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心易变——南雍【完结】
时间:2023-04-03 11:46:22

  他也太知道南乐是什么样的人,若她能学得会那般聪明手段,便也不是南乐了。
  她若是聪明一些,便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也不会让做惯了负心人的他此时这样难以放下,不会让他如此愧意难消。
  贺晨见他这副神情,便知道自己竟是说对了。
  他颇感不可思议,又觉得可笑,可笑在林晏这样风流众所周知的人也会折在女人身上。若是风流就风流到底也算坦荡,可明明已经相负于那妇人,却又这般惺惺作态实在令人作呕。
  若他真的在乎,真要浪子回头,又为什么要撇下糟糠之妻,带着容色倾城的妻妹上路呢?言行不一,未免也太过于虚假。
  做这般情态也不知道是演给谁看,枉他以前还真信了林晏是个贤能直言,笃行高洁之人,不过是为人有点任情而行,直爽太过的小毛病罢了。
  他甚至起了爱才之心,多番筹谋以图收入麾下。
  今日一看不过尔尔,小人罢了!
  “若不是我亲耳听闻,又亲眼见了那生死状,我也不会信的。没想到此地如此贫苦,这渔女出身又这般卑贱,却有这般情深义重。”
  林晏僵得如同一块石头,站在原地。
  贺晨想起自己探听到的那些渔女与林晏的过往,眼中不免露出几分怜悯,“不过她遇到你林晏算是倒霉,实在是白白浪费了一片真心。”
  扪心自问,他也算不上什么好男人。世上男人贪花好色本是寻常,但救命之恩,雪中送炭的结发情意,总该有所不同。
  若有一个女子这般待他,贺晨心道,他必定舍不得如此磋磨。
  这世上男子只要尚存几分人性,断然是做不出这等事情。
  林晏被贺晨眼中的怜悯刺痛,他一拳砸在贺晨脸上,“你懂什么!”
  怎么就是浪费了?
  怎么会是浪费?
  贺晨毫无防备,被打得懵了,脚下站不住向后退,却又因着脚上挂着镣铐,左脚绊着右脚,直接摔在了地上。
  他疼得变了脸色,刚开口要骂,林晏又是一脚踹了上来,“你说谁倒霉?”
  贺晨闷哼一声,将话咽了回去,看着林晏狰狞的面色,一时竟不敢言语了。
  林晏踩着他的手,“我问你,你说谁倒霉?”
  贺晨只觉得自己的手指都快要被踩断了,他不知道林晏这是发的什么疯,但他林晏是年少轻狂的天之骄子,难道他贺晨就不是吗?
  越疼反倒胸口中越是生出一股子火气横冲直撞,他额上沁出冷汗,却是冷笑道:“当然是那渔女啊,原本清清白白的一个小姑娘好心救人却被你这等无情无义无耻之人骗财骗色,怎么就不算倒霉呢。真是倒霉死了!我要是她,一定恨你入骨!恨不得把你扒皮抽筋!”
  林晏的面色顿时惨白一片,连那股踩人的力气都好像没了。
  “你现在对我发火有用吗?你能堵住我的嘴,可你林公子从江左风流到了塞外。怎么还不让人说吗?”
  看守连忙上来将人拦住,拉出帐篷。
  林晏转过身,他见着一个帐篷就闯进去,一路找到最大的那个帐篷前。
  赵小虎远远看见他就皱眉,见他直直的过来就要往里闯,立时伸手拦住。
  “你干什么?”
