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芹在旁瞧着两人的互动,也从刚开始的心惊胆战到现在的习以为常。
在她看来,姜乐韫又作又娇又爱闹,偏偏她每次都能把握好度,既不显得白痴烦人,又能有恰到好处的亲昵亲近,而封昶衍也会习惯在姜乐韫面前放松起来。
能成为后宫众人的艳羡对象,这位宜昭仪可不像旁人所说的天真纯善。
“俞贵人和温贵人怎么就吵起来了?本宫记得她们两人并无交集?”有了顾贵人与安乐郡主的前车之鉴,姜乐韫也不得不上心。
玉芹忙道:“说是两人有了几句口角之争,这争吵间,俞贵人便失足落水了,至于其中的缘由,奴婢也不太清楚。”
“嗯,这事缘由始末自有皇上和皇后娘娘作主,只是本宫实在好奇,这湖的岸边是有多滑脚,怎么每次都有人摔进去。”姜乐韫说到最后,语气里已有几分冷意了。
玉芹听明白了,姜乐韫这是怀疑这事不纯,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为之的。
只是真的会有人故意摔进湖里将自己摔成昏迷吗?
姜乐韫若是知道玉芹所想,只怕会冷笑一声,不好意思,已经有人这么做过了,而且还十分成功。
事情的最后便是温贵人被禁足,俞贵人得了封昶衍的怜惜,封昶衍接连宿在她宫里好几个夜里,这可引得阖宫上下不满。
纷纷指责她故意设计,就是为了博得封昶衍的怜惜,好借此复宠。
只是想是这么想,但话却不能这么直白地说出口,嘲讽鄙夷的话经过旁人的嘴绕了又绕,便成了另外一种意思了。
“俞贵人最近可得小心些了,这湖里可不大干净。”有人瞧不惯俞贵人那自命清高的模样,故意吓唬她道。
俞贵人心里咯噔一下,想要努力无视这句话,偏生又有旁人接了话头,她不得不又听了下去。
“怎么就不干净了?”
“你还记得那被害死在水里的芷兰吗?我听说那湖水和池水是相通的,只要一想起那些湖水曾经浸泡过那种东西,我便害怕得浑身都颤抖起来。”那人边说还边看俞贵人的神色,见她脸色白了几分,心里不由得窃喜起来。
“这算什么不干净,不都是水罢了,哪像你说的这般严重?”
“那芷兰可是冤死的,现在都寻不到杀她的凶手,怨气可大着呢,说不准便顺着那水在这湖里四处游荡,等着寻那替死的……”那人说着说着,便觉得浑身发寒,竟也说不下去。
“行了,你快别说了,说得我心里直发毛。”
“怕什么,又不是你掉水里了,该怕的人也轮不到你。”
……
俞贵人本不想搭理这些无稽之谈,但不知为何呼吸突然就困难起来,就像是落水时的窒息绝望,甚至脑中还出现了挥之不去的阴影,仿佛当真有人在追魂索命,她此时置身于众人之间,也如坠冰窖,吓得手脚不敢动弹。
崔贵人看出了俞贵人的异样,嗤笑一声道:“俞贵人皮相好,又受宠,若我是那芷兰,也愿意寻这样的替身。”
这样一句话,又让俞贵人的脸色白了几分。
崔皇后皱眉训斥道:“胡说些什么?还不赶紧都闭上嘴?”
随即又安慰俞贵人道:“她们就爱说些无稽之谈,俞贵人不要多想了,那芷兰又不是死在那湖里,又与你没有任何干系,怎会寻上了你?”
