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烟堂主事内心却咯噔一下,因为他认出紫衣女孩是掌门独女。
今晚什么风把这位大小姐吹过来了?
主事头痛不已。
黎娥的娇蛮在整个宗内都是有名的。
因有掌门做她后盾,无人敢得罪。
主事只好赔笑问:“黎师妹受伤了吗?需要什么药物?”
黎娥嗤笑:“才不是我要。是她。只不过用我的贡献值兑换就是了。”
似是察觉到主事的迷茫,她补充介绍:“这是浮霄长老的弟子,名柳棉。”
白衣少女冲主事甜甜一笑,倒叫后者头更痛了。
柳棉他不认识。
可浮霄长老他熟啊!
浮霄长老的小弟子,名唤长孙雪的那个,不是出了名的跟黎娥大小姐不对付吗?
她两年龄差不多,根骨差不多,境界实力差不多,就连貌美程度也不相上下。
再加上掌门和浮霄长老之间素有旧怨,这两位小姐差不多从初次碰面开始,就互相不对付。
主事原来没少听说两人在主事堂那边针锋相对,偶尔还会在堂前广场上大打出手……
那时候他只当听个乐呵,没想到他这小小的松烟堂,也会迎来这么一天!
不要啊!
主事堂财大气粗,还背靠掌门,被砸了多少东西都有钱补上。
他们松烟堂哪有钱!
总不能堵掌门或浮霄长老的门吧?!
主事擦擦额头上的汗,语气更加小心翼翼:“柳师妹是想要什么药呢?”
为什么她需要药,是由黎娥垫付?
难不成是被黎娥打伤了?
且不说外表上看不大出来,黎娥啥时候这么好心了?
总不能是掌门和浮霄长老握手言和了吧!
还是说,这位浮霄长老的弟子比长孙雪脾气更好,更讨人喜欢?
那也不该讨黎娥喜欢啊……
主事还在这里浮想联翩,就听少女清甜柔美的嗓音传进耳里:“师兄,松烟堂有生发药吗?如果有,效果如何?能否让寸草不生的地方一夜枯木逢春?”
哦,枯木逢春啊。
原来也是要春……
慢着!
生发药?
主事瞪大眼,下意识朝少女的凌虚髻望去,立刻被对方含笑否了:“不是我。是我师妹需要。”
“……您的师妹,难道是,”主事回想起一张娇美的面庞,“长孙师妹?”
“是啊。”
柳棉仍是笑眯眯的,似乎不觉得自己说出了什么石破天惊的秘密。
她如此坦然,让松烟堂主事都不好意思提醒她,只能连连点头:“有的有的。我们宗的弟子都爱美嘛,还是有这方面需求的。小孙,你去右二厢房天格第三列的柜子里取一份生发药来,兑换的贡献值记在……”
他试探性看向黎娥,发现大小姐背着手在前厅来回转,察觉到他的目光,还回以一个莫名其妙的表情:“看我干什么?”
“哈哈没什么没什么。“主事再次擦了擦汗,又喊了声“小孙”让他动作快点。
等小孙拿来已经登记好的生发药膏,主事双手捧着药匣递给柳棉,随口问了句:“长孙师妹怎么不自己来拿?不会是嫌弃我们松烟堂太偏吧?”
原本只是句玩笑,结果等柳棉和黎娥一起笑着看过来时,主事又笑不出来了。
不仅笑不出来,他还想给自己一巴掌。
这真是个蠢问题!
还能是什么原因!
哪个爱美的姑娘有勇气跑到他们面前大剌剌说“我秃了,想换药”?自然要找熟人代劳。
至于这其中又有黎娥什么事……
主事不敢再问了。
他点头哈腰将两个姑奶奶送出门,连同她们身后的一帮小弟小妹们。
等人走远,门一关,扭头就把今天这事当八卦说出去了!
浮霄长老的小弟子年纪轻轻居然有秃顶烦恼!
真是人不可貌相!
平日里长孙雪看着倒挺正常,不知用的哪家假发包,质量真好!
这流言传得很迅速,等传到谢成欢耳中时,就变成了自家小徒弟自幼被脱发问题所困,因此才拜入最看重外貌的合欢宗门下,想要寻求生发之道。
谢成欢:“……”
他怎么不知道这事?
还是雪儿不好意思跟他说?
干脆将今年的生辰礼换成神一品的生发膏吧。
长孙雪并不知道未来有无数生发药水在等着她,现在的她只摩拳擦掌,等候柳棉到来。
结果直到月上中天,都没看到人影,不由怀疑:“她不会今天不来了吧?!”
“不可能!”齐知礼断然否决,“那是师父的命令,她不可能不听!师父既然让她今日来,她绝不会拖到明日!”
“那怎么到现在看不到人影?”