  林晏面上只剩霜雪般的疏冷,“我找我的妻子,与你何干。让开。”
  赵小虎眼皮一跳,这话要是让里面那位祖宗听见可真是不得了。
  “你的妻子?林公子怕是昏了头了,这里可没有什么你的妻子。”
  ……
  隐隐约约有声音从帐外传来,但此时谁都无心他顾。
  南乐跨坐在沈庭玉膝头,闭着眼,两道细眉微蹙,长睫轻颤,粉面生晕,额上沁出一层细汗,腕间双袖卷,玉指紧紧揪着他的衣襟。
  不知不觉之间,浅交领的对襟寝衣被她揪得自肩头滑落,露出少年清瘦的肩头,她只得放了衣服,一双玉臂攀着他脖颈。
  沈庭玉一手圈住她纤细的腰肢,细细去吻她。
  细细风来细细香,未曾饮酒人自醉。南乐只觉得浑身都是热的,掌心下的肌肤尤其热,热得她头脑昏沉,一颗心跳的好似要死了。
  沈庭玉身上红裙已褪至腰间,床下血色碎折裙与南乐檀色罗裙交叠在一起。
  ……
  林晏从赵小虎的眼中看到落魄狼狈的自己,忽然意识到这实在不是个适合见面的时候。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肿起来的,还在发痛的皮肤,又匆匆忙忙的去拉身上的衣服。
  走了这么一圈,就那么两件单薄的衣袍,此时都冻得微微僵硬了。
  他这会儿才感觉到冷,冷得手指都不好用,拉个衣带都拉不齐整。
  他脸上的伤还没有好,已经多日未曾洗浴,他自知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但总不能带着这样一张丑的可憎的脸,形容不整的来见南乐。
  要挽回一个女人的心,是万万急不得的事情。
  这个道理林晏比任何一个人都懂,他从来对于存着一份兴趣的女人都很有耐心,很有办法。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却急得失了风度,没有章法。
  要讨一个人的喜欢就要投其所好。
  南乐喜欢什么呢?
  她喜欢他身上的什么呢?
  林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去想这个问题,但自己却被这个问题问得脑袋一片空白。
  整日都在喝酒,跟烂泥一样的他有什么值得让南乐喜欢的地方呢……
  可她的的确确曾喜欢过他,林晏想起成婚那一日少女躺在他怀中含羞带怯的面容。
  那时他同样一无所有,南乐懵懂无知,她喜欢得太纯粹又太轻易。
  她喜欢他是个读书人,喜欢他笑,喜欢他的容貌,好似他身上处处都让她喜欢,最喜欢陪在他的身边,整日整夜得守着他的病榻也不觉得枯燥无聊。
  那时他答应她,会永远陪在她的身边。
  每一句不曾放在心上,随口许下的诺言,此时再想来,却好似剜心的尖刀,一刀又一刀在心上剜下肉来。
  为什么那时他不能待她好一些呢?为什么他病好了就一心舍下她上岸了呢?为什么他不见她,要让她那样等?
  为什么他要一次一次伤透她的心到失去她,才能察觉到他根本就对她难以割舍。
  不,他没有失去南乐。
  他们还有很长的一生可以共度,他可以慢慢弥补她。
  他会遵守曾对她许下的诺言,永远陪在她的身边。
  这一刻,林晏却不合时宜的再次想起沈玉,想起佳人倾国倾城的容色,天然不加修饰却比花更娇嫩的粉面,周身清润绝艳的气质。
  想起这些日子佳人受他连累而遭的罪,受的苦,想起沈玉为了他而九死一生擒住贺晨的惊险。
  赵小虎被沉默不语的林晏弄得心里七上八下,生怕这位又闹起来,惊动了里面那位祖宗。
  “林公子,你还是快些走吧。”
  林晏忽然端出从前风度翩翩的样貌,客客气气的向赵小虎道歉,“打扰姑娘了。”
  赵小虎看着林晏离去的身影,眼神好似见了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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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三
  南韵十五岁初及笄,便是圣人钦定的太子妃。
  人人都道这桩婚事郎才女貌是天作之合。
  南韵见过几次太子,那是个温润君子,她心中十分欢喜。
  却没想到一朝宫变,竟是少有贤名的六皇子贺昭弑兄弑父,屠得京城血流成河。
  他抢了皇位还不够,还要抢她这未过门的太子妃入宫。
  一夜东风吹落梦巫山,红帷帐中,少女雪肤冰貌,粉香弱处态伶仃,盈盈落泪,无处不可怜。
  贺昭挑起她的下巴,含笑问她,“怎么,跟了朕难道你不开心吗?”
