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想办成这事，还真没有比木恬更合适的人了。
“臣妇自然愿意，木家酒楼里有不少用到土豆红薯等食材的菜肴，出宫后就可以整理起来……”
殿中气氛正好，却有一道艳红的身影闯了进来。
这身影一把掐住木恬的脸，尖尖的指甲抵着两颊，瞬间就现出了两道红痕。
“舒妃妹妹可真是，什么人都往陛下面前带……”
猝不及防被人抓住，木恬只觉两颊刺痛，那尖尖的指甲套儿都快戳到眼睛了，她下意识就一推。
木恬每日下厨，手上力气可不小，直把这身影，也就是那传说中的姚贵妃推得往后退了几步，又被自己长长的衣摆一绊，直接就摔了个屁股墩儿！
“哎呦！”
姚贵妃在宫中横行霸道久了，这一下还有点懵，反应过来之后面上瞬间就涨红了，眼中既有错愕，也有不可置信的愤怒。
木恬下意识动了手，然后才发现不对，眼前这人穿着明显是后妃，满头珠翠，面容艳丽，若是舒妃像朵濯濯青莲，那这人就是娇艳的芙蓉，只是那扭曲的神色实在破坏了美貌。
宫女赶紧扶着姚贵妃站了起来，才站稳她就对着木恬厉声叫道。
“这是哪里来的小贱人，真是反了天了，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把这贱人带去慎刑司！”
解决了一件事，皇帝心里本来正轻松，谁知殿中还一眨眼就变成了这么个混乱的局面。
眼看姚贵妃带来的人还真想上去拉木恬，南星立刻上前一步，暗自攥紧了拳头。
姑爷说了，宫里除了皇帝发话，那就赶紧想办法去找太子妃，其他人谁敢对主子不利，不必顾及后果，她都尽可出手！
“慎言！这是木家酒楼的东家，翰林院陆渊，今年新科状元之妻，贵妃说得过了。”
皇帝原还觉得木恬举止有些不妥，可姚贵妃一气之下，说的话实在难听，他也听不下去了。
木家酒楼姚贵妃不知道，但陆渊之妻她听得清，姚贵妃一僵，随即就狠狠瞪向了身边人。
光说永宁宫的人带了个貌美女子进宫，居然没打听清楚这是那陆渊的娘子。
不是舒妃想献给陛下的新人，她又何苦来着一遭，还丢了个大脸！
但即使如此，姚贵妃也断然咽不下这口气，她知道皇帝重视规矩，便软下了身段，妖妖娆娆地就扑到了皇帝面前，语气也可怜得很。
“臣妾失言了，可这陆夫人当着陛下的面，都敢如此不受规矩，对贵妃动手，臣妾可不管什么翰林院鸿胪寺的，陛下要给臣妾撑腰~”
木恬见状立刻跪了下来，“陛下明察，实在是贵妃娘娘来得太过突然，臣妇这才一时失手，并非有意。”
皇帝有意和稀泥，可姚贵妃却不依不饶，非要治木恬的罪。
一直关注着永宁宫的太子妃一见姚贵妃气势汹汹地过去了，连忙前来求见。
“妾身与太子大婚后来宫中拜见，贵妃娘娘也曾手滑浇了妾身一身的热茶，若不是秋日里衣服厚，就得被烫伤了，当时娘娘说并未见过妾身，是不知者无罪，如今陆夫人也是头一次进宫，自然也无罪。”
太子妃是个温婉的少妇人，眉目间却带着英气，她拍了拍木恬的手，嘴里的话堵得姚贵妃无话可说。
毕竟真要论起地位来，太子妃是高于贵妃的，当时姚家势大，太子妃又是新妇，才不得不忍了，可如今再掰扯出来，可就是另一个局面了。
最后还是皇帝实在疲乏，挥了挥手止住了争论，“行了，贵妃失仪在先，此事就此了结，你们都退下吧。”
直到出宫告别太子妃后，木恬还有些晕晕乎乎的，本来如临大敌，谁知竟碰上了好事。
