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宁侯接过茶喝了，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我要说的与老夫人一样。尊重湘王妃，伺候好湘王，安守本分。”
“谨遵父亲教诲。”
至于柳氏，只是象征性呡了口茶，一句话也没说。
这时，婢女掀帘子进来，说是柳家来人了。
柳氏看了姜芫一眼：“你去瞧瞧。”
姜芫看出太夫人还有话与姜芙说，顺势告退。
出了门，一阵凉风吹来，就像姜芙看她的眼神一样冰冷。她不由打了个寒颤，直奔如意院。
柳家的管家早就等在院子，看见姜芫忙躬身行礼：“表姑娘。”
“你是……”
“小人姓钱。”
姜芫笑道：“原来是钱管家。不知钱管家过府有何贵干？”
钱管家满脸堆笑：“小人是奉夫人之命给姑娘送东西来的。”
姜芫看向他身后，果然有两个黑漆箱子搁在地上。
原来郑夫人有个远房表亲是商人，近来得了些首饰料子、胭脂水粉，便派人送到柳家，又被郑氏转手送给了姜芫。若姜芫再分给其他人，更有利于生意。
果然，听钱管家道：“夫人说，表姑娘若是不嫌弃，就用着玩罢，送给别的姑娘也好。”
姜芫领会了郑氏的意思，收下礼物，让人送钱管家出府。
箱子打开，里面的东西看的人眼花缭乱。
绿烟叹道：“郑夫人可真是大方。”
姜芫挑出一支青色发簪，放在太阳底下仔细看。
绿烟以为她喜欢，笑道：“姑娘若是喜欢这支簪子就留下罢。”
姜芫摇头笑笑：“我只是觉得这支簪子有些眼熟。”
准确来说是簪子上的花，好像在哪里见过。
绿烟突然一拍头：“奴婢记得，刘姑娘有支青色珠花，与这支簪子上雕刻的花一模一样呢。”
姜芫也想起来了：“就是表哥捡到的那支珠花？”
“刚好，再挑几样与这支簪子一同送给刘姑娘罢。”
此事姜芫并未放在心上，她一心想着在考试的姜明暄。
时间在她的担忧中过去，秋闱最后一天的时候，她随着柳氏早早地就到贡院外面等。
第三场考完，大门打开，众生员一同出来。外面等待的人一拥而上，场面异常热闹。
姜明暄正与郑濯、柳平舟说话，一转头便看到姜芫，顿时喜上眉梢：“妹妹来了。”
“我说了要亲自接你回府的。”姜芫笑容明媚，一双眼睛顾盼生辉，“母亲也在马车上等你呢。”
郑濯的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脸上，只一瞬间又赶紧移开。
姜明暄拍拍她的头：“好，咱们回家。”
柳平舟走在最前面，突然回头道：“表妹。”
姜芫看着他，等他继续说。
“我……”
“三姑娘。”陆蕴蓁站在马车前，朝她招手。
姜芫顾不得听柳平舟说什么，走上前与她打招呼：“陆姑娘也是来贡院接人的吗？”
“我出来散散心，听闻今天是秋闱最后一天，特来看热闹。”
“那真是巧了，我与母亲接兄长回家，刚好遇到陆姑娘。”姜芫道，“陆姑娘派人送来的桂花糕我尝了，味道香甜，我很喜欢，多谢陆姑娘了。”
“三姑娘喜欢，下次我做了再给你送去。”
姜芫也没拒绝，又与她说笑几句。
就听她道：“对了，我大哥也来了。”
63、科举舞弊
看到陆维景, 那日望月楼发生的事又浮现在眼前。
姜芫上前与陆维景见了礼：“陆世子。”
其实陆维景只是路过，但是发现郑濯在这里，不受控制的就过来了。
他点了点头, 算是打招呼。
周围人来人往，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姜芫道：“陆世子有事吗？”
“没有, 只是路过。”
“既如此, 世子请自便。”姜芫再次福了福身子, 冲着陆蕴蓁微笑颔首, 转身就走。
陆维景眸色微沉：“三姑娘。”
这般急着走, 是想着和她两位表兄闲谈吗？
姜芫回头：“呃, 世子还有事？”
陆维景扯扯唇角：“不知贵府一切还好？”
姜芫左右看看, 轻声道：“我二叔的小儿子得了急病，不幸夭折。二婶素来将他视为己出, 惊闻噩耗一病不起，现下正在府上养病, 轻易不能见客。”
陆维景心中了然，淡淡道：“你在府上, 尽可安心。”
姜芫蹙眉。听他这话, 好像还会有事发生？
还未开口询问, 柳氏却掀开帘子道：“阿芫，该回去了。”
“哦。”姜芫忙走向马车。
她突然生出一种早恋约会被家长抓住的感觉。
