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蔓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等等我,等等我,嘶……我的脚崴了。”
扑通一声又趴在地上,惊起满地尘土。
姜芫忍住要发火的冲动,和姜蕙一同扶起她。
“不行,我走不了了。”脚刚沾地,一股剧痛袭来,姜蔓坐在地上,面露痛色。
姜菀忍无可忍,用力去拽她:“你自己想死别拖累别人!”
话音刚落,又听到林子外传来一阵惨叫,几人惊恐万状,催促姜蔓快走。
姜蔓只能忍痛站起来,被三人拖着往前跑。
有个黑影一闪而过,很快又折回来,在林子外探头探脑。
竟然被发现了!
姜蔓两只脚在地面划过,声泪俱下:“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这时候没人有精力理会她,很快就出了林子。姜蕙抬手一指:“快,就是那里。”
拖着姜蔓跑了许久,姜芫已是汗湿衣袖,头发黏贴在额头和脸上。
举目四望,却见此处山路崎岖,杂草丛生,十分茂密,足足有一人高,倒是能将洞口遮挡住。
虽然已是累及,但越是在这种危险时刻,却能激发人的潜力。很快,几人就跑到山洞前,扒开草躲进去,又把洞口掩好。
山洞并不很大,但也能藏进四个人。
姜芫和姜蕙一左一右在前面,用口型告诉后面两人,不要说话。
此处很安静,大家都屏气敛息,只听到一阵阵风声和鸟鸣。
突然,闻得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是踏在草丛的声音。几人脊背僵住,双手紧紧捏着手边的草。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沉重,还有拔刀的声音。
姜蔓吓的胆裂魂飞,泪如雨下。再加上脚上的疼痛,她下意识张开嘴吐着气。
姜芫捂住她的嘴,眼神凶狠,含着警告。
就在这紧张的时刻,听见外面传来一声狞笑:“再不出来,我就放火了!”
没得到回应。
那人再次问道:“还不现身吗?”
依旧静谧无声。
那声音越发冰冷,满是杀意:“既如此,就放火。”
若是放火,方圆百里都要烧起来,她们更是逃不掉。
“放——”
恐惧盖过了疼痛,姜蔓浑身颤抖,飞快地伸手将姜芫推了出去。或许是恐惧之下更为理智,她还不忘把洞口掩好。
洞口外是个坡面,人直接滚的远远的。
突然被推了一把,在石头上滚了一圈,姜芫浑身疼痛,脚也崴了。刚艰难的爬起来,一把刀抵在脖颈。
变故来的猝不及防,姜蕙不敢置信地看着姜蔓,气的脸色发白,抬手就要打过去。
也不知姜蔓哪来的力气,压制住她的手,眼中满是乞求。好像在说:就这样罢,死她一个比死四个人划算。
这个时候,若是发出一丁点动静,三个人也要丢了性命。姜菀明明恨得要打死她,只能死死咬住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姜芫被黑衣人胁迫着往前走,才发现还个黑衣在。那人手臂受了伤,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在草上。
她急速思考着,只有两个刺客,而且还有个身负重伤的,这说明有人在逮捕这些刺客。
正想着,忽而听到一道清冷的声音:“殷世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紧接着,一群身手矫健的灰衣侍卫将他们团团包围。
姜芫抬起头,却是一身天青色衣袍的陆维景站在他们面前,身姿挺拔,气势凛冽,如同雪山上的松柏。凤眸微动,如利刃闪烁着寒芒。
手臂受伤的男子拉下脸上的黑布,露出一张疏阔英朗的面孔。
“没想到,还是落到了你的手中。”殷承允冷笑,“你和你那父亲一样狡诈。”
陆维景淡淡道:“殷世子在京城盘桓数日,又有内应,依旧没能逃出去,岂非是无能?”
姜芫心里咯噔一下,同时想明白了,这个人便是镇北王世子。
殷承允按着手臂上的伤口,扫了眼姜芫:“这位姑娘是陆世子的未婚妻罢?我的性命在你眼里不算什么,她的性命你也不在意吗?”
其实他原本想随便劫持一人威胁陆维景,但没想到是姜芫,也算是个意外收获。
姜芫抬起眼睛,与陆维景对视。那双眼睛依旧是漆黑深邃,看不清任何情绪,脸上也是波澜不兴。
这一刻,她想到小说里的情节。当时原主和女主一同被殷承允劫持,殷承允让他二选一,他毫不犹豫选择女主。即便原主也得救了,可是一颗心被伤的不轻。
她有自知之明,不认为就算女主不在,男主会毫不犹豫选择让她活命而放过殷承允。
即便如此,她还是隐隐期待男主的回答。若是能活着,谁愿意死呢?
殷承允再次问:“陆世子考虑好了吗?”
陆维景不再看姜芫,向前迈了一步:“你放了她,我留你一个全尸。”
殷承允哈哈一笑:“在陆世子心里,未婚妻的命就如此不值钱吗?”
