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修看着她，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怪不得来这里当老师，原来是个没脑子的。”
方希希：“？？？”
要不是看在武力值不够的份上，今天她非让这位留下点什么。
她扭过头，泄愤一样扒拉地上的土。
她没脑子？她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没脑子。
方希希扒拉半天地，最后气不过，冲地里刨的坑嘀嘀咕咕。
方希希：“我本科毕业。”
方希希：“我工资一万五。”
方希希：“我月休十天。”
厌修：“…………”
厌修：“哦。”
方希希没想到他能听见，还回复了。
方希希昂起下巴，笑容灿烂地道：“厌老师，你是哪所大学毕业？”
厌•校里蹲•半文盲•修：“……”
方希希仿佛看不见他愈来愈难看的脸色，继续无辜道：“厌老师在学校干多久了，听说学生们都很敬畏您呢。”
她两只手捧在胸口，羡慕地说：“您这么厉害，工资一定很高，不像我，是个新人，工资才一万五，您肯定是我的好几倍吧。”
不知道是不是戳到厌修的痛处了，她说完这话，就见厌修脸一下青了，冷着张脸离开。
人走后，方希希收起笑容，哼了声“跟我斗”，低下头继续看她的种子。
唉，也不知道这菜种子什么时候能发芽。
校长办公室。
樵建木看到办公桌上清晰的掌印，懵道：“怎，怎么了？”
他正坐办公室写申请补助。学校最近各个地方都缺钱，前段时间下了场雨，操场那块搭的台子塌了，他因为这想写份报告，跟上头要点钱，把操场台子搭一搭。
正写着呢，厌修从外面怒气冲冲走进来，一巴掌拍在他办公桌上，黑色的桌面上出现一个手印。
樵建木心疼桌子：“厌修你快把手挪开，这张桌子要坏了，我只能趴地上办公了。”
厌修“啪”又拍了一下。
桌子上的手印下沉几分，变得更加明显。
樵建木欲哭无泪，喊道：“干嘛呢干嘛呢，有事说事，别动手动脚！”
厌修怒气汹汹：“方希希说她上课有工资！”
樵建木一呆。
厌修：“一个月一万五！”
樵建木默默坐回座位上，也不管桌子上的手印了，埋头默默写报告。
厌修的语气中夹杂憋闷和委屈：“我在这呆了这么久，都没拿过工资！”
樵建木装听不见，手底下加快，刷刷刷写了好几行。
“啪”的一声，桌子上又多出一个手印。
接着厌修用整层楼都能听到的声音大吼道：“我也要工资！”
方希希还不知道她给樵校长出了道难题，当晚她给菜地浇过水后，回去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起来，下楼去看菜地。
学校操场后就是山脉，连绵起伏的山上升起一层薄雾。
山上的植物多，水气重，西岭山学校离山脉太近，整个学校笼罩在一片白色的雾气中。
公寓后的菜地因为翻动和浇水的原因，颜色比别的地方黑一些。
方希希跑过去，恍惚中看到地面冒出一片绿色。
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搓搓眼睛重新看过去，发现那片绿色还在。
方希希不敢相信，急忙蹲下来，凑近去看。
菜地上冒出一个个绿色的小嫩芽，轻轻鼓起土包，浅绿的芽顶在雾气中凝出一滴水珠。
轻轻一碰，水珠顺着指尖滑下来。
方希希收回指尖，眼神中染上笑意。
她就说她是种地小能手了，看看这荒郊野岭的都让她种出菜了。
.
