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封昶衍是自个儿的儿子，她再糊涂也能分轻重，侄子哪有儿子重要？
但这次的事也给陆家敲响了警钟，太后已老，子孙又靠不住，他们陆家的荣华还能有几年？
思来想去，他们决定将陆家小姐送进宫，好拼一拼前程，如果再有一个皇子能出自陆家女人的肚子里，那是再好不过了，若是不能，也有人能在陆家遭难时在封昶衍耳边吹一吹枕头风，帮上一帮。
太后本不想插手后宫之事，但也耐不住哥哥嫂嫂的苦苦哀求，便也答应先将陆家小姐以侍奉她左右的名义接入宫中，待来年开春选秀，再正式入宫。
只是陆家子嗣不丰，到了陆简之这一代，偌大的陆家只有四位小姐，两位嫡小姐出外游玩时不小心摔伤了腿，留下了不大不小的伤疤，自然是进不了宫的。
那进宫的名额便落到了一直深居简出的庶出三小姐身上，众人无一感叹这三小姐陆允之的大运，如今乍见陆允之的容貌，终于能懂她为何要深居简出了。
目波澄鲜，眉妩连卷，一身玫瑰紫牡丹花纹锦宽袖长裙更把那美妙的身子勾勒出来，纤腰盈盈一握，行如弱柳，竟如月宫的仙子，飘逸绝美。
难怪陆家夫人这些年来一直不愿意将她带出府，只对外称三小姐体弱出不了门，这样一个倾城美人，谁与她站在一起都相形见绌，陆夫人谁愿意让这么一个庶女抢了自己女儿的风头？
但如今人算不如天算，她把陆允之藏在府中这么多年，还是让她一朝进了宫门，惊艳了众人，自己还得了善妒不容人的名声，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看到陆允之的容貌，便是连甄贵妃等人也收敛了笑，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而陆允之似乎是不习惯出现在这么多人面前，有些拘束不安。
太后轻拍她的手以示安慰：“你初次进宫，快些见过你表嫂。”
陆允之模样十分乖巧，依次向崔皇后等人行礼。
“舅舅家竟藏有如此美人，母后果然好福气。”崔皇后一扫往日的郁气和颓废，满眸笑意，竟有说笑的兴致。
太后感到奇怪，多看了崔皇后一眼：“皇后近来气息不错。”
“想来是因着近来宫中喜事一桩接一桩，臣妾也沾了点喜气，精神竟好了不少。”崔皇后浅笑道。
“如此甚好，如今后宫事务繁忙，兼之又有两位有孕嫔妃，确实需要你来主持大局。”太后对于崔皇后这位儿媳，谈不上喜欢和讨厌，但就事论事，崔皇后能力确实还可以，这些年来也没有大的错处。
崔皇后刚想回话，却突然捂嘴干呕了起来。
底下众人顿时僵住石化了，不是吧不是吧……
太后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皇后这是怎么了？身体不适？”
崔皇后勾了勾嘴角，神情幸福温柔道：“回母后的话，臣妾已有孕两月，只是这孩子闹腾得厉害，以至于在母后和各位妹妹面前失态了。”
底下众人无一不在心底里疯狂呐喊，不是吧不是吧！
先是甄贵妃，如今又来了一位崔皇后，今年宜老蚌生珠吗？
甄贵妃死死压下心底里的烦闷，笑着祝贺崔皇后道：“恭喜皇后娘娘贺喜皇后娘娘。”
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其余嫔妃也起身向崔皇后祝贺。
“那果真是天大的喜事，皇上知道了吗？”太后脸上的笑也真实了许多，心里因为陆简之一事对崔皇后产生的隔阂也消散了不少。
毕竟其他孙子孙女再多，终究也比不上从崔皇后肚子里出来的嫡子嫡女。
“刚诊出喜脉时已派人告知了皇上。”崔皇后的视线落到了甄贵妃身上，身子越发挺直。
