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皇后笑道:“姜贵人是今年年初进宫的,也难怪你认不得。”
说着就让姜乐韫给顾德妃行礼。
第二十二章 灵雀横死
顾德妃仔细地打量着姜乐韫,好一会儿才夸道:“好标志齐整的人儿啊,别说是皇上愿意宠着了,就连臣妾见了都高兴几分。”
“这人一高兴,精神也能好上许多,如今难得顾二小姐进宫陪侍,你日后便多出来走动走动,与宫中姐妹也说说话。”崔皇后点头笑道。
顾德妃眼中的笑淡了淡,自嘲道:“像今日这样开怀的日子,臣妾怕是没多少了。”
“又胡说了,不过是些小病痛罢了,过些日子便能好全了。”崔皇后安抚道,只是瞧着顾德妃脸上那灰败的神色,殿里也没人把崔皇后的话当真。
“德妃妹妹因病许久不出承乾宫了,今日为了顾二小姐巴巴地来向皇后娘娘请安,果然与顾二小姐是姐妹情深。”甄贵妃还记恨当初顾德妃与自己争抢贵妃之位,说起话来也不客气。
顾德妃似乎听不懂甄贵妃话里的嘲弄,只是浅笑道:“晴儿她年岁小,头一次离了家人来宫里陪伴臣妾,臣妾心里是又喜又忧的,喜她有这份待我之心,又生怕她规矩没学好,得罪了宫中的姐妹而不自知,便提前带她来向宫中姐妹见见,免得日后闹不和。”
说着就让顾世晴起身向众嫔妃见礼。
宁贤妃嗤笑道:“德妃妹妹果然考虑周到,毕竟这顾二小姐日后可是要久居宫中的,提前与姐妹们见见也好。”
这话让顾世晴羞红了脸,但她神色不变,动作毫不慌乱依旧优雅端庄:“贤妃娘娘说笑了,待嫡姐病愈了,臣女就该回府了。”
宁贤妃又是一声冷笑,德妃病愈就回宫?
那德妃病逝了,她是不是就赖在宫里,好立马顶了这妃位?
“果然是顾家教导出来的女子,与当年的德妃一样进退有度。”崔皇后笑道:“本宫相信有顾二小姐的陪侍,德妃的病很快就有好转的了。”
顾德妃又是一阵咳嗽,顾世晴连忙上前给她抚背顺气,动作熟稔而细致,丝毫不见敷衍和为难。
“请皇后娘娘见谅,臣妾身子不适,只怕不能再陪皇后娘娘说话了。”顾德妃有些气喘道。
“身子要紧,快些回去吧。”崔皇后点头道。
只是就在顾德妃经过姜乐韫身边的时候,她停下来偏头笑看姜乐韫道:“姜贵人与世晴年岁相仿,若姜贵人得空了便赏脸来承乾宫,你们两人也好一处说说话。”
姜乐韫还没来得及想通这顾德妃话里的意思,顾氏姐妹俩便相扶而去了。
谢昭仪摇着手中的锦扇,似作无意道:“德妃娘娘与姜贵人投缘得很呢,本宫进宫多年,也未能进承乾宫拜访过德妃娘娘呢,姜贵人这是得了德妃娘娘的眼缘啊。”
“都是宫中姐妹,聚在一起便是缘。”崔皇后笑道:“德妃性情冷清,自入府后便不喜与人来往,封为德妃入主承乾宫后,也不喜旁人打扰,她如今开口请你,确实是难得,你若得空便到她宫里走动走动吧。”
姜乐韫无法,只好笑着应下了。
几日后,便是姜乐韫的生辰。
众人聚在畅音阁里,争相向姜乐韫庆生,不过来的都是不怎么受宠的嫔妃,甄贵妃、宁贤妃、谢昭仪等人自然是没有来的。
只是让姜乐韫意外的是,顾世晴竟然来了。
“臣女见过姜贵人。”顾世晴虽是世家小姐,德妃的嫡妹,但她本身没有任何诰命,自然是要向姜乐韫行礼的。
姜乐韫连忙上前将人扶起:“顾小姐快轻起。”
顾世晴顺势站了起来,接过身后宫人手上的锦盒笑道:“德妃娘娘得知今日是贵人生辰,本想亲自前来给贵人庆生,只是身子不适,便遣臣女过来向贵人送来贺礼。”
“德妃娘娘客气了,劳烦顾小姐了。”姜乐韫亲自接过锦盒,以示敬重,随后才拉着顾世晴入座。