正说着,长孙雪发觉门口法阵被触动,来人是举师门牌子才通过,她心中一喜:“来了!师兄!”
齐知礼已经站到门后,朝她点头:“放心,按照你说的。她进门后,我先动手制住她,然后师妹你来。”
长孙雪抱起七弦古琴,冲他甜甜一笑:“师兄,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门外,柳棉停下脚步,走在她身边的黎娥不得不跟着停下:“怎么了?”
神识告诉她门后藏了个人,准备偷袭第一个进屋的人。
这句话当然不能说。
柳棉便转头看向黎娥,满脸为难:“你们这样不打招呼,直接跑来是不是不太好?万一师妹误会你们是想看她笑话怎么办?”
之前从松烟堂出来以后,黎娥就说她跟长孙雪很熟,既然对方受了伤她就一定要来探望。
至于真实原因到底是什么,她清楚,柳棉也清楚。
柳棉只是表面一副半信半疑、犹犹豫豫的模样,原本只是为了防谢成欢事后问起,没想到现在另有用处。
门内那两人还真是执着啊。
撞了南墙都不回头。
势要把自己这幢南墙撞破?
柳棉欣然接受她们的挑战,转身正对黎娥,正色道:“我仔细想了想,还是由我先进去,向师妹说明情况。如果师妹同意,再让你们进去吧。”
从种种情形来看,黎娥绝不会是这么好说话的人。
尤其是在长孙雪的事上。
果然,柳棉话未说完,就得到她一双白眼:“如果你师妹不同意,你就要把我们全都赶走?那我跟着你,从松烟堂千里迢迢赶来的意义何在?说了我来探病,就是来探病的!谁管你同不同意!”
说着就要上前。
柳棉赶紧伸手阻拦:“不是我同不同意,是我师妹……”
“呸!她长孙雪算个什么东西!我来探望她是给她面子!”黎娥“啪”地打开柳棉的手,又被后者用另一只手拉住。这下,她被彻底激怒,朝身后一摆头,“你们愣着干什么?!给我冲进去啊!”
“等等……”柳棉被黎娥反手抓住,只得眼睁睁看着十几个人一窝蜂冲进屋。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土匪进去抢钱了。
在柳棉神识的屏蔽下,屋内两人显然也没预料到这么群“土匪”。
从房门被冲开,到里面发出惨叫,再到“啪”地一声,齐知礼倒飞出来,前后不过三秒!
柳棉正巧站在齐知礼的飞行路径上,她眼疾手快,抓住同样站在路径上的黎娥闪身躲开!
没了她们两阻挡,齐知礼“咚”地一下撞上了院墙。
那声音听上去,跟西瓜撞在石头上差不多,柳棉就听到身旁少女轻“嘶”了一声,似乎在感同身受。
这时候,房内也有人喊出了声:“长孙雪!我们好心来看你,你竟然伙同齐知礼打人!看招!”
话音未落,屋内窗户上便映出各色法术光芒,五颜六色,好不精彩。
柳棉立刻放开黎娥,往里面冲:“住手!快住手!你们不要再打啦!”
不行了!
太好笑了!
再不加入进去,她都快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房门早被打烂了,屋内其他陈设也好不到哪儿去。
柳棉冲进去的时候,长孙雪正好被一名女修吹着笛子打出去。
两人擦肩而过。
柳棉清清楚楚看到了长孙雪脸上的崩溃之色,因为她头上的纱巾在打斗中似乎松开了,眼下被倒飞出去的冲击力一带,飘飘然滑落。
刹那间,一抹好看的清辉照亮了所有人的眼。
那是窗外的月光照在长孙雪的头皮上,又反射进了屋内。
柳棉脚步一顿,就听屋内不知谁人感慨了一句:“好亮啊。比主事堂最大的夜明珠都要亮!”
柳棉:“……”
不行。
她真的不能笑出来!
赌上剑仙之名,她是专业的!无论有多好笑,她都——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长孙雪:……
——————
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在追文,好开心!感谢大家的支持啵啵啵!
第6章
响彻云端的笑声在柳棉身后响起。
是黎娥。
她可没有柳棉的偶像包袱,看到了此行目标,又听到某个小弟的惊人之语,立刻放声大笑。
跟她一起来的那批人以她马首是瞻,见她笑了,也跟着笑起来。
一时间,庭院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场人中,唯有三人没笑。
一个是柳棉,她一只手背在身后,死命掐住自己,才勉强忍住。
另外两人便是受害者和受害者师兄了。
齐知礼从院墙上滑落后,本想往屋内冲,听到这句话,看到此情形,脚步一顿,再也冲不进去。
而长孙雪已经捂着脸,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跑,跑得头也不回。
来探望,结果被探望的人自己都跑了,剩下人一个个慢慢停下笑,面面相觑。
唯有黎娥情绪稳定,脸上残存笑容不去,哼了一声:“就她矫情。行了,药我们带到了,人也看到了,今天就这样吧,走了。”
“站住!”齐知礼挡在黎娥身前,“你们这次实在太过分了!还有你!柳棉!”
