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竹杖,姜秉儿才算是勉强能挪动挪动。
只是沐浴又是一大难题,那木桶平日里是要踩着台阶上去的,她现在脚疼,踩台阶都是抓心挠肝的。
无法,只能是她在净室的下斜台处坐着镂空竹椅,用瓢取水慢悠悠地洗。。
沐浴期间,她全程都是把受伤的脚搭在不沾水的绣凳上,生怕给热水泡着了。
大夫可是叮嘱过前两日是要冷水泡的。
姜秉儿是个惜命的人,自然听大夫的话。
屏风外小弗给姜秉儿准备了新的衣衫。因为考虑到她脚上有伤,着装上要以方便为主,故此选的是及胸洒金裙,外披一件素团花纱衣。
姜秉儿有些遗憾脚上有伤不能好好泡一泡。
身体在受了些伤或者困乏疼的时候,泡一泡就能洗去不少的疲乏。
“小弗,衣裳。”
她洗好了,示意在屏风外的侍女给她递衣裳。
“是!”
小弗大声应道。顿了顿又补充了句。
“大人,那婢子去给夫人送衣裳了。”
姜秉儿猛地扭头。
落地屏风外,她听见了云溪奉的声音。
“她的鞋不用拿。”
不拿鞋她穿什么?
姜秉儿在小弗的服侍下更衣完毕,才要她的鞋子。
“把我鞋拿来。”
外面的云溪奉嗯了一声,进来时手中却没有拿鞋子。
他已经在书房的净室洗过了,换了一身白衫,腰间只用一根腰绳松松系着。走动时甚至能看见他没拉好的衣领下隐隐锁骨。
姜秉儿坐在竹椅上,刚穿上身的衣裳已经被侵染有些潮湿,她睫毛也是湿漉漉地,眨动时,甚至有水珠滴落。
“鞋呢?”
云溪奉两手空空。
他懒得回答这个问题,弯腰,直接将姜秉儿打横抱起。
姜秉儿衣裙撒开一圈漂亮的花瓣裙摆。
“哎呀!”
男人轻轻松松把脚上有伤的小姑娘抱起,他腿长步伐大,很快就将她抱到了内室的千工拔步床上。
姜秉儿一挨到床榻第一件事就是立刻整理裙摆。
她涨红了脸愤愤地瞪了云溪奉一眼。
他到底知不知道她怎么穿的衣裳呀!怎么敢……怎么敢这么抱着她的!
万一裙摆飘的方向不对……
姜秉儿不敢想象。
云溪奉莫名其妙挨了一个白眼,却也是习惯了。
桌上有大夫开的药。
一个是给姜秉儿脚上用的药贴,一个则是一小瓶的药膏。
他拿了药贴,坐在床边直接捏住姜秉儿的脚。
“我自己来!”
姜秉儿想把脚抽出来,奈何力气根本比不过云溪奉,只能手撑着床榻,眼睁睁看着他在她脚踝上捏了捏。
疼和痒让她不停眨眼。
洒金裙裙长到脚踝,干扰了云溪奉的视线,他索性拨开了她的裙摆。
直接露出一截白皙却带有丝丝擦伤的小腿。
她裙下没有穿绸裤。
这个认知让云溪奉手上无意识用了点力,疼得姜秉儿咬紧牙,急切地用手来推他。
“你做什么呀,好疼的!”
本来没多疼,他这么一捏那可是钻心的疼了!
云溪奉回过神来,也没松开手,而是将她的脚抱入怀中。
小脚软软的踩在他大腿上。
他低下头认真给小姑娘整理了一下裙摆。
直到裙子能把她的小腿都盖住才作罢。
药贴是用井水隔着镇过的,靠在她小腿上也冰凉。
“崔文津你安排到姜家了?”
云溪奉忽地问起了不相干的事情。
姜秉儿还疼着呢,听这么一说有点愣,云溪奉不喜欢崔文津,怎么会忽然提起他?
“是啊,且不说他也是担心我才跳下来的,更何况他到底是姨娘的侄儿,有这层关系在,也不能啊……好疼!”
姜秉儿正正经经回答云溪奉的问题呢,谁知云溪奉趁着她回答问题心思涣散的时候,捏着她的脚踝利落地一扭。
瞬间完成了正骨。
姜秉儿疼得倒吸一口气。
比她扭到脚的时候还要疼啊!
云溪奉这才慢条斯理给她的脚踝贴上冰过的药膏。
“若不正骨,好不了。”
姜秉儿疼得哼哼唧唧地,不想搭理他。
也不去问他怎么知道她没有正骨的,肯定是大夫那边的问题。
不过冰冷冷的药贴敷在脚踝上时有了一瞬间止疼的效果。
她后背那股神经缓缓放松了些。
姜秉儿抱着自己可怜的小脚丫吹了吹气。
而后抬头。
云溪奉已经去拿了另外一瓶药膏。这是他的。
他准备出去外间暖阁。
“我帮将军上药吧。”
坐在床上的姜秉儿叫住了他。
他回眸,小姑娘笑得十分乖巧。
“你帮了我,我也得帮你才好。”
她来上药?
