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见柳清寒着张小脸,点了下头,“疼了两天了,但就是偶尔疼一下,我以为多休息就会好。今天却一直疼,还疼得有点厉害了。”
柳清气得红了眼,声音微微哽咽,“外婆,您怎么老这样啊,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及时说的,这样万一耽误了病情,您让我怎么办啊?!”
“好了,是外婆错了,外婆再不这样了好不好?”外婆伸手摸摸柳清的脸,怜爱地道。
这时,柳澈和白诚也走了过来,柳清深吸口气,平静下来,恢复如常。
“清姐,你怎么在这儿?今天你不是休息吗?”今晚郑美玲值班,她看到柳清,立即跑过来。
柳清说:“我外婆胸口疼,我们带她来看看。”
郑美玲“哦”了一声,和外婆说了两句话,八卦的目光在柳澈和白诚身上来回巡梭,柳清给她简单介绍了一下,“我先带我外婆看病,改天再和你详说。”
郑美玲点点头,“好,清姐,你忙着,我也去忙了。”
过了一会儿,柳芸挂好号回来了,看到白诚也在,非常欣慰,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今日坐诊的是杨医生,他五十来岁的年纪,急诊科为数不多的主任医师之一,他听柳清说了情况后,给外婆开了心电图、心肌酶等常规检查。
半个多小时后,柳清拿着检查结果给杨医生看,他看了眼,眉头皱紧,“是急性下壁ST段抬高型心肌梗死,情况不太乐观,得马上办入院,先进行双联抗血小板治疗,同时赶快进行冠脉造影检查。我马上让心内科楚主任过来会诊……”
柳清踉跄一下,好在白诚在她身边,及时伸手扶住她的肩膀。
“好,我知道了。谢谢杨老师!”柳清道,抬眸对上白诚的眼睛,“谢谢,我没事。”
柳清立即给外婆办了入院手续,入住心内科,造影结果显示,外婆右冠状动脉中段近乎完全闭塞,需要接受了经皮冠状动脉介入治疗,置入支架。
心内科楚天舒主任说,介入手术宜早不宜迟,最好明天就做介入术,现在让外婆好好休息,保持良好状态。
病房里,外婆睡着了。她用药后胸痛的症状好了一些,这两天她都没怎么休息好,这会儿沉沉睡了过去。
柳清轻扯了下白诚的衣袖,叫他到走廊上说话,“白诚,今天真是麻烦你了,耽误你很多时间了。谢谢!”
白诚垂眸看着柳清,她白净柔媚的小脸透着丝疲倦,清澈如水的眼眸深处隐隐流露出担忧之色,他很想留下来陪她,但又不想给她太多负担,温声道:“不用和我这么客气!那我先回去了,需要我的时候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柳清点点头。
白诚走出几步,忍不住回头看一眼,柳清已经转身,推开病房门进去了。
“白诚走了?”柳芸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手抵着额头,听到开门声,抬眸看了过啦。
柳清“嗯”了一声,柳芸起身,转身对坐在另一张空床上的柳澈道:“你看着外婆,我和你姐姐出去说几句话。”
柳清被柳芸拉着出了病房,她其实猜到了柳芸想说什么。
“清清,你觉得白诚怎么样?”果然如柳清所想,柳芸问她。
柳清有些疲惫,忧心,不知道造影结果如何,她并不想在此时和柳芸讨论白诚,她道:“小姨,我们改日再聊他吧。”
柳芸却一意孤行,不过她没再与她讨论,询问她,直接说了自己的看法:“我看白诚这孩子着实不错,形象自不必说了,与你很般配,最重要的是为人真诚体贴,很为别人着想,刚才你外婆也跟我说了,她很喜欢这孩子。我看他对你也是有意思的,不然今天不会在这里,试着和他处处看看……”
柳清低垂着头,半晌没答话。
“清清,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柳芸问。
柳清低垂着的眸光闪了闪,她缓缓抬起头,眸光镇定如常,“没有,小姨,我现在没心情想这些……”
柳芸叹口气,“我知道了,那就是因为害怕是吧,我和你妈妈都给你做了很不好的榜样,但天下并不是所有男人都不可靠,就像你外公,他就是个好老公好爸爸。我和你妈只是太傻,太毫无保留了,所以到头来难免受伤……所以小姨希望你找一个不那么爱的人,这样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会太受伤。”
停顿了片刻,柳芸又说:“现在你外婆得的这个急性什么心肌梗死,楚主任说了,是一种非常严重的冠心病类型,我真的是怕她哪一天就突然走了。
柳清上前一步,拉着小姨的手,“好,小姨,我答应你,我会和白诚好好处处看的。”
第二日手术前,白诚又来医院看了外婆,和外婆说了会话才离开,并约好,等外婆出院后,再到柳清家做客。
手术很顺利,术后外婆恢复良好,第五日就出院了,刚好再过两日就是大年三十了,刚好回家过年。
年三十晚,柳清值夜班,不能回家和外婆他们一起过年。
今晚值班只有她和李明两个医生,还有郑美玲、舟舟和小美三个护士。
外婆心疼她,让柳澈打包了年夜饭菜带去医院给柳清和她的同事们,大家欢呼雀跃,高呼“感谢外婆,感谢清姐!”
