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下厨……”许沉璧有些无奈。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触碰到了什么条件,但是这个隐藏功能对于自己来说,确实是过于鸡肋。
[没有关系的,宿主,到时候系统会帮助您的。]
这系统的话说得要多诚恳有多诚恳。
宁行止一听许沉璧夸赞桃花酥的美味,便倏地抬起头来,由忧愁沮丧转为欣喜,他眼睛闪着光。
但许沉璧一问到铺子的具体信息,他便含糊其辞了起来:“啊……就是在路边随便买的,可能是运气好,赶上的铺子手艺好,姐姐喜欢就好啦,下次再试试别的。”
许沉璧抬头看了宁行止一眼。
她下意识觉得,宁行止这话,是假的。
但是转念一想,就算是假的又能如何呢,反正就是一个糕点铺子的名字而已。
更何况,宁行止在这方面骗自己,对他也没什么好处。
许沉璧也有些纳闷,最近自己这是怎么了,老是疑神疑鬼的。难道是因为自己的神魂和这具年轻的身体还没有彻底融合,所以生出了一些千年前没有的坏毛病?
正巧今天的天气好,那就出去继续散散步吧。
毕竟这“天上人间”,她一个外来客还从未逛过呢。还能顺便打听打听鹿灵族后裔的消息,万一有所收获,岂不是一箭双雕?
许沉璧拿出帕子擦干净手上的细碎酥皮,而后站起来:“走吧,出去散散步。”
宁行止也跟着站起来,拍了拍袖口和衣服,似是在抖落灰尘。他休整好了之后才应道:“好。”
许沉璧和宁行止,就这样漫无目的地瞎逛着。
逛着逛着,许沉璧忽然看见不远处,黑压压的一堆人堵在路中间。
她再一看才知道,原来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竟走到了衙门门口。
许沉璧刚想开口,跟宁行止说去别的地方再转转,却忽然听见人群中爆发出了一句愤怒的吼声。
“这大陈的小崽子,我们大越以礼相待,从未亏待过他。他倒好,恩将仇报,大雨天竟然硬生生地将一个无辜稚子推进河里!好不容易将这孩子捞上来的时候,他气都断了!”
“就是的,大陈质子的命是命,难道我们平民老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今天必须得让他偿命!”
“偿命!”
“……”
这群穿的花花绿绿的男女老少们振臂高呼着,义愤填膺着。
得,那陈庆安又遇上事情了。
就是这次的事情,确实大了点。
“不过,陈庆安好歹也是一个质子,怎么一个小小的衙门就能审理此案?”许沉璧喃喃道。
她虽然不是很懂大越的朝廷构造,但还是觉得此事既然涉及到大陈质子,那就不是单纯的人与人的事情,而是国与国的事情了。
她觉得陈庆安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毕竟初遇时,他确实给许沉璧留下了不坏的印象。
许沉璧有些好奇事情的发展,便拉着宁行止,站在了人群的最后。
此处地势还比较高,前面的人也无法挡住许沉璧的视线。
没多久便升堂了,威风八面的,许沉璧还没见过这场景这架势呢,竟然觉得还有些新奇。先是站在两边的衙役低声喝威,而后审理此案的人才慢悠悠地踱步而出,他慢条斯理地坐在了硕大的“正大光明”的牌匾下面,颇有威严地询问这陈庆安的姓名等。
问完这些之后,便正式地开始审理此案了。
陈庆安直直地站在大堂正中间,而他身边,一位穿着朴素的中年妇女哭天抢地:“大人,你要为我们做主啊……这质子殿下,不知道从哪受了气,竟然将气撒在我们孩子身上,将他推下河去,叫他没命!”
陈庆安气急:“若我有意推你们孩子下去,那为何又跳下水去救他,这不是折腾我自己吗?”
“那么宽的桥面,怎么就那么凑巧掉下去了?他年纪虽然小,但是这些还是懂得的。你们大陈人素来狡诈多变,谁知道你此番跳下河去,是不是做戏?大人,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那官员点了点头,转而问陈庆安道:“殿下将人无故推下水,可有此事?”
陈庆安气的跺脚:“我明明就是跳下河去救人,孩子没命了我也很难过,但是若说是我推下去的,我死也不认!”
那官员说:“殿下可识水性?”
陈庆安硬邦邦地说:“不识。”
那官员一拍惊堂木,疾言厉色道:“既然如此,还不快快认罪?”
陈庆安不言语,大概是懵住了。
其实不仅是他,连许沉璧也不知道,这还没怎么问呢,怎么忽然就定罪了?
那官员振振有词:“殿下既不识水性,又为何下河救人,难道不是心里有鬼?”
陈庆安道:“我不识水性,与我救这孩子有何关系,又与我推孩子下河有何关系?人命关天,谁能束手旁观?”
