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没忍住、眼泪滚下来时，他觉得全世界都欠了她似的。
大概是从那个时候起，小姑娘就在他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也是那天晚上起，十六岁血气方刚的少年开始做起了梦。
梦里有个女孩子怀里抱着一束洁白的百合花，转过头，朝他微微而笑。他也忍不住跟着笑。
可过了一会儿，女孩又蹲在角落里，嘤嘤哭泣。
他忍不住走上前，问她：“你怎么了？”
女孩子仰起头，漂亮的眼睛里蓄满泪水，带着哭腔质问他：“你为什么欺负我？”
谢昀莫名其妙，心却似乎被羽毛挠了一下似的，他好笑地问：“我哪儿欺负你了？我怎么欺负你了？”
女孩子睁着一双清透水润又潋滟勾人的眼眸看着他，小声骂了他一句：“流氓。”
谢昀气笑了，他第一次被人骂流氓，问题是他真的什么也没做啊，凭什么骂他流氓，好歹让他做点什么呀，不然岂不白担了这个骂名。
他越想越不划算，一下子急醒了。
窗外已天光大亮，清脆婉转的鸟鸣声传来。
少年谢昀想起梦里的女孩子，情不自禁地勾了勾唇角，然后他便感觉到不对劲了。
他掀开被子，低头一看，脸颊刹那间火辣辣的。
平角短裤湿了一大块。他第一次梦YI了。
第20章 怎舍得20
窗外， 烟火升空，绽放繁花万朵。
谢昀又想起了那日烟火下， 他们热烈的吻。
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得到，她为他逐渐热烫的脸，逐渐娇软的身子，逐渐紊乱的心跳，他都感受的到，他相信她是喜欢他的。
他绝不是自作多情，他谢昀的魅力也没那么差吧！
可到底是为什么呢？
她为什么突然变成那样， 要拒他于千里之外，要说那样伤人的话？
谢昀正皱着眉头思索时，谢震霆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小子，你和宋老头家的外孙女是什么个情况？”
谢昀一听， 脸色立马阴沉下来，“她又来搞什么幺蛾子？”
谢震霆听谢昀这口气，看他这表情，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叹口气：“我看赵老头的外孙女不错啊，你就那么不喜欢？”
谢昀眉一挑， “你觉得不错，你娶？”
谢震霆重重一掌拍在谢昀的后脑勺上， 真恨不得一掌拍死了！
“混账臭小子！你， 你说得什么混账话， 气死我也！”谢震霆真的是一口气上不来，气得心肝疼，捂着心脏踉跄两步。
谢昀也觉得自己这话太过分了， 不仅对爷爷不敬，也对过世的奶奶不敬，忙伸手扶住谢震霆，告饶，“爷爷，我错了，是我口不择言了，我收回！奶奶，对不起，孙子不肖！”
谢震霆重重哼了一声，使劲抽出手，转过身，走到床边坐下，不理他。
谢昀忙跟过去，坐到他身边，“爷爷，别气了，若还气，来，你再打我几下，当活动活动筋骨！”
谢震霆转过头，不客气地在他肩膀上，又来了一掌，“混账小子，我迟早让你气死！”
谢昀嗷嗷叫，“哎呦，我的爷啊，您还真打啊，还那么使劲，疼死我了！”
谢震霆早消了气，白他一眼，“演技这么差，难怪被粉丝骂。”
谢昀：“……”
谢震霆又斜睨了一眼他手里握着的手机，“小宋那样的你都看不上，你这是看上了天仙？”
谢昀脑海里浮现柳清的模样，眼里有了光，含笑不屑“嘁”了一声，“天仙都比不过她！”
谢震霆哈哈大笑，老顽童般地促狭道：“所以你这是还没搞定人家？连发个微信都不敢？”
谢昀拧眉，白了老爷子一眼，“我们有点误会。”
“做男人嘛，还是该大度一点，怎么能跟小姑娘计较。有误会你主动点，说开不就完了，在那摆弄个手机半小时了，婆婆妈妈的，哪里像我谢震霆的孙子。”谢震霆毫不留情面
谢昀：“……”
爷爷说的是啊，做男人嘛，是该大度点。反正他只是发条微信，又没靠近她半步。再说了下辈子当狗还是当人，都是下辈子的事，管球它呢。
谢昀一想通，便拿出手机，点开柳清的微信，在对话框里打打删删，最终只是一句简单的话：【新春快乐，平安喜乐。】
手指微颤地点击了发送，结果却发不出去，她居然把他删了！
“靠！”谢昀爆了句粗口，脸色铁青。
谢震霆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哈哈哈，臭小子，你也有吃瘪的时候啊！被小姑娘删了微信，哈哈哈，小姑娘不错！你这臭小子，就是欠收拾！”
谢昀：“……”这幸灾乐祸的，到底是不是亲爷爷。
“爷爷，我求您个事呗。”谢昀伸手揽住谢震霆的肩膀。
谢震霆瞪他一眼，“求我事儿，还没大没小的，正经点儿。”
谢昀放下手，站起身来，站得笔挺，在他老人家面前，难得的正经一回，“爷爷，我以后想娶自己喜欢的姑娘，求您成全，否则我宁愿终身不娶。”
