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颖则对别人的瓜不感兴趣，那些都跟她没关系，但唐岫不一样，这人看她跟唐峪谈恋爱的笑话好几年了，刚被她知道的时候甚至看过他俩的聊天记录，一边翻一边在那儿嘿嘿地笑“你也有今天”。
有时候唐峪发癫，给她发网上的土味情话，一度喊过她“宝贝”和“主人”，唐岫就会丢下手机，挫着鸡皮疙瘩大喊：“救命！你们两个已经变得有点恶心了！”
沈颖则虽然有时候也受不了唐峪，但听她这么一说，还是有点挂不住面子，恶狠狠地收起手机，动手敲她的脑袋：“你等着，等你以后谈了恋爱，绝对比我还恶心一百倍！我保准把你们俩的聊天记录打印出来贴床头辟邪！”
唐岫一听这话就“哼哼”两声：“那我就不谈了，我看学校那些男的也就那样，没一个长得好看的。”
谁知道这话一语成谶，沈颖则等啊等阿，等到唐岫对她哥的感情生活都失去兴趣了，她身边却依旧寡得要命，她迟迟找不到报复的机会，偶尔想起来这事，头发都要气白了。
唐岫看她从坐下开始就一直在手机上狂打字，难免也有些好奇，等到一个空档，宋修筠从良渚文化的玉琮切入，开始介绍《周礼》中所谓“以礼天地四方”的六器，全都是她学过的内容，便打开手机小小地开个差。
只是一路看到最后的“贞洁”“养胃”和那串诡异的打油诗，她一口气上不来，被她给气笑了，回复：
【别发疯[线条小狗放屁jpg.]】
她哪来两个桃花，宋修筠这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就不说了，这个刚认识的男生她连名字都还念不熟。
沈颖则明明也就谈过一次恋爱，却把自己装得跟老手似的，冲她哼哼一笑，问：
【怎么没有，是不是他先加的你？】
唐岫跟她解释：
【是，但他是因为之前没来上课，想借我的笔记抄才加的】
沈颖则眉头一皱：
【？？】
【目的性好强一男的】
【我还白高兴一场】
唐岫向来不是个自作多情的人，回了个【嗯】就结束话题。
……
唐岫也不知道自己旁听这门课怎么总是遇到没谱的同桌，上一回是体育生在她左边睡了一节课，这回是沈颖则在她右边睡了一节课。每次宋修筠的视线扫过来时，睡着的人纹丝不动，醒着的她如坐针毡，甚至不敢抬眼跟他对视。
好容易下了课，唐岫长出一口气，赶紧伸手推推她，提醒：“起床了，走了。”
“哦哦……”沈颖则打了个巨大的哈欠，抬起头时还有点懵，“你吃早饭了没，我饿死了。”
“吃过了。”唐岫回答。她最近三餐定点，有菜有肉，饮食作息健康得不能再健康，少说能长寿二十年。
“吃过了也陪我去一趟呗，课间有半个小时呢，够你来回了。” 沈颖则抬手架住她的肩膀。
“行行行。”唐岫知道自己禁不住她的软磨硬泡，与其浪费时间，不如束手就擒。拎出抽屉里的帆布包。
“成，我想吃淮南牛肉汤了。” 沈颖则活络了一下筋骨，站起身。
程煊熠看她们准备走，用食指戳戳唐岫的手臂，问：“学姐，之前的笔记我还没抄完，能借我带走吗？”
“可以啊，”唐岫把本子递给他，“下次上课再给我就行。”
“谢谢，那下次我再来给你占位置。”程煊熠接过本子，这回倒是没塞裤兜里，在手里好好地拿着，看得唐岫暗暗放心。
一旁的沈颖则听到这话，嗅到一丝不对劲的味道，开口问他：“你吃早饭了吗，要不要一起？”
“？”唐岫听她突然自来熟，大喇喇约人吃早饭，快速扯了一下她的衣摆。
程煊熠也懵了懵，很快反应过来：“行啊，我刚好也没吃。”
唐岫：“？？”
不是，他们有这么熟吗？
……
三个人在食堂坐下时，唐岫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不合群，也点了碗牛肉汤，用勺子慢吞吞舀着喝，要吃东西就不用开口说话了。
一旁的沈颖则仗着跟人不认识，土匪进村似的盘查起户口来：“你是哪个专业的？大几了？”
“我是体特，刚大一。”程煊熠瞄了对面的唐岫一眼，回答。
沈颖则饶有兴致地挑眉：“哦，学弟啊，练什么的？”
程煊熠：“中长跑。”
“嗯，练中长跑好，体力好，”沈颖则满意地点点头，低头吃了一大口粉丝，又问，“平时打不打篮球？”
“平时训练比较忙，有时间会打。”
“有女朋友了吗？”
“咳咳……”唐岫被汤里的辣油呛到，抽出纸巾捂住嘴，忙对他摆摆手，“她没有恶意的，她已经有男朋友了，这个问题你可以不用回答。”
沈颖则在桌下被她捏住手，只得收敛，闷头嗦粉丝。
程煊熠也确实被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点不自在，眼下听她解围，松了口气，笑笑回答：“我没女朋友，之前也没谈过。”
沈颖则意外地抬起头来，又认真打量了他一眼，本来看他这幅样子，还以为是个典型的海王，随便问问就拉倒了，没想到居然不是？
