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收到顾世晴求助的目光后,顾德妃才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笑道:“臣妾这身子不中用,不知哪一日又缠绵病榻了,只好再委屈晴儿一段时间留在宫里照顾臣妾了。”
安乐郡主冷哼了一声,只觉得这顾家姐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道貌岸然。
太后轻拍安乐郡主的手,“这样也好,你入宫多年也没有什么机会和家人想见,难得顾二小姐在宫里,你们姐妹两便好好聚聚。”
随即,太后望向甄贵妃扔出一个重磅炸弹:“贵妃省亲一事,可都备好了?”
贵妃省亲?那可是天大的荣耀啊!
即便留在家里的时间只有一夜,却也是宫中众人梦寐以求的事,省亲代表着无上的恩宠,足以光耀门楣。
只是崔皇后真的对此事没有任何意见吗?
众人的视线在崔皇后和甄贵妃之间不断切换,而崔皇后脸色如常,倒没有众人想象猜测中的恼怒不忿。
甚至笑着搭话道:“内务府都准备好了,绝对不会误了贵妃省亲。”
甄贵妃媚眼轻扬,流露出几分恰如其分的高傲和得意:“臣妾省亲,倒劳累皇后娘娘为臣妾张罗了,臣妾谢过皇后娘娘了。”
本是炫耀之意,却被崔皇后轻飘飘一句给压住了:“本宫掌管六宫事务,虽做不到事事躬亲,但这省亲可是贵妃的大喜事,马虎不得,本宫自然是要盯紧些。”
“那便辛苦皇后娘娘了,只是臣妾听说大皇子最近又犯了秋咳了,皇后娘娘还是得多照顾些,毕竟大皇子的身体可不如一般孩童健壮。”甄贵妃一下子就打中了崔皇后的七寸。
崔皇后放下手中茶盏,望向甄贵妃的视线也多了几分冷意:“本宫确实事忙,幸好雅儿懂事,能替本宫分忧,贵妃还是尽快给淳儿添个弟弟吧,这有了弟弟,淳儿也能改一改这娇纵的性子,能懂事些。”
身子弱又如何,好歹她膝下有子了,她甄贵妃如今岁数大了,还能怀还能生吗?
“孩子一事讲究缘分,最怕到了最后是空欢喜一场。”甄贵妃并没有明说,但在场的人都知她在说大皇子不是长寿之相,日后崔皇后怕是要空欢喜了。
“本宫相信人定胜天。”崔皇后也寸步不让。
皇后贵妃斗得厉害,底下的人也看得热闹。
姜乐韫更是暗暗松了口气,本以为她晋封得了封号会碍了不少人的眼,一顿冷嘲热讽是再所难免的,但如今有了贵妃省亲一事,她这晋封倒显得不那么打眼了。
只是就在宫里人为贵妃省亲密锣紧鼓的时候,安乐郡主那边又出了事。
就在姜乐韫吃完晚膳准备出去遛弯的时候,一大群人慌乱地朝她这边跑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有人满脸急切地跪在她面前:“奴婢参见宜嫔!还请宜嫔救救我家小姐!”
姜乐韫抬眸一看,便发现浑身湿透昏迷不醒的顾世晴被人抬着,而身旁的安乐郡主虽然也是浑身湿透,但精神看上去还不错,即使冷得发抖脸色发白,嘴里还骂着顾世晴。
“这……”姜乐韫轻皱眉头,并不想参与两人之间的事。
但顾世晴身边的侍女再次磕头,声色泪下,再次求道“请宜嫔救救我家小姐吧!小姐她自幼体弱,如今落水昏迷,若再耽搁,只怕有性命之忧!”
姜乐韫只好侧身,让人把两人都请进和欢阁了。
“去请御医,太后和皇后和德妃娘娘。”姜乐韫轻抿眉头,看着大殿里来来往往的人突然觉得有些头疼。
一个是未来的“德妃娘娘”,一个是太后的心肝宝贝,这两人哪一个在她和欢阁出事了,她都免不了一身的麻烦。
就在姜乐韫坐立不安的时候,封昶衍扶着太后匆匆赶到。
太后焦急万分道:“盈儿怎么样了?这好端端的怎么会掉水里?”
