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接这个活,前两天还提起你呢,说你差不多也是高中生的年纪,到高中来能不能碰到你,结果还真瞎猫碰死耗子,碰上了!”
“老赵一直都很关注你,你和你姐在剧院的那个合奏他听了几百遍,三天两头都要跟我叹息,说这么好的苗子怎么就没声音了。”
老赵就是那个琴手,全名叫赵京。
黑历史被爆了个彻底,还是在当事人面前,赵京默不作声地踹了那鼓手一脚,耳根有点红。
他转而看向盛初:“结束后能单独聊聊吗?”
盛初还没说什么,陈寂先替她回了:“不能。”
盛初&赵京:“?”
你他妈哪冒出来的?
陈寂全然没有打扰到别人的自知之明,即使他有,他也不愿意盛初和别的男人单独相处,理所当然道:“演出结束她要给我补习,我们很早就约好了,补习完还要一起写作业。”
言下之意,你个没预约就想占位的赶紧靠边站。
赵京点点头表示理解,看了眼手机时间,也没放弃:“离演出开始还有十分钟,足够了,可以聊聊吗?”
这下陈寂找不出什么理由了,只好等盛初拒绝。
可是她没拒绝。
“赵京。”吉他手兼主唱不悦地提醒,“还有十分钟,不是说再排练一次吗?”
“我对我的职责很清楚,这两首曲子以前也表演过很多次,我和阿衡从来没出现过失误,没卡上节奏,忘词的人是你,该多练习的也是你,别总让我们救场。”
赵京平静怼完他,绅士地伸出一只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走吧,去阳台说?”
盛初跟上他,给陈寂留了个眼神,示意他看好那个主唱。
陈寂原本想跟上去偷听,临时接到公主殿下布置的任务,只好不情不愿地待在原位,抬抬下巴,将怒火发泄在那个主唱身上:“你不是要排练?我还没近距离看过乐队演奏呢,今天给我开开眼呗?”
“我也想见识见识,知名乐队主唱的实力。”
到底有没有盛初唱得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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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台旁边有扇玻璃小门,通往室外阳台,平常没什么人去,阳台上光秃秃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小门刚被关上,盛初就听见赵京说:“谢了。”
指她让陈寂看住那个主唱的事。
盛初:“没事,我也不喜欢有人偷听。”
今天是个久违的好天气。
天朗气清,云层高而远,秋末的气温不高不低,偶有微风拂过,也不会令人感觉冷,反而身心舒畅。
这里是四楼,阳台最外层有圈护栏,盛初手撑着护栏,稍微踮起脚,感受扑面而来的风,惬意地眯了眯眼。
“不单是指这件事。”
赵京随即站到她身侧,他和陈寂差不多高,站着不动的时候会自带一种压迫感:“那天你的琴声,给了我很多力量和启发。在你之前,我一直以为是琴的问题,那时候穷,也买不起更好的琴。你弹完我才知道,不是琴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这是第二个说听到她的音乐,给自己带来启发和希望的人。
她抿抿唇,弯着眼笑了笑:“我哪有那么厉害。”
赵京也跟着她笑笑:“不用这么谦虚。”
盛初并不想和他讨论关于自己的话题,随意聊了几句,又扯到乐队身上:“你们乐队那个主唱……”
“你没记错,他是当年那个,你姐姐拿的是他的吉他。”赵京垂下眼,提到自己的队友,不免有些感慨,“可能很多事从开始就有端倪。那天之后,有盛莺的粉丝想高价收购那把吉他,他卖了,去买了一把音质更好的,说为乐队着想。我和阿衡觉得不太合适,但一时说不出理由来反驳他,就这么任他去了。”
后来就是渐渐有了名气,直至大红大紫,人就飘了。
对工作人员肆意打骂,经常迟到,动不动甩脸走人,表演卡不上节拍,忘词,都是赵京和阿衡在给他擦屁股。
每年去江边演出是赵京的提议,阿衡举双手赞成,那次盛莺走得匆忙,他们都很想再见盛莺和她妹妹一面,认真向她们表达一次感谢。
赵京主要是想找盛初,阿衡是为了陪他。
而主唱,他则是想让盛莺给他伴奏,再巩固一波名气,压根儿忘了还有盛初这么个人。
他们三人相伴数十载,从寂寂无名到如今的万人舞台,共苦容易,共甘却比较难。
这几年里,因为理念不合,赵京和主唱陆陆续续吵过好几次架,都是阿衡从中调节,念着这么多年的情义,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成名的道路上,诱惑那么多,能守住初心的人少之又少。
赵京不怪任何人,也不打算说那位主唱的坏话,他们真的只是单纯的理念不合罢了。
“我和阿衡原本的计划就是年底退出乐队,各自单飞的。”赵京苦笑,“我都没抱希望了,这次是阿衡的朋友求上来,抱着试试看的心理答应的。”
“不说这些了,今天找你主要是想问,你还能联系上盛莺吗?”
