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晴心焦破烦,第一次跟她妈大声说话,“说够没有!让我安静安静行吗?”
李玉梅傻眼,被叶国伟拉走,说她:“怎么说话呢?上前线是每个华国儿女的荣耀,我们应该为时风感到骄傲。”
李玉梅好想给他一胳膊肘,但一想到以后扫不了地,不仅她还有她娘家吃穿住行都要倚仗叶国伟,她一个屁也不敢放。
“姐姐,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小风上前线对他好对你也好,”叶朵朵走上去安慰林思晴,轻拍她肩膀,语重心长道,“不是我做长辈的说他,小风确实不大靠谱,年纪也不小了,整天在家混吃等死,没个正经工作,参军上前线,不仅解决了工作问题,一旦立功,还能光宗耀祖,你也跟着沾光不是?最重要的是,参军锻炼体魄,不出三日,还你一个全新的未婚夫,说到底你还得感谢国家和人民,给了小风这个别人求之不得出人头地的大好机会。”
林思晴第一次发现,叶朵朵口才这么好,她强压心头恶气,压低声音:“是感谢你吧?叶朵朵,这就是你送我的订婚大礼?”
叶朵朵莞尔一笑,“我就知道姐姐一定喜欢,不出一份力,还你一个改头换面的未婚夫,买不了吃亏上不了当。”
原来死丫头葫芦里卖的不是药,而是她,林思晴总算明白,是她小看叶朵朵了,这个女人太狠了,得不到陆时风就毁掉,同时也说明,她有多喜欢陆时风。
就算陆时风死在前线,他的未婚妻也只能是她,跟叶朵朵一毛钱关系没有。
所以,还是她占了上风。
她这个自欺欺人只持续了一两秒,就被一声铿锵有力的男声打断:“林思晴同志,我是北城日报的记者,方便的话,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林思晴后背僵直,嘴角抽搐两下,宴请日报的同志,是想看叶朵朵的笑话,反倒她成了笑话。
偷鸡不成蚀把米。
事已至此,林思晴只能点头应下,因为她知道,就算她不接受采访,明天头版头条还是她,索性让别人乱写一通,还不如自己掌握主动权,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可笑。
这么一闹,剩下的宾客自行离去,不过半把小时,热闹喜庆的订婚宴,跟台风过境似的,只剩萧条,大堂零星地坐了几个人,其中包括陆时雪,亲哥被抓去了前线,她雷打不动地坐那儿吃餐后水果。
反正她妈办法多得是。
而陆时雪旁边那人,叶朵朵认识,李玉梅那个没皮没脸的幺弟,李玉贤。
按辈分,她跟林思清一块喊舅舅,实际上对方不比她们大两岁,好像今年刚满二十一,在啤酒厂上班,是货运司机。
开着公家的车,到处装摇撞骗哄姑娘,别看他条件不咋地,眼光高着呢,对象耍了好几个,没一个成的。
看样子是盯上了陆时雪,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把小姑娘逗得嘎嘎乐。
陆时雪跟她妈和她哥不一样,小姑娘心思单纯,就算上辈子,也没为难过叶朵朵,再说她们刚刚还一块干饭来着,怎么说也是志同道合的饭友,眼睁睁看她往火坑里跳,叶朵朵于心不舍。
第13章
“小雪,你妈晕倒了,快去医院看看吧。”叶朵朵走了上去。
一听自己老妈晕倒,陆时雪哪儿还顾得上李玉贤,抓了两块水果就往外面冲,叶朵朵拉住她,凑过去跟她说了什么,陆时雪小脸一红,折返回去,冲李玉贤狠狠一跺脚,骂道:“臭流氓!不要脸!”