陆维景漫不经心地笑笑:“我找了殷世子许久,怎么会轻易放任你离开呢?就算是陛下也不会答应的。”
“看来在前途和未婚妻之间,陆世子选择前者。”
陆维景面色不改,亦不回答。在众人眼里,他这是默认了。
殷承允走到姜芫身边,所过之处,鲜血滴落。
他像是感觉不到疼,闲谈一般对姜芫道:“可怜了这个小美人,要陪我一起下黄泉。不过没关系,咱俩做个伴,路上也不孤单。但是到了阎罗殿咱们就得分开,不然阿澜看见了会不高兴。”
刀架在脖子上,姜芫不敢乱动,只用余光扫他一眼。明明是阴狠的表情,可是她为什么感觉他在说“阿澜”这个名字的时候,藏着几分柔情呢?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心被巨大的悲凉包裹,就像看到陆维景和姜芙在一起时那样,难受地喘不过气,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美人泪眼朦胧,楚楚动人。陆维景依旧面无表情,可是一颗心像被针扎了般痛了一下。
殷承允玩笑般道:“陆世子要不要再考虑考虑,这样的美人可不多见,错失一个,抱憾终身啊。”
陆维景袖子里的手指捻了捻:“殷世子觉得我是这般愚蠢的人吗?”
殷承允嗤笑:“美人,我可是尽力了,奈何你的未婚夫不要你。”
眼泪顺着她白皙的脸滑落,姜芫看着陆维景自嘲一笑:“我早该料到,你厌恶我都来不及,怎么会救我呢?是我痴心妄想了,以为你会念着我们自幼相识的份上选择我。”
陆维景声音冷漠:“殷承允是陛下的心腹大患,我作为臣子,必须为陛下的安危着想,所以我只能对不住你了。”
“为了陛下安危?”姜芫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若是换成她在这里,你还会做出这种选择吗?”
陆维景别过脸,不看她。
“果然如此,你心心念念的依旧是她。即便我一心待你,你还是如此厌恶我。”
“你该知道,我们这门亲事是怎么来的,如今说这些不觉得可笑吗?”陆维景皱眉,好像十分厌烦她。
“我为了嫁给你,是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可那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她到底哪里比我好,你眼里为何只有她呢?你是不是想着我死在殷世子手中,你可以顺理成章地摆脱我,为她腾位置?你该知道,以她的出身,即便我死了,她也不配做你的妻子!”姜芫看他的眼神简直是又爱又恨,还有一丝疯狂。
陆维景无动于衷:“她出身是及不上你,也不是倾城绝色,但是在我眼中她就是比你好。若是能让她做正妻我自会争取,若是不能我也不愿委屈她,在我心里她才是我的妻子,你不配和她比。”
殷承允饶有兴致的听着:“怪不得陆世子一点也不担心未婚妻的性命,原来是想给意中人腾位置。姜三姑娘,我可真为你感到不值。这样罢,你告诉我他的意中人叫什么名字,说不定哪天她就被我的人杀了,为你出口气。”
姜芫冷笑:“好,我告诉你,反正我活不成了,她也别想霸占陆家世子夫人的位置。”
“什么名字?”
“她叫……”
“姜芫,你敢说!”陆维景罕见的怒形于色,抬手指着她,“你若是敢透露一个字,我就让柳夫人和姜明暄陪你一起下地狱。”
姜芫怒容满面:“你竟然为了那个贱人用我母亲和大哥的性命威胁我,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未落下,就听到一声惨叫。挟持姜芫的刺客手腕上插了一支细巧的箭。他疼痛难当,下意识松开手,锋利的刀落在草地上。
姜芫毫不迟疑,赶紧跑开。可是脚稍微一动,剧痛传来,她根本就跑不快。
殷承允意识到自己上当了,勃然变色,立刻追上去。
眼看着那只手要碰到她的衣衫,只听“噗”的一声,一支箭从侧面飞来,刺进他的手臂。接着又是两支箭,刺进他的后背和大腿。
转瞬之间,他跪伏在地,猛然咳出一口鲜血。
姜芫不敢回头,一瘸一拐地往前跑,突然撞到一个温热的怀中。
抬起头,就对上一双深沉的眸子。看到是陆维景,她赶紧后退几步,离开他的怀抱。
莫名的,陆维景生出一种怅然若失之感。再看看她满脸泪痕的小脸,心中生出几分燥郁。
殷承允轻而易举地被压制住,瑞兴请示陆维景:“公子,这两个人怎么处置?”
殷承允恨恨地望着他,陆维景仍是淡然自若:“打晕,关押起来。晚些时候,我亲自进宫禀告给陛下。”
“是。”
瑞兴惯会察言观色,知道公子必定和三姑娘有话要说,示意所有人离开。
姜芫单脚站立,身体摇摇晃晃。
陆维景伸手想要扶她,却被她挥手躲开,不小心跌坐在地。好在地上都是草,倒也不太痛。
陆维景缓缓收回手:“你为何会在这里?”