“你和贵妃年岁也不小了，可得好好保重自个儿。”太后笑道：“替皇上替大魏生下健健康康的小皇子。”
崔皇后掩嘴道：“是。”
而殿上除了甄贵妃神情阴霾，宁贤妃等人脸色也不大好看，本想着崔皇后没了大皇子，也就没了翻身之日了，不曾想她竟也怀上了，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不同于其他人恨不得捶胸顿足、以头抢地，姜乐韫的祝福却是真心实意，便是那脸上的笑都是至真至诚。
以至于崔皇后见了她那无比灿烂的笑，也都愣了一下。
安容华却瞧不上她那献媚的嘴脸，小声道：“宜容华倒是笑得高兴，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捡了金子。”
姜乐韫不冷不淡地回怼：“皇后娘娘有孕不是天大的喜事吗？难道安容华就不高兴吗？”
安容华生怕旁人说她有不敬皇后之心，忙小声辩解道：“那自然是高兴的，你可别污蔑我。”
姜乐韫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不再理会她。
但安容华却不肯就此闭嘴，语气不忿地啰啰嗦嗦道：“若是皇后娘娘诞下嫡子，咱们的孩子就只能是庶出了。”
姜乐韫听她话中有话，还想再听得仔细些，安容华倒不愿再说了。
第五十三章 救陆允之
九月深秋, 深绿色的荷叶已枯萎，荷塘深处有好些小太监在忙着挖藕。
姜乐韫轻靠在软垫上，看着那一节节被挖上来的莲藕, 馋的口水直流。
“那个小太监看上去年岁小了些，身板也瘦了些, 但是做事却也利索。”姜乐韫看着忙成一团的小太监, 视线落在最后一个小太监身上。
灵儿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好一会儿才笑道：“您待人实诚, 底下的人都愿意替您做事, 难得有机会, 自然是要卖力些，好讨贵人赏赐。”
“嗯。”姜乐韫看着那十岁不到的小太监，压下心头思绪。
待一筐筐莲藕被挖上来后，姜乐韫吩咐往各宫送去后，又送了些赏钱给这么卖力的小太监, 在他们准备离开时, 单独将里面最瘦弱的小太监留下来。
小太监面露忐忑, 但还是强壮镇定给姜乐韫磕头谢恩。
“起来吧，你今年多大了？”姜乐韫声音轻柔道。
“回娘娘的话，奴才是永崇一年生人, 今年十二了。”小太监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说起话来有些抖，但也不算失礼。
简单问了几句, 又给他另外赏了些金钱, 才让他下去。
灵儿给姜乐韫奉上一杯热水, 笑道：“主子善心。”
年岁小, 人也瘦小，只怕那赏钱是保不住了，但如今那些人忌惮着姜乐韫，也不敢强抢他的赏钱。
“没什么，几句话的事。”姜乐韫并不在意，扶着灵儿的手就要往回走。
只是行至半道，却发现前面花丛里躺卧着一个美人。
“主子，奴婢瞧着好像是陆小姐。”灵儿紧紧扶着姜乐韫，并不往前，只吩咐了身旁的宫婢上前查看。
陆允之？姜乐韫听着这名字就忍不住皱眉，身为封昶衍的小老婆，对他的预备役小老婆是无论如何都说不上喜欢的。
“回娘娘，前面之人确实是陆小姐，只是奴婢瞧陆小姐面色潮红，很是不妥。”宫婢回禀。
“地上寒凉，先将陆小姐扶起来。”姜乐韫扶着灵儿的手往前走近了几步，但为了稳妥，灵儿还是紧紧地护在姜乐韫身侧。
走近一看，便见陆允之粉颊飞霞，眉宇间皆是媚态，一看就很不对劲。
姜乐韫眸光沉了沉道：“立马派人去寿康宫禀报太后，还有，把陆小姐扶进去丽景轩。”