那官员又一拍惊堂木,就差指着陈庆安的鼻子骂他了:“简直就是无稽之谈,殿下都自身难保了,哪还有心思舍己为人?更何况,殿下还是大陈人士,真的会为我们大越的孩子舍弃性命吗?”
强词夺理,歪门邪道。
听到这里,许沉璧难免都有些生气了。
旁边的宁行止见状,将许沉璧的右手拉过去,轻轻拍了拍,像是在安抚她。
大概是害怕许沉璧一气之下,直接暴露身份吧。
自从出了魔界,许沉璧和宁行止便戴着一层薄薄的面具,为的就是遮住自己的真实相貌,并且在人前,从未用过任何法术,他们努力地扮演着普通人。
宁行止因为自己的病弱,常年久居药谷,并未出现在世人眼前过。
但许沉璧则不然,美人画册几乎人手一本,上面有着当代的所有绝世美人。自然,有着“天下第一美人”这个尴尬称呼的许沉璧,也在画册之上。
所以,正是多亏了这面具,他们才得以毫不起眼地混在人群中间。
那官员说完这话,陈庆安没有再接一句。
也许是因为失望,也许是因为无力,也许是因为……
非我族类,其心必诛。
这白玉京可能确实配的起“天上人间”的美誉。
只是这白玉京的人,可能确实配不大上住在这么一个好地方。
至少此时此刻,许沉璧就是这样想的。
第30章 人命
“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做过就是没做过。”陈庆安说道,“想来在场各位无不是有父母亲人的,现在如此对我,便不害怕有朝一日报应到你们自己身上吗?”
“呸――”
骚动的人群中有人恶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也有人不知从哪掏出来的菜叶鸡蛋,竟然直愣愣地朝陈庆安砸过去。
“偿命!偿命!”
群众们叫嚣着。
许沉璧旁观着,觉得心寒。
她记得那座桥那条河,也记得那个溺水而亡的孩子。
她也觉得有些熟悉。
许沉璧有些神经质地想,是不是我曾经也被如此千夫所指过呢,只是因为时间久远,我已经忘怀了。要不然为何,我会能如此共情这在高堂上茕茕孑立的陈庆安呢?
许沉璧怒气上头,竟然想上前一步,为这少年撑腰。
但是宁行止死死地拽住了她。
宁行止顶着她愤怒的目光,硬着头皮说:“姐姐,咱们手里是没有证据的。”
对啊,没有证据。
许沉璧颓然。
但是或许,她总能在暗地里帮一把这少年。这少年大概来大越有一段时间了,他本性不坏,总能有一两个朋友能帮上忙吧。
“系统,有什么办法吗?”
[亲爱的宿主,如果需要任务外的帮忙,需要额外支付点数哦。]
许沉璧定定地望着陈庆安的背影,心下一横:“可以。我需要来一个人能帮助他解决当前的困境。”
[本次需要支付的任务点数为1,请问您确定支付吗?]
“……确定。”许沉璧回复道。
说不肉疼是假的,但是她又看陈庆安着实可怜。
帮他一把,或许也是在帮助那个曾经遭遇过不幸的自己吧。虽然她已经忘记自己曾经遭遇过什么,她的记忆中,自己活的几千年堪称顺风顺水。
很快,事情就发生了转机。
原本站在一旁的师爷,忽然提溜着袍子,一路小跑着走到审判着陈庆安的那官员旁边,低下头嘀嘀咕咕着什么。
那官员原本正审得起劲,结果一听师爷的话,疑神疑鬼地看着陈庆安。
陈庆安自始至终都直挺挺地站着,连头都未曾低过。
那官员也不顾堂下的四十妇女的掩面哭泣,也不复刚才对陈庆安的凶神恶煞。他端坐在堂上,扶着额头,嘴里“哎呦哎呦”地叫着头疼。
很明显,是装的。
就是不知道为何。
似是看见许沉璧不解,宁行止开口解释。
许沉璧这才知晓,原来审陈庆安的这个官员,品阶虽然不大,但是因为是白玉京的,能做上这个官,时间还长久的,必定是滑头中的滑头,谨慎得很。
毕竟白玉京这地方,若是塌了个建筑,砸死十个人中没准就有两三个官。
如此情况,怕是有要保这陈庆安的人要来了,并且品阶远在他之上。
如宁行止所说,不一会,便有一个文弱书生似的人出现了。
那官本来在高堂上嚷嚷着头疼,结果这书生一踏进衙门,他也不嚷嚷了,满脸堆笑地跟这人行礼道:“这是那阵风,竟然将您给吹来了。”
那书生因为背对着许沉璧,所以看不见脸。只是这声音,落在她耳朵里,却是无比耳熟的。
“听说殿下竟然狂性大发,将一个无辜孩童推下了河,本官自然是要来看看的。”
“请您上座!”
