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要干嘛?”越骞重复一遍她说的话,扭头看过去,“我真的很好奇,你一次次对俞澄出言挑衅,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我的信息没有出错的话,你们俩或多或少还有点血缘关系。”
闻言,郑梓怡嗤笑一声,嘲弄道:“血缘关系?和她?就算有,谁会在乎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别开玩笑了。”
“所以你就做出那些事?”
郑梓怡眨了眨眼睛,装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诶。”
越骞冷冷盯着她看了半分钟,随后唇角一动,露出一抹浮于外表的笑,漫不经心道:“你父亲名叫郑怀顺,从事铁具行业,最近资金链快要断了吧。”
“你什么意思!”提到郑家的公司,郑梓怡立马警惕起来,愤怒地看向越骞。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告诉你一下,如果你再做出一些让我不开心的事,以后恐怕就要一直寄宿在别人家了。”
言罢,越骞无视对方气急败坏的表情,转身就要走,在迈开脚步的前一秒,他又看向郑梓怡,目光中带了一丝狠厉。
他一步步朝郑梓怡走过去,每一步都踩在对方所剩无几的心理防线上。
一直到两人之间剩下一拳的距离才停下来,微微弯腰,目光幽深看向她,一字一顿道:“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我不知道,你最好祈祷我找不到证据,不然……”
郑梓怡猛地往后退了一步,稳住差点瘫坐在地得身形,心虚道:“什么证据,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做的事你别想赖在我头上!”
大声喊出这句话后,她伸手将身前的越骞一把推开,沿着来时的小路飞速跑远。
越骞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嘴角向下抿着,视线紧紧锁定在那个身影上。
……
约摸过了两三个小时,李春然打电话过来催她回家,俞澄才将桌面上的东西收起来装进书包里。
在拉上书包拉链的前一秒,俞澄从枕头下面的盒子里取出那个垂耳兔钥匙扣,塞进暗层里。
……
翌日清晨,越骞慢悠悠地晃进教室时,俞澄已经坐在座位上开始背英语单词。
他一条胳膊伸过去,将一直握在手中藏在衣袖里的牛奶递过去,放在俞澄的桌子上,没等她说话便自顾自坐下。
毕竟这是两人之间经常发生的事,越骞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进入秋天气温转凉,透明的玻璃瓶却依旧带着热度,显然是被男生紧紧捂着拿过来的。
俞澄心脏猛地一缩,想要将奶瓶还回去的动作顿住,最终只是扭头向越骞道了声谢。
原本靠在椅背上懒洋洋打哈欠的越骞听到那久违的两个字,一下坐直身体。
直觉告诉他,今天的俞澄很不对劲。
难道是郑梓怡昨天回去又说了什么?不应该啊…
俞澄这种寡言又疏离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当天下午成绩出来。
在看到名次表的那一刻,她莫名松了一口气。虽然两人的总分数相同,但按照排名规则,会从语文分数开始比较。
这是俞澄第一次庆幸自己语文水平还算不错。
她将分数抄录在用来比较每次成绩进退的笔记本扉页,随后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今天的郑梓怡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没了平日故作姿态的活力。
这个念头只在俞澄的脑海里闪过一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吃一堑长一智,农夫与蛇、吕洞宾与狗这样的事只发生一次就足够。
自习课的换桌,毫无疑问,俞澄又默不作声搬回自己从前的位置。越骞由此判断她今日的心情不好应该并不是自己造成的,于是放心大胆又措辞谨慎地开口询问。
“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复习中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俞澄整理桌面桌兜的动作微停,摇摇头,“没有,我遇到的问题你不是都帮我解决了吗?”
听到这样的解释,越骞反而更加忧心,紧张的视线片刻不离地粘在俞澄身上,让她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我只是觉得最近有点累,很久都没休息好。”俞澄低着头躲开他的目光,说完这句话便不再多言。
只是从这天开始,俞澄变得越来越沉默,就好像又回到他们刚刚转进一班时的样子。
郑梓怡像是真的长了教训,在这次换桌选了个距离两人很远的位置,麦穗的同桌换成了倪黎。
四个人难得有机会坐在一起,课间聊天,不可避免会提及杨欣梦,听说她已经准备好出国留学。
说这话时,倪黎轻飘飘地睨了一眼坐在第一排的苏望津,嘲弄地撇撇嘴,不再多言。
恍惚之中,一切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都变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期末。
半年的高三生活水深火热,但大家依然在坚持。高三生的寒假只有十天,腊月二十七开始,正月初七结束。
孙乔峰站在讲台上宣布这个消息时,俞澄正歪着脑袋看向窗外。
入冬的第一场大雪从今早开始,洋洋洒洒,在地面堆积了厚厚一层。
她正盯着光秃秃的树杈出神,一只带着热度的大手躲在课桌下面,握住她的手背。
俞澄扭头望过去。
作者有话说:
预想是五章之内写完校园篇( ̄3 ̄)
大家多多留言互动呗~
第44章 寒风
在她看过来的前一秒, 越骞将眼底的心疼敛去。
男生的嗓音温润如玉,唇边挂着笑意:“俞澄,今年还要跟我一起去看烟花吗?”
