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希希盯着照片看了老半天，长叹一口气，点开另一条短信。
【XXXX银行】樵建木于XX月XX日02:00向您尾号XXXX账户完成转账交易人民币15000，余额35025.55。
呜呜呜，樵校长怎么可以这么好。
方希希从椅子上爬起来，回卧室收拾东西。
她要回学校！她要看她可爱的菜地！
她决定了，她要帮樵校长招生！
招好多好多学生，摆脱招生倒数第一的称号！
.
当晚方希希和方老太说了自己要回学校的事。
方老太揶揄道：“怎么又想回学校了？不是干不了吗？”
方希希扭扭捏捏：“校长人很好的。”
方老太白了她一眼：“我看你就是钻钱眼里了，我早看出来了，那么高的工资，别说让你给熊孩子讲课了，就是给鬼讲课，你也屁颠屁颠去了。”
方希希：…………
方老太，不愧是你，一击即中。
第二天早上，方希希起个大早，拖着行李箱往公交站的方向走。
她坐最早一班公交车，八点多点就到学校了。
陈叔坐在保安室，看到她后，急忙打开门，笑道：“方老师休息回来了？”
方希希有点尴尬，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陈叔也不介意，说道：“校长说你上课太累，有点低血糖，就给你放了几天假，让你回家休息了。”
陈叔：“听说你那天还晕倒了？身体没什么事吧？”
方希希含糊道：“没什么事。”
两人正聊天，厌修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
看见方希希，厌修用他自带的嘲讽语气说道：“你看到雪伟才那副吊死样了？你们班学生在你面前掉脑袋了？”
厌修：“你胆子也太小了，不就俩鬼，就被吓晕了。”
方希希：……
陈叔：……
空气突然安静。
陈叔好不容易帮方希希打起来的台阶，被厌修一脚踹碎。
方希希又羞又恨，要不是力气不够大，她非把这人扔出去不可。
陈叔看看方希希，又看看厌修，默默退回保安室。
方希希瞪了眼厌修，拎着行李箱往教师公寓的方向走。
厌修跟在她后面，继续扎刀：“听说你要离职？”
方希希脚下加快。
学校的路大多是土路，不是水泥路，行李箱的轮子在土路上不好走，她一路拖行李箱拖的很艰辛。
本来想慢慢拖回去的，但后面有个跟屁虫，方希希不想跟他打交道，只好拼命拉行李箱，大跨步往公寓的方向走。
等她走到教师公寓，胳膊和腿差点断了。
方希希回头，见厌修没跟上来，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终于能喘口气了。
她掏出手机，玩了两把游戏，搬起行李箱上楼。
上楼时再次体会到贫穷是多么痛苦。
拎着大行李箱上四楼，爬上去腿已经软了。
方希希颤抖着手，打开宿舍门，，整个人躺进沙发里，一动不想动。
等有钱了，等有钱了，一定让校长装个电梯。
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醒过来时是饿醒的。
方希希翻翻冰箱，没找到吃的，只好下楼去学校食堂。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校园内静悄悄地，几乎看不到亮光。
方希希以前上课的时候经常走夜路，她那时也不害怕，大半夜骑自行车围着学校满学校跑也不觉得害怕。
这会才八点，她走在学校里，只觉得后背发凉，浑身炸毛。
不会走着走着，突然蹦出个鬼吧。
方希希一路心惊胆战，终于看到食堂的亮光。
她加快脚步往食堂的方向走。
已经过了饭点，这个时间食堂内没人，方希希进去的时候，食堂内只有屠大智一个人。
他站在后厨，手里拿着根木棍，搅拌桶里的东西。
听到声音，屠大智抬头，看到方希希后笑了笑：“方老师来了。”
方希希走到窗口前：“屠叔，还有吃的吗？”
屠大智指指桌子上洗刷好的不锈钢盆：“晚上做的已经没有了，你要是不嫌弃，我可以给你下碗面条。”
方希希：“麻烦屠叔了。”
屠大智围上围裙，往后厨方向走：“不麻烦不麻烦。”
面条做起来很快，差不多十五分钟，屠大智端着碗面出来，放到方希希桌子上。
方希希说了声谢谢，端起碗吃饭。
她刚吃了没两口，食堂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那人进门就喊：“大智，给我弄点吃的。”
屠大智应声：“好的校长。”
方希希吃面条的动作一顿，心里纠结该不该抬头。
她还没想好抬不抬头呢，樵校长看到他，走到她对面坐下，乐呵呵道：“方老师回来了。”