宫人动作十分迅速，立马就将陆允之扶进了轩中，而就在陆允之的身影消失在轩门时，一抹靛蓝色的人影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待看清人时，姜乐韫脸色瞬间黑沉下来：“端亲王？”
而被称为端亲王的男子乍见众人也有几分慌乱，但一想自己也没做什么，立马就挺直胸膛笑道：“宜容华。”
姜乐韫带着众人又退了退，才行礼道：“端亲王安。”
端亲王也知宫中规矩，也往后退了，开始解释道：“本王今日进宫是向太后请安，只是想事情走神了，一不小心走岔。”
姜乐韫轻皱眉头，显然是不信他这番错漏百出的话，但她不过是后宫嫔妃，也不好与外男多交谈：“端亲王请便。”
“宜容华慢走。”端亲王也知眼前的这位宜容华是封昶衍捧在手上的宝贝疙瘩，不敢像往常般吊儿郎当，满嘴浑话。
丽景轩里，陆允之眼神迷离，口中还不自觉地发出令人遐想的声音，不停拉扯着自己的衣服，就像是邀人共赏这完美的胴体。
如此倾城绝色，确实让人把持不住。
姜乐韫放下床帐，隔绝了旁人的视线。
端亲王是京中出了名的纨绔，吃喝嫖赌无一不精通，最爱流连那些烟花之地，若他瞧着陆允之这娇媚倾城的模样，能把持得了吗？
一想起陆允之那尴尬的身份，姜乐韫就强迫自己收起思绪，专心等太后她们到来。
今日之事的真相如何，她都不好奇，也不想知道，毕竟这宫中最容不下的便是那些知道得太多的人了。
太后也许对陆允之也上心了，来的速度很快，而让姜乐韫意外的是，封昶衍也来了。
下意识撇了撇嘴，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一听到自己未来的小老婆出事了，就马不停蹄地出来了。
封昶衍见姜乐韫明明吃醋还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忍不住笑着解释道：“朕刚陪母后用午膳，听说你也在这儿，就想着陪你回去。”
姜乐韫闻言才知道自己闹了笑话，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喃喃道：“臣妾又没有说什么，皇上又哪里需要解释得这么清楚。”
封昶衍好脾气道：“是是是，是朕错了。”
姜乐韫心里熨帖，却不敢在这时表现出来。
“走吧，朕送你回去。”封昶衍牵起她的手道。
姜乐韫却迟疑地看了看内殿：“可是陆小姐她……”
“无碍，有御医在。”封昶衍似乎并不在意，但姜乐韫想了想还是将刚刚遇到端亲王的事说了出来。
封昶衍眸光沉了沉，他知道陆允之这是被人算计了。
若非遇着姜乐韫，只怕名节都毁了。
毕竟端亲王这样的名声，即便两人什么都没做，在这个名节大于天的世界里，陆允之除了嫁给端亲王外，没有别的路可走。
敢在太后宫里下药，引来端亲王毁人名节，姜乐韫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谁的手笔了。
“朕先送你回去。”封昶衍心情说不上好，却还是坚持先送姜乐韫回去。
和欢阁里，姜乐韫端着热水，思绪却忍不住飘远，今日之事看似简单，但实际上真的是如此？
安乐郡主再蠢笨，也会想到事情败露后，她是第一嫌疑人，她真的有必要为了陆允之而搭上自己吗？
只是如果不是她，谁能在太后的寿康宫里下药？
“主子，多思伤神，您还怀着小皇子呢。”灵儿轻声劝道。
“这话可不能再说了，男孩女孩都是我的心头肉。”姜乐韫话虽轻，但却十分认真。
灵儿自知失言，忙认错：“奴婢失言，请主子责罚。”
姜乐韫并未叫起，而是目光平静地看着她道：“你和我相伴多年，这里面的情分比任何人都重，只是如今我身居高位，多少人等着捉我的小辫子，我希望你知道言多必失这词。”
灵儿许久不曾听过姜乐韫这么重的话，一时又羞愧又委屈，半晌后，神色郑重道：“是奴婢错了。”