她有点不相信，摸摸下巴，继续探他的口风：“之前为什么没谈过？你不长得挺帅的吗？哦，这个问题你不想回答也可以不回答，随便问问。”
唐岫扶额，知道沈颖则就这个脾气，风一阵火一阵，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眼光，纯纯一个社交法外狂徒，今天看着上心，没准明天问她程煊熠是谁她都忘了。
“没考上之前太忙了，每天要在省队训练，还要经常出去比赛，A大文化课分数要求也挺高的，游戏都没时间打，怎么找到的女朋友。”程煊熠说到这儿，轻咳了声，反问，“唐岫学姐呢，你有男朋友吗？”
“咳咳，咳咳……”这下轮到沈颖则被呛，没料到这大一的还挺猛，打这种直球。
唐岫也愣住了，犹豫地放下手里的汤匙，刚才沈颖则这么盘问，她不回答不合适，只好摇摇头：“没。”
“那就好。”对方又笑了一下，低头吃面去了。
沈颖则听到这句毫不掩饰的“那就好”，在心里悠悠抽了口气，很是欣慰，反压住唐岫的手，捏了好几下。
唐岫光从动作都感受到她那股促狭劲了，偷偷横了她一眼，一掌拍开。
好在体育生一会儿还有训练，跟她们一起出来吃饭都是挤着时间的，三两下吃完后不得不告辞，临走前不忘说跟唐岫“学姐下次再见”，还挺有礼貌。
沈颖则打量着他的背影，发现他一点想加她微信的意思都没有，目标还挺明确。
只可惜笨了点，追女生居然不想着从她身上取取经，唐岫又摆明了木头脑袋，这得追到猴年马月。
她轻啧了声，刚想对唐岫说话，却被她抢白：“快吃吧，我还有十分钟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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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
宋修筠从办公室出来时，打开手机找到他和唐岫的聊天记录，点开她的课表。
上次课上的那个男生今天又跟她坐一块儿，看来不是巧合，他们确实认识，估计还被唐岫提醒过，他这节课一直清醒着，倒是唐岫的另一个朋友睡了一个多小时，后来三个人又一起离开。
宋修筠想起那一幕，总觉得不太舒服。
他从没在唐昶允那儿听起过她谈恋爱的事，大概是因为没有心理准备，才会忍不住去想这件事。
目光落到她今天的最后一节课，算好时间后，宋修筠在车里拨通她的电话，对面很快接起来，他问：“下课了？”
“嗯，”唐岫应完才反应过来，“你要来接我吗？”
“你在哪儿？”宋修筠问着，心里却没什么底。他平时大都是早上送她去学校，没怎么接过她，譬如昨天，她说的是“自己回来还方便些”，说不定是因为她放学后要跟男朋友待在一起，才不想坐他的车，嫌他碍事。
出人意料的是，她答应得不假思索，告诉他：“我走到塞克勒了，在正门前面等你可以吗？”
宋修筠松了口气，发动车子：“我离你很近，等我几分钟。”
唐岫美滋滋地挂断电话，无意识地哼起某个旋律，正猜测他会从哪个方向开来，抬了抬头，就发现路旁的银杏树已经不知不觉泛起金黄。
临近十月，早晚的风吹起来有了凉意，到了偶尔得披个外套再出门季节。
宋修筠向来是个准时的人，三分钟后，他的车缓缓在马路对面停下。
唐岫小跑着过去开门，坐进去，系好安全带。
宋修筠看她一眼，又转头望向她跑来的方向，发现没有可疑人物，一边缓松刹车一边问：“下午这节课就你一个人？”
“对啊，沈颖则三点多做完实验就走了，我还有一节课。”唐岫不知道他这话的用意，老实回答。
宋修筠微微点头，没再说什么。
天眼看着一天比一天黑得早，驶出校园往西走，便撞见很好的夕阳，给远山镀了一层金色。
唐岫把车窗降下来，随手扎起头发，靠近窗外的风。
视线先捕捉到山后缓缓沉没的落日，随后就是落日后最好的五分钟，天景会在每一秒都发生让人惊叹变化。先是澄净的黄色，随后从头顶晨昏的分界线开始，舒缓的紫色一点点沉淀，同山体后的余晖过渡出淡粉色。
夕阳被空气中细小的颗粒不断折射，以至黄昏时分变得如此温柔无害，举目都是柔软的。车越往前，粉紫色便大片大片地融化，就这样一路向往昏昏暧暧的迷雾中去。
“这条路真好。”唐岫忍不住感叹。
“因为回家的时候能看到夕阳？”宋修筠问。
“嗯，而且不止是夕阳，”唐岫很高兴他能一下子明白自己的意思，接着道，“我们家和学校的方位很好，每天早上朝东走，傍晚向西回，路上又没什么高楼遮挡，只要天气好就能看到日出日落。”
宋修筠在知春花苑住了五年，在这条路上看过的日出日落可以以千计算，却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这样重大的发现提出来，一时出神。