俞贵人白着脸点了点头,但回宫的第一瞬间,就让人打了热水,用力地将自己从头到脚又仔仔细细地洗了一遍。
只是每当她闭眼,就似乎能感受到流水在皮肤上划过的寒意,当即又不敢从热水中起来,生生在水桶里跑了大半宿,然后就成功地染了风寒。
当众人去探望她时,又有人开始借题发挥,说什么冤魂缠身,以至于体虚无力,好让冤魂趁虚而入。
这样的话,俞贵人听入耳中,记在心中,一不小心病得更重了,迷糊间竟还说出有冤魂索命之话。
一时间,后宫中人心惶惶,便是说得最兴起的人,也不免汗毛倒竖,生怕这事是真的。
俞贵人的病情反反复复的,精神也是极差,最是怕黑,时时刻刻都离不开人,若是她醒来见不得到人,便失控地大喊大叫起来。
崔皇后无法,只能请了法师过来驱邪,好安俞贵人之心。
只是驱邪后,俞贵人的病并没有好转,仍旧是那疑神疑鬼的模样,每日活得战战兢兢,那惊为天人的容貌也越发憔悴了。
更有甚者,说是在湖边看到了蓝色的鬼火。
以至于关于湖中闹鬼一事,更是传得沸沸扬扬,便连封昶衍,都起了替姜乐韫迁宫的念头。
倒是姜乐韫却十分淡定,并没有将迁宫一事放在心上,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第一百零一章 芷兰之死真相
这夜, 封昶衍正和姜乐韫商量迁宫一事,姜乐韫其实觉得这和欢阁还挺不错的,虽然偏僻了些, 但是胜在清净清亮的,并不是十分乐意迁宫。
但面上她仍旧作出一副感激又欲言又止的模样:“您能替臣妾着想, 想替臣妾觅一个好宫殿, 臣妾自是万分感激, 只是这俞贵人的事还没平, 臣妾就着急忙慌地迁宫了, 这落在旁人眼中, 不正是落实了那无稽之言吗?”
“你如今还怀着孕,自然是不能迁宫的,即便是迁宫了,也得等你诞下麟儿后再说。”封昶衍看着一旁熟睡的宝儿,突然眉头紧皱道:“你说这些天宝儿一到夜里就时常哭泣?即便是睡着了也会哭闹起来?”
姜乐韫点了点头道:“嗯, 昨夜臣妾本与玉芹正做着宝儿的小衣, 但是本已熟睡的宝儿却突然惊醒还大哭了起来, 玉芹抱着宝儿哄了许久,宝儿才又睡下,只是这样的情况却一直反复发生, 以至于宝儿这些日子白天总是无精打采,哈欠连天。”
说着,便望向了玉芹。
玉芹也立即借着姜乐韫的话,如实禀报道:“回皇上, 确实如昭仪娘娘所言, 自那谣言散出后, 五皇子便夜夜惊醒, 娘娘已请了好几位御医为五皇子诊脉,只是御医们都说五皇子身体安康,并无大碍。”
“这般奇怪?”封昶衍听了,眸光越暗,神色越沉。
等他话音刚落,熟睡中的宝儿突然便闭着眼大哭了起来,这把三人都吓了一跳。
封昶衍连忙将宝儿抱在怀中哄了起来,只是宝儿却仍旧是闭着眼哭,根本不听劝,声嘶力竭,手脚乱动,可把封昶衍急坏和心疼坏了。
最后还是玉芹出手,将宝儿抱过去哄了好一会儿,宝儿才又重新睡了过去,只是哭得久了,宝儿满脸都是泪痕,便是睡着了,都一直哽咽,模样十分可怜可爱。
封昶衍轻轻摸着宝儿的小脸,神情越发凝重了。
姜乐韫在旁瞧着,安静地闭上了嘴。
其实宝儿这些日子频繁夜醒不过是因着出牙的缘故,但她为着捉住那背后害死芷兰的凶手,只能假借宝儿被“吓哭”一事引起封昶衍的重视,也让封昶衍越发相信这湖里是不干净的。
封昶衍信了,崔皇后也不得不信,帝后都信了,那这后宫中谁敢不信?
“皇上!刚刚侍卫巡查,发现了一名宫女在湖边鬼鬼祟祟,在她身上还搜出了元宝蜡烛,问她话却慌慌张张什么都说不出来。”张宝全上前回禀,声音并不小,以至于姜乐韫都听得一清二楚。
上钩了!姜乐韫眸光亮了亮,随即才低下头,仔细地替宝儿掩好被角。
元宝蜡烛?