陆维景上前几步与柳氏见了礼, 柳氏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便放下帘子吩咐车夫驾车。
看着马车走远，陆维景一头雾水。
前不久他还和未来岳母合作过对付刘家，怎么突然对他这般冷淡？
马车里, 姜芫看着柳氏复杂的表情也是摸不到头脑。
“娘, 您有话要与我说？”
柳氏凝视她须臾, 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道：“你们是未婚夫妻，看到你们关系越发好，我自然乐见其成。只是有些时候，女子还是要矜持，否则会被人看轻了去。”
姜芫：“……”
陆维景正想上马，却被一个绯衣女子拦住。
本就精心打扮了一番，再加上跑得急，她两腮通红。
“陆世子。”
陆维景没有言语，似乎在辨认她的身份。
任她素日再高傲，此时一颗心还是紧张的砰砰直跳：“陆世子是路过此处吗？”
陆维景原本想点头，想了想道：“听闻今天是秋闱最后一天，特意来此处观看。”
他这句话，无异于是承认是为了姜芫而来。
祝宝娴暗暗握紧手，挤出一抹笑：“我有些话要与世子说。”
“我与祝姑娘没什么交情，又有男女之别，未免瓜田李下之嫌，祝姑娘还是离我远些为好。”陆维景牵着马想走。
祝宝娴心下一急：“世子……”
陆维景沉下脸：“有些事我以为我不说，祝姑娘应该心知肚明，又何必来纠缠？”
祝宝娴脸上血色尽失：“那件事……果然是你。”
陆维景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再有第二次，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了。”
马蹄扬起，疾驰而去。
祝宝娴疾行几步，站在原地喃喃道：“你竟为她那般费尽心思，她哪里值得……”
回到贡院不远处的茶楼，她仍旧神思不属。祝夫人冷着脸道：“今天来接你二哥回家，你苦苦哀求，我只能带你一起过来。谁知你还不死心，竟当街拦着陆维景，你也到了要嫁人的年纪，生怕自己名声太好是不是？”
祝宝娴眼圈蓦的一红：“任凭那人是谁，横竖我不嫁。”
祝夫人无奈：“你看中了陆维景，也要人家看得上你啊。总不能一棵树上吊死，依我看安王就很好。”
“母亲若是非让我嫁，我就敢逃婚。”
“你这个孩子——”
祝宝娴抽抽鼻子：“反正我说到做到。”
祝夫人揉揉额头：“这个看不上，那个看不上，你难道要做一辈子老姑娘？”
祝宝娴抬起下巴：“就算我要嫁人，也要嫁顶天立地的英雄，或是最优秀的青年才俊，安王怎么配不上我？”
当然了，还要相貌好，家世好。掰着指头数，也只找到一个陆维景。
祝夫人眼皮一跳：“你口气可真大。”
殊不知，被祝宝娴嫌弃的安王正在隔壁雅室。
“听闻祝尚书有意将次女许配给殿下？”一个墨衣男子道。
“只怕小王配不上祝家千金。”
墨衣男子笑道：“殿下说笑了。殿下乃是亲王之尊，若是看上谁是谁家的福气才对。”
安王在窗前背手而立，却是笑而不语。
转眼到了放榜的日子，侯府早早地派人去看榜，尽快赶回府报信。
姜芫踏进福宁堂，屋里已经挤满了人。
太夫人病养的差不多了，又人逢喜事，是以气色很好。
姜菀见她来了，挽住她的手臂：“三姐来晚了，大哥可是得了第二名亚元呢。”
姜芫眉欢眼笑：“恭喜大哥。”
姜明暄笑容平和：“多谢妹妹。”
“大哥榜上有名，不知要送我什么？”
姜明暄笑意深了些：“既是恭喜我榜上有名，合该妹妹送我贺礼，怎么反过来要我送你？”
“大哥去贡院第一天，我可是起了个大早去送你呢。难道大哥不该奖励我？”
姜明暄笑容温润：“应该，自然应该。”
西宁侯也很是高兴，拍拍他的肩膀：“再过几个月就是春闱，还是要好好读书，莫要懈怠。”
“父亲说的是。”姜明暄道，“听闻杭兄得了解元。”
“果然。”西宁侯笑叹。
和儿子得了亚元不同，对于杭嘉昱，他像挖到宝藏一般高兴。
转而对姜明暄道：“若是得闲不妨与他多走动。他得了解元，是个大喜事，明天你亲自带上贺礼登门拜访罢。”
“儿子明白。”姜明暄看了眼姜蕙道，“还未恭喜二妹，刘家表哥也中了举。”
此言一出，屋里顿时安静。
刘瞻居然中举了，考了这么多年竟然中举了？
但姜芫还想到另外一件事，刘家的赌债还清了吗？
因着还有春闱，是以姜家并不准备举办宴会。但是傍晚时分，门房接到了刘家人请姜家人参加宴会的帖子。
姜家人还未想好要不要拒绝，第二日就有奏章呈上龙案。