方希希种出菜的事直到一个星期后才传遍学校，那时候菜地已经是一片绿色了。
长出的菜叶子有人手掌那么大。
菜的品种有些多，一小片菜地里长出好几种叶子。
自从菜叶慢慢张大，这片菜地就成了学校师生们的打卡地。
以前方希希每天早上会跑到菜地浇水，现在也不用她浇水了，因为菜地来了个比她更勤快的人——雪伟才。
方希希最开始种地的时候，雪伟才摇头叹气，劝她别白费力气，说学校是种不活菜的。
现在看到菜种活了，他反倒成了最积极的那一个，每天早上准时准点，提着水桶打水浇水。
偶尔方希希逛菜地的时候，还能看到雪伟才趴在叶子上，给菜叶子捉虫。
不仅如此，雪伟才对种地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把方希希剩下的种子全要走，在菜地旁边又开垦了一块，将剩下的种子种在里面。
方希希为了鼓励他，帮忙做了个“种地小能手二号“的牌子，就插在他那块菜地旁。
除了雪伟才，代蓝也看过几次，她对种地不感兴趣，来了也只是远远地看一眼，从不上前。
让方希希意外的是，樵校长也来过一次，看到那块绿色，樵校长非常高兴，拍拍方希希的肩膀，鼓励道：“方老师好好加油，争取把我们学校全种成绿色。”
方希希喜滋滋点头：“我尽量，对了校长，我想问一下菜种子的钱报不报——”
她话还没说完，樵校长已经没影了。
后来樵校长再没来过，不知道是不是怕方希希找他报销菜种子钱。
就算他不报销，方希希也不怕，她打算好了，种的菜自己吃一部分，剩下的全卖给屠大智。
屠大智是学校厨师，卖给他和卖给学校没差别。
方希希沉浸在种菜大户、发家致富的梦里，当晚上课领着学生们社会实践，不仅让学生们参观她的菜地，还大讲特讲她的雄心壮志，激动时拿树枝在比划：“终有一天，我要让西岭山综合学校充满绿色，让世界充满绿色！”
乖乖特别捧场的吧唧手。
其他学生要么蹲在地上画圈，要么捡根树枝剔牙，没人听她说什么。
菜地里的菜经过二十多天的呵护，终于有一批可以吃了。
这天早上，方希希叫上雪伟才和代蓝，打算去菜地摘菜。
他们下楼的时候，和厌修撞上。
方希希心情好，打招呼道：“厌老师刚回来吗？”
厌老师不想理她。
方希希热情不减：“我们要去摘菜，厌老师一起吗？”
厌老师脚步一顿，皮笑肉不笑道：“摘菜？好啊，反正我没什么事，一起吧。”
雪伟才：“……”
代蓝：“……”
两人幽怨地看向方希希。
三人组变成四人团，团内的氛围都不对了。
刚刚还很兴奋的雪伟才打开折扇，挡住半边脸，悄悄往旁边挪了些，离厌修远一些。
代蓝的头发湿漉漉挡在眼前，差点盖住整张脸。
方希希回头，被她吓一跳，开口说：“代老师，你这样能看清路吗？”
代蓝点头，小声说：“能的。”
方希希：“要不，你还是把头发擦一擦吧，万一摔倒就不好了。”
代蓝没吭声，走在后面的厌修听见，莫名其妙笑起来：“你让她把头发擦擦？”
方希希没说话。
厌修嘲笑的语气说道：“你让她擦头发，你居然让她擦头发，哈哈哈，你果然没脑子！”
方希希刚想怼他，代蓝拉住她往前走，等到菜地的时候，代蓝凑到她耳朵旁，小声说道：“方老师，尽量不要和厌老师说话。”
方希希：“怎么了？”
代蓝小心看了眼不远处的厌修，想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摇了摇头。
她不说，不妨碍方希希自己猜。
她觉得是厌修太讨人厌了，说话难听，人又臭屁，这样的人谁都不想搭理他。
看他在学校混的，当了那么久老师，人际关系一塌糊涂。
厌老师真是太可怜了，没人和他玩。
想到这里，方希希同情地看了厌修一眼，挎着篮子打算摘菜。
她走到菜地旁，察觉到哪里不对，走得更近些，终于看清哪儿不对了。
菜地的中央，一只雪白的屁股晃动着，隐隐约约露出痕迹。
那片雪白晃动中，伴随阵阵咔嚓声。
方希希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我的菜！”
“天杀的大鹅！”
第15章 那玩意儿绿你
菜地鹅飞人跳。
方希希种出来的菜，自己还没吃，被一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大鹅给叨了。
这只大鹅不怕人，那么多人围着它，它趴在菜地里大口叨菜，视人如无物。
方希希扑打过去，大鹅闪身躲过，躲避时不忘再叨一口菜叶子。
雪伟才大怒，气得折扇都扔出去了。
不顾形象跑进菜地里逮鹅。
方希希求援道：“代蓝老师！它往你那里跑了，帮我拦住它！”
代蓝手忙脚乱：“怎么拦？抓住它吗？我该抓它的脚还是它的翅膀！”
“随便！”
代蓝抓向大鹅的翅膀，大鹅扑棱翅膀，从她头顶飞过去。
方希希想骂人，有没有搞错，鹅不是不会飞吗？！
