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啊,我们这位老祖宗跟传闻中的不太一样啊,这可是位接地气的老祖宗。”
第63章 惩罚
虽然许沉璧人在屋子里坐着,但是架不住耳朵实在是好使,于是便被迫将院子外面那些弟子的议论听了个七七八八。
“说我接地气?”许沉璧拧着眉,小声地絮絮叨叨着,“等一会他们知道我要干什么,到时候我看他们还能不能在这里取笑我。”
“这其实也不算是取笑,可能是他们觉得姐姐……和蔼可亲?”宁温流侧过头去看着脸上写满了“纳闷”的许沉璧,一个没忍住,笑意便溢出了唇角。
和蔼可亲……这是在说我老?
从宁行止的笑音中,许沉璧非常自以为是地听出了他的揶揄。
她张开嘴想反驳这人,为自己辩白。
但在她的言语出口之前,宁行止像是敏感地感受到了她的杀意一样,于是抬起袖子覆住了半张脸,开始低声咳嗽了起来。
听见宁行止的咳嗽,许沉璧又没来由的心下一软。
宁行止比自己小这么多,身体还不太好,她大人有大量,不跟小孩子计较。
撑死在下次再去药谷的时候,跟他药谷的谷主,义正词严地多打劫一点灵丹妙药。
正在许沉璧为自己莫名其妙产生的心软疯狂开脱的时候,她仿佛又听见了什么不合时宜的声音。
她倏地抬头,发现宁行止虽然袖子遮着半张脸,但是露出的一双眼睛弯弯的,明显是高兴的模样,哪有要病秧子应该有的愁苦或者正经?
许沉璧想召唤常羲剑,好好地教训一下面前的人,但是转念一想,这常羲剑剑灵也勉强算是一个灵中色鬼,见到宁行止不仅不会站在自己这边,没准还会围着他疯狂献殷勤……这是何苦来哉?
她的目光放在了被子上。
此时此刻,宁行止一边装着咳嗽,一边偷偷斜睨着身旁的许沉璧。
“哎呀,这可是让风吹得冻着了,这可是风不懂事了,你快披着点。”
耳朵里忽然窜进来许沉璧虚情假意的担心。
他心下一凛,觉得不妙的事情即将发生,便想从床上坐起来。
但最终还是慢了一步,一床被子被许沉璧扔在了宁行止头上,瞬间昏天暗地的一片。
宁行止便知道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没有逃过许沉璧的眼睛,作势讨饶。
许沉璧并不听这人的甜言蜜语,依旧假惺惺地将宁行止的被子盖得又牢了一些,为了以防宁行止挣脱,她还膝行着靠近,将被角拢在一起,压在膝盖下面。
“哎呀,我知道你体弱多病,看我多贴心。”许沉璧表面嘘寒问暖,实则心里暗暗催动灵力注入到常羲剑中,指挥着它打开柜门,从柜子里面再抬几床被子出来。
她一门心思都在控制宁行止上,自然也就忽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也没有听见他们叩门的声音。
“老祖,您没事吧!”
“吱呀”一声,门被忽然推开,而后乌泱泱的一堆人涌到了里屋。
许沉璧心下一惊。
本来浮在半空中,晃晃荡荡地扛着好几床被子的常羲剑也因为许沉璧的灵力的波动,晃荡得更厉害了。
被子自然而然也没有老老实实地顶住,而是非常不幸地泼在了来的一堆长老们的头顶上。
看见印象中还算严肃老成的长老们,头上顶着花花绿绿的被子,许沉璧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崔泱不愧是现在的代掌门,哪怕遭遇了这样的“祸事”,依旧应对得当。他缓缓抬起手将盖在自己头上的被子揭下来,面无表情地叠了叠放在臂弯上,最后上上下下将许沉璧扫视了一遍。
许沉璧虽然是个开山祖宗,在端长辈的花架子上一向也是很敷衍,但是并不代表她在面对崔泱冷冰冰的目光时,不会感到被冒犯。
尤其是她意识到此时的自己衣衫不整后。
“呃……闹着玩而已。”许沉璧僵在了原处,此时的她跪在床上半起着身子,胳膊还悬在半空中,半点没有开山祖师的样子。
气氛忽然尴尬。
乱哄哄赶紧来的长老们,也没有想到会见到如此……稚气纯真的场景,一时间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许沉璧扫视了一圈进来的人们,而后清了清嗓子,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你们怎么进来了?”
“弟子听说老祖醒了,便前来探望……”
乱哄哄的人群安静了下来,站在人群最前面的崔泱冲许沉璧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因为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从说话的声音来听,还算冷静。
因为真正按资排辈来说,他们都是许沉璧的小辈,强闯的她的院落这事哪怕还是事出有因,但许沉璧要是真在兴头上,处罚他们也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
尤其是还是他们一众人撞见这么尴尬的场景之后。
她可是天下闻名的恣睢之人,一切都只求自己舒心畅意,谁能摸得清她的意思?