方希希发出比蚊子还小的嗯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本来打算过几天和校长见面的，没想到回来的第一天两人便遇上了。
方希希埋头吃饭，饿死鬼投胎一样，眼睛盯着碗里的面条，不肯看樵建木。
樵建木不懂她复杂的情绪，开口说：“我昨天还担心你不来了，代老师和雪老师安慰我，说方老师是个非常负责人的老师，不会不声不响离开的。”
樵建木欣慰道：“我们果然没有看错你，方老师真的是个负责任的老师。“
方希希心想她才不是负责任的老师，她要是负责任，教了那么久，会连自己的学生是人是鬼都不清楚？
樵建木的面很快端上来，他吃着面，絮絮叨叨和方希希说些没用的话。
方希希竖起耳朵听，想听他讲一讲老师和学生们的事，没想到樵建木一直在讲工作艰难、学校贫穷，半字不提老师学生的事。
方希希忍住开口道：“樵校长，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樵建木啊了声，嘴里的面条“咕咚”咽下去，装糊涂道：“什么怎么回事？”
方希希：“就雪老师吊在天花板上，舌头吐的老长，乖乖脑袋掉下来那件事。”
樵建木皱脸，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三两下吃干净碗里的面条，说道：“这个事你还是找雪伟才吧。”说完逃一样离开。
方希希抓紧吃完饭，往办公室方向走。
可能是跟雪伟才熟悉的原因，得知他可能不是人，方希希也没有特别害怕。
她走到办公室门口，鼓起勇气推开门。
门打开，坐在角落的代蓝和雪伟才齐齐转过身。
代蓝站起来，双手卷起湿漉漉的头发，扭捏道：“方老师回来了。”
方希希瞥见她那头湿发，腿控制不住颤抖了下。
她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轻飘飘走到座位上，用镇定的声音说道：“嗯，回来了。”
雪伟才面色复杂地看着她，几次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又闭上。
如此炽热地目光方希希想忽视都难，她克制住恐惧，扭头看向雪伟才，冷静说道：“雪老师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雪伟才四十五度角望天：“可，可以吗？”
方希希：“……可以。”
再不让你说我怕你憋死。
她话音刚落，雪伟才和代蓝跑过来，围坐在旁边。
代蓝：“方老师接下来不会走了吧？”
雪伟才：“那天没吓到你吧，不好意思啊，当时上课太投入，没注意到你。”
代蓝：“方老师回家有没有出去玩啊，逛街了吗？我想去市里逛街呢，但是怕迷路回不来，一直没去。”
雪伟才：“不过方老师你怎么会被吓晕啊，你上课不是那么教学生吗？”
代蓝：“方老师……”
等等等等，什么叫你上课不是那么教学生？
她怎么能那么教学生呢？！
方希希看向雪伟才：“雪老师什么意思？我以为我们学校学的是九年义务教育，你上次不也和我说了，你教的是历史书法语文一类？”
这里面可没有把自己吊天花板上吐舌头这个科目。
雪伟才撑开折扇：“是啊，我闲暇之余，陶冶陶冶学生们的情操嘛。”
方希希：“不闲暇的时候呢？教学生们吐舌头吗？”
雪伟才：“什么吐舌头？那叫吊死鬼死亡现场，非常恐怖的，再说了，我也不止教他们吐舌头，偶尔也教教其它的，比如脑袋飞起来啊，五官狰狞啊，裂开大嘴啊等等。”
方希希幽怨地看着他：“你说的好像在拍劣质鬼片一样。”
雪伟才大叫：“怎么能叫劣质？”
他凑过来，不好意思地问：“鬼片也有劣质的吗？我听说鬼片非常吓人的。”
这次轮到方希希惊了：“你居然没看过鬼片？”
雪伟才：“没有啊。”
代蓝把脑袋凑过来，小声道：“我们学校没有电视机的。”
方希希心里狂流泪，她忘了，这是个穷得连电视机都买不起的学校。
她抑制住悲伤的情绪，开始打听有关学校老师学生的事情。
方希希小心翼翼地询问道：“两位老师，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一下，希望你们能帮忙解答。”
雪伟才、代蓝：“你说。”
方希希：“咱们学校，除了我，”她指指自己：“还有其他人类吗？”
雪伟才手里的扇子晃动几下。
代蓝摇头，头发上的水都甩到方希希身上了。
方希希捂住胸口。
妈的，谁能想到，偌大一个学校，除了她一个人也没有。
全他妈是鬼！
她正自我抢救呢，代蓝凑上前：“方老师你不知道吗？我们一直以为校长招聘的时候和你说了。”
方希希第一次跟她嗑瓜子的时候，她还想这个老师胆子可真大。
“噗”的一声，方希希觉得代蓝一句话把她插的透心凉。
别拯救了，她没救了。
第18章 借钱