虽然姚贵妃确实晦气，但又识得了太子妃，还说要来木家酒楼试试菜呢。
没走几步，就见陆渊从官道上走了出来，上上下下看了木恬一遍。
木恬一见他，就高高兴兴拉着人说起了面圣的事儿，还有皇帝说得编写册子和推广食材。
“若是这件事顺利，一是能缓解民间无粮可吃的局面，二是木家酒楼就跟皇家扯上了关系，还能受到支持在各大郡县开分店，到时候我的酒楼就能开遍整个越朝大地了。”
她上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间自己的酒楼，本以为如今把酒楼开到京城已经是超出预期了，现在居然还能有机会“全国连锁”！
看着木恬眼里熠熠生辉的光芒，陆渊温声道：“自然是好事，你只管去做，其余都不必担忧。”
姚贵妃是越发猖狂了，想到这里，陆渊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事到如今，不论那些人有何种手段，他也总有法子护住自己的小娘子。
——
这边气氛正好，但萃华宫里却不一样。
这是后宫里最为富丽堂皇的宫室，如今却一地都是摔碎的东西，宫女们只敢趴在地上默默地捡，哪怕手心被那碎瓷片扎破了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生怕被姚贵妃迁怒。
毕竟今儿没弄清楚木恬身份的宫女，已经被打了二十板子拉下去了，若是挺不过去，也就是草席子一裹的事儿。
想到今日受的气，姚贵妃摔完东西还嫌不够，嘴里恨恨地骂道。
“一个乡下的妇人，能会什么精妙厨艺，不过是穷得天天吃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又刚巧碰上这么个机会才捡了漏，碰上有真本事的人，看她怎么猖狂！”
姚贵妃心里看不起木恬，自然不会往好处想，一心就觉得是她纯粹是走了运才会被皇帝认可了厨艺。
“御膳房那些废物，真是不顶用，立刻带本宫的口信去姚府，本宫就不信了，这整个大越，还挑不出个能碾碎那乡下妇人的厨子！”
第91章 厨艺比试
接到宫里传来的消息后, 姚启初的关注点却不在妹妹丢了面子这种小事上，而是皇帝怎么好好的，突然要召着陆渊的娘子进宫呢？
还不是下旨召见, 是通过永宁宫的舒妃。
他总觉得, 这里面有什么超出自己掌控的事情。
派人一查，姚家人才发现如今京城里风头最盛的木家酒楼, 居然是陆渊那个娘子名下的产业。
这原本不算什么, 毕竟京中哪家夫人没几个铺子, 就说京郊的庄子也算不得什么。
可陆家娘子的厨艺被皇帝看上, 还动了心思要让她来负责推广新食材以降低粮价，到这一步可就不是后宫里争风吃醋那么简单了。
旱灾突发至今, 在赈灾事务上, 二皇子和姚家已经落后了不少，是拍马也赶不上了，这份差事若是再让太子那边得了去，他们就彻底落入下风了！
于是没过几日，姚家就通过姚贵妃, 向皇上引荐了一个研究新食材和菜式尤其出众的名厨。
“陛下，那陆家娘子不过是个乡下女子, 真论起厨艺又如何能比得过孙成呢，那可是祖传的御厨, 到了他祖父那一代，为了寻找厨艺上的突破才出的宫, 这宫里的手艺和民间技艺都很是精通, 现在宫里的御厨和那陆家娘子, 恐怕都要比不上呢。”
此事本就是姚贵妃提出的, 又听了哥哥的话, 知道还关系到儿子和太子的争斗，她简直是拿出了浑身解数给皇帝吹枕边风。
