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改试卷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信心来的太早了。
预想中，十几个学生，不说多，十个满分总有吧？
结果批完卷子，不要说十个满分，连一个都没有。
是的，一个都没有，连她寄予厚望的姚阳阳都没能拿满分。
方希希盯着那套小学三年级试题发呆。
究竟是她的教学出现问题，还是这群学生出现问题？
教学出现问题，她一个刚从校门里走出来的毕业生，总不能连三年级的课程也教不会吧？
如果不是教学的问题，是学生的问题，十几个孩子，不求每个聪明绝顶，总有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人，做三年级的试卷，会得十几分吗？
方希希看着画满红叉的试卷，差点大哭出声。
教出这么群学生，她还能不能在西瞳市混下去，她还要不要脸了？
她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雪伟才去上课了，办公室只有方希希和代蓝。
代蓝看到她情绪不对，走过去说道：“方老师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吗？是不是学生成绩问题？”
方希希耷拉张脸，点点头。
代蓝：“方老师别担心啦，成绩不好没关系，这群学生的成绩本来就不是很好。”
方希希抓抓脑袋：“代老师，你不懂。”
你不懂自己的学生把小学三年级的题目考成十几分，她作为老师有多崩溃。
十几分就算了，居然还有几分的。
她把大白鹅抓过来，试卷上放两把菜，让它叨两下也不至于考出个位数吧。
这群人是在用脚指头做题吗？
代老师拿起一张试卷，巧的是，她拿的那张试卷考了全班最低分，卢乐童的，2分。
方希希在成绩栏写成绩的时候，手都在抖，“2”差点让她写成3。
太凶残了，这个数字真的太凶残了。
代蓝看到试卷上醒目的“2”字，愣了下，说道：“方老师出的题目总分是10分吗？”
方老师身体一僵，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抱头大哭。
代蓝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试卷都来不及放下，安慰道：“方老师别哭啊，唉，考不好没关系的，你看那群学生，我每年要组织两次考试，这么多年了，他们没一个及格的，待在学校里连毕业都毕业不了。”
这么多年，毕不了业……
老蒙那么大年纪的学生，不会从小就在学校里，因为一直没有毕业，所以没法离开学校吧？
想到这，方希希哭的更大声了。
第二天上课，方希希没有拿试卷。
有学生还问她怎么没拿试卷。
方希希勉强笑笑，冲学生们说：“试卷老师还在批改，等老师批改完发给你们。”
她默默咽了口泪。
这些人这么兴奋地讨论考试，讨论试卷，怕是不知道自己考了多少分。
看看，还有俩学生对答案呢。
就你俩那成绩，确定能有一道题对上吗？
方希希摊开课本，往黑板上抄内容。
教一遍教不会，没关系，大不了她教两遍三遍。
方希希磨磨蹭蹭，过了一个星期才把试卷拿进教室。
学生们见她拿了沓试卷，兴奋道：“方老师你终于批改完试卷了吗？”
方希希心痛，没有吭声，把试卷递给坐在前排的姚阳阳和乖乖。
两人起身发试卷。
就十几张试卷，一会功夫就发完了。
发完试卷，教室一改先前的热闹景象，空气中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
方希希挤出个笑容：“这次的试卷有点难度，大家考的好的，”
也没有考的好的。
她顿了一下，改口道：“大家考的差的不要在意，这只是众多考试中的一场，考过去也就过去了，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在考试的过程中你得到了什么，学到了什么，这是最重要的。”
姚阳阳抱着试卷，满脸不可置信道：“方老师，多少分及格？！”
方希希：“……50。”
姚阳阳大叫一声，呆滞道：“不可能，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一定是哪里弄错了，一定是哪里弄错了！”他发疯一样嚎叫，从教室里跑出去。
方希希吓了一跳，跟在后面跑出教室：“姚阳阳，你干什么？你要去哪儿？”
她刚跑出教室门，姚阳阳已经消失在了楼道里。
方希希想追，又担心教室里的学生，一时间愣在门口，不知道怎么办好。