姜乐韫连忙起身上前行礼:“回太后的话,安乐郡主和顾二小姐都在内殿,御医正在诊治中,具体情况如何嫔妾也不知。”
开玩笑,这趟浑水她是打死都不会蹚的!
太后点了点头,撇下封昶衍便进去了。
第二十七章 生死未知
姜乐韫来到封昶衍身边,是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封昶衍轻拍她的手,只觉得触手冰凉,问道:“吓着了?”
“嗯,顾二小姐昏迷着被人抬进来,面无血色,嫔妾瞧着害怕。”姜乐韫似心有余悸道:“这安乐郡主和顾二小姐一同落水,安乐郡主精神尚可,但顾二小姐的侍女说顾二小姐自小体弱,这深秋落水受凉,她会不会出事?”
被人道德绑架逼上梁山,姜乐韫也是有气,说话自然是话里有话。
封昶衍平静道:“应该没事的,别乱想。”
话毕,崔皇后和顾德妃也匆匆赶来了。
“宜嫔,晴儿怎么样了?还在昏迷吗?”顾德妃脸上虽然也有着急之情,但与太后那真情实意相比,则显得有些虚了。
被点名的姜乐韫再次起身道:“回德妃娘娘的话,御医正在替顾二小姐诊治中,具体情况还尚未可知。”
“嗯,麻烦宜嫔了。”顾德妃像是过于着急了,说罢又猛得咳嗽起来。
崔皇后道:“你担忧顾二小姐无可厚非,但也得先顾着自己的身子,本宫进去看看,你就留在这里歇会儿吧。”
顾德妃无力地点了点头,向崔皇后谢恩后再次瘫软在椅子上,模样看上去十分难受。
封昶衍皱眉,又宣了御医给顾德妃看病。
顾德妃面对封昶衍这难得的关怀,眼底有几分诧异和不可置信,但她敛下眸光,再次恢复平静。
三人无言的寂静,被安乐郡主的哭声打破了。
封昶衍脸色沉了沉,似是不悦,姜乐韫连忙减少存在感,生怕被迁怒。
“皇上,您要为盈儿作主啊!是那个顾世晴把盈儿推下水的!”安乐郡主披头散发地冲了出来,说着就要往封昶衍身上趴。
封昶衍动作迅敏,闪身一避,安乐郡主扑了个空,模样更加狼狈了。
又因被封昶衍躲开了,安乐郡主哭得比刚刚更伤心了。
太后跟在她身后,见状更是气得骂了一句,但又舍不得她着凉了,忙命人寻来披风给她披上。
“我的冤家啊,有事慢慢说,别哭了。”太后听这哭声听得心碎,忙哄道。
安乐郡主哭得眼眶通红,万分委屈哽咽道:“真、真的是那个顾世晴把盈儿推下水的!”
太后虽然心疼安乐郡主,但也得顾着顾德妃的脸面,只好哄道:“这事等顾二小姐醒来再说,先别哭了,这眼睛哭肿了就难受了。”
安乐郡主不依不饶,非得重复着是顾世晴推她下水。
这下别说是封昶衍了,就连姜乐韫都有种想把耳朵闭起来的冲动了。
顾德妃皱眉不满道:“如今晴儿还在昏迷着,事情如何我们都未可知,安乐郡主如今却一口咬定是晴儿推了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吧。”
安乐郡主是又气又委屈:“本郡主没有说假话,真的是顾世晴推本郡主落湖的!”