许沉璧虽然躯壳年轻,但是灵魂上也算是个“老妖怪”了,哪里看不明白这帮人在怕什么?
她现在心情虽然好,但是也懒得解释,决定让这帮人接着害怕她。
敬畏敬畏,她向来是认为,其实是先有的“畏”才会有“敬”。
于是吊儿郎当地冲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赶紧出去:“既然你们都知道我是老祖宗了,那老祖宗的房间是你们能随便闯入的吗?赶紧给我出去。”
前几天还很有气势的一众宗门长老,此时此刻赶紧低下头来,齐齐地行了一个礼,然后便准备退出去。
许沉璧看着他们乖乖听话的模样,想起一会要做的事情,一时玩心大起,就又故弄玄虚道:“等等,你们都在院子里给我等着,一个也不许走。”
她伸长了脖子,打探了一圈,悠悠道:“怎么没有看见我们最有本事的容情长老啊。”
这话实在是意味深长。
混在人群最后的容时听见这话后,后背直冒冷汗。
他那个不成器的妹妹容情,平时嚣张跋扈惯了,到处招惹是非,但是之前的事情他都能出面帮忙摆平,但是这件事确实是办的大错特错,最重要的是惹到了老祖宗的身上……谁知道那死得透透的老祖宗竟然还能死而复生?
也是为了维护容情,他先下手为强,大庭广众之下怒斥了容情一顿,然后把她押到了千仞山的一个洞穴中静思己过。
他本来想得很好,觉得自己既然已经惩罚过容情了,此事看在他为宗门尽心竭力的份上也会轻轻揭过。
果然,崔泱在知道这件事之后,念在容时是自己的左膀右臂,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糊弄过去了。
毕竟代掌门都给自己一两分薄面,许沉璧一个
但容时和许沉璧可是一点关系都攀不上,许沉璧也不打算饶过那个狐假虎威、徒有虚名的容情。
许沉璧轻轻瞟了容时一眼,然后轻轻唤着崔泱,叫他转过身来。
“我记得,你是宁温流带大的?”她慢悠悠地说。
听到“宁温流”三个字后,崔泱的声音便沉了下来:“正是。”
许沉璧故意顿了一顿,觉得间隔差不多拿捏够了,才说:“难道宁温流,宁掌门在带你成人的时候,教给你了‘目无法规’的道理?”
“还是说……你只记了一个“规则之外,无非人情”?”许沉璧多余的眼神没有给容时一个,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她说的就是容时容情兄妹的事情。
好在崔泱是个人精,马上表态:“容情长老的事情,弟子回去一定依照规矩好好处罚?”
“长老?”许沉璧冲,莞尔一笑,“容情无法无天,也有她兄长容时的功劳,一对合格的兄妹,自然是要同甘共苦咯。”
这意思,就是想把容情容时从长老的位置上撸下去了。
崔泱也知道这件事确实是容情犯了大错,也确实是在容时的娇惯之下。
他虽然对这样的行为看着不舒坦,但是每次念及容时对自己有用,也不想寒了他的心,次次也就懒得管了。但是容情竟然胆大包天,敢在仙门大选这种重要的事情上作妖,确实是该给个教训。也省的养出容时“居功自傲”的毛病。
许沉璧的一番话也算是给了崔泱台阶下,于是崔泱也就不管身旁的容时脸色惨白,只得应了一句“是”。
勉强算是出了一口恶气,许沉璧便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脚步声逐渐变小。
“姐姐好威风。”
一室寂静,宁行止声音里的温润便更明显。
“仗势欺人谁不会啊。”许沉璧伸了伸懒腰,“我玩这招的时候,他们还没出生呢。”
她听见不远处传来的丁玲桄榔的声音,拍了拍宁行止:“走了,听这个架势,我要的东西应该是到了。”
“哎你怎么不走?”
“姐姐,您要不挪一下膝盖?”