赵京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说:“我和阿衡合作,给你们写了首歌,不过是钢琴作为主旋律的,我觉得你可以胜任。”
盛初:“那可能你要失望了。”
她平静地陈述:“盛莺四年前就车祸去世了,我也很久没有碰过钢琴了。”
“如果你要单飞的话,这首歌可以作为你自己的曲子。”
盛初抬头,望着布满天际的云,轻声说:“能帮到你们,她应该会很高兴的。”
“……”
“我也很高兴。”
**
和赵京聊完,差不多也到了乐队的上台时间。
赵京神情复杂,最后还是强行给盛初塞了张名片,让她再考虑一下,自己则直接去往台上。
这个名片还是烫金的,各种资料写得很详细,一看就是私人名片。
盛初捏着名片边角,翻来覆去当纸片玩儿,陈寂越看越不爽,咬牙忍了忍,才没动手抢。
他幽幽出声,用上最近刚开始背的古文:“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某些人和别的男人聊得甜甜蜜蜜,还留名片,让我一个人面对两个大汉,真是李商隐见了也得说句凄凄惨惨戚戚啊。”
“……”
盛初无语地纠正:“人家叫李清照。这两人根本就不是一个朝代的,一个唐朝一个宋朝,连性别都不一样,你这样信不信人家从地底爬上来找你算账啊。”
陈寂想象了一下半夜睡醒发现床边有张脸,还问他“我是李清照还是李商隐?”这种弱智问题的场景,默默打了个寒颤。
“你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陈寂打断她施法,“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们在外面聊了什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
盛初莫名有种自己和其他男人聊天被男朋友抓了个正着,男朋友生气找她质问的心虚感。
“就是向我表达感谢,再聊了点乐队的事,不对——”
盛初回过神,不答反问,满脸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又不是我男朋友。”
她如此理直气壮,倒是把陈寂给问住了。
妈的,谁说他不想当她男朋友?
要不是怕被她狠狠拒绝,再开嘲讽说他癞蛤蟆想吃公主肉,他早冲上去了。
盛初理直气壮,陈寂比她更牛,理不直气也壮:“我初吻给你了。”
盛初:“?”
她睁大眼,万万没想到,这么多天过去,陈寂竟然还能把这事再拎出来说一遍:“醒醒,大清都亡了一百多年了,亲过我脸的那么多,难不成我还要一个个拉出来找他们算账?”
这话少爷可不乐意听。
“你自己说的,我是第一个亲你脸的异性。”
他刻意强调了“异性”这两个字。
再说了,谁又能肯定,他初吻不是她的?
贷款一下还不行了?
盛初默默翻了个白眼,理都不想理他。
“如果你不承认,我也不介意再亲你一下。”说着说着,陈寂还有点儿跃跃欲试,激动得小心脏扑通扑通乱跳,“马上就要到我生日了,提前预支下福利不过分吧?”
盛初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脸,面无表情道:“如果你生日礼物想要精神病院一日游,尽管来试试。”
陈寂:“……”
作者有话说:
少爷:这谁敢表白啊???啊??