  美人眸中噙泪,却只能笑着应声,“妾心甚喜。”
  ·
  贺昭以为南韵已经认了命,却未曾想过她有胆量在他得胜归朝时自城墙上一跃而下。
  南韵看着贺昭在城下目眦欲裂,赤红着眼咆哮,“你敢!南韵,你怎么敢死?!”
  她快意的笑了。
  怕水又怕痛的皇后死在了阳江最汹涌的六月,尸骨无存。
  从此再没有什么皇后南韵,只有一个早死了丈夫的小寡妇胡氏。
  这一次是她赢了他。
  ·
  所有人都知道皇后死在圣人大败娑丹的那一年,也是自那一年起圣人便发了狂。
  他连着砍了十位上书劝谏该为皇后发丧的重臣,满天下的寻人,非要说皇后仍活着。
  这一找就是三年。
  再见面,贺昭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贴在她耳边咬牙切齿,“我告诉过你什么?南韵,你永远别想摆脱我!”
  【追妻火葬场,假死脱身,强取豪夺】
第六十六章
  “姐姐, 喜欢吗?”
  南乐偏头靠在他的肩头,一双乌亮的眼睛含着水雾, 羞恼得低声道:“喜欢什么?”
  沈庭玉看着她眉宇之间的羞赧之色, 心下更热,薄唇贴在她耳边,“喜欢我这样亲你吗?喜欢我吗?”
  南乐怎么好意思答, 她咬了咬覆着一层水色的殷红唇瓣,抬眸看他,“这句话我也想要问你。”
  沈庭玉倒是一点都不难为情, 答得坦荡,“喜欢。”
  他轻轻咬着她的耳朵,“我喜欢亲姐姐, 姐姐的每一个地方叫我都很喜欢。姐姐的性子最让我喜欢。我爱姐姐, 爱的好辛苦。”
  南乐面色一紧,忍不住抵住他的胸口,心中暗暗骂了一句。
  昏暗的帐篷里,眼前人生就一张雌雄莫辨的绮丽面容, 漆黑的眸子暗潮涌动, 平日好似风尘外物般的玉人浑身一点点漫溢出情浓。
  浓如泼墨的长发披散下来,凌乱得散落在彼此身上。
  衣服垂落在臂弯, 露出少年柔韧白皙的胸口, 青涩修长的肩背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
  哪怕是同一件裙子穿在沈庭玉身上也会比穿在她身上好看得多。
  她的衣裙没什么太过于鲜亮的颜色, 见多了他穿素色之时的清晖明朝,神姿高秀。
  此时倒是头一次见他穿这般张扬的红色,南乐才发现他实在太适合这般艳丽灼目之色, 美得肆意, 容色治艳得令人不敢多看一眼。
  只怕再多看一眼都要控制不住心跳与浑身的潮热, 为他神魂颠倒。
  偏偏他自己浑然不觉,还要凑上前,揽着她的腰身将人更往怀中带,“姐姐,喜欢我吗?”
  南乐喘息不定,低低的应了,“嗯。”
  沈庭玉不自觉屏住呼吸,语声温柔了下来,“姐姐愿意嫁给我吗?”
  南乐一怔,她下意识移开眼,避开他的目光,低下头沉默了半响,忽然想起旧事。
  有关于林晏的旧事,其实她渐渐地已经很少再想起。
  此时再想起那桩婚事,第一时间想起来的却不是成婚之日的喜悦,不是林晏向她求婚之时的甜蜜,不是即将为人妻子的期待与紧张。
  而是旁人的冷眼,字字句句的锥心之语。
  ‘我不管!你不许再喜欢林夫子!不许再来找林夫子!什么妻子?无媒无聘的,林夫子一个读书人真想娶你怎么会连张婚书都没写!’
