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昀微愣了下,再次低眸看着柳清,无限委屈地道:“那我能怎么办!你又不回我微信,又不接我电话,我只能到你家来堵你,讨个说法了。”
柳清:“……”讨说法,说得好像她把他怎么了似的。
谢昀上前一步,双手放在她的肩头,漆黑深邃的眼眸盯着她,一眨不眨地,“柳清清,你不回信息没关系,反正我也想当面告诉你。”
他顿了下,接着道:“那个吻,我是认真的,不是醉酒行为。”
疾风呼呼吹过,吹得香樟树猎猎作响。
柳清的心和这树叶一样,被拨动着发出巨大的声响,狂跳不止,来势汹汹。
是的,她心动了,疯狂心动,可惜此时她是清醒的,理智压过了一切。
她缓缓地抬眸,对上他的眼睛,一脸平静地道:“抱歉,谢昀,我是醉酒行为,做不得数的。”
第16章 怎舍得16
柳清撂下那句话, 转身便走向了单元楼。
她回到家中,柳芸看她两手空空, 问:“抽纸呢?”
“我忘了买了。”柳清没什么力气地道,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柳芸的目的本也不是让她买抽纸,也没多说什么。
柳清走到窗边,拉开一点窗帘,向楼下看去。
香樟树下已没见谢昀的身影,柳清松了口气,走回床边坐下, 心脏像被人用手攥住,隐隐地疼。
是自己不够勇敢吗?其实她也是勇敢过的。
那天文岚的电话,令柳清心情极度恶劣,也极度压抑。
幸好那天家里没有别人,她躲回自己的小屋, 趴在床上,哭了许久。
那是母亲离开后,她第二次哭。
周一上学时,谢昀依旧吊儿郎当地, 当着众人的面,拉了她的手。
惹得周围的女同学对她指指点点, 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地说了许多酸话。
柳清本来就心情不好,变得更差了, 中午的时候, 柳清把谢昀叫到校园小树林较为隐秘的角落。
谢昀嘴里咬着跟草, 嬉皮笑脸、不正经地道:“把我叫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想对我做什么?尽管做吧,我不会反抗。”
柳清面色清冷地看着他, 冷淡道:“谢昀,你做事情能不能不要这么过火?可以不可以和我保持距离?我不想被人指指点点的。”
谢昀没想到她叫他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谢昀吐了嘴里的草,敛去玩世不恭,上前一步,脚尖抵着她的脚尖,伸手握着她的手,低头看着她,“怎么了嘛?你怎么在乎起别人的眼光来了?这不像你啊。”
柳清抽出自己的手,背对着他,“谁说我不在乎别人眼光的,这得分事情。”
“意思是,你觉得让别人看到我们这样亲密,是很羞愧的事情?”谢昀的语调冷了下来。
柳清转过身,看他一眼,他低着眼眸,没有笑意的眉眼,显得格外冷峻。
“我是希望你做事情不要总是这样恣意妄为,也考虑一下我。我不想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到我家人耳朵里。”柳清说完,没理会他,先走了。他妈妈打电话过来的事,她本来是想告诉他的,可到了嘴边,还是说不出口。
下午第一节 课的时候,政治老师正在讲台上讲课讲得兴起,门口忽然响起叩门的声音。
大家的目光都闻声看了过去,一个气质高贵、衣着知性、美丽优雅的女人站在教室门口。
她看向政治老师:“我找下谢昀,我是他妈妈。”
教室里一下子骚动起来。
“昀哥妈妈好有气质啊!”
“那可是文岚女士,著名钢琴家,气质怎么会差!”
“难怪昀哥这么好看。”
柳清埋着头,奋笔疾书,假装毫不在意,其实她是不敢抬头看门口的文岚。她那冰冷的话语一直回荡在耳畔,“不要像你妈妈一样,学聪明点,你好自为之!”
她听到政治老师喊了一声:“谢昀,你出去一下,其他人收心专注,好好上课。”
谢昀不情愿地站起身,猛地一拉椅子,弄出很大的声响,政治老师瞅着他,狠狠地拧了拧眉。
谢昀才走出教室,文岚就二话不说拽着他走。
谢昀甩开她的手,冷眼睨她,“你来这里干什么?”
文岚亦冷冷看着他,“跟我回家!”
“如果我不呢?!”谢昀冷漠地看着文岚。
文岚气得姣好的面容微微狰狞,压低了声音,“你说说你多久没练琴了,马上就要肖邦赛了,你还要浪费时间到什么时候?”
谢昀并没有压低声音,反而说得很大声,文岚尽量压低了声音,可她太过气愤,声音不自觉地就大了起来。
他们的谈话,不用竖起耳朵偷听,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同学们纷纷一脸吃瓜的表情,听得可起劲了。就连政治老师也不自觉地停止了讲课。
“我说了我以后不会再听你摆布,我不会再参加这些什么狗屁比赛!”