封昶衍一下子就想到了溺死在湖中的芷兰。
“将人先控制住,仔细些。”封昶衍吩咐道:“可查出是哪里的宫人?”
张宝全低头沉声道:“奴才瞧着,像是甄容华身边的大宫女雪环。”
封昶衍见事情竟然牵扯到甄容华,也是愣了一愣,好一会儿才道:“去她宫里请她过来一趟。”
“那翊坤宫那边……”张宝全拿不定主意,问道。
“先问了甄容华也不迟。”封昶衍平静道。
封昶衍知道姜乐韫看似不在意,但必定已经是竖起耳朵在偷听了,点了点她的耳朵道:“别装了,可都听清了?”
姜乐韫被拆穿了,便大大方方地挪到封昶衍身边道:“皇上,您这是怀疑旁人了?”
“人是甄容华的人,朕怎会怀疑上旁人了?”封昶衍笑道。
姜乐韫摇了摇头:“若是您真的怀疑是甄容华,那您就不是说请她过来了,而且还不许禀报皇后娘娘,不过就是想着看看这里面有没有内情。”
“倒也不算太笨,只是揣测圣意可是大忌,日后可不能在旁人面前直说了。”封昶衍笑得更欢了,但在开玩笑之余,也带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姜乐韫十分认真道:“臣妾这可真不是揣测圣意,臣妾只是按着思路将事情的真相推出来罢了,但臣妾一定会乖乖听皇上的话,只会在皇上面前说心里所想,在旁人面前,便当个闭嘴葫芦,什么话都不说,旁人若是刨根问底,臣妾就咕噜咕噜乱说一通。”
封昶衍似乎被姜乐韫的这番真诚给说动了,眸光越发温柔:“如今你已是二品昭仪,大可不必如此谨慎,倘若真闯祸了,朕自有办法护着你。”
姜乐韫自是十分感动地窝在封昶衍怀中,但实际上,此时的她白眼翻得飞快。
很快,便有宫人禀报,说是甄容华已经到了。
封昶衍看了看姜乐韫,本还想问问她要不要一起出问问是怎么回事,但一低头,便看到姜乐韫闪着光,期待满满的美眸,不由得失声一笑:“行,那就一起出去吧。”
“嗯!”姜乐韫忙点了点头,又吩咐好宫人们照顾好宝儿,便随着封昶衍一起出了寝殿。
烛光下,甄容华颇为不安慌乱,心跳动得越发快和越发用力了,以至于她思绪都集中不起来。
现在的她满脑子都是疑问,雪环怎么会带着元宝蜡烛这些祭奠的东西来到湖边?
难不成芷兰的死与她有关?
可是这芷兰不是死在了御花园的池中吗?她来和欢阁这湖边做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让甄容华本就不太清楚的脑子越发糊涂了。
直至看到封昶衍,甄容华仍旧有些发蒙。
“将人带上来吧。”封昶衍也不多说,直接让张宝全将面无血色浑身发颤的雪环带到众人面前。
甄容华看清楚被扔在殿中央的人果真是自己的大宫女雪环时,身子也不由得晃了晃,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卑不亢地望向封昶衍道:“皇上,此人确实是臣妾身边的雪环,只是为何雪环会出现在此,和她身上所带的物件,臣妾都是不知情的。”
“嗯,朕让你过来,便是想与你一起审审这雪环,毕竟是你宫里的人。”封昶衍平静道。
甄容华听了封昶衍这话,便知封昶衍并没有怀疑自己,当即便松了口气,但一想到自己身边的人竟然与杀人案牵扯上了,甄容华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若是被崔皇后等人知道了,只怕会大做文章,非得将所有的脏水都泼到她身上,即便这事与她无关,但封昶衍说得对,雪环可是她宫里的人,若她解释不清,谁信她是清白的?
