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宝全等人都屏息而站,不敢发出丝毫声响,生怕影响了自家主子听墙角。
待主仆两人哭得差不多了,封昶衍才进去了。
姜乐韫忙擦了擦眼泪,赶忙迎上前:“皇上……”
“慢些。”封昶衍轻扶姜乐韫的手臂,无奈道:“御医说了你胎像不稳,可不能情绪过激,会动胎气的。”
姜乐韫乖巧地点了点头:“臣妾知道的,只是灵儿过些日子便要离宫了,臣妾难受。”
“你若真难受,便留下她吧。”封昶衍摩挲着姜乐韫发红的眼角道。
姜乐韫摇了摇头,目光坚定道:“灵儿脸上有疤,若是强留她在宫里,那她日夜只能窝在这和欢阁的方寸之地,倒不如让她出宫,过她自己想过的日子,也算是臣妾对她的补偿了。”
封昶衍眼神动了动,其实刚刚她所说的话,是她从前对她生活的向往吧。
寻一个一心一意的夫君,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
若是寻不到,就肆意江湖,随性洒脱。
但如今的她却甘愿为了他,强忍性子,留在这弹丸之地,与别的女人共侍一夫,生儿育女。
“皇上?”姜乐韫知道封昶衍是将她刚刚的话听进去了,眼眸深处全是笑意。
是啊,她就是要时时刻刻提醒着封昶衍,她是爱他才愿意抛下所有进宫,他是她生命的全部,她要封昶衍再次深刻感受她对他的爱!
封昶衍关心道:“今日可还难受?”
提起孕反,姜乐韫生无可恋地窝到了封昶衍怀中:“臣妾要被这孩子折腾死了。”
这才一个多月,都不知要吐到猴年马月。
“又说胡话,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封昶衍沉着脸不悦道。
姜乐韫撒娇道:“臣妾就是难受了,怀宝儿的时候臣妾都没有受这样的罪。”
“想来又是个皮小子。”封昶衍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公主贴心,想来是不会折腾你的。”
作者有话说:
第九十九章 太后病重
还不待宝儿的周岁宴操办起来, 太后又病倒了。
众人齐聚寿康宫,脸上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只是这份担忧里有多少真心倒是难说。
陆容华红着眼眶, 守在太后床榻前,看着重病昏迷的太后, 陆容华更是忍不住小声啜泣, 悲痛欲绝, 甚至连封昶衍和崔皇后进来了也不知道。
封昶衍和崔皇后站在一旁, 封昶衍神情凝重深沉极了, 似乎也因太后的病重而担忧心烦。
恰逢此时, 太后悠悠地醒来了,看着守在她床前,憔悴消瘦哭得不能自已的陆容华,心又软了几分。
无论这孩子是为着她的人还是为着她的身份,这些泪水都不似作假, 想来也有几分真心在的, 也不枉费她为她谋划了一场。
刚想开口, 却因喉咙干燥极了,半句话都说不出。
崔皇后连忙上前喂了一口水给太后,太后脸色才缓和了些许。
众人因着太后的醒来, 眉宇间的担忧都消散了些,陆容华更是哭着又笑着,喜极而泣。
太后环视众人,随后才拉着封昶衍的手, 又慢又轻道:“哀家有话和皇上说, 你们都先下去吧。”
“是。”崔皇后拉着陆容华的手往外走, 但陆容华却实在不愿意离开, 红着眼睛一步一回头,最后却还是被崔皇后拉了出去。
太后虚弱地轻咳了几声,阻止了封昶衍传御医的举动,浅笑道:“不是什么大事,不要这般劳师动众,哀家只想和你说说话,不想被别人打扰了。”
封昶衍抿了抿薄唇,点头道:“母后想说什么?”
“哀家想出宫到五台山静修礼佛。”太后又觉得喉咙处干燥难受极了,封昶衍又给她喂了一口水,太后才继续道:“哀家想把允儿也一并带过去。”
封昶衍眸中闪过几分愕然,似乎对于太后这举动十分意外,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问道:“母后是要长住五台山?”
