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盲妻——桥尘【完结】
时间:2023-03-28 09:14:29

  他们已经有几个月没说过话了。
  可她无时不刻能听到他的消息,触碰到有关于他的回忆。
  听到的时候心跳会加速,回忆起的时候身上会有一处难受。
  她伸手去压,只压在心口。
  装扮好,披上大氅,往门口去,在石子路上,束茗竟然碰见了蔚巡生。
  今日的他身着一身湛蓝色带着些许暗蓝花纹的锦衣,白玉束发,身上也披着一件白狐毛的大氅,精致的脸陷在毛里,多了些许雍容。
  他抬眸看见她,眸光淡然。
  “世子!”
  他身后院子里窜出一个女子,手里拿着暖炉,笑盈盈地把东西塞进蔚巡生的手里:“路上暖和。”
  蔚巡生没看她,只是望着束茗。
  那女子见蔚巡生没有反应,顺着他的目光去看,便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束茗。
  这一回头,束茗也看见了她。
  与她截然不同的两个女子,从面上就看得出来。
  那女子眉眼全是软糯与顺从,看见她的时候,礼貌地微笑,颔首,远远地给她福了个身子。
  蔚巡生道:“你回吧。”
  那女子软软地应了:“是。”
  蔚巡生披着大氅往束茗那边走去。
  如意低声道:“那姑娘八成就是最近到世子房里的人。”
  肯定是啊。
  自从他打发了琼花,院子里就都是内官伺候。如今忽然多了一个女子在海川阁,那必然就是勤王妃送过去的人。
  蔚巡生走到她身边,领先了几步,低声道:“走吧,母亲已经在等着了。”
  束茗没出声,只是默默地跟在后面。
  两辆马车,蔚光良与勤王妃一辆,蔚巡生与束茗一辆。
  蔚巡生看这车,就知道是母亲刻意安排的。
  他先上了马车,如意把束茗扶了上去,自己跟着马车走。
  蔚巡生坐在正里,靠着软枕,头略微后仰,闭着眼,闭目养神。
  束茗坐在一侧,低着头,没有说话。
  忽然蔚巡生动了,带着衣服的索索声,把手里的暖手炉塞进她手里。
  束茗愣了一下,抬头去看他。
  蔚巡生却又恢复了之前闭目养神的模样,向后靠着。
  束茗低头去看手里的暖炉,外面的套子没有绣花,像是随手做的,很是朴素。她拿起自己的手,轻轻地嗅了一下,是熟悉的味道。
第104章 绝望
  他们分院别居的这几个月, 束茗想了很多。
  在锦妃出事之前,他们还算是琴瑟和谐。
  去了一趟许都,锦妃出事赐死, 他们之间就有了一道鸿沟。
  她知道自己不坦诚, 让他伤心了。
  可他一副什么都知道, 非要逼她自己把伤口扣开的样子,亦是让她心寒。
  他问她,无非就是想让她主动跟他说锦妃那日跟他说了什么。
  其实相当于什么也没说, 因为她什么都没答应。
  后来锦妃死了,也没拿她的身世做文章, 她觉得这事能就此揭过。
  可蔚巡生不这么想。
  后来才有了他们赌气, 他去青楼,勤王妃往他房里送人。
  她或许有错, 蔚巡生也不全对。
  想了这几个月, 束茗忽然发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如果蔚巡生不主动, 她便没有了爱他的资本。
  因为在这段关系上, 他们是不平等的。
  无论是身份、学识、还是付出。
  哪一方面,都是蔚巡生高出她许多。
  所以当他收回手的时候,她根本不敢去追。
  姚府与勤王府离得不远。
  马车慢行, 也不过就是一刻钟的时间。
  马车停的一瞬间,蔚巡生起身, 顺手从她手上拿走了暖手炉。撩起车帘, 自顾自地下车去了。
  束茗愣了一下, 紧跟上去, 却没想到低头出去的时候被马车帘带了一下, 脸上的折光镜, 就那么掉了下来,碎在了地上。
  束茗慌了。
  前面蔚光良与勤王妃已经进去了,束茗看不清东西,即便是有如意扶着,她也不敢再动。
  后面还有来姚府观礼的人,马车在门口都是即停即走,要停往后院去的。
  如意小声劝了几句,束茗依然不动。
  蔚巡生回眸,快速退回来,拉住束茗的手,把她往里面引,在她耳边低语:“五层台阶。”
  蔚巡生的手是暖的,拉着她的时候手心潮湿,微微有汗。
  他跟最开始他们成婚那样,牵着她的手,上台阶的时候,手会稍微给一些力气,把她胳膊往上抬。
  束茗依着蔚巡生,跟上了蔚光良与勤王妃的脚步。
  看不见了,其他四感被骤然放大。
  她能在如此嘈杂的环境里听见蔚巡生略快的呼吸声,能感受到他指尖到掌心的温度不一样,能闻见他身上惯有的那种青草带着苦涩的味道。
  好似唇间也回味起了他们耳鬓厮磨的缠绵。
  蔚巡生引着她,进门,走路,上台阶,说贺词,入席。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熟悉地让她想哭。
  虽然蔚巡生今日说了许多话,没有一句话是对着自己说的。
  可他无微不至地照顾,不是假的。
  席面上多是凉菜,在这初冬就显得格外凉。
  好不容易侍女端上来一道热菜,蔚巡生凑在她耳边低语:“这菜名是如意福禄,绿色的是青菜,红色的是红椒。”
  束茗看不清,只能看个大概。
  这是青菜与红椒炒的素菜,是那时候她看过的婚礼菜单上的唯一的素菜?
