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她也重生了——十在【完结+番外】
时间:2023-04-08 11:38:04

  “弹《流水》求知音吗?”晏珩循琴声而往,放轻了步子。王忠与陈良见状,亦是大气不敢出,只静悄悄地跟着她身后。
  玄袍少年立在翠绿的修竹形成的天然屏风后,凭借极佳的视力,目收佳人背影。那人一袭石榴红直裾,跪坐锦席之上,长衣曳地,愈发显其身姿修长。
  晏珩见倩影,呼吸一滞。衣色如火,敢穿这样明媚炽烈颜色的女子,除了陆婉,晏珩想不到其他女子。
  似是察觉到背后炙热的目光,纤指离弦,琴声戛然而止。陆婉缓缓侧过身来,清澈的眼与竹后黑湛湛的凤眸猝然撞上。
  此时此刻的四目相对,是上一世不曾有过的不期而遇。
  晏珩先前觉得御花园中牡丹绽得招摇,占完园中颜色。此时对上陆婉熟悉又陌生的脸,方知何为尽态极妍。
  不施铅粉的脸,俏若三春桃;不染青黛的眉,傲凌九秋菊;不点而朱的唇,艳胜赤牡丹。她澄净的眼波一转,叫这满园颜色都羞愧,连那国色天香中罕见的双头银红牡丹都失了色。
  园中百花齐放又如何?不及陆婉半分。万紫千红千好万好,终究不是她的心头好。
  有道是花有从开日,人无再少年。她晏珩何其有幸,竟重生一世,逢少女经年。
  “登徒子,你可看够了?”陆婉身边的侍女阿夏察觉到自家小姐的变化,便转身跟着陆婉去瞧,发现果有闲杂人等在林后偷听,于是毫不客气的开口挑明。
  被不识趣的小丫头一吵,晏珩这才收回目光。她定了定心神,大步自竹后小径走出,完全没有偷窥被发现的尴尬。
  “大胆奴婢1晏珩身后的王忠率先发了话,对那无知的小丫头嘲道,“我家殿下乃陛下第七子,齐王是也,你怎敢出言不逊1
  能在宫中闲逛的人,当然不是什么闲杂人等。陆婉知道,阿夏也知道。
  “你也不过是一个奴才罢了,也敢越过主子训斥我?”觑见神色不变的陆婉,阿夏毫不示弱地回击。
  “你……”王忠刚想反驳,便被晏珩摆手勒退,他只能垂头咽下那几句话。
  “晏珩见过表姐。”晏珩微微一笑,整袖作揖,一副温良恭俭让的模样。
  “……”陆婉横眉冷对,看也不看晏珩,转过身去,对阿春吩咐道,“将琴收了,我们走。”
  “诺。”阿夏瞪了晏珩一眼,依言去抱琴。
  “?”晏珩怔住了,她想过无处次相遇后与陆婉如何攀谈,却发觉,根本用不上。和上一世一样,陆婉依旧是骄傲跋扈,不掩心思,拒绝她拒绝的是直接了当。
  “可是晏珩哪里得罪表姐了?”晏珩越过阿夏,在陆婉身后一步一趋。言语恭敬,目光真诚,看上去再没有比她要可信的人了。
  可惜陆婉脑袋后面没长眼睛,看不到。她张了张嘴,发现和晏珩没什么话可说,只能加快步子。
  陆婉母为安乐长公主晏月,刘太后惟一的女儿,皇帝的亲姐姐,食邑三千户。父为开国勋爵三世孙陆骄,承舞阳候爵位,食邑两千户。
  她自幼受太后喜爱,在太后与长公主呵护下长大,时常出入皇宫,居于慈安殿。更是出生就被封为郡主,食邑千户,尊荣无二。所以性子娇纵些,在所难免。
  晏珩厚着脸皮故作纯良道:“表姐的琴弹得真好,若是钟子期闻之,恐不乐遇俞伯牙。”
  “阿夏,快些。”陆婉一顿,晏珩也跟着停了。不过她生了些小心思,故意轻轻地撞上了陆婉的背。
  “呃……”晏珩摸了摸鼻子,脱口早已打好的腹稿,解释道,“表姐突然停下,晏珩来不及反应,失礼了。”
  “……”陆婉转过身,瞥了一眼这个在自己面前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表弟,不置一词。
  “太子殿下就要下朝了,齐王殿下若是无事,就请自行赏景,别耽误我家郡主和太子殿下见面。”抱着琴的阿夏伶牙俐齿,张口闭口拿太子殿下压晏珩一头。
  上一世陆婉说过,她心中有人。晏珩不知是何人,但八成就是晏琮。为了避免历史的悲剧重演,晏珩觉得她应该暂避晏琮的锋芒。
  重生一定有许多事会被改变,就比如她与陆婉说上话的时间。晏珩清楚,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王,无法撼动安乐长公主的看法,还需要等待时机。
  一息之间,晏珩心中孰轻孰重已有了较量,分出了高下。
  她对陆婉拱手,语气恰到好处,礼貌疏离:“原来是这样。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晏珩不敢与太子殿下相比,恭送表姐。”