“臭小子，你威胁我！”
“不是，爷爷，我在求你！”
“那得看你表现，表现得好，我就站你这边。”
“明天晚上我还过来陪你，直到您出院……”
*
初一早晨八点半，柳清交完班，换下衣服，正准备回家。
柳芸打电话过来，柳清接起电话，“小姨，别催了，我正要回来了。”
“不是，清清，你外婆她今早说她胸口又疼了，比上次还疼，怎么会这样？不是放了支架了吗？……”柳芸在电话那头急得快哭了。
柳清吓得手都在抖，不过她还是保持住了镇定，“小姨，别急，你现在马上带外婆来急诊。”
柳清立即联系了心内科的楚天舒主任，楚主任还好留在了南溪过年，他没有任何犹豫，赶来了医院。
外婆又做了一次冠脉造影，但是造影结果与上一次如出一辙，外婆右冠支架置入处完全闭塞，不过比上次还严重。
在支架内以及后降支、左室后支均发现大量血栓。
楚主任给外婆进行血栓抽吸后，又在原支架前后各置入一枚支架，外婆的胸痛症状才缓解。
但楚主任并没有松口气，他怀疑外婆可能是别的原因导致血栓，但是什么原因，他无法找出，建议转去申城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治疗。
柳清也非常清楚，他们医院与申附一院的实力差距，当机立断，第二日便买了高铁票，和柳澈、柳芸一起，带着外婆去到申城。
她在申附一院没有熟识的医生，只好打电话求助自己的导师吴天奇教授。
吴教授立即联系了自己的好友，也是申附一院副院长，心内科顶尖专家，王云松教授。
片刻后，吴教授回过电话来，“柳清，王教授今天还正好在医院里，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到了申附一院，你直接拿着片子去科室上找他。”
柳清喉头酸涩，连声道谢：“谢谢老师！”
下午三点左右，柳清等人抵达了申附一院。
柳清找到王教授，王教授先给外婆办了入院，他看了两次的片子，也是非常疑惑，支架置入的位置完全没有问题，按理说不该反复血栓才对。
王教授对柳清说：“虽然再次置入支架后，你外婆的情况有所好转，但我也是怀疑，造成血栓的原因不仅仅是下壁STEMI这么简单。为确保老人家的安全，我建议她先在这里住着，我们再观察观察，同时进行易栓症相关检查，进一步找出病因……”
柳清点点头，感激地道：“好，谢谢王教授。”
果然不出王教授所料，在申附一院住院的第二天，外婆再次出现胸痛症状，诊断依然是下壁STEMI。
造影显示，在右冠开口处出现血栓，导致右冠完全闭塞，比前两次还要严重。好在外婆在申附一院住着院，及时得到了救治和处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柳清连续熬了几天夜，殚精竭虑，边照顾外婆，边用尽毕生所学，要找到病因。
初三晚上，柳清经过反复研究易栓症相关的检查结果，发现了一个很异常的指标，外婆的抗心磷脂抗体比较高，这个抗体高常见于系统性红斑狼疮及其他自身免疫性疾病。
柳清立即给王云松教授打电话。
王教授说他现在29楼的特需病房的8号房，让她直接上来找他。
柳清跟柳澈交代了几句便坐着电梯上到29楼，来到8号房门口，她轻轻扣响了房门。
“请进！”王教授的声音传来。
柳清扭开门走进去，看到王教授和一位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爷爷坐在窗户边的桌前下棋。
“柳清啊，过来吧。”王教授朝她招招手。
柳清走过去，朝两位长辈微微点头问好：“王教授好，爷爷您好！”
老者抬起头，看向她，目光炯炯，笑容和蔼，“你是神经外科的医生？”
“是的，爷爷。”柳清点点头，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王教授说：“柳清，这位是谢震霆，谢爷爷，他有个好朋友得了脑垂体瘤，需要做经鼻腔的微创手术。他问我这个做法，我给他说了半天，他说听不懂，真是气死我了。刚好你打电话来，你可吴老的得意门生，你来，你给他讲讲。”
“好的，稍等我一会儿。”柳清说，伸手进羽绒服口袋，拿出一支笔和一个小本子，她有随身携带笔和纸的习惯。
她走到沙发上坐下，握着笔在本子上画了起来，五分钟左右，她起身，走到王教授和谢震霆面前。
“谢爷爷，您看，这是人的大脑，脑垂体瘤是在这个位置……”柳清用笔指着画本上的图，她画了一幅脑垂体瘤手术的画。
谢震霆戴上了老花镜，看面前的这幅图，寥寥几笔勾勒出大脑里的构造，一目了然。
“我们从右侧鼻腔进入，然后将蝶窦前壁打开，之后把鞍低的骨头弄开，很薄，容易弄开……”柳清通过手画的简笔图，把垂体瘤长在哪个位置，怎么经过鼻腔去做脑子的手术，又怎么把肿瘤切除，讲给谢震霆听。