许沉璧这才意识到不对的地方:原来刚才自己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在那么一堆人面前。
她马上将膝盖挪开,然后跳下床,疾步向门口走去。
临走之前,她还特意嘱咐了一句:“咳,我先走,过一会你在出来。”
“吱呀”。
门被大力关上后,宁行止才慢吞吞扒拉下盖住自己的那床被子,他看着被子上的花纹,想起刚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一个没忍住,便轻笑出声。
这哪是什么仗势欺人,分明是替天行道。
第64章 圈套
“吱呀”。
许沉璧一打开门,便看见了围在门口的一堆长老们探寻的目光。
这些人整整齐齐地一左一右排了两队,恭恭敬敬地等着自己的吩咐。
这也是许沉璧穿越之前,久不在宗门里面待着的原因之一。她虽然贵为一个修仙大派的开山祖宗,但是自小浪荡惯了,最最看不上的就是被人簇拥着、供奉着。
于是面对这样的场景,她还是有些头皮发麻。
听着不远处传来的丁玲桄榔的声音,对许沉璧来说仿佛救星一般。
她一挥袖子,便指使着这些平时端的高高在上的长老们去搬东西:“你们有这个时间,不如去门口,把那些弟子们送来的东西搬进来。”
站在两侧的长老们虽然不敢吱声,但是还是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一个动弹的也没有。
最先走向院子门口的,竟然是平日里一句话都懒得多说的青芜。
她素来喜欢安静,于是便站在了队伍的最末,再加上走路又轻,故而在动作的时候,很少有人能察觉。
青芜还没走几步,站在队伍最前面的崔泱便向许沉璧拱了拱手,应了一句“是”,然后便快速走了几步,跟在了青芜的后面,保持着一个不算亲密却也不算疏远的距离。
其他的长老见崔泱都挪窝了,才跟了上去。
许沉璧双手环抱于胸前,看着一前一后的青芜和崔泱,不由得挑了挑眉。
青芜正向前走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崔泱刻意压低的声音:“你为何第一个出列。”
青芜脚下不停,装作没听见。
崔泱:“你还在生我那天的气?可是我最后也……”
青芜的眉头微微皱起,步速加快。
她表面上一句话也没说,但是心里纳闷:怎么崔泱这个时不时就聒噪的毛病,过了这么多年也不见得改一次?
“啧,从她入门开始,你就对她百般迁就千般宠爱,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老祖宗会在她的躯壳里死而复生?相识这么多年,我还从来不知道你这么有心机……”
“崔泱,你有毛病吧。”
青芜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冲崔泱抬着下巴,质问道。
她虽然比崔泱低上一头,但是真发作起来,气势完全不输这位“代掌门”。
青芜这句话没收着音量,离着她不远的长老们听见这话,齐刷刷停住了脚步,门外的弟子们明显也听见了,由原先的聒噪转为了鸦雀无声。
平日里,青芜长老基本上都是避着崔泱长老走,哪怕是实在躲不过,也是崔泱长老说什么、青芜长老漫不经心地应着。
之前问道广场上,是大庭广众之下,青芜长老第一次主动跟崔泱长老搭话,为的还是老祖宗的事情。
太真宗所有人都以为青芜长老其实是心里害怕极了崔泱长老的,所以才能避就避……但没成想,骂起来比谁都狠。
崔泱是谁?远近闻名的宁温流宁掌门亲手带大的孩子,虽然不是真正的掌门,但是管辖太真宗上上下下这么多年,早就积威已久。
哪怕是被崔泱长老面无表情地看一眼,都觉得头皮发麻。
青芜长老……节哀。
在场的其他长老、院子外的弟子们无一不是这么想的。
院落的门被吱吱呀呀地推开。
堵在院子门口的弟子们试探性地抬头,他们原本以为会看见瑟瑟缩缩的青芜长老,以及一脸阴沉即将发作的崔泱代掌门。
但是实际上,他们只看见了很是不耐烦的她和脸上还隐隐带着笑容的……他。
救命,更诡异了。
尤其是他们听见往日里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崔泱长老竟然在嘟嘟囔囔地抱怨的时候。
“不是你自恃为我阿姐的时候了,修身养性这么多年,还是这么凶巴巴的……”
青芜扫了一圈,随便拣了看起来最小最轻的一个碗端在了手里,作势便要离开。
听见崔泱的话后,她顿了一顿,并没有怼他,反而清凌凌地招呼着站在她身边的弟子们,指着他们手中端着的锅碗瓢盆,轻飘飘地说:“你们没听见吗,崔泱长老说他要把这所有的都亲自端进去。”
站在崔泱身后,不知如何是好的其余长老们,听见青芜的话后也僵住了。
弟子们哪敢真的听青芜的话,让长老们搬东西,于是手里牢牢地攥着锅碗瓢盆的边沿,愣是不松手。
长老们平时自视甚高,现在后有许沉璧幽幽的目光,前有一众弟子,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许沉璧的喜怒和在弟子们面前的脸面,究竟孰轻孰重?
就在他们犹疑之际,崔泱替所有人做出了选择。
他竟然二话没说,十分好脾气地将青芜刚才指地一堆累在了一起,那一叠最后比他本人都高,难为他竟然能稳稳当当地端着。
“崔泱长老,我……”
看着眼前的滑稽场景,某位长老想要帮崔泱的忙。
但是崔泱只是冲他静静摇了摇头,然后真的跟在轻松得很的青芜身后,进去了。
剩下的长老们,见崔泱都如此以身作则,也争先恐后地瓜分完了剩下的锅碗瓢盆。
敷好轻薄面具,并且检查好自己的身量和桃溪依旧保持一致之后,宁行止才出了门。
映入眼帘的,就是往日位高权重的仙门长老们,挽起袖子又是擀面皮,又是剁肉馅的……诡异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