李玉贤一脸懵逼,小姑娘已经跑远。
“叶朵朵,你跟人家说我啥坏话了?”李玉贤过来吃席,才不是为了给自己外甥女撑场子,主要还是想找个有钱人家的闺女,这样他也能少奋斗几年。
而陆时雪,他一来就注意到了,小姑娘好骗得很。
眼看就要哄到手,半路杀出个叶朵朵,坏他好事,李玉贤能不气吗?看叶朵朵的眼神像要吃人似的。
叶朵朵眉眼带笑,眼神真诚,“总之夸你呢。”
“夸我?”李玉贤明显不信,“陆厂长闺女能骂我!”
叶朵朵两手一摊,很无奈,耸肩道,“不信就算了。”
说完,扭着腰肢潇洒离去。
李玉贤气得咬牙切齿,他妈过来喊他,“干嘛呢?你姐出那么大一事,你不过去安慰安慰,就不怕她以后不拿钱给你使?”
“又不是叶国伟跑了,我慌个鸟劲儿!”李玉贤心里门儿清,这些年他们一家子到底花的谁的钱,使得心安理得的同时,笑话叶国伟没出息,换作他,早把他姐扫地出门了。
“做做样子还是要的。”李母拉着李玉贤往后厅走,边走边唠叨,“不是妈说你,你年纪不小了,也该找个媳妇定定性了,上回那个……”
“吹了,”李玉贤不耐烦地打断,接着嬉皮笑脸地问李母,“刚那姑娘瞧见没?厂长闺女,多水灵。”
“厂长闺女主意,你也敢打?再说,那姑娘算起来,是你外甥女的小姑子,要跟思晴一块喊你舅舅的。”
李玉贤没皮没脸地哈哈一笑,“那正好了,亲上加亲。”
***
叶朵朵走路回家,过了马路,看到等在胡同口的叶国伟,“爸,你怎么在这儿?”
叶国伟将手里的保温盅递给她,关心地叮嘱道,“光吃菜不吃主食,对胃不好,回去把这个热一下就将吃点。”
叶朵朵接过保温盅,甜甜一笑,“谢谢爸。”
叶国伟摆摆手,“快回去吧,等会儿天就黑了,姑娘家走夜路危险。”
叶朵朵回到家,打开保温盅,一股子浓郁的酿酒味扑鼻而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忍不住笑了,心里更是暖烘烘的。
她爸十六岁入伍当兵,要不是身体原因,提前申请了转业,他必然终其一生献给国家和人民,那份凛然正气早就刻进了骨子里,为了她,当那么多人的面撒谎。
也是为难他老人家了。
叶朵朵感动,她爸终究还是舍不得她遭人诟病。
第二天周日,叶朵朵在家休息,难得睡个懒觉,被顾洗薇一通乱骂吵醒。
叶朵朵也不着急,慢吞吞起床洗漱,换了身漂亮的衣服下楼迎客。
顾洗薇看到叶朵朵,气就不打一处来,骂得更起劲儿了,唾沫星子四溅,从头到脚哪儿还有半点厂长夫人该有的仪态。
“叶朵朵,你个黑心肝的!太不要脸了!就因为我家小风跟别人订婚,你咽不下这口气背后玩阴的,居然挑唆老爷子押他去前线,你这是要他的命呀!叶朵朵,我的小风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二姐,消消气,注意下身份好吗?你这个样子……”叶朵朵往沙发上一坐,仪态优雅,说话时,表情控制得好,不像顾洗薇五官乱飞,“跟厂长夫人完全不挨边不说,跟我在乡里认识的那个王寡妇没两样,撒泼耍混。”
“你……你!?”顾洗薇气死了,叶朵朵要她儿子的命不说,还咒她男人!不可原谅啊!
原本老爷子那边已经松了口,只要小风订婚,对她托关系找学校这事儿就既往不咎了,谁想,叶朵朵那个小骚狐狸属蜈蚣的,非要插一脚。
也不知道给老爷子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向来一言九鼎的老爷子临时反口,在昨天那么重要的日子,当那么多宾客的面,把她儿子押走了!
丢脸丢到家了,让她以后怎么见人?