越骞的目光始终落在眼前的女生身上, 一丝不漏观察她的每一处细微变化。
“还不知道。”俞澄低头沉思片刻,又补充一句, “如果有机会的话。”
她说完又恢复了往日沉默不语的状态。越骞看着俞澄眼下的一片乌青和她那紧紧抿住的唇角, 再也张不开嘴。
俞澄从窗台上的书箱里抽出笔记本, 将方才记在脑子里的假期注意事项写下来。
在此期间, 几张装订在一起的假期时间安排从坐在第一排的同学那里传过来。
俞澄看着拿在手上的几张纸, 细指微蜷, 没头没尾说了一句:“假期,我们还继续吗?”
“什么?”越骞一时间没明白她的意思。
“我说,假期我们还继续一起复习吗?”
在过去半年,每逢节假日,两人都会约定好去一家名为‘船舶码头’的二十四小时营业咖啡厅。
嘴上说着单纯为了互相监督, 一起学习, 实则各有自己的小心思。
越骞凝神思索几秒钟, “如果你方便,我们就继续。”
俞澄点点头,应了一声好。
两人有了约定, 假期的第三天也与平常在学校上课无异。
俞澄照旧在早上五点从床上爬起来,披上厚厚的睡袍,坐在卧室的书桌前背完十页英语单词书,随后收拾东西吃完早饭出门。
冬季清晨弥漫着一层薄雾, 笼罩在整个长宁市上空。
近来温度上升, 路边堆成堆的积雪也已融化为雪水。没来得及蒸发的那一部分在夜间降温时重新凝结成冰, 蔓延至道路中央, 俞澄不得不小心谨慎,缓慢踱步过去。
等她走进咖啡厅,越骞已经在两人常坐的位置上等着了。
“不好意思,来晚了。”俞澄卸下背包,小声解释。
“我也刚坐下。这不,大衣还没脱。”
咖啡厅的暖气很足,室外温度穿着合适的羽绒服,在这里就会让人十分燥热。
俞澄看着男生解下脖颈上的黑色围巾,仔细折叠整齐,又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奶白色袋子,将围巾装进去。
这番小心翼翼的动作,她差一点就要误会这条围巾价值不菲了。
俞澄正想说些什么,咖啡厅服务生靠过来,手里的木质托盘上放着两杯热饮。
“您的两杯热可可,请慢用。”
“谢谢。”
等这位服务生走远,俞澄当即低下头,一脸无奈地吐槽:“你已经叠了五分钟了,哪有那么多讲究。”
围巾针法粗陋,俞澄有些不忍直视,脑海里生出拿回这个礼物的想法。
“怎么能不讲究。”他手上的动作不停,看似是在说毛巾,目光却落在了俞澄的身上,“这可是我的宝贝,哪能随便。”
“……”
五个小时过后。
长时间低头让两人腰酸背痛,俞澄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是中午十二点。
正巧这时越骞的手机响了。从听筒的漏音里,俞澄敏锐捕捉到几个关键词。
‘你爸’,‘回来’,‘明天走’。
电话挂断,俞澄顺势提议今天不如就先到这里,正好明天是大年三十,她也要回自己家里收拾一下。
越骞也没再坚持,只是照旧把俞澄送到小巷的出口位置。
俞澄背着书包,低头慢悠悠往自己家楼下晃。
没走两步,便听到一阵拉杆箱轮子与地面相撞发出的声音。她原本没想抬眼去看,却明显感觉到一道强烈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她不记得自己在这边得罪过什么人啊?
俞澄一脸懵地抬起头,目光在触及到站在自己几步远的那个人时滞住。
郑梓怡?
女生一只手拉着行李箱,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俞澄,像是随时要喷火,空出来的那只手紧紧捂着自己右侧脸颊,一副牙疼的样子。
最近几天她早出晚归,虽然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但见面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看她这身行头,这是…要搬回家住了?
没有家人亲戚在场,俞澄也懒得装样子问她怎么要搬走,她对郑梓怡的事一点也不好奇。犹豫几秒钟后,她低下眼,干脆装作没有看到这个人,扭头就要走。
刺骨寒风凛冽,在耳边呼啸而过,将俞澄散至腰间的发尾吹起来,纠缠在空中。
她并没有理会这些,继续往前走。
俞澄已经很刻意地往道路一边靠了,但两人之间的距离依然在缩短。
那双满是怒火的眼睛紧紧盯着她,跟随她的动作移动。
就在俞澄以为郑梓怡不会再有其他举动的时候,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俞澄!”