在红绿灯前停下车时，他转头望向她那一侧的夕阳，她的发丝被风吹得乱乱的，背影被身后的夕阳所笼罩，并镌刻。
他慢慢眨了眨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落日让人心软。
直到她的手机“叮”了一声，唐岫收回视线，解锁看了一眼，居然是程煊熠发来的：
【我训练结束了，要不要一起吃火锅？】
【你今天那个朋友也可以一起来】
唐岫不自觉咬唇，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他。
宋修筠注意到她凝重的表情，出声问：“怎么了？学校有什么事吗？”
唐岫转头看看他，这事倒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不对他遮遮掩掩：“是你课上的一个男生，上节课加了我微信，问我要不要出来吃饭。”
宋修筠原本上扬的嘴角在听到这个人之后就拉下来了，下一句得知他们上节课才加的微信，弧度又有所回升，拧眉问：“今天坐你边上那个？”
“嗯。”
“你们之前认识吗？”宋修筠不着痕迹地追问。
“就是在你的课上才认识的，他网课都错过了，问我借笔记抄。”这是唐岫今天第二次解释跟程煊熠认识的始末。
原来不是男朋友，巧合而已。
宋修筠表情已然风和日丽，降下他那一侧的车窗，问：“那你打算跟他吃饭吗？”
唐岫摇头，沈颖则今天一天都盯着这事儿呢，她可不敢答应，更别说陌生人吃火锅怪尴尬的：“今天就不去了吧，我们都快到家了。”
说完就发现这本来就是一个充分的拒绝理由，赶紧在微信上回复：
【不好意思啊，我已经到家了，就不出来吃了】
对面顿了一下，回：
【这么快就到家啦，我还以为你刚下课呢】
唐岫没话可说，回了个挠头的表情包充数。
程煊熠便又道：
【那就下次吧，我今天也不吃了，备赛期不能摄入太多油盐，留着跟你一起】
【[金毛躺平jpg.]】
唐岫张了张嘴，他这话说的，一下子把她给架上了，民以食为天，她要是一直不答应，难不成他一直不吃火锅吗？
这罪过也太大了……
唐岫只能哆嗦着敲出一个【好】字，又不知道该不该发，放下手机，靠到椅背上深深叹了口气。
“他坚持让你去么？”宋修筠问。
“那倒没有，说下次。”唐岫沉重道。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大压力。就像沈颖则说的，程煊熠单身，个子高，身材好，长得不错，年纪小还没谈过恋爱，又摆明了对她有点意思，省略掉她胡言乱语的“金刚钻”之类的下流话，确实挺招人喜欢的，她也不反感他，是可以试着相处一下。
可问题是，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虽然没什么可能，但也不能朝秦暮楚、一心二用吧。
这对他来说未免太恶劣了，程煊熠看着是个挺老实的孩子……
谁知道正想到这儿，一旁的宋修筠突然轻哂了声，语气颇为笃定：“那个男生想追你。”
唐岫没料到他三两句话就把人底儿给揭出来了，一下子愣住：“你居然也懂这个？”
宋修筠听到这句下意识的反问，表情复杂地看她一眼，似乎自己某方面的能力被质疑了。
唐岫收到他没好气的目光，吐了吐舌头，便拉下唐昶允下水：“我的意思是……我姥爷之前说你从来没谈过恋爱，我还以为你对这些不了解……”
“是没谈过，但不代表不了解。”宋修筠认得干脆，这会儿探明白她对那个小男生的态度，便不再在这个话题上打转，免得她真上了心，转而问，“晚上想吃什么？”
作者有话说：
宋老师：呵，外面的野男人都是旅馆，只有我才是家
第17章 风清月明
九月将尽, 马上就要迎来国庆假期，只是唐岫周五的课表有些难捱，好不容易度过下午, 还有两课时的晚课, 含泪谢绝了宋修筠提出晚上去接她的好意, 趴在图书馆的桌上写练习。
物理化学比单纯的大物或是单纯的化学难太多了，唐岫一手握着笔, 左手食指转着脖子上的红绳，把底下的那块玉坠拉出来，贴在下巴上无意识地把玩。
玉是羊脂玉，琢成如意锁的形状, 边缘阳刻着祥云纹，她从小就带在身上, 上边的红绳换了数十根了, 坠子却一天比一天光润, 多数是在她绞尽脑汁写题的时候盘的。
好容易写完公式, 用计算机戳出答案填上，唐岫深深叹了口气，把玉塞回领口，幽幽望向面前的人。
沈颖则跟她不一样，每次她写题写得抠破脑袋的时候, 她只会瞥一眼, 冷漠开口“这有什么难的”，然后刷刷列公式，“这个代这个那个代那个就求出来了”。今天也是这样, 从老师那儿拿了题目后, 在计算机上噼里啪啦算出解, 再回到练习纸上把公式补上，全程只用了十分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