而这一切都是叶朵朵一手造成,没想到她心思如此歹毒,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说到底我也是长辈,为小辈们着想应该的,小风参军利大于弊,”叶朵朵笑眯眯继续道,“思晴是我姐姐,我们一块长大,感情好着呢,我还能害她不成?”
“我看你就是嫉妒,嫉妒你姐跟小风订婚!你这是恶意报复,就不怕洗砚知道?!”林思清昨儿个安慰她,不小心说漏嘴,是叶朵朵因爱生恨,顾洗薇早该想到了,这个女人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手段厉害着呢,不然也不能把她弟吃得死死的。
“无所谓,反正我一片好意,二姐不领情就算了。”叶朵朵朝着顾洗薇笑得灿烂,热情邀请,“二姐一大早过来,一定还没吃饭吧?要不一块吃点?”
在顾洗薇看来,却是挑衅,心中恶气,咽不下,冲上去打人。
倏地,凭空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顾洗薇正要打下去的巴掌截了下来。
是顾洗砚。
看到他,叶朵朵欢喜过后,想到,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刚刚顾洗薇说的话,也不知他听去了多少,会不会也误会她是因爱生恨?
虽说是弟弟,但血脉压制,顾洗薇从小就怵顾洗砚,见他回来,条件反射地咽口水,连忙解释道:“洗砚,听二姐说,不是二姐故意为难,是你媳妇欺人太甚!她想害死你大外甥!你就说她心肝多黑吧!”
要不是顾忌老爷子年纪大了,受不了大刺激,就陆时风没事儿老找他媳妇耍,顾洗砚早就一枪崩了他。
是以,听顾洗薇这么一说,顾洗砚心里高兴,他媳妇终于回头了吗?还是跟陆时风闹闹小脾气?
不管怎么样,顾洗薇都不该跟他媳妇动手,这可是他媳妇啊,他自个儿舍不得说半句的媳妇,万一打坏了怎么办?
“洗砚,洗砚……疼……”顾洗薇感觉自己手脖子要断了,疼得她冷汗直往下掉。
顾洗砚神情冷淡地看她一眼,说话也字字冰冷,重申强调:“叶朵朵,我媳妇。”
顾洗薇眼泪跟着掉下来,重复他的话,表示自己记住了,“我知道,叶朵朵,你媳妇。”
顾洗砚这才松开手,睨向顾洗薇一圈红印的手腕,依旧面无表情,事不关己。
太帅了!不愧是她的男人,叶朵朵恨不得起身鼓掌,不过顾忌顾洗薇在场,不好过于真情流露,也就只好作罢。
好半天,顾洗薇才缓过神来,却好了伤疤忘了疼,絮絮叨叨地跟顾洗砚告状:“洗砚,你可要为二姐做主啊,二姐就小风那么一个儿子,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叫我怎么办?”
“小风参军不是坏事。”顾洗砚平静地开口。
我也就一个媳妇,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叫我怎么办?
顾洗薇根本不了解自己弟弟多记仇一人,较真地又说:“参军是参军,上前线是上前线,两个能一样吗?”
顾洗砚眉头微蹙,明显不悦:“有什么不一样?都是为国家和人民服务,二姐,枉你身在军人家庭,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果人人都像陆时风贪生怕死,我们国家大好河山谁来守护?”
自带的军人气质,说话铿锵有力,极具感染力,听得叶朵朵热血沸腾,就差站起来给顾洗砚敬军礼了。
“可是,小风长这么大,都我养着,国家没……”
“没有国哪有家!”顾洗砚横眉怒对扫过来,顾洗薇头皮一阵发麻,到嘴边的话生生地吓了回去。
顾洗砚沉默了片刻,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件用绸缎仔细包裹的物什,小心地双手递给顾洗薇,“小风订婚,我没赶得上,这是我送他的订婚礼物,他现在不在了,二姐先帮忙收下吧。”
顾洗薇嘴角抽搐,什么叫他现在不在了,她怀疑顾洗砚在咒她儿子,而且有证据,只是不敢说什么。
接过东西,顾洗薇打开一看。
叶朵朵伸着脖子偷瞄一眼,好家伙,当兵手册。
顾洗砚太狠了,往人伤口上撒盐,顾洗薇的脸当场就成了猪肝色。
腹黑,偏偏他一脸正气,毫无破绽,一副我为你好,你不要不识好歹。
“小风不在,没事你也多翻翻,对你思想提高有帮忙。”顾洗砚交代道。
顾洗薇咬碎了后槽牙往肚子里咽,将手册攥得死死的,当作叶朵朵的脖子,她捏死她!