“哀家也不知,若是可以,也不过三五年时间吧。”太后无力地笑了笑,打趣道:“这也要三五年后哀家还活着。”
“母后。”封昶衍眉头紧皱,似乎是因着太后那句玩笑话不太高兴。
太后摆了摆手,再次提道:“哀家想将允儿也带到五台山,好让她日夜诵经礼佛,静一静心,平日里也能陪陪哀家,三年后,哀家就命人将她送回宫。”
她知封昶衍已对陆容华起了戒备怀疑之心,根本不愿碰她,倒不如借着礼佛一事,到宫外暂避风头,到时既得了个纯孝的贤名,又能淡化那些谣言,也能借此机会调养好陆容华的身体。
也算是一举三得了。
封昶衍也是将太后的心思猜出个五六分了,当下他语气也淡了几分:“若这是母后和陆容华的意思,朕自会成全。”
“待三年后允儿回来了,
还请皇上好好待她。”太后自知封昶衍这是恼了自己,但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也没有时间了,与其让陆容华在这宫里受尽闲言碎语和封昶衍的防备,一辈子都没有翻身之日,倒不如拼死一搏,说不准三年后,封昶衍会看在陆容华至纯至孝的份上,会同情她几分,给她一个孩子。
封昶衍将手从太后手中抽回,平静道:“三年后的事,那就三年后再说吧。”
太后见封昶衍不愿应承自己,一时着急起来,却不料激动过了头,一下子又晕了过去。
又是一阵人仰马翻,太后才又沉沉睡去了。
众人也从崔皇后口中得知太后要带陆容华出宫到五台山静养一事,也说不出是艳羡还是鄙夷。
出宫侍奉太后静养,本就是一件为自个儿镀金之事,旁人提起这事,谁能不称赞陆容华一句纯孝。
只是出宫三年,恍如隔世,便是回宫了,这宫里早就变了天了,陆容华还能重新得到皇上的宠爱吗?这宫里还有她的一席之地吗?
而陆容华自个儿听了这事,也是又慌又乱,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她知道太后这是为了她好,替她铺路为她打算,只是如果就这样离宫,她实在不甘心。
她好不容易进宫了,好不容易爬到了容华之位,难不成就这样抛下一切一无所有地离宫吗?
她是真的不甘心啊……
上首的崔皇后算是看出了陆容华根本不愿离宫的心思,可惜了太后她费尽心思为她筹谋,却养出了一只白眼狼。
为了陆容华能有翻身之日,太后赌上了她和皇上数十年的母子情,旁人却不领情,太后这老狐狸也算是马失前蹄了。
崔皇后敛下眸中的笑意,望着陆容华轻皱眉头道:“陆容华此次离宫干系重大,照料太后的重任就落在陆容华身上了,希望陆容华不要辜负皇上和本宫的期望,仔细侍奉太后,待陆容华三年后归来,皇上和本宫定会重重有赏。”
本想着出言嘲讽陆容华,好刺激一下陆容华,让她当众失态,但出于崔皇后意料,只见陆容华重重地点了点头,眸光坚定认真:“是,臣妾定不负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厚望,用心陪伴照顾太后。”
完全看不出刚刚的不甘不情不愿,一脸只为太后而活的坚定,这让封昶衍的不满也消去了不少。
崔皇后挑眉,这陆容华果然有点意思,难怪太后那老狐狸愿意费那么多心思和力气去扶持她。
若非被安乐郡主爆出寒毒之事,想来这陆容华凭借太后宠爱和自身的手段,得皇上看重也是迟早之事。
“等太后身子好些了,你们再启程也不迟。”封昶衍又望向崔皇后道:“五台山距离京中约有三百里,路途遥远,母后身子虚弱,出行更是马虎不得,辛苦皇后打点一切。”
“是。”崔皇后重掌后宫,自然是不会放过立威表现自己的机会。
翊坤宫中,崔皇后正看着账册,随即又放下手中的账册,眉宇间染上几丝忧愁。
顾贵人为崔皇后端上热茶,问道:“皇后娘娘可是为着五皇子周岁宴一事烦心?”