当然，孙成也是姚家千挑万选出来的厨子，背景深厚，祖传手艺也得了不少老饕认证，只是事发突然，还在紧急赶往京城的路上。
这样一个人冒出来，倒确实让皇帝犹豫了起来。
半月之后，有一场祈雨典仪，皇帝原本准备让木恬负责这场仪式上的餐食，顺势下令官员需带头食用新食材，再把菜谱推出去。
当然，下令只是一时之计，要让真正走到越朝百姓的餐桌上，推出的菜谱就是重中之重。
要有珍奇味美的菜肴，给世家贵族，舊shígG獨伽还要有方便易得的做法，是给普通百姓的。
皇帝倒是不担心木恬的厨艺，可还有个大问题，就是她能否服众。
虽说本朝对女子束缚不多，也有不少的厨娘，但若真要派以重任，孙成的背景和身份都比木恬要合适。
姚贵妃陪伴皇帝十多年，一眼便看出了这份犹豫，她知道，就差最后一把火了。
第二日早朝上，皇帝刚提起这件事，才说到考虑让木恬来负责此事，就有个姓李的御史出面了，嘴上说的是为朝廷考虑，话里话外的意思却都是木恬出身乡野，又是个女子，不适合担此重任。
有了李御史的铺垫，姚家便顺理成章地又推出了孙成。
他们几乎调动了所有人手，寻人的速度极快，风声也瞒得好，太子一边在早朝前半点消息都没得到，此时不免有些被动。
正当思索该如何应对时，第一个站出来反驳那御史的，却是个众人根本没想到的人物，国子监祭酒周扬！
“陛下，臣以为此事该以能力择人，若都如李御史这般只以背景识人，岂不是令天下寒门百姓寒心，更何况这木家酒楼的菜肴确实味美无比，国子监内不少夫子学生如今都常常去光顾，若是公布了他们的菜谱，肯定都是愿意一试的。”
陆渊明面上还只是个小小翰林，但他作为，暗地里也结交了不少人，周扬就是其中一个。
虽说周家并不站队，但陆渊上辈子扳倒姚家后听说过一桩秘闻，这周扬出身寒门，当年和姚启初一同当上了户部侍郎，被打压得极狠，后来为了保命，才主动去了国子监，一步步当上了祭酒。
姚家或许早就忘了当年打压过的一个小小侍郎，但对周扬来说，这可是一辈子的不甘。
如今陆渊考中状元，又展露了一番自己的才华，这国子监祭酒爱才之心极强，二人一来二去也就成了忘年交。
国子监公厨是京城里出了名的难以入口，陆渊只在木家酒楼请了几次客，国子监内便也顺理成章地也订起了外卖。
周扬当年人微言轻，如今眼见姚家和二皇子势微，他又已是国子监祭酒，也不惧什么打压了，便干脆说了个痛快。
朝中可不只是支持太子和二皇子的两拨人，更多官员秉持着中立态度，也有人一心只听从皇帝的意思。
例如阳安镇上温芷和安安母子背后的宁远侯楚家，便从不参与党争，只听从皇帝的命令。
以往遇上太子和二皇子的争执，只要不妨碍到，这一派人基本都并不出声
可这次有了周扬打头，他们一个个便都多说了几句。
“那些新奇食材以往家中从不敢尝试，但自从前几日家里夫人去了木家酒楼，已经让厨房里买回许多了，只是做出来味道一般，若是木娘子肯吧食谱放出来，那臣家中夫人不知笑得得多开怀。”
“对！臣父天天都说想吃那土豆泥，只是上了年纪外出不便，臣都差点儿厚着脸皮想去木家酒楼请个厨子回家了。”
就连跟在皇帝身边的祁桓都开了口。
“臣前段时日伤势未愈，胃口不佳，正是尝了木娘子的手艺，才养了起来，若说厨艺，臣认为木娘子绝不比那孙成差！”
自从手下人去木家酒楼，解决了心中的担忧，祁桓是心气也顺了，胃口也好了，与妹妹时不时就去城里大快朵颐，半月前已经入宫领了侍卫首领的差事。