云溪奉想到了一些旧事,喉结微微滚动。
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沉默地坐在床边将药瓶递给了姜秉儿。
姜秉儿攥着药瓶,兴奋地戳了戳云溪奉的肩膀。
“将军伤在何处了?”
云溪奉用一种姜秉儿看不太懂的眼神看着她。
咦?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云溪奉解开了腰间的系带。
素白的衫子从他肩上滑落,露出了男人结实有力的身体。
就这么脱了衣裳呀,他可真不讲究!姜秉儿想羞羞答答吧,但她还真看过他身体,羞不起来,反而是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你看着抹。”
云溪奉甚至不用告诉姜秉儿他伤在何处。
反正到最后这药膏都会抹的一团糟。
姜秉儿却被他肩头的一团淤青吸引。
已经不是淤青了,而是黯青到近乎发紫的颜色。
不只是肩头,还有后背。最先着地,替姜秉儿在半空中一次一次承受碰撞的位置满是淤血乌青。
甚至有一条横穿了肩背到后腰的擦伤。
大概率是被坠落过程中的树枝蹭到的。
姜秉儿一下子就收起了刚刚想要报复的坏心思。
眨巴着眼,莫名觉着眼睛有些酸。
她的手指凌空在他的后背摸了摸。
如果不是云溪奉保护她,那这些伤都会出现在她的身上。
他居然伤得这么重,却一声不吭,当没事人似的护着她,抱着她,哄着她。
还带着一身的伤去带着司卫重新排查栈道。
姜秉儿垂下眸,吸了吸鼻子。
她打开药瓶,用手指蘸取了药膏,从他肩背开始涂抹。
“有点疼,忍着哦。”
姜秉儿认真说道。
云溪奉后背肌肉在瞬间紧绷。
他闷嗯了声。
姜秉儿细软温热的指腹带着一丝让他紧张的颤栗,在他肩头认真涂抹着药膏。
很快,她弯腰俯身过来。
云溪奉屏住呼吸。
果然,她鼓着气呼呼呼给他在吹。
她的小习惯,被家中养的很可爱的小习惯。
对他来说多少是种折磨了。
姜秉儿越坐离云溪奉越近。要给他抹药,还是靠近了才舒服。
她几乎是贴着云溪奉的后背,认认真真地给他肩背上的每一处乌青到发紫的淤血擦药。
擦匀了,就鼓起腮吹一吹。
吹一吹就不疼了。
“我力气重吗,疼吗?”
姜秉儿还生怕自己抹药的力气大了,小心地问云溪奉。
云溪奉不想说话。
她的力气都用来生气了。抹药时轻飘飘地,跟羽毛拂过一样。
弄得他又疼又痒,浑身忍不住地阵阵紧绷。
不说话啊,那就是力道合适?
姜秉儿继续刻意地放轻手上的动作,几乎给他把后背上的伤痕都涂了药。
就剩下最下方,堆积着衣裳的腰部。
他后背线条明显,肌肉分明,尤其是后腰紧绷时的小小腰窝,看的姜秉儿目不转睛。
她用力摇了摇脑袋,把一瞬间的奇怪思绪甩开。
擦药擦药。
这个位置不太好弄,姜秉儿索性半趴在床上,用沾满药膏的手指抹在了他的后腰处。
一点一点。
手下的肌肉紧绷到几乎在颤抖。
很疼吗?
姜秉儿下意识地凑上去,呼呼吹了口气。
云溪奉几乎是狼狈地从床上起身。
“咦?”姜秉儿还坐在床上,看云溪奉这么大的反应她都有些震惊。
“我……弄疼你了吗?”
还是说伤筋动骨了?