面对顾贵人的聪慧,崔皇后心中略有不喜,但仍旧平静道:“嗯,太后病重,五皇子周岁宴一拖再拖,如今宜昭仪又怀有身孕,皇上格外看重她们母子,若是这五皇子的周岁宴办得简单了,只怕皇上不乐意。”
只是太后病重,若是大操大办,也不符合孝道,容易落人口舌。
“宜昭仪最是尊上谦逊的,想来在太后病重的情况下,她也会理解的。”顾贵人顿了顿又道:“不如就借着替太后祈福的由头,您带领嫔妃们从今日起吃斋念佛,宜昭仪心里也能明白,自然不会对简单操持五皇子的周岁宴有意见。”
“只是这会不会太委屈了宜昭仪和五皇子?”崔皇后凝眸道。
要知道现在的宜昭仪和五皇子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儿,若是宜昭仪面上应了愿意简单操持周岁宴,背过身却向皇上哭诉,她便是吃了哑巴亏,有苦都说不出。
不过依着宜昭仪那低调温和的性子,向来也不会闹出这种幺蛾子。
“想来宜昭仪是能理解您的难处的,若是您觉得委屈了五皇子和宜昭仪,来年五皇子的生日宴,您再好好操办。”顾贵人道。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崔皇后点了点头,便想着吩咐顾贵人去一趟和欢阁,但眸光闪了闪,还是改变了主意:“没什么事,你便先回吧。”
顾贵人心下诧异,但面上不变,恭敬地行礼离开了。
只是在翊坤宫的门口,却遇着崔贵人。
崔贵人笑得温婉,但语气却格外的讥讽:“顾贵人又来服侍皇后娘娘了?这还不到晌午,顾贵人便要回宫了?”
想来崔贵人十分介怀顾贵人抢了她侍奉崔皇后的机会,每每见上都要刺上两句。
顾贵人点头笑道:“嗯,皇后娘娘已大安,我留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了,皇后娘娘便命我先回去了。”
“顾贵人侍奉皇后娘娘尽心尽力,便连我这个崔家人也自愧不如,如今皇后娘娘病愈,顾贵人便不用再挂念了,我会好好照顾皇后娘娘的。”崔贵人格外加重了“崔家人”三个字,嘲讽之意不言而喻。
顾贵人做得再好又如何,她始终是姓“顾”而非“崔”,始终是得到崔皇后的重用。
顾贵人捏紧拳头,脸上笑容不变:“是吗?那今后就交给崔贵人了,还希望崔贵人说到做到,好好照顾皇后娘娘。”
说着就往翊坤宫外走去。
杨柳小道上,素心替顾贵人拨开长长的杨柳枝,替顾贵人打抱不平道:“皇后娘娘和崔贵人当真是过分,当初皇后娘娘病重只剩下半口气时,可是小主您尽心竭力地照顾皇后娘娘,那崔贵人却只会巴巴地讨好俞贵人,如今皇后娘娘病愈了,那崔贵人又来巴结讨好,皇后娘娘也是,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当真是过分极了!”
顾贵人却不恼,仍旧是那温柔至极的笑:“不急,再看看吧,有她们求我的日子。”
第一百章 旧事重提
封昶衍和姜乐韫正陪着宝儿玩耍时, 宫人禀报说是崔贵人来了。
姜乐韫看了一眼封昶衍,才悠悠道:“当真是位稀客,还不赶紧请进来?”
封昶衍知她又吃味, 无奈地摇了摇头,抱着宝儿笑道:“你若不喜欢, 直接不见就是了, 又何苦自己为难自己?”