木家酒楼的外卖，可以说是送遍了京城内大部分官府衙门，说木恬的厨艺不好，岂不是在质疑他们的品味？
姚家人也没想到，除了太子一边的，这些中立官员居然都出来给木家酒楼说话了！
就连二皇子一边的人里，都有不少因为并不清楚木恬身份，而订过外卖，或是去酒楼尝过菜肴的人。
一想起那焦黄酥脆的薯条，酸甜浓郁的番茄炖牛腩，这污蔑木恬手艺不好的话，还真有些出不了口！
姚启初知道皇帝动摇后，原本是信心满满，谁知会碰上这么一番奇景。
没想到木家酒楼声势如此之盛，支持者众多，可姚家又怎么肯善罢甘休，是咬死了木恬的身份不放。
底下人实在吵得心烦，皇帝便干脆一锤定音想了个法子出来。
“行了，既然拿不出个法子，干脆办一场厨艺比试，寻上几种不同身份的人，到时候让他们来选，若到时任是木恬胜出，便说明这百姓不在乎身份一事。”
如今京中因为旱灾气氛萎靡，朝廷出面半个厨艺比试，也算是与民同乐，为之后推广新食材做个引子。
太子一边觉得若是经过了这样的选拔，无论是姚家，或是其他眼红嫉妒的人，都不能再用身份或是名声来对木恬指指点点了。
二皇子一边眼见这么多朝臣都给木家酒楼说话，也怕他们把皇帝给劝动了，连忙就答应了。
姚家自诩名门望族，衣食住行都讲究底蕴，姚启初并未去过木家酒楼这种新起之秀，心中也瞧不上木恬这种“乡下女子“的厨艺。
还一心想着孙成在这种盛大的场合赢了，就能狠狠煞一煞太子党的威风呢！
李御史受了姚启初眼色，又上前一步道：“陛下这法子甚好，只是这最后若得了平局，还是该选择更稳妥的孙成。”
其他大臣里哪怕是支持二皇子的，听完都不禁有些皱眉。
看来姚家这是拼着不要脸面，也要把差事揽到自己怀里了！
“比试自该公平，那赢了是不是也该有所赏赐，既然李御史认为木娘子身份不够，陛下一道旨意便可平息。”
这说话之人也是受了陆渊指示，他心里从未觉得孙成能赢，既然姚家都不要脸面了，不如趁机为自家娘子要点好处，不然还真以为陆家好欺负了！
皇帝不耐再听底下人争吵，一锤定音算是默许了两边的要求。
“那就这样吧，木娘子凭借厨艺治好了小九便是一功，若是这次她赢了，能把新食材推广出去，朕便赐她个封号，到时候看谁还敢有不满。”
皇帝清楚太子和二皇子的纷争，孙成和木恬确实各有优势，比试一番也不为过，但若是出了结果后，还有人想要懂歪脑筋，他是绝不会放过的。
要赐木恬封号，自然是为了推广新食材的时候更有说服力。
陆渊也知道皇帝的想法，但不论如何，只要能得了封号，以后再遇上任何事情，都没人再能用身份来诋毁木恬！
既然得了最终方案，早朝后圣旨就到了木家酒楼。
这次可不是舒妃的口谕，而是正儿八经皇帝的人来宣旨，酒楼的伙计和食客们都惊得瞪大了眼睛。
木恬虽然意外，但得知孙成的身份后，不但没退缩，反而更有了动力。
自从到了越朝，她便一直被琐事缠身，如今终于有了空闲，能有这样一个切磋的机会，正是好事。
要说起来，当初在定云府莫家比试厨艺时，当真见了不少手艺精湛的厨子，让木恬也颇有些感悟，所以她反倒盼望着孙成的厨艺真如传闻里说的那样好。
时间紧急，厨艺比试的日期便定在了三日后，地点是京城里最大的金明池旁，也是孙成到达京城的第二天。
皇帝派人挑选了官员，富商，书生，农民等等许多不同身份的人，还有各个年龄段的男女老少，共同组成了这次比试的打分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