谢震霆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我明白了。”
他看向王云松，笑话道：“你啊，堂堂大院长，还没人家小姑娘讲得清楚。”
王教授也不生气，哈哈笑着夸赞柳清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现在的年轻人，肯好好钻研医术，想方设法为患者解决问题的，还真的不多了。吴老真是有个好徒弟啊！”
柳清有点不好意思，赧然微笑，“王教授您过奖了。”
王教授笑眯眯地问她：“当时你从帝都回南溪，你老师可是舍不得你啊，咱们申城离南溪近，你有没有考虑过来我这里？”
柳清微微诧异，不过能得到王教授的认可，她心里还是很激动的，但她保持着一贯的淡然。
“谢谢王教授！我回到南溪的初衷确实是为了照顾家人，您也知道，我外婆年纪大了，我想陪伴她，使她暮年有一些快乐。但是在南溪市人民医院这一年，我看到很多神经外科方面病人因为基层医院技术水平不行，辗转到申城求医，甚至到帝都求医，可是却面临看病难看病贵，经济成本增加好几倍的问题，我想只有提高基层医院的技术，才能把病人留在基层医院，减轻病人的压力。”
柳清明亮清澈的眼睛在秀气的眉毛底下陷进去很深，说话时，面色平静，既不激昂也不意气风发，但她眸光坚定，有力量，让人不自觉地为她而折服。
谢震霆再次抬眸看着面前看起来纤细娇柔的小姑娘，不自觉地微微颔首，目露欣赏之色。
王云松更不用说了，起身拍拍柳清的肩膀，“吴老真是收了个好关门弟子，羡煞我也。走吧，我们去讨论下你外婆的病情……”
“等一下，丫头，介不介意爷爷加你个微信？”谢震霆忽然道。
柳清走上前，拿出手机，微微笑着：“不介意。”
谢震霆学会用智能手机，还是谢昀教的，他拿起桌上的手机，扫了柳清的微信，笑着说：“以后爷爷有什么医学知识不懂的，想咨询的，我就直接问你了，还是你比较好沟通。”
“好的，谢爷爷。”柳清回他一抹清浅微笑。
谢震霆越看越喜欢，忍不住问道：“丫头，你结婚没有？”
柳清微微一愣，“还没有。”
“那有男朋友没有？”谢震霆又问。
柳清想了想，老实回道：“有个相亲对象，或许下一步会发展成为男朋友。”
谢震霆一脸的惋惜，不过很快又扬了扬眉毛，“如果和那人不成，谢爷爷给你介绍个，怎么样？”
说实话，谢震霆这番话有点唐突，不过很奇怪，柳清并不觉得反感，反而觉得谢爷爷是个性情中人，挺喜欢这个老顽童般的爷爷。
柳清不禁弯了弯唇，柔声道：“好的。”
第21章 怎舍得21
洁白的病床上， 外婆睡着了，胸口一起一伏， 呼吸声略微粗重，此时一只手伸出如孩子般捏着背角，皱巴巴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柳清坐在床旁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外婆，忍不住鼻头泛酸。
从29楼下来后，王教授听了她的分析，看了异常指标， 又找了风湿免疫科专家来会诊了，外婆的病因终于找到了，确诊为原发性抗磷脂抗体综合症。
这是一种获得性的易栓症，没有办法根治，只能是防止血栓的再发生；加上外婆又患上了心梗， 她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说不定哪天就……
柳清仔仔细细地看着外婆的脸，她的脸和妈妈有五六分相似，年轻时候都是大美人， 都是爱笑的大美人，所以外婆老了后， 眉眼弯弯的，一看就是慈祥温暖的人。
如果妈妈没有那么早离开， 她老了以后， 一定会和外婆更像了吧。自从妈妈离开后， 柳清就把对妈妈的爱全部转移到了外婆身上。
外面下雨了，雨点轻轻敲打着窗户，柳清替外婆把被角掖好， 走到了窗边。
她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对面楼体上的巨幅海报。
谢昀一身黑色西装，头微偏着，乌发朗眉，星眸漆黑，带着点桀骜，鼻梁高挺，由于侧着脸，显得鼻尖挺翘性感，薄唇牵起浅浅的一点弧度，透着几分散漫不羁，格外迷人。
他左手抬起，轻拉着西服领子，手腕上戴着一块名表。这是他代言手表的海报。
咚咚咚，传来敲门的声音，柳清收回目光，轻轻地拉上了窗帘。
她以为是柳芸和柳澈吃完晚饭回来了，转过身，却看到站在门中的是白诚，他头发和衣服都被雨淋湿了，模样有些狼狈。
柳清很诧异地看着他，“白诚，你怎么来了？”
白诚朝她微微笑了下，走了进来，把手上拎着的一些补品在柜子上，“我昨天给你打电话，你没接，也没回我，所以我给柳澈打了个电话，这才知道外婆来申附一院住院了。我正好也有事来申城办理，顺道过来看看外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