还平白迁怒到他身上, 当真是无辜极了, 偏生她又怀着孕, 不能与她计较。
姜乐韫有意无意道:“如今崔贵人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 臣妾哪敢不见,说不准崔贵人便是奉皇后娘娘之命过来的。”
封昶衍奇怪道:“之前不一直是顾贵人在照顾皇后吗?”
“臣妾也不知。”姜乐韫点到即止,再多的话可不能说了,否则就有上眼药的嫌疑了,嗯, 虽然她确实是在上眼药。
“嗯, 你若想见就宣她进来, 你若懒得见了,就让人将她打发走。”封昶衍似乎并不看重崔贵人,仍旧抱着宝儿傻乐。
姜乐韫扶着玉芹的手站起来道:“人都在门外了, 哪有不见的道理?否则传出去了,又该有人编排臣妾不懂礼数了。”
“那你就出去见见,朕在这儿陪着宝儿。”封昶衍挥了挥手,眼里心里全是宝儿, 连个眼神都不曾给姜乐韫。
姜乐韫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才转身出去了。
崔贵人在门口见着封昶衍的仪仗, 激动万分, 本想着借此机会好好在封昶衍面前表现一番,听到内殿传来的响声,立马调整好仪态,端着那温婉又不失娇俏的笑,眉目含情。
可谁知一抬头,便看见只有姜乐韫一人出来,不免失望了起来。
姜乐韫自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浅笑道:“崔贵人此番来和欢阁,不知所为何事?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崔贵人对上姜乐韫似笑非笑的目光,只觉得遍体生寒,连忙收敛起心神,传崔皇后的旨意道:“回昭仪的话,嫔妾来此确实是奉了皇后娘娘之命,事关五皇子周岁宴,皇后娘娘心里十分看重娘娘和五皇子,本想好好操办,热闹一番,只是太后病重,皇后娘娘带领阖宫上下吃斋念佛为太后祈福,实在不好太过大操大办,便只能委屈了娘娘和五皇子……”
姜乐韫表示十分理解:“嗯,本宫明白,小儿周岁哪能与为太后祈福相较,请贵人向皇后娘娘转达,万事以太后凤体为重。”
崔贵人见姜乐韫如此知情识趣,也暗暗松了口气,“是,嫔妾这就回禀皇后娘娘。”
嗯,说是要走,但实际却一直喝着茶,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就在姜乐韫下逐客令的时候,外面又是一阵骚动。
玉芹立刻禀报道:“娘娘,是俞贵人和温贵人争吵,以至于俞贵人失足落水,如今外面乱作一团。”
姜乐韫听后不由得皱眉,怎么又是落水?
先是安乐郡主和顾贵人,后是芷兰溺水身亡,到如今的俞贵人,想来这湖也确实不太吉利。
“俞贵人可救上来了?”姜乐韫问道。
玉芹道:“人是救上来,只是呛水还在昏迷中。”
想了想,姜乐韫决定转身进了内殿,将事情告诉了封昶衍,却并不打算出面处理。
封昶衍知道她这是不愿旁人进和欢阁,便派人将俞贵人安置在旁的宫殿里。
“外面人多杂乱,你还怀着身孕,便不要出去了,你和宝儿就留在这儿,朕去看看。”封昶衍听到俞贵人呛水昏迷,轻皱眉头道。
这若出了人命,这湖里便太邪性了。
封昶衍考虑着替姜乐韫迁宫一事。
“嗯,皇上顺道将崔贵人也带过去吧,想来她等会儿也得向皇后娘娘禀报,也省得崔贵人望眼欲穿了。”姜乐韫头也不抬,带了几分吩咐的语气交代封昶衍。
封昶衍听入耳中,并不觉姜乐韫不懂规矩,反而多了几分亲昵,点了点她的鼻子道:“人是你要见的,这火气又冲着朕来。”
姜乐韫背过身去,“皇上快些过去吧,也不知俞贵人是怎样的情况,那边总得有人主持大局。”
“嗯。”封昶衍也担心出了人命,不再逗留,带着人便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