姜乐韫此时才将她扶起来，轻柔道：“我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我和孩子都需要你照顾。”
灵儿眼含热泪感动道：“奴婢知道您是为了奴婢好，奴婢日后一定会谨言慎行。”
主仆二人说着话，便有人通报，说是常嬷嬷来了。
第五十四章 太后的感谢
“嬷嬷快请坐。”姜乐韫扶着灵儿的手从内殿而出, 便看到常嬷嬷站在殿中，眼神端正，神情温和不卑不亢。
常嬷嬷对姜乐韫行礼后, 笑道：“宜容华安，太后娘娘感谢今日宜容华的出手相助, 特命奴婢过来向宜容华道谢。”
话毕, 便有十几名宫女鱼贯而入, 手里都捧着一盒盒的礼品。
姜乐韫并没有推辞, 顺势承了太后这个人情：“举手之劳罢了, 太后娘娘礼重了。”
常嬷嬷见姜乐韫收下了礼盒, 脸上的笑也更深了几分，果然是聪明人：“小小薄礼，还请宜容华笑纳。”
两人又寒暄了两句，姜乐韫便让灵儿将常嬷嬷送了出去。
灵儿回来后，轻声道：“主子, 刚刚常嬷嬷离开时和奴婢说了一句话, 说陆小姐安好, 请宜容华放心。”
姜乐韫将这话在嘴里过了几遍，随即才笑了：“想来这陆小姐也有几分手段，竟让太后如此垂怜, 生怕今日之事传出去半分，坏她名节。”
灵儿声音越发低道：“若是日后她进宫了，太后只怕会将她护得更紧了。”
“不，进了宫就是皇上的嫔妃了, 皇上可不喜欢太后的手伸这么长。”姜乐韫比灵儿看得更长远些, 如今封昶衍和太后母慈子孝, 不过是因着太后退居后宫, 并没有在后宫和朝堂上指手画脚，但若陆允儿进宫后，太后执意护着她，打破这后宫的平衡，这可不是封昶衍愿意看到的。
“主子远见。”灵儿笑道。
寿康宫中，安乐郡主跪在殿中，太后高坐上首，一脸的失望之色。
“盈儿是冤枉的！”安乐郡主又急又慌，泪流满脸，她是真的怕了，她怕太后不要她！
从前无论她多任性，做的事多荒唐，太后都没有用那种失望的眼神看过她，但今日太后眉宇间不仅充斥着失望，还有淡淡的疏离和不满。
她知道太后这是因为陆允之恼了她了，太后为了陆允之而不要她了……
太后收起往日的慈眉善目，神情严肃道：“你说你是冤枉的，那哀家问你，你有没有派人给允儿下药了？”
听着太后这咄咄逼人的话，安乐郡主想要替自己分辨，但看着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宫婢，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因为她确实让人给陆允之下药了，但是她下的不过是泻药，她只想让陆允之在封昶衍面前失礼而已，她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害她或者损她名节。
可事到如今，又有谁相信她只是下了泻药？
即便是待她如亲女的太后，不也满眼怀疑吗？
安乐郡主颓然地瘫坐在地上，一改刚刚的慌乱，凄然哭道：“太后，是盈儿猪油蒙了心给陆允之下了泻药，但绝对不是□□，盈儿只想她在御前失仪，没曾想毁了她。”
太后心里也乱，不知是否该信了她的话，但
若不是安乐，还有谁敢胆大包天在寿康宫动手脚？
还是说这□□是陆允之自己服下的？
一想到这个可能，太后的心都沉了下去，但端亲王的德性可是全京皆知，若只是为了陷害安乐，陆允之可不值当赔上自己一生。
要知道今日若非陆允之运好，先遇着姜乐韫，只怕如今人都在端王府里了。
如此想着，太后也渐渐打消了对陆允之的疑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