建国后不许成精，它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方希希三人抓鹅抓的浑身狼狈，厌修躲在一旁看热闹，看到精彩的地方控制不住哈哈大笑。
不大的小菜地，一边是方希希的惨叫声，一边是厌修的大笑声。
方希希差点吐血，恨不能化身成鹅，跑过去叨他一口。
她扑鹅的时候，没注意脚下，绊了一跤后摔在地里，脸上头上沾满土。
厌修见状笑得更放肆了。
方希希恶狠狠盯住大白鹅，爬起来愈战愈勇，终于在一次猛扑后逮住它。
她趴在地上，双手紧紧抱住鹅的翅膀，大喊：“雪老师帮我找跟绳子！”
雪伟才急忙朝公寓楼跑。
代蓝站在方希希身旁，想帮忙又不知道怎么帮，看到大鹅张开大嘴，犹豫几下，伸手攥住大鹅的嘴。
大鹅身体一僵，脖子扭动，两只黑豆大的眼睛瞅向她。
代蓝羞涩低头。
大鹅脖子晃动，拼命挣扎。
方希希抱鹅抱得胳膊快脱臼了，雪伟才终于来了。
雪伟才不知道哪里找的绳子，三两下捆住大鹅。
方希希成功解脱，摊开双手，倒在地上，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雪伟才踢踢地上的大鹅，擦汗道：“此鹅如何处置？”
方希希看向那鹅。
刚才只顾着抓鹅了，没来及好好看它，现在鹅被制服，她终于有时间观察它了。
这只鹅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体型巨大，比正常鹅要大一圈，力气也大得很。
羽毛干净雪白，脖子修长。
方希希阴恻恻笑道：“送到食堂，让屠叔炖了吧。”
雪伟才捡起地上的折扇，拍打掉灰尘，微笑道：“甚好。”
被捆后一直不动的大鹅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被方希希的笑声吓到了，发出刺耳的嘎嘎声。
大鹅：“嘎嘎嘎！”
方希希：“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救你。”
大鹅：“嘎嘎嘎嘎！”
方希希：“接受现实吧。”
大鹅：“嘎嘎嘎嘎嘎嘎！”
方希希：“再叫马上炖了你！”
大鹅：“嘎！！！！”
这只雪白的大鹅，没成为屠大智的刀下亡魂。
他们把鹅送到食堂，屠大智忙着洗菜，鹅放在食堂后面的院子里。
等他洗完菜回来，发现院子里只有散落在地上的绳子和几片羽毛，那只雪白的大鹅不知去向。
屠大智惊了，急忙发动人找鹅。
一群人匆匆赶来，寻找蛛丝马迹。
最后发现大鹅的脚印消失在学校后山。
因为大鹅逃跑，方希希当晚悲愤地多吃了一碗米饭。
吃完饭还要去菜地收拾残局。
菜地虽然被大白鹅糟蹋一番，但大鹅找到这是为了吃，不是为了破坏，除了几棵被鹅叨过的白菜，其它菜几乎没有损失。
方希希蹲在菜地处理菜，厌修站在旁边，低头说道：“这只鹅还会来。”
方希希眼神杀气腾腾：“再被我逮到，亲手剁了它！”
厌修目光落在被叨的白菜上，若有所思道：“或许，可以养一养。”
方希希：“什么？”
厌修：“没什么。”
第二天上课，方希希点完名，坐在角落的杂盖突然站起来，喊道：“方希希你们昨天抓了一只鹅？”
方希希掀开课本：“叫方老师。”
杂盖：“方希希方希希，小垃圾小气鬼！”
方希希头也不抬：“哦。”
杂盖脸色一僵，气哼哼坐下。
很快又有学生问起来。
“方老师你昨天真的逮到鹅了吗？听说那只鹅把你的菜地吃光了。”
“对对对，你还抱着它躺在菜地里哭。”
“方老师也会哭？像代老师那么哭吗？”
“方老师当然会哭。”
教室里乱哄哄地，学生们因为鹅的事引申出好几个话题，说到意见不统一的地方开始破口大骂，朝着对方吐口水。
方希希早已见怪不怪，黑板擦敲敲桌子，喊道：“好了，已经上课了，同学们安静一点。”
学生们安静几秒，又开始吵起来。
方希希叹口气。
她因为学生纪律问题找过樵校长，樵校长的意思是，只要他们不出教室，随便怎么闹腾。
打打架吵吵嘴都是小意思，不用管。
方希希能不管吗？
方希希怎么能不管，她还想参加年底的优秀教师评比呢，听说教师评比的奖金有五百块。
为了那五百块钱她也不能不管。
再说，一名优秀的教师，首先要拥有的就是一颗负责任的心。
她得对这群学生负责。
虽然这群学生特殊了点。
方希希再次叹气。
鉴于学生们不愿意听课，只想听八卦，方希希干脆把课本合上，给学生们讲老师们武斗大鹅的事。
几句话能说清的事愣是让她说了两个小时。
从大鹅冲进菜地，大鹅叨菜，大鹅翘屁股，大鹅叨人，再到各位老师捉鹅。
细节详细全面，过程跌宕起伏。
听得学生们聚精会神，两眼放光。
连最调皮捣蛋的学生也安静坐在座位上，竖起耳朵认真听。
方希希讲到大鹅逃跑，刚好下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