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越疼的眼泪汪汪的,一步都不想挪,只好对陈寒说,“再坐会。”
“不能走?”
“一会就好,过了这阵嘶”
“回去躺着会舒服点。这毛病得慢慢来,没法立即见效。记得止疼片不要吃多了啊。”老医生说。
陈寒听了,看她窝在那里一直拧着眉头,想了想伸手拉她起来,“起来,我背你。”
“不用,我又没断腿。”周越只好站起来,腰背还是勾了一点,“走吧。”
陈寒用了点力止住她往外走的势头,直接背过去矮下身体,“上来。哪来那么多废话。”
再推就有点矫情了。周越也确实是一步路都不想走,就坡下驴的上了这免费人力车。
周越半死不活的伏在他背上,有气无力地说,“我好像吃了假药。”
“谢谢你啊。”
“这人情记账上,不赖你的。”
“您真是个好人。”
“嗯。”陈寒低低的应了一声。
周越搂着他的脖子,下巴搁在他肩上,闭上了眼。
她的脸离他就几厘米的距离,呼吸声清晰可闻,温热的吐息让他的脖子有点痒痒的。
广播里运动员进行曲总算停了,改成了轻缓的流行歌曲,校园里这会没什么人了,空荡荡静悄悄的,半圆的月亮,照出林荫道上他两的影子。
气氛很轻。
“枯叶之下,藏多少情话。”
“它不问,你不答”
“走不出,看不破”
陈寒:
这都什么歌!
培养祖国未来栋梁的高中校园,就非得放这些烘托不良气氛的靡靡之音吗?
他一点都不想笑!
「白云是否也听过你的诉说」周越跟着柔和的调子,轻轻的哼起来。
“我今天差点得爬着回去。”周越笑了笑。
“幸好你来了。”她说。
可能是生了病,这句话语气很轻,过耳也没有分量,羽毛一样浮过,听起来却有些郑重其事。
这一句感谢的话愣是被她烧的有点哑的嗓音,延出了一点缠绵的味道。
他手忙脚乱的吐槽校广播的内心忽然停顿了一下,被这一句话撞的哑然无声。
“嗯。”
妈的,完了。
第28章 (捉虫)
从学校到家约莫十分钟的路程, 周越一直安静的趴着,一句话都不想说。
感官都集中在小腹上,一阵阵的绞痛让她感觉自己跟个破抹布似的让人下死手拧成了麻花, 身上一点劲都使不上。
陈寒看起来高高瘦瘦,但不是没有肉的类型,脊背生的很宽厚, 身上的气息清清爽爽。
让人很舒服。
迷迷糊糊疼了一路, 快到家的时候总算感觉那跟假药一样的止疼片起了点效用。
诸多感官各归其位,一睁开眼,入目是一片偏麦色的皮肤,再一抬眼, 是陈寒的棱角分明的侧脸, 下颌到耳根的线条横平竖直, 嘴唇抿成一条线,鼻梁很挺,就连眼睫毛都长, 路灯的打下来, 给他的脸镀上了一层暖黄色。
“可真会长。”周越在心里嫉妒了一下。
等她肆无忌惮的观察完, 才猛然发觉,他们俩离的可真是太近了。
她几乎要贴着他的脖子了。
她的身上很凉, 输了好几瓶冷水, 好像把皮肤表层都浸润了。温度差一上来, 她很容易感觉到陈寒身上有点热。
经过一家书店, 里面亮堂堂的白灯映出来,她就着这灯看, 发现他耳朵根好像红了, 烫红烫红的那种。
累的?
那别的地方也没红嘛。
哎哟?
周越发愣的想, 她刚刚神智不清的时候,应该没有耍流氓吧?
以前有一回陆纤纤从楼梯上摔下来,瘸了大半个月,高扬就背她上下楼梯背了半个月。
她跟在后面拎包,也没感觉高扬那厮怎么着。
周越又看了一眼,心想那他还真是怪容易害羞的。
跟长相很不符合嘛。
“别、看、了。”
他忽然出声,几乎是咬着牙说的,刚刚就发觉她仰脸跟那看来看去,看了一眼,又看一眼,打量了他半天。目光毫不加掩饰。
跟这考验谁呢?