通过两位老师的口, 方希希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跟一群什么样的人，不，鬼相处。
她翻看办公桌上的九年义务教育课本, 脑袋发蒙。
鬼要学九年义务教育吗？给鬼讲课的时候要讲什么？转变身份心理辅导课，接受死亡平静瑜伽课，还是地府遵守原则一百条？
关键这些课程她也不会啊。
方希希挠头。
第二天上完课后, 她迈着沉重地步伐，往校长办公室的方向走。
她也不想找校长，但她抱着反封建反迷信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面对讲台底下那群鬼，她实在讲不下去啊。
方希希脚步沉重，敲开校长室的门。
校长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 她推门进去的时候正跟人隔着手机对吼。
樵建木：“你才倒数第一！你全家倒数第一！”
“你最穷你最穷！”
“放屁吧你！你们学校才没有老师！”
“你那垃圾学校谁愿意去，大半夜还有大妈跳广场舞呢，扰民知道不，谁乐意去你们学校？！去你们学校觉都睡不好！”
“滚蛋！谁恼羞成怒？！谁恼羞成怒？！你才恼羞成怒！”
方希希进去也不是，出去也不是, 呆呆地站在门口。
十分钟后, 樵校长的电话终于打完了。
他看向方希希, 脸上露出难看的笑容, 说道：“方老师来了，过来坐过来坐。”
方希希走过去, 心想整个办公室就一把椅子, 您让我坐哪儿。
她把课本放到桌子上, “校长, 我想问……”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 就见樵建木脸还在笑, 眼泪哗啦啦往下流。
樵校长掏出手帕，擦擦眼泪道：“不好意思方老师，没控制住，你继续，”
方希希：“……是这样的校长，”
樵校长“哇”的一声，捂住胖脸狂哭。
方希希也想哭了，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樵校长一边哭一边大骂：“姓白的太不是个东西了！什么意思嘛，大清早打电话骂人，真不要脸！”
方希希小声嘀咕：“校长，这是下午。”
校长没听到，继续骂：“不就是今年的综合大会开在他们学校吗？看把他嘚瑟的，身上的刺都快嘚瑟没了吧？什么叫我是倒数第一？他牛什么牛？四十年前他得倒数第一找我哭的时候我都没笑话他，他凭什么笑话我？！”
樵校长：“要不是放心不下学生，我非去他学校跟他拼个鱼死网破不可！”
樵建木说着说着，继续捂脸大哭，哭着哭着对方希希说：“方老师，我心里苦啊。”
方希希也想哭，她也苦。
她默默往后退了几步：“校长，要不您先忙？我回头在找您。”
樵校长没听见一样，从办公桌里掏出两张揉搓的快散架的纸，铺开推到方希希面前。
方希希接过纸。
那两张纸她见过，正是梦里出现那两张，倒数第一的公布纸。
樵建木：“你是不是特别困惑，我为什么会把你招进学校里？”
方希希确实困惑，她虽然不信鬼神（从前），但也知道鬼神与人平常生活不会有交集，一个全部是鬼的学校，把一个人放进来当老师，不用想也知道不正常。
樵建木继续解释：“我也是没办法，刚才打电话那个，在隔壁市开了家综合学校，五十年以前，咱们学校虽然算不上优秀，但也绝不是垫底。那时候老白的学校经常垫底，接连几十年年度大评倒数第一，后来有一年，老白学校突然好起来了，大评成绩一次比一次高，最近几年更是蝉联第一名。”
“是正数第一，不是倒数第一。”
樵建木：“老白学校成绩那么好，我们这些老友私下里问过他方法，本以为几百年的交情，再怎么样他也会和我们说说，提点几句吧，结果这个老不死的，嘴巴跟上了拉链一样，怎么问也不肯说。”
“他不说我们就不知道了吗？后来我从另一位老友那得知，老白学校成绩之所以那么好，是因为他们学校应聘了一位人类当老师！”
说到这里，樵建木咬牙切齿：“太不要脸了，实在是太不要脸了！他怎么能无耻到这种地步，背着我们偷偷招聘人类！”
樵建木偷偷看了眼方希希，见方希希脸色不变，才扭扭捏捏说：“咱们学校倒数很多年了，我想了好多办法都没用，实在没招了，就打算招个人类老师。”
他擦擦眼泪：“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我把招聘信息贴到招聘软件上，就把你招来了。”
方希希心情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半晌道：“校长，方便说一下一共有多少人应聘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