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没有,我第二。”周越得意的笑,“我看见你摇头了,傻眼了吧。”
“跑个八百米就叫唤活不长了,很自豪吗?”陈寒站着没动。
“我就是谦虚谦虚。”周越看他手里还拎着一杯奶茶,挤眉弄眼的笑,“哟,这是不是哪个美眉给你送的爱心啊……嗯?”
陈寒把那奶茶丢给她,“刚给班里点的外卖,多点了一杯,给你了。”
然后酷酷的转身走了。
周越捡漏捡的也挺高兴,赶紧伸脖子喊了一句,“谢谢啊!”
下面的男子四百米沈喻林和高扬都在,周越和陆纤纤赶紧上去抢占有利地形,沈喻林和高扬分在同一组。
热身的时候周越刚准备叫声加油,就看见沈喻林把脱了的外套递到一个长发女孩手上,女孩笑的很温柔,招了招手,他就侧身过去低头听她说话,脸上的笑意渐渐加深,直起腰身时伸手摸了摸女孩的头。
周越那句加油卡在了嗓子眼。
一下没那么高兴了。
她控制不住的把目光转到那个女孩身上,默默的看了好一会。觉得她长发飘飘的,笑的很温柔又很漂亮。
周越有点惘惘的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田径项目比起来都很快,枪又响了一声,面前的男生携着风猛地冲了出去,陆纤纤目光追着高扬出去,没顾得上她这茬,男生的400跑的也很快,没多久就转了一圈回来,最后一百米冲刺,她忽然看见高扬身边的一个男生脚步踉跄了一下,然后整个人往前俯冲摔了出去。
赛道旁一片可惜声。
陆纤纤一看清,赶紧撞了一下周越,“我靠你狗哥摔了!”
周越猛地抬头,一看地上的还真是。其余人接二连三的冲过了终点线,道旁的人本来以为他还能站起来接着跑,一看沈喻林抱着腿半天没站起来,才发觉不对劲,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抬着他往校医室跑。
周越还没到跟前,人就已经走远了。
第26章
将近中午的时候天气挺好, 阴凉稍散,阳光不冷不热的照着,高扬拉了没有比赛的陈寒和程晓松来组牌局, 又拿手机叫了吃的喝的,就地坐下,呼朋引伴的跟春游似的。
周越辗转打听了一圈, 才知道沈喻林从校医室出来, 直接让人送了人民医院骨科,似乎伤的还挺厉害。
“这好家伙,嘎嘣脆啊。”陆纤纤觑着她的脸色。
“你说。”周越低头看着绿茵坪,脚碾着地, “我能不能去医院看看?”
“能啊, 为啥不能, 你想去看就去呗。”陆纤纤说,“慰问一下伤患同学,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正常么?我觉得不太正常, 要就我一个人去了呢?那不是很刻意。”周越有点发愁。
陆纤纤气的直拿手指头戳她脑门, “你丫以后就不能干啥坏事儿, 揣着点事就老感觉有人来给你戳穿,你他妈就身正还怕影子歪, 我看你那磨叽样我就烦。要去就去, 不去就甭老给我想这破事, 打牌!”
“可我身不正啊。”周越摸了摸鼻子。“感觉不太好, 去了也不知道说什么。”
“我日。”陆纤纤真叫她给矫情坏了,深吸口气, 喷出了一长串肺腑之言, “老周, 我跟你说实话。你要不趁早找个男朋友,我求你赶紧从二狗子这坑里爬出来,你平常挺爽快的人啊,一摊上关于他的事儿吧,就特别不像你,特别招人烦,我都不稀得说你。”
“据我观察,总体而言他对你来说就是一条链子,把你捆的严严实实,而且还是你自己捆上的,问题是捆上了你自己蹦蹦跳跳的去追人家吧,那倒也还行,你还心安理得的捆哪躺哪,什么站在暗处偷偷看着就好,你他妈演琼瑶?这大好时光,青春岁月的,你是不是有毛病?”
周越让她骂的一愣一愣的。
“来,跟爸爸说说。”陆纤纤拉她坐下,面对面摆出促膝长谈的架势,“我今天给你分析分析,你喜欢他啥?”