乡试中竟然发生了舞弊之事。
皇帝龙颜大怒，直接下令彻查。
几日后，此案终于查明，接来下自然是去拿人。
刘锟终于考上了举人，前几日借着宴会扬眉吐气一番。本打算请姜家人过来给他们撑场子，谁知除了贺礼，根本不见姜家人的影子。
刘老夫人脸色不太好：“侯夫人性子高傲，瞧不上咱们也就罢了，怎地眉娘也不露面？”
刘锟握着断了的右手：“妹妹不是病了吗，许是在家养病。听说哥儿身子也不太好，改日娘还是要去看看妹妹和外甥。”
万氏撇撇嘴：“都病了这些时日，怎地还不见好？别是猜到母亲想让瞻哥儿与蕙姐儿定亲，故意躲着咱们罢？”
刘老夫人斥道：“胡说什么，眉娘一向孝顺，怎么会故意躲着不来？”
万氏故意道：“蕙姐儿毕竟是侯府千金，妹妹一心想着蕙姐儿能与芷姐儿一般高嫁，怎么会愿意让蕙姐儿嫁到咱家？”
果然，刘老夫人面色更难看：“眉娘不是那样的人。这么多年，无论发生什么事她没有一次不依着我的，就连混淆姜家血脉一事她都做了。再者。如今瞻哥儿可是举人，结亲一事眉娘更没有不答应的道理。锟哥儿说的对，改日还是去侯府看看眉娘为好。”
提到那个哥儿，刘锟就想到被万金坊折磨死的春娘，心中到底不舍。他只晚去了三日，不但被砍了一只手，春娘也没了。
万氏当然希望刘瞻娶个大家闺秀，但是一想到姜蕙被毁的名声，心里就一阵膈应。
“蕙姐儿能嫁给瞻哥儿自然是好，只是蕙姐儿名声有瑕……”
刘老夫人白她一眼：“若非蕙姐儿被眉娘拖累毁了名声，瞻哥儿能娶到侯府千金吗？”
万氏脸色讪讪。因着儿子中举，她的心的确有些飘了。
只是一想到刘清妍那个死丫头躲在侯府不回来，没办法找她算账，儿子中举带来的好心情就没了。
她还想说什么，老仆一边跑一边喊：“不好了，一群官差闯进来要带走公子！”
刘锟猛地站起身：“抓谁？”
老仆满头大汗：“是……是公子！”
刘老夫人差点晕过去。
万氏哪里还顾得上她，失声大喊：“我儿子可是举人，就算是官差也不能随便带走他。”
老仆心里苦。他又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老爷夫人冲他大喊也无用啊。
官差来的很快，喧闹声充斥着整个院子，甚至还有街坊邻居听到动静来看热闹。
官差二话不说，直接进去每个房间搜查。不过片刻，刘瞻就被揪了出来。
“放开我，放开我……我可是举人……”刘瞻蹬着腿大喊，“爹，娘，救我，救我……”
刘老夫人强撑身体下了台阶：“你们为何要抓走我孙子！”
一个官差道：“刘瞻涉嫌科举舞弊，我等奉命带他回衙门问案。”
万氏上前抱住刘瞻：“不可能！我儿子一直刻苦读书，是非分明，知书明理。怎么会涉嫌舞弊呢！”
官差面无表情，将她推开：“我是奉命行事，请几位不要为难我们。再敢阻挠，只能请你们一同到衙门走一趟了。”
然后大手一挥：“带走！”
刘瞻扭过头朝刘锟招手：“爹，你千万要救我——”
眼看着刘瞻被拖出去，围观者议论纷纷。
“呦，儿子中了举，瞧他们那得意样儿，眼睛都要长到头顶上了。没想到竟然是靠着科举舞弊得来的。”
“我道是刘家哥儿当了许多年的秀才突然考上举人，原来是舞弊。真是想考举人想疯了，触犯国法之事都敢做。”
“真是胆大妄为，就是不知走了什么门路。”
“走了什么门路咱们不知道，但是我可听说，参与科举舞弊之人是要发配边疆的，严重的还有抄家、斩首。”
人群爆发了一阵唏嘘声。
万氏脸色铁青，咬着牙拿起扫帚就打：“滚，都给我滚！”
众人赶紧躲开。
大门被关上之际，听见有人冷哼：“敢触犯国法的人家，当我们稀罕来似的。”
万氏跑回去，哭着道：“母亲，现在该怎么办？”
刘老夫人头晕目眩，呵斥道：“哭什么哭，除了哭还会做什么？”
又对魂不守舍的刘锟道：“那位贵人不是说万无一失吗，为何官差会来抓人？”
刘锟跌坐在台阶上，仓皇无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当初那位贵人是这般对待我说的。”
万氏摇晃着他：“你怎么能不知道！方才你也听到了罢，参与科举舞弊，很可能会被抄家，届时咱们全家都完了！”
刘锟任由她摇着，越想越恐惧，越想越后悔。
“怎么办，怎么办……”
刘老夫人敲敲拐杖：“还能怎么办，只能求姜家帮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