“所以晴儿推你落水,她自己昏迷不醒,而被推下水的你则生龙活虎地在这里喊冤枉吗?”顾德妃反问道。
她虽不想帮着顾世晴,只是安乐郡主确实蠢了些,竟然着了顾世晴的道。
安乐郡主一顿语塞,好一会儿才有些心虚道:“那是本郡主吉人自有天相,若是运气差些,只怕是要没命了。”
顾世晴冷笑了一声,并没有再与之争论,只是静坐休息。
安乐郡主见除了太后之外没有人愿意搭理她,倒也不再哭了,而是目光恶毒地望向内殿,作势就要冲进里面:“你们说本郡主冤枉了顾世晴,那本郡主现在就和顾世晴好好理论理论,看看这事到底是谁的错!”
太后只觉得头疼,忙命身后的人将安乐郡主拉住:“顾二小姐还在昏迷,你要怎样和她理论?”
“她那是装的!刚刚在水里她还拉扯我,想要淹死我!”安乐郡主一想起那窒息的濒死感,她便满脸的后怕和惊恐。
顾德妃当下就沉着脸道:“郡主慎言!”
这姑娘家之间的打闹和故意杀人可是两种性质,她即使不喜顾世晴,但也不能眼看着她背上谋害郡主的罪名,平白连累了自己。
“真的!她刚刚真的把我往水里拉!若不是我掰开她的手,我就没命了!”安乐郡主见众人怀疑的目光,着急得又要掉眼泪了。
太后怕她再次情绪失控,忙安抚道:“没事了,现在没事了……”
安乐郡主窝在太后怀中,哭得十分伤心。
她明明差点没命了,他们还怀疑她……
崔皇后此时也从内殿出来了,神情凝重:“母后、皇上,经御医诊断,顾二小姐溺水时间过长,脉搏十分虚弱,若是一个时辰内醒不来,只怕是……”
封昶衍脸色越发黑沉,太后也忍不住皱起眉头,若顾世晴真的因为安乐出事了,只怕顾家要不依不饶了。
毕竟顾家已经再无第三个嫡女可以送进宫了。
安乐郡主不可置信地大喊道:“这怎么可能?!她就是装的!刚刚在水里她明明还清醒着!怎么可能会出事?!”
“闭嘴!”封昶衍忍无可忍,冷着脸训斥道:“往日你胡闹朕也忍了,如今你竟如此歹毒,害人性命?”
安乐郡主见封昶衍误会自己,越发着急地替自己辩解道:“皇上!我没有!真的是她推我进水里的!这一切都是她谋划的!”
“但是现在如今躺在床上生死未卜的人是她而不是你,难道会有人拿自己的性命去陷害你吗?”封昶衍怒道。
“不、不是这样的……”安乐郡主百口莫辩,什么话都说不出,只拉着太后的袖子急着哭道:“太后您要相信盈儿啊!盈儿真的没有说谎!是她拉着盈儿下水的!”
太后想要安抚安乐郡主,只是一想到顾世晴躺在里面生死未卜,也不好太过偏袒她,只好冷着声音道:“一切等顾二小姐醒来再说吧。”
若是顾世晴醒不来,现在说什么都白搭……
安乐郡主终于开始怕了,她浑身颤抖,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苍白的小脸越发没有血色了。
姜乐韫忙让人送来了驱寒的姜汤,生怕顾世晴没醒,安乐郡主又病了。
不过按理来说其实安乐郡主如今晕过去才是上策,毕竟如今她是说多错多,还不如静观其变,只是瞧着她这六神无主的模样,只怕脑子都乱成一团浆糊了,哪里还能想什么后路和对策。
顾德妃一听到顾世晴病危的消息,也顾不上自己的身体,忙让人搀扶着进了内殿,崔皇后也跟了进去。
“朕不方便进去,你替朕进去瞧瞧。”封昶衍顿了顿,又道:“别怕,看一眼就出来。”
姜乐韫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紧抿红唇道:“嫔妾不怕的。”
第二十九章 借住和欢阁
内殿床上,顾世晴披散着头发,生死未卜地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像极了那易碎的娃娃,美丽脆弱。
崔皇后见姜乐韫进来了,轻声道:“御医在替顾二小姐施针。”
“是。”姜乐韫点了点头,便恭敬地站在崔皇后身边。