  “你要多少钱?三百两银子够了吧。我这根簪子是金镶玉的,虽质地不算十分名贵,但工是最好的,上了年份。你拿去一准能换这个数,你拿去。就当做你救了林晏的谢礼。”
  “三百两银子还不够?你个小丫头小不点点的,没想到胃口这样大。我告诉你适可而止,不要觉得我们林家有钱就狮子大开口。我们林家也不是好惹的。你就算使了手段迷住那小子,也别想进我们林家的门。三百两银子够多了,你能买不知道多少衣服,知足一点。”
  “别以为不拿我的钱,你就能挟恩图报,嫁进侯府。”
  ‘是啊。姐姐,在那些喜欢讲大道理的男人眼里,你这就是自奔为妾,是无媒苟合。若是在南方,在中原,那些人是要把你抓去沉塘的。’
  ‘男人订下这种规矩,女人敢自己去爱一个人就是荡|妇就是淫|妇。读过书的男人们最懂这个道理,还偏要勾引女人与他们私奔,与他们无媒苟合,去犯世俗的大戒,反过来又要指责女人放荡。
  到头来,男人倒仍旧是清清白白,错全归了女人。姐姐,才子佳人的故事里,大多如此。姐姐,你瞧这世上男人大多如此,个个都是一肚子坏水,读了书的那些杀人都不见血,岂不是尤其坏。’
  她曾应过一个男人的求婚,没得到什么好结果,反倒受尽了冷眼。
  沈庭玉见她迟迟不语,眸光闪烁,心中难以控制的紧张,又难免生出些许失落与患得患失。
  她迟迟不语是不想嫁与他吗?
  马上又宽慰自己,只是他此时提出求婚太突然了,也不够正式。
  南乐愿意与他相亲已经是他几日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成婚之事可以慢慢来,就算没名没分,他只要能够陪在她身边都足够幸福了。
  世上任何东西他想要都能用抢,用偷,但南乐不行。
  他要她的喜欢,就不能逼她,不能再吓到她了。
  她的一个表情,一句话都能让他难以控制的喜悦,难过,体会种种从未体验过的情绪。
  被她厌弃,抛下,憎恨的感觉太难受,他再也不想体验一遍。
  南乐眼中慢慢积蓄起一层水光,泪落如珠,心中难过,“你要娶我,我要父母之约媒妁之言,要三媒六聘,十里红妆,凤冠霞帔,婚书,明媒正娶。旁人有的,我都要有。”
  她知道这是刁难,她连父母都没有,哪里来的父母之约媒妁之言,哪里来的十里红妆呢?
  再者说,她已经是再嫁之身,甚至与沈庭玉早已经将夫妻才能做的事情都做过了。
  第一次嫁人的时候都没有那般风风光光的出嫁,再嫁还不是清白之身又怎么配得上如此用心,这般大张旗鼓,郑重其事?
  林晏一个侯府的公子都没舍得为她如此,凭什么又要沈庭玉这般待她?
  像是他们这样的贫寒人家,一般第一次成婚摆一场酒,后来做了寡妇,鳏夫,想要相亲草草搬到一处,便也就做了夫妻。
  寻常人家哪里有大户人家那么多的讲究。
  可她此时太委屈,只想任性一次。
  沈庭玉不觉得这是任性,也没觉得这是刁难,反倒心中一定,狂喜如浪潮般涌上来将他抛上云端,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眸子一瞬变得极亮,好似所有的星辰都在他的眼中,定定得望着南乐委屈难过又带着几分惶惶的面容,万般柔情在眼底流转。
  他伸手抚上她的面颊,指腹擦过她的眼角,唇边绽开笑容,柔声诱哄道:“不,林晏既然没有三媒六聘,凤冠霞帔的来娶姐姐。姐姐怎么能算成过婚呢?那一次不算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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