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她妈妈不是第三者,可世人都这样误解她,她却有口难辩,她那时候真的好恨,恨宋越骅,恨宋欢妍,恨谢昀。
宋欢妍说的没错,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不该有任何交集。她怎么又犯了十一年前一样的错,居然又对他动了心,且迟迟不舍得斩断。
柳清吃完了饭,就出去了。
雪已经下大了,一片片簌簌落下来,她戴上帽子,手紧握成拳塞进口袋里,漫无目的地在医院附近溜达着。
“柳清清!”恍惚中,好像有人在叫她。
柳清茫茫然抬起头,看到谢昀站在她对面五米开外的地方。
他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戴着羽绒服帽子,白雪落在他的头上,白白的一层,他还戴着黑色口罩,只留一双清俊漆黑的眼眸在外,他快步朝她走了过来。
柳清冷冷地喝止住他,“你别过来!”
她的小脸被冻得微红,神色却比这冰雪还冷,清凌凌的眼眸深处似乎还藏着恨意。
谢昀脚步顿住,他想起了那一次告白,她现在的眼神像极了那时。
他那日在喷泉广场等了她一下午,雪越下越大,雪水浸透了他的衣服,亏得他身体好,否则肯定冻病了。
他回去后,丁俊给他分析了下,说柳清可能是极度缺乏安全感,既然喜欢她,就要大声告诉她,不能整日没个正形,让人家小姑娘心慌。
谢昀当时仔仔细细地想过,她在学校很抗拒他对她的亲密行为,应该就是因为他没有给足她安全感,他暗骂自己蠢,也很期待自己向她表白时,她会是怎样的惊喜与羞涩。
那一晚他激动得睡不着觉。
隔日,他买了一大束火红的玫瑰花,让丁俊把她叫了出来。
他站在人来人往的喷泉广场,抱着花,遥遥地看她一步步走来,他长这么大第一次体会到了紧张的感觉。
雪一片片往下落,他却丝毫感觉不到冷,手心直冒热汗,连该怎么站都不知道,心想着不能站得太随意,结果站得直挺挺的,僵硬得很。
她走到近前,白皙的小脸冻得通红,脸上神色很淡,看着他的眼神也没什么温度。
他许是太过紧张,压根没多想,捧着花走上前,笑得像个傻子,大声地道:“柳清清,我什么都不缺,就缺个女朋友!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吗?”
柳清看着他,脸上没有半点喜悦的神情,只有冰冷,比冰雪还要冷,忽地她手一扬,手上矿泉水瓶里的水倾泄而出,尽数泼在了他的脸上。
比水还要冷的,是她的话语,她一字一顿地,冷冷地说:“谢谢。可是我不喜欢你,我讨厌你,讨厌你的自以为是!”
他跟个傻子一样愣在原地,任由冰水顺着脸颊往下淌,也没去擦一下,一滴一滴落在玫瑰花瓣上,晶莹剔透,激发出淡淡的幽香。
而当时他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生气,而是觉得她在和他开玩笑。
他愣了片刻后,抬手抹了把脸,依旧笑得像个傻子,“柳清清,你和我开玩笑的吧?这个玩笑可不好玩也不好笑。”
柳清依旧绷着脸,脸上无半分笑意,“我没和你开玩笑。”
谢昀这才变了脸色,他长到十八岁,从来都只有他拒绝别人的份,从没被别人拒绝过,还是这样冰冷直接的方式。
少年的他那一瞬间,气炸了,真的气炸了!他捧着一颗真心到她面前,她却不屑一顾,狠狠践踏。
那一刻他真的很想甩袖走人,让她一辈子后悔。
可他又觉得这绝对不是柳清的真心话,他们之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柳清清,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这样?前几天不都还好好地吗?”谢昀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她的手。
柳清迅速后退一步,与他保持着距离,“谢昀,难道我说得还不够清楚?我说我不喜欢你,请你不要再来烦我!”
柳清的话,一字一句如同在剜他的心。
“不喜欢我?我不信!那你跟我牵手、拥抱、亲亲,这些都算什么?”谢昀狠狠地一摔玫瑰花,上前一大步,双手钳制住柳清纤瘦柔弱的肩膀,用力地捏着,双目赤红地盯着她。
他捏得很大力,柳清却丝毫不觉得痛,她仰起头,对上他的眼。
柳清的双眸如同泉水一般清澈见底,毫无波澜,她勾勾唇,笑得格外妖艳魅惑,“不过是你陪我玩玩,我陪你玩玩罢了。谢昀,你这是玩不起吗?”
谢昀不可置信地看着柳清,这是他认识的柳清清吗?她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她真是这样想的吗?
他松开了手,咬牙切齿地道:“柳清清,你够狠!很好!以后我若回头找你,我就是条狗!”
可是再次见到她,谢昀还是无法控制自己,想要靠近她,想要拥抱她,想要看她笑,想要喜欢她,哪怕是当条狗,他也认了!