因为哭了一阵,她声音有些哑:“和二姐她们来挖野菜,遇到了刺客,只能躲到这里。”
陆维景点点头。
接着又是沉默。
他本就是寡言少语之人,难得不喜沉默。少倾,他道:“你想问我什么?”
姜芫这才抬头:“方才那支箭哪里来的?”
陆维景掀开宽大的袖子。一个袖箭绑在手肘,被中衣遮盖住。
原来如此。
他不是书生也非文臣,有公务在身时,为了做事方便,鲜少穿这种比较儒雅仙气的衣衫。
她的眼睛依然湿润:“可是他的手离我脖子那么近,你就不怕伤到我吗?”
“放心,我从几岁就开始苦练骑射,就算闭着眼睛也不会伤到你。”
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话,可她就是觉得委屈。
恍惚间,眼前又是女主和原主一起被劫持时,陆维景毫不犹豫选择女主的那一幕。
于是,眼泪不受控制又流下来,后来不满足于此,哭出了声音。
陆维景:“……”
她这是被吓到了,还是因为方才他那番话感到委屈?
耐心等了一会,哭声还未停止。他不知道怎么哄女孩子,有些手足无措。
最后只能蹲在她面前,叹了口气:“别哭了。”
姜芫埋怨地瞪他一眼,又哀哀哭泣。
陆维景无可奈何:“你知道的,方才我是故意说那些话转移那个刺客的视线。你不是也配合我做戏吗,现在又哭什么?”
“如果刺客很狡猾呢,如果他不上当呢,我还不是要被他杀了?”姜芫哽咽着道。
陆维景觉的她在胡搅蛮缠,但是又不敢说。
“我不会做没有把握之事。”
“那我问你,若是今天有个心悦你的女子同时被刺客劫持,刺客让你选择我们其中一个,你会让谁活命?”她擦了把眼泪,一双眼睛水雾蒙蒙,如同春日寒江笼罩着一层薄雾。
陆维景气笑了:“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你快回答。”一副娇蛮的模样,倒是有传言中姜三姑娘的影子。
“这种根本不会发生的事我没必要回答。”
姜芫咬咬唇,泪盈于睫:“你避而不谈,根本就是心虚了。”
陆维景:“……”
在她眼中他这么蠢吗,为了一个凭空捏造的爱慕者舍弃自己的未婚妻?
姜芫又抽抽搭搭地哭起来,陆维景扶额:“别哭了。”
少倾,他又补充:“你一直哭,很丑。”
突然,姜芫打了个嗝。她又是生气又是羞窘,剜他一眼:“你才丑呢!”
当她想哭吗?可她就是悲不自胜,不受控制地哭泣。
说来也奇怪,她穿到原主身上这么长时间,为何还这般能与原主共情?
一把刀横在她面前,姜芫吓地捂住脸:“你要做什么?”
陆维景神色怪异:“我这里没有镜子,你且将就用一下。”
“啊?”姜芫放开双手,一张脸映照在光滑的刀面上。
本以为看到的会是美人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可谁来告诉她“镜子”里头发蓬乱、眼睛红肿、面上脏污的人是谁?
尤其脸上两道粉白.粉白的痕迹,到底是什么?
她试探的用手指沾了沾,便看到指尖也沾上了粉白的水珠。
盯着指尖须臾,她猛然想到什么,恨不得缩成一团钻到地缝里去。
她怎么忘了,古代的化妆品不防水!
怪不得陆维景说她丑。
她捂住脸,在心里呐喊,更想哭了怎么办。
陆维景忍俊不禁:“好了,该回去了,小心被人笑话。”
说着,还朝后面瞥了一眼。
也不知什么时候,姜蕙三人站在不远处。皆是神色尴尬,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继续站在那儿。
姜芫:“……”
太丢人了!
陆维景敛容,轻咳一声:“能自己站起来吗?”
姜芫不理会他,双手撑住地面。可是她脚踝受伤,维持一个姿势坐在地上的时间又长,腿早就麻了。还未站起身,一个踉跄向后仰倒。
陆维景快速扯住她的手腕,轻斥道:“还逞强。”
姜芫双手抓着他的袖子,勉强站稳。
陆维景垂眸凝视她须臾,手指放在唇边,发出一道悠长的声响。很快,一匹马飞奔而来。
姜芫顿觉神奇,忽而身子腾空,双手下意识圈住他的脖子,被他抱着一步步走向马儿。
除却那次落水,两人第一次靠的如此近。姜芫不自觉屏住呼吸,清冽的松雪之香在鼻端萦绕。她仰着头,盯着他的侧脸,脸色微红。
等被他放在马上,她后知后觉,顿时清醒。
方才,她是被男主公主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