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洗砚盯着她那张熠熠生辉的笑脸,眼睑微垂,挡去里面一闪而过的笑意。
“顾洗砚同志,欢迎回来。”叶朵朵郑重其事地伸手。
顾洗砚轻轻地握了握,“嗯。”
看着冷淡,但她知道他心里热情似火,这就是顾洗砚,不管他什么样子,她都喜欢。
他不主动,没关系,她来。
叶朵朵从沙发上起来,站到顾洗砚跟前,缓缓地张开双臂,“这么久不见,不抱一下吗?”
顾洗砚没做反应,只是耳尖红了一抹。
床上不挺能、干吗?这会儿怎么害羞上了?叶朵朵嘴角疯狂上翘,逗他上瘾似的,娇娇软软地大喊一声:“老公~”
接着,一头扎进顾洗砚怀里,两只手环住他脖子,白嫩的小脸在他脸上蹭,边蹭边喊老公。
喊得顾洗砚人都软了,要不是坐沙发上,他能滑到地上,好在见惯血雨腥风,心理素质不一般,很快调整过来,轻轻地托起叶朵朵,微微侧身,将她放到沙发上坐好,冷不丁地开口:“小心孩子。”
叶朵朵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有孕在身”,只能乖乖的,不敢继续造次。
“我先上楼洗澡。”顾洗砚起身要走。
叶朵朵伸手拉了下他的衣服,仰着小脸,眼巴巴地看着他,“洗砚,你想我吗?”
祈盼的眼神,顾洗砚不忍心,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快步离开。
叶朵朵在后面大喊,“顾洗砚,我也好想你啊。”
顾洗砚冷硬的嘴角,再也憋不住,往下拉了又拉,他媳妇跟以前不一样了,因为孩子吗?
果然,只有孩子才能绑住她。
叶朵朵趁顾洗砚洗澡去了趟照相馆,将她要送给他的礼物取回来,揣在怀里,心想,他一定会喜欢吧?
确定,又不确信。
原来这就是,一旦喜欢了,就会小心翼翼,想要把最好的东西捧到他跟前。
叶朵朵一路往回赶,回到家,王姨连忙迎出来,脸色有些凝重,“太太,老首长过来了。”
王姨没来顾家帮佣前,就有所听说,顾老首长威严摄人,谁见了不怕,却也只是听说,未曾见过真人。
没想到,就今天,就刚刚,她居然见到了活的顾老首长,比传说中还要严肃凛冽,眼神跟带刀似的,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进来后,坐沙发上,一言不发。
王姨大气不敢出,终于熬到太太回来,好怕老首长为难太太啊。
叶朵朵快步往客厅走,甜甜地喊了一声:“爸~”
王姨以为顾老首长会训斥她没规矩,结果,老爷子回头看到叶朵朵,严厉的脸上一下溢出了开心慈祥的笑容,招了招手,“小朵,过来。”
王姨:“……”
老首长会变脸。
叶朵朵乖巧地走过去,坐到顾老首长身边,“爸您怎么来了?”
“还用说,”顾老首长笑得合不拢嘴,掏出个大红包给叶朵朵,拍着她的手背道,“老二跟我说了,怀上了是吧?”
叶朵朵:“……”
这就很尴尬了。
顾洗薇怎么转头就把消息传到老爷子那里了?不用问,肯定说她不守妇道,顾洗砚常年不在家,“叶朵朵”又到处找人耍,指不定怀的谁的种。
事实亦是如此,不过话没等她说完,顾老首长就把她骂得个狗血淋头,直接赶出了家门。
什么意思?这么不相信自己弟弟!
他儿子本事大着呢,跟他一样,不然他跟她妈聚少离多,怎么能生出他兄妹三个。
叶朵朵不好意思地将大红包还回去,“爸,没有,是洗砚误会了。”
见人一头雾水,叶朵朵只能把事情原委告诉顾老首长,顾老首长愣了几秒后,拍着大腿哈哈地笑了起来,“傻子啊傻子,聪明反被聪明误,兔崽子也有今天,笑死劳资了!”