“你对我不满可以,但你不该拿你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前途?在你眼里,就只有前途!”谢昀胸口微微起伏着,眉眼冰冷,他忽然握拳狠狠地砸向一旁的玻璃窗户。
咔嚓一声,玻璃窗被砸碎,一条条裂痕四面散开,他的拳头鲜血淋淋。
坐在窗边的同学差点没吓得当场去世。
“你若再逼我,信不信我把手废了!”谢昀扯了扯嘴皮子,勾起一抹笑,散漫轻狂,毫不在乎,他转身进了教室。
文岚懵在原地,站了许久,低头看了眼,地上的斑斑血迹,脸色煞白,转过身,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走了。
柳清看着谢昀捏着血淋淋拳头,走进教室,脸上还挂着满不在乎的笑容。
她的心也在滴血。
随后,班主任吴老师赶了过来,狠狠地训斥了谢昀一顿,谢昀死猪不怕开水烫,还笑得出来,吴老师骂也骂了,只能拎着他去医务室包扎去了。
一下课,很多男同学、女同学便相约着到医务室看谢昀,甚至为了他,还不惜迟到。
柳清没去,直到下午的课都上完了,又等着那一拨又一拨的同学都走了,一直等到暮色苍茫,医务室房间都暗了下来,她才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谢昀很不高兴,垂着眸,很委屈地道:“我等你很久了。”
柳清问他:“你没事吧?”
“有事。”谢昀仰起脸看她,把自己缠着绷带的右手举到她面前,漆黑深邃的眼眸充满期待地看着她,“你能陪着我吗?”
柳清不敢和他对视,似乎怕自己心软,摇摇头,“对不起,我等会还要去上晚自习。”
“那我陪着你也行,我也去上自习。”谢昀从床上下来,把书包甩到肩膀上,语气恢复了吊儿郎当,却也不容置疑。
柳清急了,“你这样,上什么自习啊。”
谢昀不语,就静静地低头看着她。
柳清看着他的手包成粽子的手,想到他与他妈妈的争吵,他这时候应该很难过,在自己最难过的时候,是他陪伴在自己身边。
“好吧。要不我翘课陪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吧。”柳清说。
谢昀眼睛一亮,熠熠生辉,“真的?”
柳清看着他恢复了精神头,忍不住轻轻勾着唇角,点点头,“真的!”
他们一起去了游乐园,谢昀说:“你不是一直想去游乐园吗?你想去的地方,就是我想去的地方。”
他们玩得很开心,一直玩到9点,才离开。
俩人坐上公交车,往柳清家的方向。
“你砸玻璃的时候手疼吗?”柳清看着他的手,轻声问。
谢昀勾唇笑了笑,带着点撒娇的意味,“疼啊,可疼了,现在还疼呢。你帮我吹吹,我就不疼了。”
柳清看他一眼,浓密纤长的睫毛很缓慢地眨了眨,垂眸看了他的手片刻,终于还是拿起他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呼气。
温热的气息吹拂在手背、手指尖的肌肤上,带来微微痒意,弹琴人的手是很敏感的,但发痒的何止他的手啊,他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下。
但很快柳清便停下来,将他的手放回了原位,她抬眸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谢昀,你以后可以不要让你的手受伤了吗?我喜欢听你弹琴。”
谢昀微微愣了下,问:“你听过我弹琴?”
“嗯,我以前也学过几年琴,我看过你很多比赛的视频。我喜欢听你弹琴。”柳清的声音轻轻的柔柔的,比他弹的任何一首乐曲都要好听。
“能不能把我喜欢听你弹琴的‘听’和‘弹琴’去掉?”谢昀忽然笑嘻嘻地问。
柳清似乎是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偏头看向窗外,白嫩的耳尖粉艳,倔强地道:“不行。”
“好,既然这样,那以后我只弹琴给你听。你要一直喜欢听我弹琴哦。”谢昀伸手抓住她放在腿上的手,紧紧地握着。
柳清挣扎了下,挣脱不开,对上谢昀的眼睛,谢昀又问她:“好不好?”