“本官只是来旁听,您还是该怎么审便怎么审。”
“好的好的!”
那官再一拍惊堂木,又从头开始细细地审问了一遍。这次,因为有给陈庆安撑腰的人在场,所以口气便温和了很多。
许沉璧看这狗官员的谄媚模样,只觉得无聊。
但是她又实在好奇最后能这案子到底怎么判,于是便耐着性子等着。
自始至终,陈庆安都未曾低下头颅。
大概又询问了一柱香的时间,这官员终于松了口结了案,说:“这孩子失足落水乃是无心之失,质子殿下见义勇为却惨遭攀诬,实在可怜。殿下,这一对夫妇冒犯了您,具体如何赔罪,还是要您定夺的。”
陈庆安转过头去,看了看那瘫坐在地上泣不成声的妇人,开口道:“赔罪倒是不必,只是我想问一句,你为何从一开始便说,是我害了你的孩子?”
因为你是大陈的质子啊,不是大越的臣民。
许沉璧心中轻轻叹息。
那妇人只顾着哭,并且恶狠狠地看着陈庆安,并没有多说什么。
“既然没什么事情,那本官和殿下,就先行告退了。”那书生模样的人见这场闹剧总算是落下帷幕,便站起来跟“正大光明”牌匾下笑的一脸谄媚的官员说道。
那书生走到陈庆安身边,拉着他便想离开了。
这书生转过脸来,许沉璧才认出,这人竟然是和自己有过数面之缘的孔正清。
那个在魔界第七域,百般刁难自己的,曾经的探花郎。
陈庆安并不移步,他定定地看着那妇女,执意要一个为什么。
那妇女似是熬不住了,扑上来捶打陈庆安,哭的很惨:“我的孩子自由乖觉,就只有昨天跟我顶撞,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我这么宝贝他,他怎么肯抛下他的母亲就走了呢?一定是你这个黑心的,一定是你――”
陈庆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很奇怪,并没有感到愤怒反而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他跟孔正清点了点头,这两人便一前一后,准备出衙门了。
可门槛还没迈过,那妇女声嘶力竭地喊着:“你个黑心的大陈人,你谋害我的孩子,你不得好死――”
陈庆安为了迈过门槛正抬起了脚,让这妇女一说,脸色一下煞白,身形也晃了晃。
要不是旁边站着的孔正清搀扶着他,此时他跌个跟头也说不定。
陈庆安本来还有些恍惚,但这话不知道戳到了他什么软肋,他猛然转头,扑到了那妇人面前,也不顾什么礼仪家教,拽着那妇人的衣领吼道:“那我们就比比看,看看到底谁不得好死!”
他是愤怒的,他也是悲伤的。
许沉璧相信,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样庞大的情感,所以一瞬间都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状似癫狂的陈庆安和那被拽着衣服的哭泣的妇人。
“你昨日便说是我的罪过,我想着你经历着丧子之痛,你要带我来衙门我并不计较。我想着我什么都没做,清白的很……算了,我同你说这些做什么,反正你只会觉得你有天大的不幸天大的委屈。”陈庆安松开对方的衣领,自嘲地笑了。
他直起身子,看着周围神色各异的人们,眼神如刀锋一般锋利。
孔正清摇了摇头,上前将陈庆安拉走了。
“真是恶毒啊。对一个刚刚痛失爱子的母亲说这样的话……”
“真是没有教养。”
“……”
陈庆安被孔正清拉着走出衙门的时候,听见围观的人如此对他品头论足。
地上有着菜叶烂梆,混杂着黄色的蛋液,一脚踩上去,鞋便不能要了。
若是放在以前,陈庆安可能还有些微心疼,毕竟自从他成为了质子之后,境遇并不好,但此时此刻,他踩在一片狼藉之上,心里竟然变态似的生出一些快活。
他恶狠狠地踩着,鞋履原本只是鞋底沾满了蛋液,此时有些已经飞溅到了鞋面上了,好不狼狈。
从一个锦衣玉食的皇子到如同阶下囚的质子,到底需要做些什么呢?
只需要在身体不好的姐姐被迫要求和亲的时候站在使节面前,主动表明身份,并且代替姐姐,成为大陈被大越握在手里的手柄。
他当初幼稚地以为,只要让姐姐在大陈好好待着养病,是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但是姐姐还是没了。
她最终还是没能熬过寒冬。
陈庆安忽然想回家了,之前不是没有过这个想法,但此时此刻,这个想法在他脑海中愈演愈烈。
一旁的孔正清似乎意识到了陈庆安的魔怔,低声说道:“殿下。”
“你为什么如此护着我。”陈庆安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这孔正清与自己相识不过数面,虽然投缘,但是也只是他单方面以为的。
出了这种事,陈庆安便以为是没人愿意为自己出头的,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