姜秉儿还眼含担忧呢,云溪奉已经平复好心情。
他衣衫半褪侧着身。摇曳的烛光落在他身体上。姜秉儿的视角里,昏暗的烛光将他身体的线条如数勾勒。
就连他呼吸时腹部微微的起伏都能清晰可见。
男人没说话,只在尽量平复乱了节奏的呼吸。
姜秉儿眨了眨眼,她脸蛋肉眼可见地微微泛红。
低下头。
咳。
通城小纨绔好像懂了些什么。
云溪奉沉甸甸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有如实质般的烫人心神。
有的人已经悄咪咪抓过一侧的被子,缓缓地往上拉,拉到头顶。
这般掩耳盗铃的做法给云溪奉气笑了。
“姜栖栖,你作弄我,以后有你好果子吃。”
姜秉儿藏在被子下的脸红得发烫。
她娇气地哼了一声。
呸,才不吃呢。
作者有话说:
小姜饼给云团子上药,也许是一种新的上刑手段了。
红包包
第27章
大将军夫妻俩齐刷刷跌入悬崖,这可不是小事。
第二天皇帝知晓此事,专门给云溪奉赐了几天假,让他好好休息。
云溪奉自认为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更不值得赐假。但转念一想,家里还有个娇气包呢,脚伤着不方便,只怕她心情不好的。有几天恩假也好,在家把她照顾照顾。
因此云溪奉并无拒绝君主的好意。
这反而让新帝浑身不自在,纳了闷,不由得猜测云溪奉是不是伤得很重,不然就他那性子也不会轻易接受赐假。
要知道云将军兼任都司指挥使,一旦接受赐假那不少人都会知道的。
这么一想皇帝就坐不住了,专门派人去问了婉鎏具体情况,得知云溪奉当日就能带着司卫继续查栈道,心里念着他伤得不重啊。
但当他得知将军夫人扭了脚时,似乎懂了些什么,有点好笑。
“派两名御医去给将军夫人,留在府上直到将军夫人痊愈。”
未了又去跟皇后商量,要不要去看看将军夫人。
“你敢说你不好奇吗?”
皇后还没做太子妃时也是云太傅的学生,她和太子一样,几乎看着云溪奉长大的。
之前重逢只听云溪奉说他已经成婚,但孤孤单单三年下来,谁也没信。没想到是真的。
云溪奉有些神秘的妻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新帝好奇,皇后也有些好奇的。
“我也不好亲去,免得吓到人家了。先派人去看看,等她好些请她入宫来。”
姜秉儿可不知道云溪奉和新帝夫妇之间的关系。
她只知道一觉睡醒,守在房外的侍女有些慌慌张张地告诉她,宫中传了消息来,过半个时辰皇后会派人来一趟。
皇后。
姜秉儿搓了搓脸蛋。
那可是过去只在话本里听过的人物。皇后居然会派人来看她?
看来云大将军真的是面子大呀。
姜秉儿自然是梳洗装扮一番,等皇后身边的嬷嬷入了二道门,令侍女拿了手杖去前厅。
来的人是皇后的奶嬷嬷,身份尊贵,谁见了都要给几分薄面的。
她代表皇后亲自来将军府,身后跟着七八个宫女,带着皇后给姜秉儿的慰问礼。
姜秉儿脚上还裹着药贴,用云溪奉新给她做的一根竹手杖撑着出去外厅见客。
外厅短短两天之间都变了样,桌椅之间都多了一根绣花棉垫包过的石柱,地上铺着厚厚的彩云回纹地垫,尤其是主位的交椅,直接被换成了一张小榻。
榻上铺着厚厚的垫子,坐下去跟坐棉花堆里似的柔软。
姜秉儿落座时,不由得在心里嘀咕了下。这么软的坐垫,她可难以保持笔挺的姿势了。
“将军夫人安好,老奴姓万,在中宫服侍。”
“奉了中宫皇后主子的命,特来替主子看望夫人。”
万嬷嬷行了个礼,说的格外谦虚。
可姜秉儿已经被告知过了。这位万嬷嬷可不是什么随便一个宫嬷嬷。她是皇后的奶嬷嬷,照顾皇后长大的。在宫中很有地位。
姜秉儿自然客客气气地请了万嬷嬷坐。万嬷嬷只坐了一半,欠着身问候姜秉儿。
“一点小伤,倒不想惊动了皇后,我心中惭愧。”
姜秉儿说起场面话来也是驾轻就熟,含笑的模样任由谁看了,那也叫一个温柔端庄。
那万嬷嬷才小心打量了姜秉儿一眼,迅速移开视线。
“皇后殿下说了,云大人与陛下如亲弟,夫人如殿下妯娌,阿嫂关心弟妇是该的。”
万嬷嬷说的这般亲热客气,姜秉儿可不敢真的这么当。
自然是眼睛都不眨一下,感恩的话一箩筐。
“夫人伤得可严重?”万嬷嬷问道,“殿下为夫人准备了两个御医,过后不妨请他们为夫人看一看?”
“长者赐万不敢辞,既然偏了中宫殿下的好,那我可不敢藏着掖着说我哪哪儿都好,”姜秉儿嘴皮子算是有些油滑在身上的,笑吟吟地说着,“伤的也不算重,扭着脚了,多休息几日就好。”
“那不知夫人夜中可能安睡?”
万嬷嬷见姜秉儿有些不解,专门解释了句。
“婉鎏公主吓着了,回去后就起了热,夜中难安。殿下想夫人年纪小小,又跌落悬崖,只担心夫人伤在身心,受到惊吓夜不能寐,特令老奴为夫人送了安神药来。”
姜秉儿笑得腼腆。
“多谢殿下关怀,我睡得还好。”
其实若真说来,她骤然遇上这种事肯定是夜不能寐的。翻来翻去都得想忽然遭遇的劫难。但是吧,她又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