“我觉得他人特别好啊。”周越想也没想。
“好哪了?”陆纤纤问。
“就是……哪哪都好啊。”周越说了句废话,眼看陆二又在深呼吸了,想了想认真说,“初中刚开始的时候,他就对我挺好的,脾气很好,也很开朗,还是个废话篓子,一天到晚嘚吧嘚吧嘚,特逗。”
陆纤纤听她这个形容,没有听出一点粉红来。委婉地说,“那他是对谁都这样吧,我看他就这性格。上回打球,他也拉着你哥嘚吧了老半天。”
周越抿着嘴没说话。
她想起自己刚上初中的时候,小时候一头扎进肯德基和可乐幸福的怀抱里,吃得时候高兴的不行,结果十三岁又矮又胖,头发还自然卷爆炸头,没有女性长辈在身边照顾,她也不知道打扮,土里土气。
家里的事情既多且烦,她那会不怎么和人说话,当然也没人和她玩。
而十三岁的沈喻林是个话痨,荼毒了一任又一任的同桌,周越也是。有一回他看了一本当时风靡一时的无限流小说,惊为天作,从早自习开始从 说起,说了整整一个上午,喋喋不休。
也亏得周越当时他妈的没啥脾气,人家说啥她听啥,当场被他引为知己,那说的就更带劲了。
结果被英语老师一状告到了班主任跟前,把他俩一块拉走廊罚了站,沈喻林成绩好,又开朗活泛,很招老师喜欢。
当时就死皮赖脸的拉着班主任磨,说话都是他说的,周越都没怎么发过言,不关她的事。
老师走了之后,他就笑眯眯的对她说,你快回去。
十三岁的少年站在太阳底下,歪三扭四的没有正形,试图练成靠墙站立睡觉的神功,失败之后睁开眼,看见周越呆不愣愣的看着他,一挑眉,咧嘴笑的跟个二百五似的。
可能是缺啥想啥,周越觉得太羡慕了,他好像总是高高兴兴的。
她每次想起,都是这个场景下的沈二百五,人和照在他身上的阳光一样,耀眼的要命。
一对比,她就只能还是阴暗角落里灰扑扑的少女了。
那种感情,是少时一点隐秘的渴望,在最狼狈的年纪里发的芽。但由于对方并没有给它长成参天大树的契机,一直只是个捂在心里的芽儿,像春雨后的新茶一样清淡。
她甚至没太期望它长大,就这样挺好。
周越认为这可能是因为她是个比较淡定的人。
所以连喜欢都喜欢的比较佛。
陆纤纤看她没说话,叹了口气,“……现在不是以前了啊,你也不是以前的你。可在他跟前你还是以前的你,这样一看,我就觉得他特别不适合你。”
她苦口婆心的,掏出手机翻通讯录,“我要给你物色物色对象,你赶快从这坑里爬出来,唉青春岁月啊,干啥不行啊……你喜欢文科的还是理科的,同年级还是高年级的,高一的肯定不要吧……就咱这条件,找谁不行。”
周越哭笑不得。
“你两叨叨啥呢,来打牌,老李比赛去了,这缺个人。” 向晨给周越扔了个橘子。
“陆二上,不带周越玩。”高扬嫌弃的直挥手,看陈寒抬眼看他,就解释说,“你不知道,周越打牌特别烂,不会看人出牌,打到快结束都分不清谁是队友,上回临了了一个六个2摁死了我的五个A,老子输了七杯奶茶,特别可怕。”
“就百来块你看你记仇记的,小气鬼。” 周越说,“不玩就不玩。”
说完就转身跑了,反正运动会上人多,同学一抓一大把,不愁找不到带她玩的。
“我们小越越咋了这是?生气啦?”高扬抓抓脑袋,“以前都得上来挠我。”
“没,又纠结上了。”陆纤纤坐下,“沈喻林进医院了,好像是个啥骨裂,她想去看看。”
陈寒摸牌的手一顿。
“那怎么没去?”向晨问。
“你不知道她?那至少得纠结到明儿,数树叶都得薅秃半棵树。让她纠结。”
陆纤纤说着说着打了个喷嚏,高扬抽了几张纸给她,“感冒了?是不开幕式淋雨淋的。”
“没吧,冷飕飕的,没事。”
“冷你不能多穿点啊,就你这外套跟纸做的似的,好看啊?”高扬用手指试了试了一把她拖在地上的长外套,嫌弃的皱了皱眉。
“就是好看啊,你懂什么。”
“暖和总比冷……哎算了,不听拉倒,冻死活该。打牌打牌……哎老江没到你摸牌,寒哥你忘摸牌了,你的你的。”
十一点多的时候散了场,陈寒帮着高扬他们把桌子搬回大本营,站在看台底下等周越回家。
没多久周越跟人聊完了天,穿过操场一阵风似的跑过来,脸色有点发白。
“脸都白了,你也感冒了?”陈寒问。
“啊没啊。”周越摸了摸脸,在微寒的风中抽了抽鼻子,说话带了点鼻音,清脆的声线轻微发沉,“没事啊,风吹的。”
回去的路上周越一直低着头走路,心事两个字明晃晃的贴在身上。陈寒双手插兜,散漫的跟在她身后,回想起她朋友说的话——“沈喻林进医院了……她想去看看。”
还在想吗?