她弟都给死丫头带坏了!
“二姐,有空常来,”顾洗砚担心顾洗薇找叶朵朵麻烦,“我好抽查,手册背得怎么样。”
顾洗薇:“……”
上次被人戳着脊梁骨背诵东西还是三岁时候老爷子丢给她一本三字经。
“对了,以后有话好好说,别跟我媳妇动手,”未证实前,顾洗砚也不想大张旗鼓,是顾洗薇逼人太甚,欺负到他媳妇头上来,是可忍孰不可忍,为了媳妇的安全考虑,他也是迫不得已,只能提前公布喜讯,“我媳妇怀上了,打坏了,你赔不起。”
第14章
顾洗薇:“!!!”
叶朵朵震惊过后,一头问号:他媳妇不就是我吗?我什么时候怀上了?我怎么不知道?!
顾洗砚这么说只是为了震慑顾洗薇?不对啊,他看起来好认真!
叶朵朵脑袋嗡嗡,想了很多,终于抓到一点有用信息,眼睛一亮,恍然大悟,顾洗砚果然误会了!
她说要回他一份礼,他居然以为是孩子。
太逗了。
要命,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可爱!
叶朵朵目不转睛地盯着坐在对面的顾洗砚,顾洗薇一走,客厅就剩他俩,顾洗砚明显不自在,为掩饰,他拿了一张报纸挡前面。
叶朵朵细长的柳叶眉不满地拧起来,都说小别胜新婚,他们分开这么长时间,她每天都在想他,他居然把那么帅一张脸挡起来,不给她看!
身边沙发陷进去一小块,叶朵朵紧挨着他坐了下来,顾洗砚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皂香味,喉头干涩地滚了滚。
他又何尝不是每天都在想她呢。
有好多话跟她说,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怕一不小心,把人惹生气了。
“报纸好看吗?”叶朵朵问。
离得近,她说话,温热的呵气打在他手背上,顾洗砚强装冷静地嗯了一声。
叶朵朵带着气性地将顾洗砚手里的报纸抽走,指尖在他虎口划了一下,浅浅的酥麻感迅速蔓延,顾洗砚半垂的眼睫猛地一颤。
还没回过味来,一张艳若桃李的瓜子脸凑了过来,她那双眼睛,从小就这样,亮晶晶的,像天上最亮的星。
以前她离得远,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如今,近在咫尺,手可摘星辰,顾洗砚还是不敢妄动,生怕吓到她,连呼吸都小心翼翼,认真回想一番,早上吃的什么,嘴里有没有味道。
他不想加深她对自己的厌恶。
叶朵朵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打量顾洗砚,忍不住感叹:哇塞,他的眉毛好浓啊,哇塞,他的鼻子好挺啊,哇塞,他的嘴巴好性、感啊!
五官拆开,每一样都长得过分精致,组合在一块更是绝妙,加上清冷衿贵的气质,怎么看也看不够。
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像女流氓,叶朵朵强行聚中精神,忽闪着大眼睛,回归正题,问顾洗砚:“报纸好看,还是我好看?”
娇蛮,带着撒娇。
以前的叶朵朵总跟他闹,却没跟他撒过一次娇,顾洗砚有点受宠若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些许僵硬地点头,“好看,都好看。”
“我就知道,”叶朵朵也不难为顾洗砚,自行理解,抿嘴一笑,灿烂如花,“我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