她不敢继续看蔚巡生。
蔚巡生牵住她的手,又道:“一会我们先去姚子安家,这些事,我慢慢解释给你们听。”
“我不听也没关系……”束茗感觉到蔚巡生的手有些凉,“你冷吗?手为什么这么凉?”
蔚巡生摇头:“无事,我冬日虽然不怎么病,可到底身子底子不好。出来时间太长,是这样的。”
束茗点点头,这事,她无能为力。
*
到姚府的时候已经过了亥时,蔚巡生让周年回勤王府,说自己今天就歇在姚府。
周年立即马不停蹄地赶回勤王府。
他们回来的时候姚夫人姚将军早就睡了,好在府上一直备着客房。
姚府管家见蔚巡生要留宿,便引着蔚巡生去了客房。
姚府管家走了之后,蔚巡生看了一圈客房里布局,脸瞬间有了颜色。
只有一张床。
束茗也拿折光镜看了一圈,当即心跳如雷。
他们虽然成婚了,可还未在一张床上睡过。
姚府管家不知情,现在在为了这事把人叫回来,似乎有些刻意。
两人尴尬地不知道要说什么的时候,姚子安推门而入。
看见他俩左一个右一个站得笔直,觉得纳闷,却也没多想,合上门,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第49章 共枕
姚子安这人不解风情, 来得恰到好处,化解了他们之间尴尬。
蔚巡生拉着束茗先坐了下来,示意姚子安也坐下来慢说。
姚子安好奇了一路了, 他都快好奇死了。
“那个少年……那个、那个叫……”姚子安努力回想, “叫北寰言的人, 是谁?”
“你好歹也是出身行伍,听到北寰这个姓氏,你脑子里没想过这少年是从哪里来的?”蔚巡生瞥了一眼姚子安。
姚子安闭眼想了想:“北寰……北寰这个姓, 我怎么听得这么耳熟?”
蔚巡生不理他,自顾自地倒了杯凉茶。
屋里地龙烧得火热, 喝一口凉茶刚好可以解燥热。
蔚巡生看向束茗, 问她:“要喝吗?”
束茗摇头,示意她不渴。
“这姓, 莫不是供在大相国寺, 开国十二功勋里那个占头功的北寰家?”姚子安终于想起来这个姓氏的来源。
蔚巡生喝了一口茶,缓缓道:“除了那个北寰, 还有别的吗?”
姚子安一拍大腿:“他是北寰将军的孙子?”
蔚巡生摇头, 提醒道:“他姓北寰,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