前天,她还在临江大桥上,踮起脚尖回应了他的吻,她没有抗拒他的靠近,甚至是喜欢的,可为什么这么快她忽然又变了,和那年一模一样。
他想到了宋欢妍,也不知道她从哪里知道的信息,居然跑到这里来找他了。
柳清忽然这样,绝对和她脱不了干系!
“你怎么了?是不是宋欢妍和你说了什么?不管她和你说什么,请你相信我,我和她毫无干系,那都是她,他们一厢情愿的想法,我……”谢昀急急地解释着。
柳清却冷漠地打断了他的话,“你不用和我解释,我不关心你和她什么关系。我只请你,以后不要再靠近我!”
说完,柳清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眼里氤氲起一层濛濛的雾。
抱歉,谢昀,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请你不要再靠近我扰乱我,我承受不起。
风大雪大,风雪糊住了谢昀的双眼,他僵硬地站在原地,他想上前抱住她,不让她走,可是她实在太伤他了。
她那冷漠的眉眼,冷冷的话语,就像一把利刃一样插进他的胸口,痛得难以呼吸。
他谢昀缺女人吗?要这样一而再地被她羞辱!
呵呵,既然如此,就如你所愿,我谢昀再也不会主动靠近你半步!
否则就让我下辈子投胎成狗崽子!
第18章 怎舍得18
风雪中, 柳清走得很艰难,但再艰难的路, 她也要走下去。
回到科室,柳清就收拾好了心情,至少面上没有任何异常。
郑美玲等人纷纷追问她和宋欢妍,以及宋欢妍和谢昀的关系,她淡淡笑了下:“宋欢妍是我同父异母妹妹,至于她和谢昀是什么关系,我就不清楚了。”
大家吃惊地看着她, 她和宋欢妍还真的是姐妹,那么她的爸爸岂不就是宋越骅。那她岂不就是宋氏集团的大小姐!
“你们不用这样看着我,我和宋氏集团没有半毛钱关系,我姓柳。”柳清神色很淡,抬腕看了下时间, “我去坐诊了。”
今天暴风雪,病患没不多,柳清坐诊到五点,就没再有患者了。
郑美玲敲敲门, 扭开门,歪着个脑袋问她:“清姐, 我可以进来吗?”
“你进来吧,没患者了。”柳清说。
郑美玲在她对面坐下, 双手托着腮, 无限感伤地道:“清姐, 昀哥走了。”
柳清神色平静,毫无波澜,边操作着电脑, 边“嗯”了一声。
两小时之前,她就收到丁俊的微信,说他和谢昀回申城了,并表示年后可能不会再来了。她当时盯着那条微信看了很久。
“但是清姐,我刚才收到昀哥加我的微信申请耶,他居然主动加我了,你看!”郑美玲拿着手机给柳清看。
郑美玲通过微信好友后,激动得打下一连串:【啊啊啊啊,昀哥你好!附加上一连串欢欣鼓舞的小企鹅。】
谢昀也回复她了,是一张微笑笑脸。
郑美玲又问他:【昀哥,你年后还会来的嘛,对不对?才半个多月呢。】
谢昀没再回复她。
“清姐,昀哥会加我,是因为你的关系对不对?”郑美玲再度托腮,盯着柳清看。
柳清盯着电脑屏幕,“你别乱猜了,不是因为我。”
郑美玲“嘁”了一声,“怎么可能,难道是因为我可爱啊?”
她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她就一个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女孩,放人群里找不见的那种,昀哥会主动加她,必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柳清终于看了看她,浅浅笑道:“嗯,我觉得是。”
郑美玲:“……”
*
谢昀离开后,柳清的生活又回到了正轨,平平静静,忙忙碌碌,没什么波澜,挺好的。
腊月二十,在帝都大学读大三的柳澈回来了,家里顿时热闹起来,和柳清清冷不爱说话的性格不同,柳澈是个话痨,那张嘴就没有停的时候。
柳清总笑话他,“好好的大帅哥,怎么长了这么一张没完没了的嘴……”
腊月二十四,小年这天,白诚约她看电影。
柳澈听说是相亲对象约她看电影,也要跟着去,柳芸大骂他一通,让他别去捣乱,他道:“我怎么是去捣乱呢,我是去看看他够不够格当我未来的姐夫。”
柳清倒是不反对柳澈一起去,对柳芸道:“小姨,没事,就让小澈跟我去吧。”
不过她还是在微信上问了白诚,她表弟也会一起来,问他介意不介意。
白诚回她:【这么快就见弟弟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很轻松就化解了尴尬,柳清心里觉得挺舒坦的,默默感叹了下白诚情商还挺高,难怪小姨喜欢他。
中午十二点,柳清和柳澈到了约定餐厅门口,柳清正要进去,柳澈扯住她的衣袖,拉着她绕到餐厅的侧面。
侧面是一大片的落地玻璃窗,坐在窗边的话,从窗外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人的一举一动。
白诚说他订的位置是靠窗边的。
“那个人?”柳澈轻声问。
柳清抬眸看去,站在他们这个位置,正好看到他侧后面,点了点头,“嗯。”
柳澈拉着柳清走近了点,可以看到桌上放了个素描本,他手握着铅笔,似乎刚画完一幅画,正凝神观赏。
画面上,一个长发女孩微微笑着,恬静美丽,手上抱着一大束百合花。
“画的是你?”柳澈问,他画功真不错,画得人像与柳清有七八分像。
柳清微微愣了下,轻轻摇摇头,“应该不是,我告诉过他,我不喜欢百合花。”
柳澈了然,拉着柳清进了餐厅。
听到脚步声,白诚抬起头来,看到是柳清姐弟,立即起身,同时快速合上素描本。
“柳清,柳澈,你们来了。”白诚扬唇笑了笑,十分地温文尔雅。
柳澈笑嘻嘻地喊了声:“诚哥,我来蹭个饭,不介意吧?”