“爸,低调,别让洗砚听到了。”叶朵朵忙拉着顾老首长,她不想惊喜变惊吓。
顾老首长一把捂住嘴,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一激动忘了,儿媳妇还有惊喜送兔崽子,兔崽子可真幸福啊。
“爸,让您失望了,这个红包,您还是收回去吧。”叶朵朵再次将红包还给顾老首长。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你呀,好好收着,想吃啥就买,想穿啥也买,亏了谁也不能亏了自己。”顾老首长满脸宠溺。
盛情难却,叶朵朵没再拒绝,“谢谢爸。”
顾老首长笑得意味深长,“真要谢我,就加把劲,老头子我呀,想小孙女都想疯了。”
老大生了一对双胞胎,可惜都是男孩儿,老二倒是一儿一女,只是小雪长得太像她妈,而她妈长得太像他了,全身上下没一处随他媳妇。
家里三个孩子,老三最像他妈,小时候领出去,谁见了不喜欢,不说是女娃娃,老三也是占了脸的便宜,不然就他那气死人的犟脾气,不知道被他打死多少回了。
加上儿媳妇这么好看,他们生的闺女还得乖死。
顾老首长光是想想都美了,以后还溜什么鸟,每天就领着小孙女买小裙子去。
越想越美,顾老首长没绷住,笑出了声。
叶朵朵:“……”
按照上辈子的进度,还有五年,她跟顾洗砚才会有孩子。
不过就像老爷子说的,晚上加把劲儿就不一定了。
***
晚上,顾洗砚依旧睡自己房间,就在叶朵朵隔壁,他有睡觉前看书的习惯,屋里仅亮一盏台灯。
叶朵朵敲门进来。
顾洗砚抬头就看到这样一幕:白白净净的小姑娘站在门口,湿发素颜,穿一件军绿色短袖,因为是他的衣服,尺寸明显偏大,宽宽松松地套身上,衬得她整个人愈发玲珑娇小。
黑水水的大眼睛直直地看过来,清纯中透着一丝妩、媚。
顾洗砚没想到她会穿自己的衣服,更没想到如此让人血脉喷张,一时忘了做表情管理。
眼里有不安因子在滚动。
叶朵朵故作娇羞地扯了扯衣摆,迈着笔直纤细的长腿走上去,“洗砚,我有事找你。”
顾洗砚想起叶朵朵先前在电话里放的狠话,他合上手里的书,放到床头柜上,端正身子,神情肃穆地提醒道:“别忘了,你怀上了。”
“嗯,我要说的就是这事。”叶朵朵坐过去,衣摆往上带了一截,露出更大一片。
昏黄的灯光在她乌黑的秀发上跳跃,折射出一道一道薄薄的金,刚洗完澡,白瓷的脸上透着一丝粉红。
顾洗砚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他强压心中悸动,这次是提醒自己,“怀孕了,有些事,不行!”
第15章
叶朵朵被他正经样逗笑,噗嗤一声,浅浅的梨涡,明晃晃的可爱。
大晚上跑来撩拨他,就为了看他笑话吗?即便如此,顾洗砚也不会生她气,拿起床头的衬衣披到她肩上,“夜里冷,小心着凉。”
叶朵朵偏头看了眼肩头的衬衣,没说话。
屋里很安静,电扇呼呼地吹,很突兀。
三伏天,你怕我着凉?
她记得顾洗砚念书那会儿,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这样的人,智商肯定没问题,那就是,关心则乱。
叶朵朵一把抓住他的手。
顾洗砚发现她的手好小,就他一个巴掌那么大,轻而易举就可以包裹住。
这么想着,已经将叶朵朵的小手握住。
叶朵朵微怔,跟他的人不一样,顾洗砚掌心滚烫灼热,四肢百骸跟着烧起来,顿时觉得口干舌燥。
这人?刚不还说有些事不行吗?
现在又撩拨她算怎么回事?
既然热了,叶朵朵耸肩,肩上的衬衣滑落,带动里面的短袖,露出雪白娇嫩的香肩。
正巧,对着顾洗砚方向。
叶朵朵听到顾洗砚吞咽的声音,嘴角翘起,撩拨,她绝不认输。
顾洗砚收敛视线,看向别处,嗓音低哑,“还有其他事吗?”
“没其他事,就一个事,”叶朵朵摘下挂脖子上的怀表,一股脑地塞进顾洗砚手里,大眼睛忽闪两下,“我送你的礼物,你看看,喜欢吗?”
除了孩子,还有其他礼物?他媳妇对他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
但,不管怎么样,顾洗砚心里还是高兴,谁不想媳妇对自己好?正要看礼物,叶朵朵突发奇想,让他闭上眼睛。
顾洗砚照做,乖乖把眼睛闭上。
叶朵朵捧起顾洗砚的手,放到他耳朵边上,神秘兮兮地问,“什么礼物?你猜猜。”
顾洗砚听到怀表“咔咔”的走动声,不过为了配合叶朵朵,他装作不知道地摇头。
叶朵朵骂一句笨死了,却笑得灿烂,又一把拽过顾洗砚另只手,摁到自己的胸前。
别看她瘦,该长肉的地方,一点不含糊。
手下一抹柔软,顾洗砚骤然僵硬,想要把手抽回去,可是舍不得。
叶朵朵着急,没想那么多,将顾洗砚的手往下摁,问,“感受到了吗?”
原来她说的是心跳,砰砰砰……频率跟耳边老怀表的走动声,差不大。
“以后出任务带身上,想我了,拿出来听一听,就像我在身边一样。”叶朵朵说。
顾洗砚低头看着,静静地躺在掌心的怀表,复古金色花纹,款式虽然简单,但对他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珍贵的礼物。
媳妇送的,就算一块石头,也是千金不换,更不要说,媳妇赋予了这块怀表全新的意义。
忍不住再次放到耳边,听它“咔咔”的走动声,就像媳妇的心跳。
叶朵朵见人喜欢,心里大舒一口气,伸出手指头,轻轻地戳顾洗砚的手臂,“不打开看看吗?”