她的声音很大,旁边还有认识的邻居经过。俞澄已经没有办法装作听不到了。
“有事?”俞澄淡淡反问,面无表情看过去。
“呵!”对面的女生冷笑一声,将手上的拉杆丢到一边,大步流星朝她走过来。
随着距离拉近,郑梓怡也将一直捂在脸颊上的手掌放下来。
一个痕迹分明的巴掌印,深深印在她的脸上。
见此情形,俞澄也只是微微挑眉,心里并没有多少怜悯,反而觉得痛快。
郑梓怡看着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红肿疼痛的脸上,脑海里闪过郑怀顺方才对自己说的话,一时间怒上心头。
她看着俞澄,嘴角想要扯出一抹讥讽的笑,却又因为牵扯到了伤口,显得表情有些狰狞:“怎么?看到我被打很开心吗?你有什么好得意,一条自卑的可怜虫。”
俞澄静静望着她,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毕竟类似这番话,郑梓怡已经说过无数次了,她早就免疫了。
俞澄只觉得很没意思,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说完了?没有别的话我就先走了。”
看她并没有被自己刺激到,反而平静地转身就要走,郑梓怡猛地拉住俞澄的手臂。
“别急着走。”郑梓怡的情绪平息下来,眨了眨眼睛,绕到俞澄面前,“小澄,你说有人会喜欢一个精神病吗?”
精神病。
熟悉的三个字落在耳畔,像是一根细线,在她的心脏上绕了一圈又一圈,只等着合适的时机狠狠收紧。
哪怕内心已经乱作一团,俞澄依旧维持着面上的淡定,掀起眼皮看过去,“你想说什么?”
郑梓怡得逞一笑,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自顾自继续自己想说的话:“当然,也说不准,没准儿有人就是喜欢这种被别人当做救世主的感觉,应该很有成就吧。”
她的话意有所指,俞澄一字一顿:“你到底想说什么?”
闻言郑梓怡微微往前探身,在两人的脸距离只剩两公分时停住,凑到俞澄的耳边,轻声道:“你以为,你过去的那些事越骞都不知道吗?那就大错特错了。”
“你还记得那天晚上,你撞见我和越骞一起走进小巷里的事吗?我们去了小时候经常一起去玩的池塘边,里面的水好像比从前浅了不少。他跟你提起过我们谈的事吗?你猜他说了什么?”
从郑梓怡提起往事的那一瞬间,俞澄的情绪已经开始变得失控了。
她的脑子里只剩下那一句话。
你以为,你过去的那些事越骞都不知道吗?
过去的事……
那些她拼命想要掩盖,想要隐藏的事,早就以另一种方式出现在越骞的面前。
涂满水笔的课本,被撕碎的试卷,还有…
留下疤痕的大腿…
所有这些,他都知道了吗?
俞澄紧紧闭了下眼睛,嘴唇止不住地小幅度颤抖,垂在身侧的双手,指尖紧紧陷进皮肉里。
看着她的此时的反应,郑梓怡痛快地笑了一声,仍觉得不够,又凑到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如恶魔低语般轻声说了一句。
“还有那天阳台发生的事,我也告诉他了哦。”
眼眶早已蓄满泪水,在听到这句话时,犹如坠入冰窖,周身都被刺骨寒意笼罩。
心底那股熟悉的绝望感翻涌而上。
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在他面前已经几近赤/裸。
即便家门口只有一步之遥,俞澄依旧站在冷风里吹了好久。
一直到腿脚发麻,腿肚抽痛,她才皱着眉一瘸一拐往回走。
天空逐渐阴沉下来,细小的枯树枝伴着沙砾被风卷起来。
干裂流血的唇瓣无声颤动,小腹传来一阵胜过一阵的疼痛感,让她不得不弯下腰佝偻起身体。
俞澄缓慢走进筒子楼。
铁制单元门关上,将瑟瑟寒风隔绝在外。她轻轻舔了一下嘴唇,一步一停地往楼梯上挪。
随着回家的距离越来越近,一股浓烈的酒精味散布在空气中。
尽管此刻大脑反应迟钝,俞澄还是察觉出一丝怪异,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不行,现在不能回家。
她用力晃了晃脑袋,将被冻得通红的手掌贴在自己的额头上,试图让自己保持神志清醒。
随后,她调转方向,准备下楼。
在这个过程中,书包一侧口袋里的水杯撞在木质扶手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坏了。
俞澄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