李明还提前准备了可乐,这样一来,急诊室里也有了年味。
郑美玲让大家先不要动筷,她掏出手机,先拍了菜肴,又招呼大家靠过来拍了张合影,编辑了条微信发到朋友圈。
【急诊除夕不归人的狂欢,恭祝圈里的各位新春快乐!】
这晚过得还算平静,毕竟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有人愿意跑医院来。
可是十点半左右的时候,一位73岁的爷爷突发心梗被救护车送来了医院,柳清和李明抢救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没能把人救回来。
柳清去和家属说了结果,“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送老人来的是他的女儿一家,女儿哭得晕厥过去,外孙女告诉柳清,主要是太突然了,她妈妈难以接受。
柳清非常理解,子欲养而亲不待,在医院里有太多这样的故事。
柳清默默离开了,站在急诊大厅前,心情有些压抑。
她的外婆今年82岁了,比那个爷爷还年长许多岁,如果那一天到来,她会怎样?她会不会也留有遗憾?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骤然响起,五彩缤纷的烟火在漆黑的夜空绽放,新的一年到来了。
柳清默默许了个愿望:愿家人健康,愿明年的除夕可以和外婆一起过。
还愿他能平安喜乐、得偿所愿!
第19章 怎舍得19
除夕夜, 十点,申城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29层的一间VIP病房里, 灯火明亮。
病房宽敞,近10个人围着病床上的老人,也丝毫不显得拥挤。
老人正是谢昀的祖父谢震霆,人如其名,性格霸道,雷霆手段,勇往直前, 为谢家打下一片辉煌江山,成为申城建材行业的龙头老大。
“大嫂,怎么阿昀到现在都没回来吗?”说话的是谢昀的婶婶江凌雁,她体态丰腴,浑身珠光宝气。
文岚不悦地睨她一眼, 正要说话,谢震霆说话了,“他来过了。”
谢致远暗喜,忙道:“臭小子还算有心, 知道来看您,他回来了连家门都没进。”
文岚也道:“是啊, 爸,我们都不知道他还来看过您了。”
“你们俩但凡稍微正常一点, 他也不至于连家都不想回。”老人凌厉的目光在俩人脸上一掠而过。
文岚脸上优雅端庄的笑容差点没维持住, 谢致远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江凌雁本来还有点不爽, 这老爷子偏心真是偏到太平洋了,可现在看到文岚两口子被当着大伙儿的面数落,她和自家老公对视一眼, 看到彼此眼中的幸灾乐祸。
“谢爷爷,您身体没事了吧?”文岚身旁的宋欢妍忽然上前一步,有意给文岚解围。
谢震霆目光落到宋欢妍身上,目光柔和下来,“好多了,你怎么也来了?大过年的,也不在家陪陪你家外公?”
“我之前都在国外巡演,也是这几天才回的申城,我回家陪了外公好多天了。今天正好听老师说,要过来陪您过年守夜,我也厚着脸皮跟来了。”宋欢妍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嗓音也甜甜的,老人家都很喜欢。
谢震霆笑得合不拢嘴,“妍妍真是有心了。哎呀,我可真羡慕赵老头,有贴心的大棉袄,又有贴心的小棉袄……”
文岚趁机道:“爸,阿昀今年29了,马上就要30岁的人了,都说三十而立,他和妍妍青梅竹马长大,我们和宋家、赵家也是世交,他俩啊真是再般配不过了。阿昀历来听您的话,您要不发个话,让他尽早收收心,别在娱乐圈瞎混了,回来帮您打理公司,岂不好?”
谢震霆沉吟了一会儿,抬眸看向宋欢妍,“那臭小子那副德行,只是怕委屈了妍妍啊。”
宋欢妍红着脸,娇羞道:“谢爷爷,在我心里阿昀哥是天下最好的。”
谢震霆却叹口气,“那个臭小子,硬逼他是不行的,谁逼他,他跟谁翻脸,哪怕是我这个老头子。所以啊,只有他自己愿意才成。”
谢震霆说着瞟了宋欢妍一眼,只见小姑娘的脸霎时白了一分,眉宇间笼上一层愁绪,他心里顿时了然,那臭小子并不喜欢这丫头。
真是可惜了,神女有心,襄王无意。
一群人在这里又待了一个多小时,一个个都说要陪谢震霆守夜。
谢震霆以身体疲倦了为由,让他们都散了,各回各家去了。
多年陪伴在谢震霆身边的管家武慎亲自送大家离开。
诺大的病房,一下子就冷清下来,谢震霆反倒自在许多,一改之前的满脸病容,变得目光炯炯,脸色红润,一点也不像该住院的人。
开门声响起,谢震霆偏头看着窗外的烟火,声音也是中气十足,“他们都走了?一个个吵得我头疼。”
“嗯,都走了。”一道懒懒散散的声音响起。
老人却猛地转过头来,差点没扭到脖子,“你这臭小子!不肖孙!现在才来看我,你就不怕我一命呜呼,再也见不着了!”