顾洗砚依言打开怀表,一面是表盘,另一面居然是叶朵朵的照片。
照片上的媳妇五官娇美,穿一身崭新的绿装,笑得跟盛夏的阳光一样,耀眼夺目,意气风发,很好看。
看得出来,她为自己考上文艺兵,很骄傲,顾洗砚也为她感到自己,她喜欢跳舞,进了文工团,就可以跳一辈子的舞,将自己的喜好当作事业,是多少人梦寐以求。
当她的面,盯着自己照片看,叶朵朵难免不好意思,伸手扒拉顾洗砚两下,“好了,别看了。”
顾洗砚一本正经道,“好看。”
叶朵朵羞赧地抿唇,“我知道。”
顾洗砚黑沉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薄唇微启,嗓音低沉醇厚,如大提琴:“我的心始终为你而紧张,为你而颤动;可是你对此毫无感觉,就像口袋里装了怀表,你对它紧绷的发条没有感觉一样……”
即便知道顾洗砚念的是作家茨威格的情诗,但叶朵朵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这几句诗不就说的是她对顾洗砚一片深情的真实写照吗?
我心将本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由自己说出来,更让人觉得悲凉,叶朵朵鼻子一酸,要哭了。
“我没说你,只是突然想到了,”顾洗砚反倒安慰起叶朵朵,“我很喜欢作家茨威格。”
叶朵朵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眼眶通红地问,“洗砚,你知道我为什么送你怀表吗?”
就说他嘴笨,怎么又把人惹哭了,顾洗砚自责。
“因为,它不仅仅是一块为了表达爱情。”叶朵朵发誓,往后余生,她再也不会像“叶朵朵”那般,对他视而不见,她会把他放心尖上。
“你送我定情信物?”惊喜来得太突然,顾洗砚有点反应不过来,上次出任务回来,媳妇还要跟他离婚。
见人不信,叶朵朵心急火燎,扑过去,将顾洗砚按到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霸道地命令道:“我说是就是,不准不信,不准怀疑。”
不等对方回答,叶朵朵狠狠地吻上去。
武威!
顾洗砚捉住她不安分的小手,喘着粗气,“孩子。”
叶朵朵温热的呼吸落在他胸口,低笑出声,“我的礼物,从始至终都是怀表,跟孩子没有关系。”
顾洗砚攫住她的下巴,“没有怀孕?”
叶朵朵眨眨眼睛,秋水潋滟,也带着挑衅,“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女人,你这是在玩火!
顾洗砚将人捞进怀里,翻身而上,到后半夜,叶朵朵哭得嗓子都哑了,后悔死了,她才是真正地好了伤疤忘了疼。
她的腰要断了!
***
媳妇走后,叶国伟心就死了,甚至想说交代在前线算了,当真出事,他又放心不下叶朵朵,闺女已经没妈了,他这个爹要是也回不去,她得多可怜。
他愧疚闺女太多了,不能再丢下她一个人。
为了叶朵朵,叶国伟拼了命才活下来,但还是瘸了一条腿,已是万幸。
再婚前,他跟李玉梅说得很清楚,只是搭伙过日子,他赚的钱给她管,她帮忙照顾闺女,用李玉梅的话来说,这么多年,她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叶国伟这才对她拿钱补贴娘家这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者,对他来说,钱财本就身外之物,日子能过就行。
至于继女,除了和平饭店那件事,他对她可以说是问心无愧。
订婚宴过后,林思清一直愁眉不展,精神不济,想来心里还难过,叶国伟不会说话,不知道怎么安慰,跟李玉梅说吧,她张嘴就怪叶朵朵,叶国伟和她理论了几句,好了,班也不上了,往床上一躺,装病,从早到晚哎呦连天。
叶国伟跟她说不明白。
两天过去,李玉梅还在装病,桌上只有叶国伟和林思清,相对无言,吃到一半,林思清突然来了句,“爸,你是不是太偏心了?”
叶国伟抬头,林思清委屈巴巴看着他,一眨眼,豆大的眼泪就往下掉,叶国伟最怕女人哭,放下筷子,递过去一块手帕,“怎么了这是?”
林思清抽抽搭搭地吸了吸鼻子,“我都看到了,那天你提了一盅酒酿圆子给朵朵。”
对这件事,叶国伟撒了谎,心里本就过意不去,又被林思清撞个正着,他皱着眉头沉默了片刻,跟她道歉,“思晴,对不起,我也是没办法。”
闺女不像继女讨人喜欢,名声一直不太好,跟陆时风出去喝酒这事儿要是坐实了,她以后还怎么见人?顾家也容不下她。
反之,继女没有什么损失。
“我知道,”林思清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但是还在哭,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声泪俱下地哭诉道,“我就是,有点难过,不管我怎么努力,朵朵才是爸的亲闺女,我只是一个外人,哪怕我跟朵朵一块掉河里,爸肯定毫不犹豫救朵朵对不对?对您来说,我的命根本不重要!”
这么严重?不是,他就撒了个谎而已,叶国伟有点搞不明白现在的小姑娘了。
“既然爸这么不喜欢我,当初就不该接我过来,”林思清自暴自弃道,“就该让我亲爹带我走,让他把我打死!反正这里也没人喜欢我,就连我最敬爱最崇拜的您,也讨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