“嗯?”周越让人发现,一时有点不好意思。但嘴上不能输,哑着嗓子皮头皮脸的说,“你这样说显得我跟流氓一样,其实我没有想看嘛,我就看你好像有点累,这冷风飕飕的天你身上都热了,我怪不好意思的就在想是不是跟你说放我下来啊什么的。”
“不疼了是吧?”他没好气,只有生病的时候能老实点。
“其实还有点。”她声音软下去。
“那就别说话。”
周越乖乖的哦了一声,等到了电梯他就按着她的要求把她放下来,自己站在楼层按键前的角落里,抿着嘴,收起眉宇间的所有表情,只微微皱着眉,就让人感觉有点冷淡,生人勿进。
她觉得陈寒这一天天的仅从外表上能看出的情绪起伏简直比她大姨妈护体的时候还捉摸不定。
摸不着头脑。
这要是个半生不熟的人,周越可能理都懒得理,喜怒无常吗这不是。
但这是个熟人,她就忐忑不安的想,自己是不是哪儿惹着他了,不敢造次。
家里没人,平常这时候他两也都在学校,摸不准家里大人的行踪规律,不过也都习惯了。
“我去躺一会。”周越身上软绵绵的,搁校医室的硬板椅子上窝了几个小时,手脚都展不开,揣着点小忐忑自己一挪一拐的进了房间。
陈寒目送她进房间,这人吧,一旦把一个人看进眼里,就总感觉她举手投足哪哪都不一样。
周越只是稍稍佝了一点背,走路慢了一点,他就觉着她跟病入膏肓似的。她走着走着拿手撑了一下墙,他差点就不过脑子的走过去了。
运动会完他让人拉去吃饭,期间看手机看了能有一千二百遍,在校医室的窗户前看她一脸苍白的窝在椅子上,素日的嚣张劲褪的干净,特别的戳人。
他挺无奈的,懊恼的抓了抓头发,叹了口气。
你可有点出息吧。
周越一觉睡到了凌晨两点,先醒的是胃,咕噜噜的叫了两声,硬生生给饿醒的。
一推开房间门愣了,家里灯还开着。她走到客厅,陈寒坐在沙发前的地上。
一条腿平铺,另一条腿支起来,胳膊撑在腿上,拿着纸笔写写画画的,茶几上还铺了一桌子的作业本参考书。低着头很专注,面色沉沉。
“这都几点了,你干嘛呢?我妈没回来吗?”周越走过去蹲在茶几上,拿起桌上的几张试卷,叹为观止,“你别告诉我你拿学习来打发时间。”
太可怕了。
“本来就是要写的。叔叔阿姨应酬喝了酒,早就睡了。”高三本来就没有新课了,也就是复习,运动会期间玩命往下发试卷,一点没耽搁。
“哦。”周越仔细翻了翻他放在桌上的试卷和笔记本。“ 人家都说你拗的是天才人设。”
“女生的想象力。”他头也没抬,笔尖划过草稿纸,沙沙的。行云流水的写了一串一串鬼画符一样的公式。
还挺酷的,周越忍不住想。看他认真写题的样子,觉得好像比天才人设酷多了。
“饿了吗?”他忽然问。
“嗯?”
“茶几上有吃的。”他放下纸笔,抬头说,“得热一热,凉了。”
周越看过去,只见是附近一家粥店的外送,工整的放在那还没拆封,她心里一热,赶紧说,“我自己来自己来,您学习。”
她热好粥和小食,跟陈寒一样坐在沙发前的地上,也不敢骚扰人家,耳边只有写字的声音。趴在茶几上喝粥,咬到一颗熬的烂烂的大红枣,才品出点意外。
“吃完饭把药吃了。”陈寒说。
周越还在发愣,闻言怔怔的问,“什么药?”
她一看,发现外送盒子旁边还放了两盒药,消什么丸,那字她还不认识。
“我刚才下去买笔芯。”陈寒不太自然的动了动腿,“路过药店,就进去问了问,他们说这个管用。”
“哦。”她翻到里头的发票,“什么一百八一盒。”打开盒子里头就小一瓶,一颗颗的顶小的丸子,“这一颗得好几块啊。”
陈寒有点无奈,“你不是富二代吗,这点账你还算上了。”
周越想起她扔一个苹果手机拗起来的人设,真是假富和真穷,不小心垮人设了。
“我这样的不叫富二代。”她正色说,“叫暴发户,你知道暴发户什么样吗,就是穿金戴银,买电子产品买一个扔一个,吃燕窝吃一碗倒一碗,钱全花在外头装点门面,其余的都抠搜。”
她弯了一下眉眼,“就我这样的。”
“油嘴滑舌。”他说。
周越哼哼的笑了几声,“你写到什么时候,不睡觉的吗,你们学霸都这样的吗?”
“不睡也可以。”他看了看时间,“现在好像也睡不着了。”
“什么叫不睡也可以,经常不睡觉的吗?”她惊讶了,他好像一直睡的很晚。
有时候她蹭光环的时候,写着写着趴桌子上一觉睡过去,醒来之后他还跟那写写画画的,“你失眠吗?”