  蔚巡生问:“想吃吗?”
  束茗点头。
  蔚巡生加了一块,没有放在她碗里,而是直接要喂给她:“吹一吹,小心。”
  束茗愣了一下,随即微微颔首,轻轻吹了一下,探头去咬。
  蔚巡生不动筷子,让她一口咬进了嘴里。
  如意在一边看着,连忙上前去,低声道:“爷,奴来伺候世子妃吧。”
  蔚巡生睨了如意一眼,便收了手。
  束茗转回身去,目光没有焦点,神情淡然。
  观礼结束,蔚巡生起身,拉住姚子安灌酒。
  花厅里好不热闹,军营里来了不少将军,带着自家的小子来凑热闹。
  都知道姚子安能喝点酒,都往死了灌他。
  一时间花厅里起哄人声此起彼伏,欢闹至极。
  宴席过后,年轻人在里面闹姚子安。长辈们在一起闲话,聊完准备回去。
  勤王妃问束茗是跟着他们回去,还是在这里等蔚巡生。
  束茗想了想说,跟他们回去。
  如意扶着束茗出了宴会厅,一路引着她往前马车走。蔚光良与勤王妃两人在前面走着上了车。
  束茗要上车的时候,如意在一边低声说:“世子妃,那边好像有人一直在盯着你。”
  “人?”
  束茗折光镜碎了,夜晚天太黑,她看不见。
  如意说有人一直在盯着她,她竟有些相信。
  “什么人?”束茗问。
  如意看了看说:“好像是个女子。”
  勤王妃与蔚光良的马车已经走了,束茗蹙眉犹豫片刻,还是上了马车。
  如意跟在边上一直盯着那个人,那个人身穿粗布衣衫,收拾得干净。看不清手上拿着什么东西,紧紧地抱在怀里。
  那女子看见束茗一个人上了马车,身边只跟着一个侍女,前面只有一个赶车人,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当即咬了牙,冲出街道,拦在路中。
  马夫立即勒马停车,束茗坐在里面心中一惊。
  如意见状上前厉喝:“大胆!”
  那女子不应,也不管如意,只看向马车里面。
  束茗有一种直觉,这人就是来找她的。
  “如意,让她上来。”束茗轻声道。
  “主子……这人不知道来历……”
  如意在外面小声回话,那人见状抬眸,小声回道:“我来自东边。”
  东边?!
  “让她上来。”束茗坚定地说道。
  如意蹙眉犹豫片刻,拿出马凳,让这女子上马车去。
  束茗撩开车帘,对车夫说道:“走慢些。如意。”
  如意立即会意,从身上掏出一些碎银子,递给车夫:“主子请你喝茶。”
  车夫懂事,接过来,缓缓地驱车。
  束茗坐在正里,那女子上来先是打量了一番束茗,才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放在束茗的手上。
  束茗看不见,她只能用摸的。
  她摸到这是一块牌子。
  东边……牌子……
  她心里想着。指尖顺着纹路,在心里画出了一个图案。
  锦家。
  束茗明白了这人从哪里来,瞬间泪如雨下。
  那女子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放在束茗腿上,什么也没说,就那么直接跳车跑了。
  车夫当即勒马。
  许久,里面才传出束茗的声音:“无事,回府吧。”
  车夫这才又驱着车,往回走。
  回桃园的路上束茗走得飞快,她虽然看不见,但是这里的路她早就记在了脑子里,哪怕在这漆黑如墨的夜里,也不会磕碰。
  如意跟在后面,只看着她裹紧了大氅,一路飞奔。
  回到了桃园,束茗屏退左右,只留下了如意。
  她让如意合上门,走到书桌前,把怀里抱着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如意过来,帮束茗把大氅取下来,狐疑地盯着桌上的那一小包东西看。
  束茗找出备用的折光镜戴上,走到书桌前,看着那一小包东西。
  “这是刚才那女子给主子的?”如意把大氅放好,也跟了过来。
  束茗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拆开。
  她抱着的时候,摸了摸这包裹,里面像是装了一些锦缎一样的软软的东西,又装了一些纸一样的东西,捏的时候能发出声响。还有一些硬硬的、细小的东西。
  打开。
  最上面铺着一层厚厚的红色丝绸。
  她拿起来,才发觉这厚厚的丝绸制品,是一个一个小肚兜。
  都是崭新的。
  从小到大,一共十五件,颜色鲜艳,针脚缜密。
  每一件上都秀的有寓意的图案,大体都是吉祥如意一类的寓意。
  束茗看着这些小肚兜,愣神许久,才继续往下翻。
  下面一层放的是银票。
  一张一千两。
  一共有二三十张的样子。
  最后落在包裹最下面的,是许多小玩意。有珠宝,有首饰,还有一些小孩玩儿的小东西。
  “主子……”
  如意盯着这些东西。
  再蠢的人都看明白了这是什么,束茗怎么可能看不明白?