“禀姜贵人,灵雀贺寿已准备好,是否现在宣御兽苑的宫人进来?”宫人恭敬来报。
“嗯。”姜乐韫坐直了身子,似乎有些紧张和兴奋。
所谓的灵雀贺寿不过就是那些提前训练好的雀儿在一众喜庆吉祥的贺词里选出一个,添个好意头罢了,根本不值当什么,瞧着姜乐韫那新奇的模样,不少人眼中都露出了几分不屑和鄙夷。
果然是小门小户出身的,果然没见过什么世面。
御兽苑的宫人提着竹笼向姜乐韫等人行礼,姜乐韫催促着他们快些开始。
嫩黄色的雀儿被放出了笼子,而在它面前则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叠好的红纸,而这些红纸上所写的皆是吉祥如意的好话,无论雀儿挑中哪一张,都是喜庆的意头。
众嫔妃也都见惯了,等着雀儿挑出个吉祥的词,再说些恭维的话,也算是奉承了姜乐韫了。
只见雀儿在红纸前蹦跶了几下,随后竟直直地倒了下去!
在场的人脸色大变,御兽苑的宫人更是脸如死灰,浑身颤抖跪着求饶:“贵人饶命!”
众嫔妃窃窃私语道:“灵雀横死,是为不祥大凶之兆!”
“上次灵雀横死,不正是丽容华生辰时发生的吗?”
“生辰过后不久丽容华就病逝了,难不成这灵雀横死其实是种预兆……”
……
顾世晴看得很清,众人多说一句,姜乐韫脸上的阴霾就多了一分。
“不过是巧合罢了,贵人不必放在心上。”顾世晴柔声安抚道。
姜乐韫白着脸,神色有些慌乱不安,显然是被吓着了。
她朝顾世晴勉强笑了笑,就以身子不适为借口,匆匆离开了。
顾世晴看着死僵了的灵雀,眼底划过一丝笑意,随后也带了人离开。
不到半个时辰,灵雀横死一事就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更有流言甚嚣尘上,说姜乐韫是不祥之人,不日就会像丽容华般香消玉殒了。
崔皇后知道后,也吓了一跳,连忙让人查了,只是这一查,竟然查到了大公主的身上。
“你怎么这么糊涂?母后不是让你不要招惹那姜贵人的吗?你怎么还做这么蠢笨的事?”崔皇后气得破口大骂。
蠢就罢了,做事还不干净!
她能查到,旁人亦能查到!
大公主还不以为然,强作镇定道:“儿臣不过想给她些教训罢了,况且只是死了只鸟儿,又不是什么大事。”
“你真是蠢笨得无药可救了!”崔皇后心里急得很,顾不上再训大公主了,立马派人把事情都清理干净。
第二十三章 皇后请罪
待事情处理好了,崔皇后才松了口气,只是看着眼前倔强的女儿,崔皇后便觉得头疼不已。
明嬷嬷上茶劝道:“公主还小自然不懂这其中的弯弯道道,您把这个中缘由说清楚,她便懂了。”
“年岁小可不是蠢笨的理由。”崔皇后虽说着气话,但还是向大公主解释道:“世上妇人最看重的便是名声,名声一毁,这可比取了她们的命还残忍,你今日这么一闹,姜贵人可得背上不祥早逝的名声了。”
不祥二字对于寻常妇人已是致命一击,更遑论是皇室里的人,若真有人捉着这事大做文章,姜乐韫只怕逃不过一个“死”字。
毕竟谁敢让一个“不祥”之人留在宫中,服侍一国之君。
“毁了便毁了,不过是个小小的贵人罢了。”大公主心里已然有些害怕了,但她还是嘴硬。
“如今你父皇正宠着这姜贵人,他如何能眼看着她白白受了这委屈,若他查出此事是你所为,他该如何想?若他只是罚你,母后不怕,最怕便是他厌了你。”崔皇后强忍着怒气,继续说道:“一国的公主,手段如此下作,心思如此歹毒,你父皇还能像从前般疼你爱你吗?”