“习惯了。”他语气平淡,“睡不着也挺无聊的。不如找点事。”
“你这习惯要猝死的,开玩笑。”周越目光扫过垃圾桶里的几个烟头,正经起来,然后抽了他手里的试卷,“你去睡觉。”
“不”
“要不然我给你唱摇篮曲。”她说,“你选。”
陈寒只好站起来收拾作业,周越吃完饭把碗筷洗了,又冲了两杯牛奶,给他一杯,“我来给你培养培养好习惯。”
他一口闷了,甜腻腻的。
他顶着被迫听摇篮曲的压力,回房躺下。外边好像又下了小雨,窗户上一片氤氲了一层雾气,化成水珠躺下来,渐渐转大,雨声淅淅沥沥的。
睡眠一直不太好,好像从高中开始,就睡的不太好了。
有时候开着灯,混沌一会,总感觉身边有人似的,怎么都睡不踏实。
一个人总是显得很冷清。
总得找点事让脑子充实起来,手上有事做,也就无所谓别的了。
他躺了一会,觉得脑子实在很清醒,掀开被子刚想下床,床前的手机就响了一声。
周某人活似长了一双透视眼,拿着戒尺蹲门口的老先生,掐着点发信息来,是一条歌曲的链接,“这个助眠的,相信我。”
“晚安。”
他看着房门缝里一线幽微的亮光,耳边轻柔的男声,“Through the blurry darkness,Who' s veiling on the twilight”
跟外边的雨声难得的契合,很安静。
词还挺好,他想,比摇篮曲强。
第29章 (捉虫)
“周越你给我老实交代。”
“太不仗义了啊脱单都不吭声的啊。”
“你是怎么把陈寒弄到手的啊, 要命了,我总记着你还是以前那胖样,你看我这眼睛瞎的。”
周越运动会期间可算是遭了难了, 一上操场一路遇熟人,心累的要命,被初中高一同学轮番绑走严刑拷打了一番。
运动会本来就是大型社交加认亲现场, 初中同学的小学同学, 高中同学的初中同学,那都特么隔代亲,一条条线捋下来恨不能全校都认识,可累死她了。
只好狼狈的拨开一只只咸猪手, 左支右绌的, “不许摸我脸。”
“周你干嘛去了, 来打牌打牌。”向晨朝她招手。
七班的人搬了几张课桌在草坪上,码了好几桌子零食,地上团团坐了几圈人, 打牌的打牌, 桌游的桌游。
周越好不容易逃脱了□□, 脸朝着天,把卫衣的帽子扣在脑袋上, 从桌肚里扒拉小金桔, 一脸郁闷的往嘴里扔了好几个。
“咋了啊, 不就失个暗恋吗, 这好事啊,别想了, 来玩。”陆纤纤拉她。
周越就地坐下, “谁为这事了, 唉。”她把帽子摘下来,“好几个以前同学找我,姑娘们太能聊了,我到现在脑子都还嗡着。嗡嗡嗡。”
“聊啥?”
“还能聊啥,聊我那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哥哥。”
“叫你帮着追吗你那风流倜傥的哥哥来了,四个六,炸!”
周越回头一看,陈寒那好几个男生一块,倒不是往她们这来的,正往操场出口走。
“哎哟,前面那几个。”向晨一看,“东区的,挺有名的几个混混。这要化干戈为玉帛?”
陆纤纤一听赶紧勾她,“你记不记得上回咱们拉架的时候,高三那个学长说找时间再打,这别是又去打架了吧。”
周越手撑着草地,扭过身昂头看了半天,“感觉还挺和谐啊。”
“你瞅你哥这气质,这哪像要保送清华,整个一流氓头子。”
“你这就叫偏见了吧,他也就是长相比较”她眯着眼看,陈寒今天穿的衣裳一黑到底,黑色棒球服外套黑色长裤,里头卫衣也是黑的,乍一看还真的气质冷硬。周越一时卡了壳,“比较像流氓头子。”
“不过人还是挺温柔的。”她立刻补充道。
“温柔?”陆纤纤震惊了,“你刚用的什么词儿?温柔!谁不知道陈寒为人挺冷的啊,他要是温柔,那姑娘们能不往上扑?这不都被吓的不敢上吗!”
周越也震惊了,“他哪里为人挺冷的了?我一点没看出来!”
“也不是说冷,就不太好接近,他跟男生关系倒还行,我听说对女生就一般般,以前去表白的女孩,都说他跟那一站,一点表情没有,可冷淡了。”
陆纤纤眼珠一转,咧嘴一笑,凑过来贱兮兮的说,“我知道了,他是只对你温柔吗?”
周越正听八卦,没设防成功的被她这一句话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顿时感觉这正常的关系都被她扭曲的不自然了,影响以后相处,就认真说,“你不要乱说,破坏我们的关系!”
“啥关系啊,兄妹关系啊?”陆纤纤啃着桃,含含糊糊的说,“没有血缘的关系的兄妹,耍……流氓!”
“我说真的啊,别的你开玩笑就算了,这个不一样,这抬头不见低头见,再搞得老子以后不好意思。”
“行行行,不说了。”陆纤纤摆摆手,“不过你不把你哥拉回来吗?”
“正常的人际交往,我还看着他啊?”
“谁知道正不正常呢,你想想,小流氓们跟你哥那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哥要是再打架,背个处分,保送的事就黄了,你作为一家人,不得提醒提醒?这要是我哥,早给他揪着耳朵拽回来了。”
“现在还真是好学生了啊,我上你们一中年级榜一看,好家伙年级前十,你这真是把我们共苦过的兄弟们忘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