柳棉正捉摸着这位二师弟是不是没读过几本书,骂人的语言实在太贫瘠,就听到自己被点名。
抬头一瞧,正对上齐知礼喷火的双眼:“柳棉!我尊你是师姐,先前还劝师妹不要太过分!没想到你居然、居然……”
“居然是个坏女人?”
柳棉好心帮他补充完整。
就见齐知礼一愣,脸色气得通红,指着她的手都在颤抖:“你、你、你……”
“你什么你!”黎娥“啪”地一下打开他的手,“怎么?你还觉得委屈了?我们来探病,莫名其妙被人打了还没委屈呢!你这就叫上了?
你先前劝过长孙雪了?那我也没看到效果啊。长孙雪不是依然想我行我素么,你还在旁帮忙!你说你劝过了,谁能证明?我看啊,说不定就是你这个狗腿子在旁煽风点火,怂恿长孙雪偷袭!喂,最开始进屋的人。你不是说,长孙雪故意把招式往你脸上糊吗?”
那正好是个姑娘家。
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回话时自然咬牙切齿:“没错!长孙雪就是故意的!如果没有我们,柳师姐孤身一人进屋,准会中招!呸!就这还尊人是师姐呢!浮霄长老就是这么教人……”
“啪!”
话音未落,女修突然整个人翻滚过去,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狠狠甩了一巴掌。
她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表层红得发亮。
“我怎么教人轮不到你多嘴。”低沉男声在头顶响起。
一时间,庭院里鸦雀无声。
人人自危,噤若寒蝉。
柳棉抬头,果然看到漫天星河下,谢成欢面沉似水的脸。
他身边,重新裹好头的长孙雪正满眼恨意地瞪着自己。
“浮霄师叔,”
同样仰起头的黎娥打破死寂,“是如玉失言。但她同我好心探望长孙师妹,结果刚进屋就被师妹和齐师兄偷袭,险些伤了脸,一时间气不过,才昏了头,说错了话,还望师叔海涵。”
“你胡说!”长孙雪的恨意立刻转嫁了,失声尖叫,“你们这群人分明是来看我笑话的!不光趁混乱时故意扯下我头巾,还、还笑我是夜……”她再次掩面啜泣,似是太过伤心而说不下去。
“师妹这就冤枉人了!当时一片混乱,谁也顾不上谁,更别说故意扯你头巾。”黎娥瞥了眼长孙雪脑袋,撇撇嘴,“谁能料到,探个病还能被袭击呢。”
她咬死了己方先遭了长孙雪二人的偷袭,拒不承认是来看笑话的,更不承认纱巾的事。
当时确实情状混乱,长孙雪并不能拿出切实证据,齐知礼也不行,两个人的辩解哪里比得上黎娥这边十几张嘴。
就算谢成欢在一旁站着,充当两人的无形后盾,她两在气势和口才上依然节节败退。
谢成欢听了一阵子,便不耐烦地挥手叫停,一双桃花眼转向柳棉:“小柳儿,你给你师妹送药,怎么还牵扯上了他人?”
来了!
柳棉早猜到他不会放过自己。
说不定先前放任其他人在他面前争吵,就是在暗中观察自己。
还好自己演技出神入化,时刻不忘保持人设,刚才脸上的三分不安三分紧张两分后悔和一分焦急应该都进到谢成欢眼里。
此时见他问起自己,绞着手指,拿出早已打好的腹稿:“送药路上偶遇了黎师妹。和她说话间,不小心打碎了瓷瓶,只得拜托黎师妹去松烟堂兑换生发药膏。黎师妹便得知师妹受伤的事,要求来探望。”
谢成欢蹙起眉,若有所思。
长孙雪却忍不住叫道:“你放屁!一定是你故意下套引黎娥来的!你、你们还去了松烟堂,”
她想起什么,扶住脑袋,摇摇欲坠,声音也微弱下去,“松烟堂的管事肯定知道了……那全宗门也会知道……师父!师父你要为我作主啊!”
她扯住谢成欢衣袖,嚎啕大哭。
大概是今天一天内哭得太多次的缘故,两只眼睛肿得像糜烂红桃。
然而这一次,谢成欢却没有温声安慰她。
相反,众目睽睽之下,他从长孙雪手中扯回自己衣袖,声音轻而冷:“为师与你师姐说话,何时轮到你插嘴了?”
长孙雪的哭声戛然而止,像一只被人突然掐住喉咙的鸭子。
她的声音一消失,越发显得整个庭院寂静无声。
气氛压抑得可怕,连天上的星子似乎都收敛了星光,地上每个人都下意识屏住呼吸,这次连黎娥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