如此想着,越发打起精神,仔仔细细地看着眼前的雪环。
“你深更半夜偷溜出来,是为了奠祭谁?难不成芷兰的死与你有关?”甄容华沉着脸直接问道。
雪环早在被捉的时候已吓破了胆,如今见着主子了,更是慌乱地哭喊摇头道:“奴婢是冤枉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人赃俱获了,你还敢狡辩?”甄容华看着慌乱的雪环,反倒自己越发冷静了起来,即便恨极了雪环背着她做下此等祸事,她也竭力保持冷静。
“奴婢当真是冤枉的,那日奴婢走时,那芷兰不过是晕倒在地而已,奴婢真的不知道她怎么会死在水里。”雪环一边大喊着冤枉,一边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
甄容华亲耳听见芷兰一事当真与雪环有关,当即头晕目涨,当她仍旧是强撑着:“贱婢!还不将事情全盘托出?”
雪环听了这话,浑身抖得更厉害了,只低着头,不发一言。
甄容华气急攻心,立即怒骂道:“你跟在本宫身边多年,本宫从未亏待过你,你为何要叛主?”
本来还打定主意什么话都不说的雪环听了甄容华这又气又急又失望的话,当即便着急道:“奴婢并没有叛主!奴婢可以发誓奴婢待娘娘确实是一心一意,从未有过叛离陷害之心!”
“若你当真如你所说的这般忠心,今日又怎会害甄容华无故被牵扯到人命官司中?”姜乐韫立马反驳道:“你的情义忠心不过是你自诩标榜的,若你真心待甄容华一心一意,那为何要故意欺瞒甄容华?难不成你当真与旁人里应外合,想要害甄容华?”
雪环被姜乐韫恶意猜测,当即急了,哭得更厉害了:“奴婢没有!奴婢之所以不敢向娘娘禀报此事,是因为此事一旦被揭穿,奴婢就要永远离开娘娘了,奴婢不愿离开娘娘……”
甄容华越发急了:“到底是何事?你我主仆多年,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你欺瞒于我?”
雪环轻咬红唇,再次闭嘴不语。
“你口口声声说你没有叛主,但如今你瞧瞧自个儿的所作所为,先是陷甄容华于不仁不义,后又拒不交代事情经过。”姜乐韫冷笑道:“你这般做法,不就是明明白白告诉皇上和本宫,芷兰的死就是甄容华吩咐你做的?”
“你血口喷人!当初娘娘贵为贵妃又怀有龙子,怎会与一个小小的宫女拉上关系?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与娘娘无关!你不要再攀咬我家娘娘!”听到姜乐韫句句不离甄容华,雪环实在是忍无可忍,反驳她道。
“可是你不将事情真相说出来,到时候就不止我一人攀咬你家娘娘,这阖宫上下都会认为芷兰的死就是与甄容华有关。”姜乐韫平静道:“到时候难不成你还能逢人就说你家娘娘是冤枉的吗?”
第一百零二章 甄容华被算计
“只是到时候你还有机会为你家娘娘申述吗?”
姜乐韫这一句简简单单的话, 直接击溃了雪环的心理防线,她向甄容华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满脸是泪道:“是奴婢对不起您, 是奴婢识人不清被人蒙骗,以至于犯下弥天大祸……”
甄容华见雪环松口了, 也暗暗松了口气, 但脸上仍旧是那严肃冰冷的神情:“你既知错了, 还不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雪环低着头, 众人都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哽咽抽搐道:“那日奴婢与侍卫侯乾铭在湖边见面, 不小心被芷兰瞧见了,她不停大喊大叫,说是要去告发奴婢两人,还说什么秽乱后宫之事,奴婢两人一慌, 便死死地捂着芷兰的口鼻, 不一会儿她便不动弹了……”
回想着那日之事, 雪环心有余悸,双手死死捉住衣裙,慌乱不已。
“然后你们就将芷兰扔进水里灭口了?”姜乐韫接着她的话道。
谁知雪环却激动地反驳道:“不是的!当时我们见她没有动静了, 害怕极了,什么都顾不上就跑了,我们没有将她扔水里!”
“那你们走的时候,芷兰只是昏过去了?”甄容华也接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