  一年给她秀一件肚兜,这是她为母的挂念。一沓银票,是希望她以后有所依靠。那些小玩意,是她觉得好看、稀奇给她留下的。
  束茗从小就照顾病弱的养母,自小就开始帮家里干活。
  养母想照顾她,力不从心。
  她还要挪出手来照顾弟弟妹妹。
  她从未问家里要过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富贵人家的孩子出生就有这样好的肚兜穿在身上。
  而今这个小包裹像是囊括了她丢失的那些本应该锦衣玉食的生活一般,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是那个曾经在合宫夜宴上威胁过她的女子,是那个想要给她正常生活的女子,是最后被赐死闭口不提她的女子,把这东西千里迢迢地送了过来。
  那个女子从迈出这一步开始,就知道了这是无法回头的路,提前安排好了后事。
  她想要姚蔚两家做她儿子登上皇位的垫脚石,可恶至极。
  想要自己孩子好好活着的愿望,却是为人母的本能。
  谁都可以恨她,憎恶她,只有束茗不可以。
  束茗望着这一包裹东西,缓缓地蹲在地上,把自己抱成一个团。
  如意在一边看着,轻声道:“如果主子在这里生活的太痛苦,不如离开吧。”
  束茗抬眸,看向如意,眼睛无光。
  如意道:“离开这里也能好好地过。主子眼下有了银票,离开这里,去哪里都行。”
  束茗犹豫着。
  如意跪下,轻轻地道:“这里根本不值得主子留念。”
  束茗蹙眉,望着如意,心中留有犹疑。
  如意似是下了决心,收敛了气息跪在束茗身边,低声问:“您知道您为什么怀不上孩子吗?”
  束茗愣愣地,眼眸里有了一点点光,她缓缓地握住如意的胳膊:“为什么?”
  “避子汤啊……主子。”
  说话间,如意眼睛里滴落了一滴泪:“您与世子圆房了那么久,没有孩子,是因为每次圆房的以后,您都喝了避子汤啊!”
第105章 恨
  “避子汤!”
  束茗根本就没察觉, 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喝了那东西?
  以前明明她味觉很灵敏的!
  如意见束茗不信,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用火烧了一半的纸,递给束茗, 眼中带泪:“这是奴在小厨房捡到的。很早之前就捡到了, 奴根本不知道这是谁的东西, 怕说出来惹了祸事,便一直收着。直到去了许都临府,芷姑娘摸过姑娘的脉象, 跟言少卿说的时候,被奴听见了, 奴才知道这东西是喂给主子的!回想起来, 这东西就是在主子与世子圆房之后才捡到的!”
  束茗接过那纸,只见上面未烧完的地方写着一味红花。
  当即心下大乱。
  她呼吸骤慢, 眼睛睁圆, 盯着这烧了一半的纸。
  忽然无声哈哈大笑。
  束茗笑得满眼是泪。
  原来这世上,没有一个是她可以相信的人了。
  “如意, 你说我该怎么办?”
  束茗笑过之后, 迅速地冷静下来。这反常的态度,让如意都觉得胆寒。
  如意小心翼翼地说:“主子不恨吗?”
  “恨啊,”束茗望向如意, 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怎么可能不恨呢?!”
  如意立即跪下, 俯身:“奴愿意帮主子报仇!”
  “如何报?”
  如意回答:“五日之后, 王妃要宴请姚府与齐府来府上小聚。就在那时, 可以投毒。”
  “不可能的, 后厨你混不进去。”束茗道。
  如意道:“奴自有办法。”
  束茗闭上眼, 沉默良久, 才开口道:“好。这事就交给你了。事成之后,我带着你远走天涯。”
  如意抬眸,眼神坚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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