樵校长说过，这所学校的学生非常特殊，上课时间尽可能不让学生出教室门，一旦发现学生逃课，或半路逃出去，一定要禀报学校。
现在姚阳阳被成绩刺激到，跑没影了，这种情况铁定是要报告校长的。
就是该怎么去呢？
方希希扭头，看到乖乖站在身后，急忙说道：“乖乖，帮老师个忙好不好，你去办公室帮老师把代老师和雪老师叫过来。”
乖乖闻言露出笑容：“方老师是在叫我吗？”
方希希点头：“对，乖乖可不可以帮帮老师？”
乖乖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蹦蹦跳跳从教室里跑出去，不忘回答道：“我也不确定哦～”
方希希眼看人离开，站在教室门口焦急等待。
办公室和教室离得不远，来回五分钟的路程。
可一个五分钟过去了，两个五分钟过去了，楼道里空荡荡的，既没有代老师他们的踪影，也没有乖乖。
方希希心下不安，暗骂校长抠门。
要是学校给每位老师配上手机，她也不用在这傻等着了，一个电话打过去不就好了？
方希希回头看了眼学生。
教室里死一样寂静，学生们抬头，目光诡异地看着她。
方希希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她本想再找名学生去办公楼，但一想到乖乖，否定这个想法。
方希希没办法了，只好走到楼道口，打开窗户，对着窗户大喊：“代老师！雪老师！”
刚开始喊得时候控制不好力道，喊了几句找到方法了，声音越喊越大。
整个教学楼充斥着她的喊声。
接连喊了十几声，对面某个地方的窗户打开，一道熟悉的声音传过来。
“方希希你乱喊什么？”
方希希心里大喜：“厌老师！麻烦帮我叫下代老师和雪老师！我有重要的事要说！”
没过多久，代蓝和雪伟才走过来，老远听到他们说：“怎么了方老师？”
方希希焦急道：“姚阳阳从教室里跑出去了。”
她话没说完，雪伟才脸色一变：“什么？！多久了？什么时候跑出去的？”
方希希估摸时间：“差不多十五分钟。”
她看向楼道：“对了，我让乖乖去办公室找你们，乖乖去了吗？”
代蓝和雪伟才对视一眼，一起开口道：“糟了！‘
方希希心底那股不安更加强烈了。
虽然校长一再强调学生上课时间不准出教室，她只以为是学校的规定，就跟普通学校一样，学生上课期间不准外出，不准逃课。
现在看雪伟才和代蓝的表情，好像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雪伟才：“你现在教室里等着，没到下课时间，你不能离开教室。”
他说完看向代蓝：“我和代老师去找姚阳阳和乖乖，争取下节课前把两人找到。”
方希希忍不住开口：“都怪我，没管好他们。”
雪伟才安慰道：“方老师不必自责，不是什么大事，以前我们上课的时候也有学生逃出去过，很快就找到了。”
他说完，和代蓝分开，一个朝姚阳阳消失的方向走，一个朝乖乖离开的方向走。
直到两人消失在楼道里，方希希才回到教室。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学生们怪怪的。
姚阳阳和乖乖逃课后，这群学生像换了副面孔一样，用诡异的目光看着她，看得她浑身发寒。
就很瘆得慌。
不知道这群人是不是被考试成绩刺激到了，精神都不正常了。
想到这里，方希希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没有回避问题，说道：“姚阳阳和乖乖逃课了，这种行为是非常不可取的，大家不要和他们学。”
她摊开试卷：“现在我们开始讲试卷，大家把试卷打开，我们从第一道题开始讲。”
学生们闻言，缓慢地低下头，将试卷平摊在桌面上。
方希希把第一道选择题的图画到黑板上：“大家看这道题，这道题我虽然没有讲过，但讲过一道类似的题型，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这道题咱们班的错误率是百分之七十八，相当高的错误率，我今天仔细讲一遍，希望下次遇到类似的体型，你们能写出正确答案，”
她讲得很细致，刻意放缓语速，连非常细小的知识点也没有放过。
接连讲了三道题，下课铃响了。
方希希拿起点名册，点完名后，在姚阳阳和乖乖的名字后面画了个叉，宣布下课。
学生们听到下课后，纷纷从座位上站起来，默默注视着她。
方希希着急出教室，没注意学生们的异样。
她离开教室后，那帮学生们从座位上离开，缓慢往教室外移动。
方希希跑到教学楼下，和正往教室赶的雪伟才碰上。
下节课是雪伟才的，雪伟才必须在上课前赶到教室，不然容易出大乱子。