谢昀走上前,坐到病床上,嬉皮笑脸地道:“老爷子,您这样离奄奄一息、意识不清、交代身后事,可还远着呢!”
谢震霆轻轻咳嗽一声,一时太激动,露馅了,干脆也就不装了,重重哼了一声,“没良心的臭小子,都多少天了,你才来看我,害我大过年的还得待在这冷冷清清的医院里。”
“您不是为了等我,是为了躲他们那些人吧。”谢昀起身,坐到了沙发上,背往沙发上一靠,浑身才舒服些。
谢震霆白了他一眼,看破不说破啊,臭小子,难怪到现在都找不着媳妇,这吊儿郎当的鬼样子实在是太欠揍了。
砰的一声,窗外有烟火腾空,照亮了天空。
谢昀忍不住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璀璨烟火,久久没有说话。
今天是除夕,他早早就过来,想陪老人家守岁,可他这病房里络绎不绝的“孝顺”子孙,他又不想跟他们打照面,就在车上等了五六个小时。
七点的时候,他刷朋友圈的时候,看到了郑美玲发的那条微信。
他一眼便看到了照片中坐在最边上位置的柳清,他还是没忍住,点开了照片,食指和中指划拉了一下,把照片放大,定格在她的脸上。
白皙的小脸未施粉黛,干干净净的,挂着抹恬淡清浅的笑容,澄澈的眼眸仿佛看透了世间爱恨情仇。
他盯着看了很久,默默地把照片保存了下来。
犹豫了近两个小时,谢昀最终选择没有当条狗,没有联系柳清。
可此时,看着天空璀璨绽放的烟火,谢昀想极了她。
也想起了十六岁那年,他被文岚指使去给宋欢妍陪练钢琴,他看了她练了一会儿就觉得烦。
小姑娘明明弹得很好,非要耍些小心思,故意装不懂,她到底懂不懂、掌握没有,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幸亏他明智,来的时候带了个足球,他不顾委屈巴巴要掉眼泪的宋欢妍,跑去踢足球了。
太阳毒辣,他踢得满头是汗,踩着球休息的空档,无意间一瞥,看到一个女孩子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条过膝盖的简单白裙子,头发扎成低马尾,安静地束在脑后,她皮肤很白,低眉顺目地走过来。
竟然是她!丁俊的小同桌!
谢昀一眼就认出了她,这让他多少有点不可思议。
能让他看一眼,就记住的女孩子,她是第一个。
谢昀一抬脚故意把球踢了过去,他的力度和方向把握得刚刚好,球滚到小姑娘面前,拦住她的去路。
小姑娘停住脚步,盯着球看了一秒,并没有四处张望,似乎想抬脚迈过去,谢昀连忙叫住她,让她把球踢过来。
小姑娘终于抬起头,看向他,这一回她距离他又更近了些,谢昀微眯着眼大大方方、毫无顾忌地打量着她。
长得确实是好看,她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清澈、波澜不惊。
不似大部分自以为长得好看的女孩子,眼波流转、顾盼神飞,她自有一股娴静温柔气质,给燥热的天气带了一丝清凉。
小姑娘弯腰拾起球,给他丢了过来,力度和准头也很不错,刚好丢在了他的脚下。
后来他便觉得踢球没了意思,心思已经跟着小姑娘飘走了,干脆去宋欢妍家的游泳馆随意冲了个澡,洗去一身的汗臭味。
他冲完了澡,拿起脱下的衣服,不由得皱了皱鼻子,衣服上也是一股子汗酸味。
他想起一年前他好像来这里游过泳,当时好像还有一套新衣服放在柜子里没拿走来着,不知道还在不在。
很巧的是,那衣服居然还在。
谢昀就换上了一年前的新衣,白衬衣和黑色西装裤。
他一年时间,个头蹿得太快了,加上经常踢足球,腿部肌肉较之前发达许多。衣服裤子竟然都不太合身了。
白衬衣还好,就是袖子稍微短了点,可裤子就有点过紧了。
“这破裤子怎么这么紧啊。”谢昀穿得浑身不舒服。
可就是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他万分嫌弃那身汗酸味重的衣服,坚持穿了那身不合身的衣服。
本来是想给小姑娘一个好印象的,结果却在耍帅时,那破裤子居然裂开了,真成了破裤子。
当然这是后话了。
他换好衣服,回到别墅。
得知她竟然是宋叔叔的大女儿时,谢昀心里着实吃了一惊。
他隐约听大人们偶尔谈及过宋越骅的事,知道他年轻时候离家出走,在外面和一个女人结了婚。
后来还是迫于家里压力,抛弃了人家,灰头土脸地回来与门当户对、青梅竹马的赵玉锦结了婚。
谢昀看着面前纤细柔弱的小姑娘,目光中不自觉带了丝怜惜。
尤其是看到她拼命攥紧手指忍住眼泪时,他的心也跟着有些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