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出自杜甫的《佳人》
凄凄惨惨戚戚——李清照《声声慢》
对不起李清照老师,但我真的把她和李商隐弄混过……
以及,昨天太累了没更,给大家磕头道歉555,评论发红包
第54章 玫瑰王座
好在陈寂本就没觉得自己能把这“福利”要到手。
他仔细一想, 有他这个要钱有钱要颜有颜还和盛初年龄相仿的人成天在盛初面前晃悠,江上岸那个破琴手即使有想法,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赵京比盛初大上七八岁, 他想老牛吃嫩草, 盛初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这么一想陈寂就舒服多了,也不再追着盛初问那天到底和赵京聊了些什么。
余悦毫不例外地拿了初赛的第一名, 校长总结陈词时, 还着重表扬了姚远他们拿着啦啦队彩球给他加油的这一行径, 令他感受到团结和友情的力量。
不过看余悦的反应, 这种社死名场面, 他大概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校庆就在陈寂生日后一天, 要提前至少一周给学校上报表演曲目。
余悦仍然没有死心,又来询问了遍盛初能否给他伴奏。
这是他们在一中最后一次上台表演的机会,明年升入高三, 艺术节运动会这种活动都与他们无关了,生活只剩下学习和写试卷。
盛初这次没有拒绝。
其实演奏流行歌曲的难度比演奏钢琴曲要小得多,情绪要求也没有那么苛刻,再加上她只是伴奏,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拿着麦克风的余悦。
两人商议了一下, 最后把曲目定为五月天的《仓颉》。
主要是盛初想弹这首, 余悦恰好会, 两人一拍即合。
盛初还比较担心的一点,在校庆这种, 比较严肃的场合, 唱流行歌曲是否有些不太妥当。
余悦说他也询问过校方这个问题。
校长的意思是, 校庆之所以称为校庆, 就是庆祝, 为了燃起同学们的热情,也算作学习重压下的一点调剂品。
他更希望创造一个大家难忘的,毕业多年后偶然想起,会不自觉流露出笑意的庆典,而不是只有领导喜欢,庄严肃穆的公式化场合。
闻言,盛初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
随着气温步步降低,湖面上逐渐结起一层薄薄的冰,呼吸时喷洒出的热气,人们换上围巾和羽绒服,昭告着冬天正式拉开序幕。
气温低,又正值换季,班级里感冒的人越来越多,上课全是吸鼻子和咳嗽的声音,许多老师不得不拿出小蜜蜂来帮助上课。
老李实在看不下去,刻意在班会课上讲了这事,苦口婆心劝大家一定要多穿点,记得保暖,感冒的同学咳嗽记得用纸巾捂住,尽量避免传染给其他同学。
陈寂的生日并没有声张。
尽管杨鹏他们提前一个月就问过他想怎么过生日,被陈寂一句冷冰冰的“不过”给顶了回去,还威胁他们谁提起生日他就揍谁。
转眼就临近生日当天。
这段时间,因着校庆表演的缘故,几乎每个晚自习,盛初都会抽出一节课去音乐教室和余悦进行排练磨合。
陈寂也不是没想过跟进去听,每次都被盛初毫不留情地轰了出去,这样重复两三次,他也就没了这个心思。
只是在心里狠狠给余悦记了一笔。
陈寂生日前一天的晚自习,余悦惯例来找盛初去排练,盛初刚想起身,左手手腕被人一把拉住,拖着不让她离开。
“不许去。”
陈寂说。
盛初试着抽出手,未曾想陈寂攥得更紧,紧得她手腕都隐隐发疼。
她无声叹了口气,转过身,用眼神询问:“你到底想干嘛?”
陈寂小幅度吸了吸鼻子,下颌线绷得很紧,不知是感冒还是心情不大好的缘故,他的嗓音听上去闷闷的:“你今天别去了呗。”
最近感冒横行,他们周围一圈的人全部中了招。
前头的姚远和曲桐欣,和他们隔着走道的同学,都默契地戴上了口罩。
盛初他们的位置堪比毒圈中央,谁也不能保证什么时候会中招。
见盛初没有反应,陈寂继续说:“都排练那么久了,少一两天又没关系……”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也轻下来,大概是知道自己不占理,抿抿唇,小声说了句“算了”,松开她的手,低着头写数学作业。
盛初和余悦对视一眼,后者比了个“ok”的手势。
两人已经排练过很多次,许是都有过在大场合下表演的经验,没有多少紧张感。
对于他们而言,排练更像是种保障,正如陈寂所说,少一两天的确没什么关系。
余悦离开后,盛初重新坐回位置上,也没有主动和陈寂搭话,默默拿了张英语卷子出来。
过了会儿,少爷果然主动找上门,用笔帽戳戳她的手肘:“你不是要去排练吗?”
他话里的兴致不怎么高,听起来还是有在生闷气。
盛初忽然抬起头,直勾勾望进他的眼底。
陈寂躲闪不及,眼里的委屈还没来得及收拾干净,闪过几分愕然。
他也知道自己被抓了个正着,耳根微红,默默别开眼,回避她的视线。
片刻,他像是忽然想通了,狠狠踢了踢桌角,索性不再隐藏:“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你肯定不记得了。”不等盛初回话,他自顾自地说,“反正我一直都是不被重视的那一个,本来以为今年能有人记得,结果,哎。”
盛初:“……”
戏还挺多。
她叹口气,伸出小指头,勾住他放在桌上的右手小指,轻轻晃了几下。
陈寂不太习惯这种若有若无的小动作,又不想放过和她肢体接触的机会,内心挣扎两秒就任着她勾,脸色还臭着:“干嘛?”
他特意把杨鹏这群碍事的轰走,就为了生日和盛初独处的这么点儿时间。
结果盛初压根儿不记得,陈寂越想越气,又不舍得对盛初发脾气,只好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盛初没理会他话里隐含的不爽,径直道:“我昨天和孟哥哥打了电话,让他帮我和父母说一下,说我今天去他那里住。”
“他问了下缘由,然后同意了。”
陈寂木着脸“哦”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