白诚看了柳清一眼,开玩笑道:“行啊,只要把你姐带着,随时欢迎。”
柳清被他调侃,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脸色未变。
坐下后,白诚让柳澈点菜,说他必然知道柳清的喜好。
柳澈也不客气,点了一大桌的菜,柳清在桌子底悄悄扯了他几下,让他收敛点。
“诚哥,你会画画?”柳澈瞟了眼白诚收下去的素描本。
白诚看了眼他收到座位上的素描本,拿了起来,塞进包里,笑着道:“会一点,画着玩。”
显然他并不愿意给他们看他的素描本。
柳清抬手把一缕碎发别到脑后,悄悄给了柳澈一个警告的眼神。
柳澈在家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柳清,他从不敢真惹恼她,没再提素描本的事。
“诚哥,你有几个前女友?”柳澈又问,笑嘻嘻的。
柳清尴尬得脚趾扣地,桌下用脚踢了他一下,感觉带他来就是个错误。
白诚倒没有丝毫不悦,脸上保持着得体微笑,“一个。”
“哦,那就是你的初恋喽,为什么分手了?”柳澈一点儿也没有收敛,继续“逼问”。
白诚这回敛了点笑意,“她大学毕业后出国留学了,我们异地恋两年,没坚持下去,就分手了。”
“哥,你挺长情的啊。”柳澈笑笑。
白诚也笑笑,“不然怎么能遇到你姐。”
柳清正喝着水,差点被水呛到。
柳澈哈哈一笑,“哥,你眼光不错。”
“对了,柳清,其实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分手?”白诚看向柳清,嘴角噙着清雅的笑意。
柳清轻轻“啊?”了一声,她本想说自己没谈过,但她又是个很实诚的人,觉得那样说也不太准确,她抬眸直视着白诚,目光澄澈干净,如同清凌凌的泉水,“我喜欢过一个人,可是我们不合适,最终没走在一起。”
柳澈转头看向柳清,“姐,你原来有过喜欢的人啊,我还以为你清心寡欲,从没动过凡心呢。”
柳清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心里默默道,我也青春过的好不好!
他们饭吃到一半,柳芸打电话来了。
柳清讶异,柳芸知道她来见白诚了,这时候打电话来,应该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吧,她连忙接了起来,“小姨,什么事?”
“清清,外婆说胸痛得厉害,我打了张车,正在去你们医院的路上。”柳芸焦急地道。
柳清一听急了:“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胸痛了呢?”
“我也不知道啊,一直好好的,血压也控制得挺好的。”柳芸说。
“先不说了,我和小澈马上过来。小姨,你带外婆去急诊,挂个急诊号。”
“好,我知道了。”柳芸道。
柳清挂了电话,起身对白诚道,“白诚,抱歉,我外婆不太舒服,我和阿澈现在要去医院,先走一步了。”
白诚跟着起身,“我开了车,我送你们过去吧。”
柳清没推辞,“好,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白诚说。
白诚把车开进医院,开到急诊对面的停车场处,拉好手刹,转过头看向柳清,道:“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柳清拉车门的手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静默了一瞬,没拒绝:“好。”
下了车,柳清就给柳芸打电话,柳芸说她和外婆刚到急诊。
柳清急忙跑了过去,远远地她就看到外婆独自坐在走廊上的候诊椅上,头发花白,身体单薄瘦弱,微微佝偻着背,一手捂着胸口,显得格外苍老疲惫,像一片了无生机的枯叶。
柳清的心猛地一下收紧,她跑到外婆面前,蹲下,抓住她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外婆,您怎么样?”
外婆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捂着胸口的手放下,覆在柳清的手背上,声音颤巍巍地:“没事,就是胸口有点疼。”
柳清看外婆都疼得额头冒汗,脸色苍白,却还笑着说不疼,她的心更难受了,板下脸来,“外婆,我现在是医生,您老实跟我说,您是不是疼了好几天了,今天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