大公主此时才知道怕了,她红着眼慌乱地拉着崔皇后的衣袖道:“母后,儿臣不过是想给些教训那姜贵人,让人给那雀儿下了些狂躁的药,好让雀儿选不出那如意的词,让那姜贵人添些堵,但儿臣没有想过那雀儿竟然会死了!”
“你真的没有让人杀了那雀儿?”崔皇后神色凝重了起来。
“没有!儿臣真的只是让人下了狂躁的药,并没有想过要杀了那雀儿!”大公主用力地点头。
她虽不聪慧,但也不至于蠢笨冲动到这份上,她不过是想落了姜乐韫的面子,可如今眼看这局面失控了,她也是怕得失了分寸,手足无措。
崔皇后目光越发冷了:“这次你是遭了别人的道了,我们母女俩是被人算计了。”
“母后?”大公主不解。
崔皇后叹了口气:“想来你派人下药这事是瞒不住了。”
“怎么会?母后您不是派人都处理好了吗?”大公主越发害怕起来了。
“那幕后之人既然能借你的手毁了姜贵人的名声,那她自然能借着姜贵人之事栽赃你和我身上。”
不管是让雀儿狂躁的药,还是让雀儿横死的药,谁又知道呢,人们看到的只是大公主给雀儿下药,雀儿便死了。
大公主这会儿是百口莫辩,白白被人算计了。
不仅毁了姜乐韫的名声,又栽赃了她和雅儿,这幕后之人果然好手段。
大公主此时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浑身颤抖,六神无主。
崔皇后不忍见大公主无措的模样,将她轻搂到怀里。
大公主又急又慌道:“那怎么办?都怪儿臣连累了母后!”
“见步行步吧。”崔皇后虽气大公主冲动坏了事,但终究是不忍心重罚她。
“明嬷嬷,你亲自去一趟和欢阁。”崔皇后望向外面的夜色,按捺着心里的不安。
姜乐韫自畅音阁回来后便把自己关在寝殿里,谁也不许靠近,不吃不喝窝在被窝里。
灵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直至看到封昶衍来了,才暗暗松了口气:“奴婢参见皇上。”
封昶衍看着宫人手中捧着的原封不动的饭菜,目光渐冷,训道:“胡闹。”
说着就推开了寝室的门,大步走了进去。
只是当他看到床上缩成一团的人儿,心里再大的火气都消去了大半。
也许是哭累了,姜乐韫紧闭着眼睛睡着了,只见她眉头紧皱,眼眶湿润,鼻子通红,脸颊上还有斑驳的泪痕,看上去可怜又可爱。
封昶衍摸了摸她冰凉的脸颊,好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门外,灵儿正着急地等着,见封昶衍出来,连忙低下头。
“等你主子醒了,好生服侍。”封昶衍吩咐道。
灵儿踌躇了一下,终是下定决心,跪在封昶衍脚边:“奴婢斗胆请皇上不要恼了主子,主子今日这般失态实在是事出有因!”
封昶衍脚步顿了顿,望向灵儿道:“什么原因?”
灵儿声音虽有些抖,但还是把事情都说完整了:“回皇上的话,主子之前听说了灵雀报喜,便兴冲冲地写了一个生辰愿望,日夜盼着这灵雀能选中她的生辰愿望,只是今日灵雀横死,所以主子才会如此失态……”
“什么生辰愿望?”