顾德妃神色晦暗不明地坐在床边,红唇紧抿,她死死地盯着顾世晴,脸上不似担忧,反倒像是在打量着。
也许她也在想,这顾世晴到底是真的昏迷还是装的。
“你身子不好,留在这里也只是徒增担忧,这里有本宫和宜嫔守着,你先出去吧。”崔皇后道。
顾德妃摇了摇头,仍旧看着顾世晴:“臣妾谢皇后体恤,只是臣妾想在这里看着。”
不管是顾世晴死去,还是顾世晴下一步的算计,她都要亲眼看着……
就在众人沉默之际,本双眼紧闭的顾世晴突然吐出了一口水,人也渐渐地醒了,只是头脑有些昏,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为她施针的御医也暗暗松了口气,忙向崔皇后等人报喜:“回皇后娘娘,顾二小姐已将腹中之水吐出,性命无虞,但这几日还需静养。”
“嗯,你快去向太后皇上禀报吧。”崔皇后上前,也仔细地打量着顾世晴,见她脸色惨白,满眸惊慌之色,单薄的身子止不住地发抖,那样子确实像是死里逃生般,倒不似安乐郡主口中假装昏迷。
崔皇后轻声安抚道:“身上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顾世晴刚开口,便被呛得一直咳嗽,好一会儿才顺了气道:“臣、臣女无碍。”
随即似是想起什么,神情慌乱道:“安乐郡主和臣女一起掉进湖里,她可安好?!”
崔皇后道:“你放心,安乐郡主无碍。”
顾世晴闻言,大大地松了口气。
“你先歇会儿,有什么事都等会儿再说,身子为重。”崔皇后带着姜乐韫出了寝殿,亲自向太后和封昶衍汇报。
安乐郡主早先便听到御医所言,知顾世晴醒来后便无性命之忧,当即就把刚刚的恐慌忐忑抛之脑后,迫不及待地向太后和封昶衍告状道:“我就知道!她就是装的!她刚刚肯定是装的!”
姜乐韫在旁听着,都不得不为安乐郡主点根蜡烛。
果然,还不待太后出声,封昶衍已发怒训斥道:“你差点就闯下大祸了!不知悔改也就罢了,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
安乐郡主被封昶衍怒骂,边哭边大声道:“我根本就没做错!明明是她把我拽下湖里的!她是装的!这一切都是她设计好的!”
“装的?”封昶衍被气笑了:“御医刚刚说了顾二小姐情况十分凶险,若非她运气好,现在只怕是个死人,你告诉朕,她要怎么装才能装出这九死一生的局面来?”
“这……”安乐郡主无法辩驳,但她知道顾世晴就是装的,她就是故意设计陷害自己!
“朕本想着你往日娇纵霸道些也就罢了,没曾想今日你竟差点害人性命,如此狠辣!”封昶衍话里是对安乐郡主浓浓的失望。
“不是这样的!”安乐郡主急了,记得眼泪直掉:“我没有想害她性命,我只是、只是想警告她……”
封昶衍沉着脸打断她的话:“所以你承认是你先挑起事端的吗?”
安乐郡主紧咬红唇,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你说顾二小姐故意设计你陷害你,但今日之事皆因你而起,她又如何能未卜先知去设计你?”封昶衍再三逼问,语气越发不耐烦。
“我是故意寻她麻烦,但是确实是她将我引到湖边,再推我下水!”安乐郡主挣扎着替自己辩解。
崔皇后皱眉开口道:“这顾二小姐因幼时失足跌落湖中,自此后十分惧水,又怎会故意将你引到湖边,还拉扯着你一起落水?”
安乐郡主不可置信道:“这、这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惧水?”
“顾二小姐惧水一事众人皆知,因此每年宫中游湖放灯,她从不参与。”崔皇后浅浅一笑,似有轻蔑之意:“郡主便是说谎,也该仔细些,不用叫人一眼就拆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