他顾不上形象，有几缕头发挣脱小辫，散落开来。
雪伟才胡乱扯过头发，挂在耳朵后，看到方希希后说道：“教学楼和办公楼这一片找过了，你不用找了，去其他地方看看。”
方希希听他这么说，也不用问结果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离开教学楼后，雪伟才爬上四楼，在楼梯和学生们撞上。
那群学生呆呆的，面无表情，目光空洞，身体僵直往前走。
雪伟才见状，脸色骤变，掏出破本子和折扇，左手拿扇子，右手握住本子，大喝一声：“站住！还不快回教室！”
学生听见声音，停在原地，脑袋生锈一样转过来，看向雪伟才。
恐怖的是，他们只有脑袋在转，身体停在原地没动。
其中一名学生背对雪伟才，脑袋翻转，脖子不动。
学生眼睛看向雪伟才，身体仍旧背对他。
雪伟才好似看不见他们身上的异常，握住扇子的手紧了紧，继续喊道：“马上要上课了，你们待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回教室上课！”
有学生发出幽幽的声音。
“有学生逃课了，我们帮忙找回来。”
“嘻嘻嘻！有人逃课了，有人逃课了！”
“我们帮忙找人！”
“找到他！找到他！打断他的腿，折掉他的四肢！”
“给我他的脑袋，我要踢皮球！踢皮球！”
“嘻嘻嘻！好玩！好玩！”
雪伟才挡在路中间，神色漠然地看向说话的学生，手里的折扇打开，往学生的方向扇去。
一股浓烈的黑色雾气从扇子上飘落下来，轻轻吸附在学生身上。
学生们在雾气中安静下来，慢腾腾转换方向，往教室的方向走。
雪伟才跟在后面，警惕地看着他们，直到所有人走进教室，他关上教室门，长长舒了口气。
另一边，方希希骑上自行车，直奔操场的位置。
教学楼和办公楼找过了，学生不在这里，只可能去其它地方。
方希希的首选位置是操场。
学校操场和教学楼离得不远，她骑车很快就能到。
这会天已经彻底黑了。
校内没有路灯，人只能借助月光看路。
好在今晚的月亮很亮，骑车勉强能看清路。
方希希一路骑一路看，中途差点骑到绿化带里，吓得她急忙刹车。
快到操场的时候，远远看到操场中央有道人影。
方希希加足马力，直奔人影的方向。
她以为人影是姚阳阳，到了发现是代蓝。
代蓝看到她，招手道：“方老师。”
方希希停下车，焦急问道：“代老师找到姚阳阳了吗？”
代蓝叹气：“没有。”
她把操场这片找遍了，没看到姚阳阳和乖乖。
方希希脸色难看，不安道：“代老师对学校比较熟悉，你觉得姚阳阳和乖乖可能在什么地方？”
她招招手，示意代蓝上车。
代蓝坐到自行车后座上，认真想了想，“我们去食堂找找吧。上次有个学生逃课，最后就是在食堂里找到的。”
找到他时他躲在食堂后厨，几乎把屠大智储存的菜全部吃光。
那次屠大智罕见发火，压着他在食堂干了一个月杂活。
方希希骑车带着代蓝，往食堂的方向走。
学校食堂最晚营业到七点，这个点食堂里面漆黑一片。
方希希把车放在食堂后院门口，敲敲门。
她嘀咕道：“也不知道屠叔睡了吗。”
敲了几次门，里面传出很轻的开门声，然后是门锁打开的声音。
屠大智还没有睡，他打开门，看到两人说道：“怎么了？”
方希希把乖乖和姚阳阳逃课的事说了下：“屠叔，你把食堂门开一下，我们进食堂找找。”
屠大智点头，出去把食堂门打开。
方希希和代蓝在食堂和后厨找，屠大智在后院找，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影。
两人只好离开。
“他俩能去哪儿？不会跑出学校了吧？”
“不会的，除非特殊情况，晚上他们跑不出去。”
两人继续往前走，不知不觉走到教师公寓。
方希希看到教师公寓，迟疑道：“学生会跑到教师公寓吗？”
不能吧，往常这群学生躲着教师公寓走，很少跑这边来，这次估计也不会躲进教师公寓里。
代蓝也不清楚，只好说道：“我爬上去看看吧，你去周围找找看。”
方希希不好让代蓝一个人爬楼，也跟了上去：“代老师你看看一楼和二楼，我去其它楼层找找。”
她爬到三楼，将三楼没上锁的宿舍打开，挨个寻找。
三楼没找到，又跑到四楼。
正当她在某间宿舍找人的时候，忽然透过窗户瞥见楼下一道阴影晃动了下。
方希希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确定自己没看错。
就是那道人影的位置，怎么那么眼熟？
方希希想到什么，顾不上找四楼，蹬蹬蹬跑下楼，直奔教师公寓后面那片空地。
代蓝站在二楼，看到她后也急忙下楼，紧跟在后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