“奴婢不知,主子说这生辰愿望不能说出来,否则就不灵验了。”灵儿如实道。
封昶衍道:“张宝全。”
张宝全立马弯身出去,随即捧回一个盒子,里面装的便是姜乐韫所写的红纸。
封昶衍打开,红纸上是清秀熟悉的字体---白首不相离。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只是在这深宫之中,前一句是提都不能提的妄想。
不过白首不相离对于这宫闱之人来说,也无疑是异想天开,难怪她不愿旁人知道她这一痴念。
张宝全见封昶衍看得出神,思索片刻,小声回禀了起来。
话毕,封昶衍脸色已如冰霜,周围服侍的人更是心惊胆颤。
“皇上,翊坤宫的明嬷嬷求见。”宫人来报。
“不见。”封昶衍冷着脸,直接拒了。
明嬷嬷被拒之门外后,也不敢逗留,立马回了翊坤宫。
崔皇后神色越发凝重:“想来皇上是知道了。”
想她与皇上结发多年,皇上也对她敬重有加,如今却因着姜乐韫而三番四次落她的面子……
皇上拒见明嬷嬷,只怕是恼了自己,恼了雅儿了。
“娘娘打算如何?”明嬷嬷也不禁担忧了起来。
“备撵,本宫亲自去一趟和欢阁。”崔皇后打定了主意,心里稍微安稳了些。
第二十四章 晋封宜嫔
和欢阁内,封昶衍坐在床前,借着微弱的烛光细细地看着姜乐韫。
也许是因着他的目光太过专注,姜乐韫缓缓醒来。
她睡眼朦胧,却在看到他的瞬间露出了笑,只是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眶又湿了。
也许是想到自己又哭又笑难看得很,姜乐韫连忙转过身子,手忙脚乱地擦着累,瓮声瓮气道:“皇、皇上怎么来了?”
“一天没吃东西了,怎么还有力气哭?”封昶衍板过她的身子,轻叹了口气:“再哭眼睛就肿成核桃一样了。”
姜乐韫瞬间崩不住了,搂着他的腰大哭起来,哽咽结巴道:“嫔妾、好、好害怕,她们都说嫔妾会病逝,嫔妾好怕见不到皇上……”
“她们胡说的,朕的韫儿福气大得很呢。”封昶衍轻抚她的后背,带了几分笑意道:“不是还要和朕白首不相离吗?”
姜乐韫哭声顿了顿,随即哭得更大声:“不能说出来的!说出来就不灵验了!嫔妾果然要早逝了!”
封昶衍被她闹得哭笑不得,赶紧哄道:“灵验的,一定会灵验的。”
“皇上又不是灵雀,皇上说的不算……”姜乐韫还是不听,哭得比刚刚还要伤心。
“朕是天子,说的话比灵雀还灵验。”封昶衍从没想过会和一只雀儿比较,只是看着怀中的人儿哭得这般难过,便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姜乐韫哽咽地从他怀中抬起了头,小心地问道:“真的吗?”
“真的。”封昶衍再三保证,姜乐韫才迟疑地点了点头。
崔皇后来的时候,封昶衍正哄着姜乐韫用晚膳。
听到宫人通报,姜乐韫慌忙起身梳洗,准备面见崔皇后,却被封昶衍一把拉回到饭桌前。
“皇上?”姜乐韫不解。
“好好吃饭。”封昶衍又往她嘴里喂了一勺子的汤,才净手转身出去了。
崔皇后端坐上首,轻抚茶杯的杯沿,突然自嘲地笑了起来,之前是甄贵妃、贤妃……如今又来了一位姜贵人。
后宫的女人如过江之鲫,络绎不绝……但永远只会有一位皇后!
崔皇后眼神陡然发生了变化,越发坚毅,无论多难,她都要坐稳皇后之位!
封昶衍从内殿出来,无视在他身前行礼的崔皇后。
崔皇后轻咬红唇,请罪道:“臣妾教女无方,以至姜贵人受了委屈,是臣妾的错,请皇上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