这有什么可想的。
周越踢踢踏踏的走路,踢飞了一颗石子之后停了下来,想了想侧身等陈寒走过来,拢着眉头问,“有个问题,以你男生的角度……比方你生病进了医院,然后有个女生很快就去医院看你,平常交流不多的那种。你会觉得怪吗”
“不。”陈寒居高临下的看她,言简意赅。
“这样吗?”周越嘟囔,而后又咳了一声,摆摆手,“哎算了,我估计你身边大部分女孩都对你有点想法,你肯定都习惯了。问你没有参考意义。”
她侧过身要走,脑子里「去,不去」的声重又响起来,自己也觉得自己挺烦人的,使劲摇了摇头,想起了那个温柔的长发女孩,心说要不算了。
陈寒却忽然伸手拽住了她。
“想去就去。”他平淡的说,“这点事有什么可纠结的?浪费时间。”
今天不去看一眼,还不知道她得掂量多久。
他觉得她心里去还是不去的声音大的都到扰民的地步了。
去了拉倒。
“嗯?”周越说着,“我这个”
“想去?”他打断了她,低着头的时候目光沉沉,配上没有起伏的语气,近在咫尺的竟然让人觉得有点压力,逼的周越退无可退的说了声“想吧”
然后就被陈寒利落的拉到马路边,拦了辆出租车推进去,然后他自己也跟了进来。
“去哪儿?”师傅问。
陈寒顺着这声音侧过脸看她,周越莫名的被他这没什么表情的气场镇住了,这是个无声的「说」。
她一脸虚空的说,“人民医院。”
周越一直到站在了人民医院住院部门口,进了电梯上八楼,还有点懵。
她是怎么到了这的?
她偷偷的偏头抬起眼看身边的人,陈寒还是两手插兜的酷酷的样子,电梯的灯光打下来,他半张脸浸在阴影里,五官里藏着的冷峻露了点端倪,站她身边跟监考老师似的,一路都没说话。
他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眼皮往下一压,眼神扫过来,带着风似的把周越压的一下低下了头。
我靠,这气场。
平常不这样啊。
“进吧,我在外面等你。”他两站在了八楼的一间病房前,陈寒稍抬了抬下巴。而后自行退到了走廊尽头的窗口边。
周越顶着沉沉眼风的压力,犹豫都没敢,一咬牙就推门进去了。
里面却不止一个人。
沈喻林半躺在病床上,正在跟床前的女孩说话,闻声看过来,惊讶的开口,“周总?”
周越有点尴尬的站在那,“我听说你受伤了。”
“啊是。跑步摔了。”沈喻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然后笑了,“周总行啊,还记得来看我,小弟好感动。”
他伸脖子看了看周越的手,“咋还空手来呢,不得给我带点人参啊燕窝啥的。”
“明儿我送你一副拐杖。”周越定了定神,走了过去。
“这周越,我哥们儿。”沈喻林给她们介绍,“这方雨,我……”
他说着嘿嘿一笑,摸摸鼻子,得意兮兮的对周越说,“你弟妹。”
“你好。”方雨温和的笑了笑,拿起水壶,“我出去倒点热水。”
“可以啊。”周越笑笑,“什么时候追到手的?真漂亮。”
“漂亮吧。我也觉得可好看了。”他指指床前的椅子让她坐,从床头柜翻翻捡捡的拿了个橘子给她,“昨天还差点火候,结果嘿。”
他一激动,伸手一拍被子,“这不就受了个伤,哥们一想这是个机会啊,这苦肉计一使,水到渠成。”
他那个「成」字拖了个长长的上扬的尾音,听起来就高兴。
“我跟我爸妈说她是我们班来看我的学委,也算见过家长啦,嘿嘿。”
“你别是故意的吧。”周越看他飞扬起来的眉梢眼角。
“嘿,这话说的,我骨裂,一点没掺水,谁愿受这罪啊,可疼死我了。”
“跑个步跑成骨裂,你可真够厉害的。”
“本来打球脚受了点伤,没好全,冲刺的时候抽了筋,唉丢人丢大发了。”
周越问了伤势,随便聊了几句,在方雨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站了起来,“行了,你养着吧,我走了。”
“不坐会啦?”沈喻林说。
“你看我长的像不像电灯泡?”周越指了指自己的脸。
沈喻林笑了一声,也没多留,“回去小心点。”
周越快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借着凸出的卫生间的遮蔽,女孩给他倒水,他就耍赖似的拽住了人家的手,不肯撒开。
“再见。”周越轻轻地,郑重地说。
陈寒看着周越进了病房,靠在墙上,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医院走廊,只有几个病人扶着墙慢慢的走,还有匆匆忙忙的护士走过。
低头摆弄手机,翻了翻时事新闻,随意看了几个。
消毒水的味道,和药味。
这不是个好地方,他很少来。
当然来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只是在把周越推进去的时候,忽然升起一种稍显矫情的念头。
陈寒四下看了看,没找到有吸烟区的标志,拿手机给她发条信息就进电梯间下楼出去。
在外面刚点了一根烟,周越紧随其后的也出了来,一前一后的功夫。
陈寒稍抬高了一点嗓子,“这儿。”
“看过了?”他嗓子被烟雾一笼,有点哑。
如愿了吗?
“嗯。”周越垂头丧气的应了一声。
“什么表情。”陈寒指尖夹着烟,稍离她远了点。
“我失恋啦。”周越丧丧的开口,“不对,我失暗恋啦。”
她尽量用了一种轻松又自嘲的语气。但强行拗出的啦字都显的苦哈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