柳清点了下头,“好。”
那时候她是真的鼓足了勇气,想要好好陪在他身边,哪怕前路未知、荆棘遍布,她也打算紧紧地牵着他的手不放手的。只要他不离,她便不弃。
周一清早,柳清破天荒踩着八点的时间点进到科室上,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番,谢昀还没来,她松了口气。
中午点的时候,郑美玲告诉她,谢昀来了,在休息室。不过他今天似乎心情很差,她们和他打招呼,他都没搭理。
柳清“哦”了一声,心情也有些压抑,她走到急诊大厅入口处,吹吹冷风,让混乱的思绪静一静。
天空阴霾,飘着点雨丝,冷风呼呼地吹,看起来像要下雪的节奏。
柳清轻轻跺跺脚,实在太冷了,转身走回护士站,走着走着,她顿住了脚步。
护士吧台前,站着一个女人,她身穿白色貂绒大衣,长卷发,戴着大墨镜,身形窈窕,嗓音甜软:“麻烦你带我去找谢昀,我打他电话,他没接,打俊哥电话,也没人接。”
“请问你是谁?”郑美玲礼貌地问。
女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张精致漂亮的脸,红唇轻勾,“我叫宋欢妍。”
郑美玲瞪大眼睛,伸手捂住了嘴,“天啊……”
她作为谢昀的资深粉丝,自然认识宋欢妍,网传她是谢昀女友,从小与他青梅竹马,感情甚笃,不过为了谢昀的演艺事业,选择了不公开女友身份,做他背后的女人。
而宋欢妍又是谢昀妈妈的学生,也是一名钢琴家,早就得到了谢昀家庭的认可。
柳清想要转身离开,可浑身冰凉,双脚僵硬,往事扑面而来,将她困住。
那日是个周末,天气也如今天这般严寒,像是要下雪了,她推开窗户时,发现三颗石子。
她赶紧吃了午饭就去找喷泉广场找他,他还没来,柳清自己在广场附近闲逛着。
她发现一只流浪猫躲在在灌木丛里瑟瑟发抖,她书包里有半袋面包没吃完,她取出面包,蹲下身去,撕了面包喂小猫。
脚步声传来,柳清抬起头,透过灌木丛的间隙看到谢昀朝这边走来了,她正想站起来,却听到少女甜软的声音,“阿昀哥,我可找到你了。”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少女穿着厚厚的白色雪地靴小跑过来了,站在谢昀面前。
柳清觉得这个声音似曾相识,很快就想起来了,是她同父异母妹妹的声音,虽然过去两年了,但她那甜美娇软的声音没什么变化,让人一听就觉得她一定是被父母宠爱,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
柳清不想看到她,每次看到她,她就控制不住自己去嫉妒她。她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可悲可憎的人,故埋下头,继续蹲在那儿。
灌木丛有半人多高,将她纤瘦的身体遮挡得严严实实。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谢昀冷淡懒散地问,像没睡醒似的。
宋欢妍:“你还要在这里多久?这里有什么好的?”
谢昀:“这里自由,哪哪都好。”
“阿昀哥,我听丁俊哥哥说,你跟我姐姐天天在一块,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宋欢妍一派天真烂漫地道。
谢昀轻轻嗤笑一声,是他一贯的散漫不羁,“我怎么可能喜欢她呢,不过是觉得她可怜罢了。”
几粒雪籽飘了下来,落在柳清的脸颊上,冰冰凉凉的,她抬起头,看向天空,下雪了。
第17章 怎舍得17
“清姐, 你的饭都要凉了,赶快先吃饭呀。”小美从背后走来, 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柳清回过神来,宋欢妍也看了过来,她愣了一瞬,快步走了过来,亲热地挽住她的胳膊,笑靥如花,“姐姐!你在这里工作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柳清脸上没什么表情,冷淡地抽出自己的手,“宋小姐,好久不见。”
宋欢妍流露出淡淡的失落神情,不过很快又笑了起来, 梨窝浅浅,甜到人心里去,“你不喜欢我叫你姐姐,那我和她们一样, 叫你清姐好吗?”
语气小心翼翼的,大眼睛紧张地盯着柳清, 似乎生怕她生气一样。
在旁人看来,宋欢妍就像一个纯真善良的小姑娘, 而柳清像极了欺负她的恶毒姐姐。
“随你。”柳清淡淡道, “你是来找谢昀的吧, 我让人带你过去找他,我还有事要忙。”
柳清叫郑美玲带她去谢昀的休息室找她,然后拿了自己的饭回了医生办公室。
宋欢妍轻轻叹了口气, 跟在郑美玲身后,却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柳清的背影。
柳清回到办公室,打开饭盒,一口一口认真地吃着饭,哪怕嚼在嘴里的东西形同嚼蜡般,她也一口一口咽下去,她下午还有工作,得保证足够的体力。
其实她挺佩服宋欢妍的,明明她在心里也同样讨厌她,可她却依然能做到这个地步。若不是十一年前,尚且十五岁的她主动找上她的家门,说过那段话,她都差点要相信,她是真的关心爱护她这个异母姐姐。
那时她给播放了一段录音,正是柳清蹲在灌木丛下听到的那段。
“我怎么可能喜欢她呢,不过是觉得她可怜罢了。”
再一次听到时,柳清的心依旧很痛,就像是伤口上被撒上了盐巴。
她笑意盈盈地说:“姐姐,你跟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就像你妈和我爸爸妈妈一样。哪怕是暂时的走在了一起,也不代表什么,就像你妈和我爸,他们结婚了还生了你,又能怎样呢。最终爸爸还是得回归我们的世界。与其失去后痛苦,不如不要去拥有,你说对吗?”
她又笑着说:“我和阿昀哥哥从小青梅竹马,长辈是给我们订了婚约的,就如同我爸爸妈妈一样。我希望你不要像你妈妈一样,做个第三者,会遭报应的。”
柳清在两次听到谢昀那句话时,都不曾哭,可听到自己最爱的妈妈被人如此糟践时,她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