  陆婉美得耀眼,也因身份地位而难以接近。她从始至终没有对晏珩说过一句话。哪怕晏珩只是一个藩王,但她毕竟是皇帝宠爱的幼子,她的“表弟”,打个招呼也不过分。
  见陆婉带着侍女匆匆离去,王忠替晏珩愤愤不平:“就这位郡主金尊玉贵?殿下您未免也太和善了些……”
  “表姐确实是金尊玉贵的主。”晏珩不置可否,“所以非太子,不可配。”
  “?”这云里雾里的话,王忠可真是听不明白。
  “安乐长公主是太后娘娘惟一的女儿,陛下的亲姐姐,与太后和陛下感情深厚。陆郡主作为安乐公主的独女,婚嫁自是寻常儿郎配不得的,恐非未来天子,长公主殿下不愿予女。”陈良耐着性子跟王忠解释道。
  他年长王忠,读过几天书,识得几个字,迫不得已才净身入宫。因话少而胸中有墨被晏珩选为贴身宦官,跟着晏珩出入书房,耳濡目染,对一些事看得比王忠清楚多了。
  “懂了吗?”晏珩负手立在池边,望着碧水映出的玄色模糊倒影,毫不含糊地向王忠发问。
  “回殿下,奴才愚钝……”王忠性耿直,不懂那些读书人的弯弯绕绕,没什么心思,“有一说一,奴才好像没懂。”
  “不懂……焉知非福。”晏珩淡淡开口,而后抬脚离去。
  路旁一株牡丹挂住了她腰间垂下的四彩绶带,她叹了口气,取下被挂住的丝绦。正欲掐了那朵不识趣的花,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止住了这个念头,拍拍衣裳沾上的花粉,径直去了。
第8章 溯源(四)
  晏珩自御花园中出,拐了道回猗兰殿了。付皇后被废后,中宫之位空悬,所以后宫诸妃并不用请安,只每三日去给代理宫务的太子母李夫人请安而已。
  今是十九,无需请安,江若柔还在猗兰殿。晏珩知道后,便径直入正殿去给母亲请安。
  “儿臣给母亲请安。”晏珩朝主座上品茗的江若柔俯身一拜。
  “珩儿来了,坐。”江若柔语气轻缓道。
  江若柔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风韵正好。削肩细腰,腮凝新荔,鼻腻鹅脂,观之可亲。所以她虽是二嫁之身,却深受庆安帝晏清喜爱。
  本朝民风淳朴,并无禁妇女改嫁之行,民间放妻、和离都是常见。只是刘太后嫌恶江若柔以再嫁之身侍奉天子,连带着不喜晏珩。
  “谢母亲。”晏珩坦然走至江若柔身侧,为她见底的瓷盏添茶。
  “珩儿今日怎回来的这样早?”江若柔望着懂事的晏珩,很是欣慰。但她转念一想,往日晏珩此刻应该在进学才对,便忍不住问道:“功课可都做完了?”
  “是。”晏珩慢慢放下茶盏,低眉回答道,“都做完了,母亲无须担心。”
  “你是个好孩子,娘知道,所以娘不担心。”江若柔弱弱地叹了口气,抬头对殿内宫女道,“你们先下去吧。”
  “诺。”殿内侍立的几个宫女闻言,朝主位上的两人福一福身,而后有序的退下。
  “娘担心……担心……”望着空荡荡的大殿,江若柔欲言又止。
  “母亲不要多想,”晏珩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乾坤未定,机会尚多着呢。”
  晏珩不疾不徐地开口,却是话锋一转:“今日儿臣去了御花园,园中牡丹开的甚好,母亲有空可以去散散心。”
  “珩……珃儿他……还需要我照看。”江若柔有所顾忌,除了给太后和李夫人请安,她哪敢离开猗兰殿。
  她为享荣华入宫,诞下一儿一女。本以为可以安享富贵,做个王太后,可儿子却出了意外,眼瞅着下半生没了倚仗。但女儿执意替之,且女儿出色,被母家寄予厚望。众人利益一致,便上了一条船,努力圆着这个谎。
  晏珩沉默片刻,决然道:“长痛不如短痛,晏珃终究是个隐患……望母亲早做思量。”
  做一场意外,令“晏珃”离开世间,消失在人们眼中。实则毁去容颜,如同上世一样,锦衣玉食的豢养在密室中。一方面,可以延续天家血脉;另一方面,可以继续帮她隐藏生为女子的秘密。
  这是晏琮和李夫人曾经为她做出的选择,既然她们存了此心,不如将计就计,请君入瓮。如此,扳倒晏琮与李夫人,会更为轻松。
  “他可是你亲……”
  “母亲1晏珩冷冷地打断江若柔,沉声道:“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您要生荣死哀,江家要累世显贵,我要坐那把椅子,我们就不能退。晏珃必须‘明’舍,但珩儿跟您保证,他会好好的。”
  “珩儿……母亲,母亲都听你的……”江若柔犹犹豫豫地应了。
  她本就是是没有什么主意的人,对于能干的女儿,耳根子也软。自己的女儿幼时就聪慧有主见,不比儿子差,读起书来更是过目不忘,连晏清都赞其天资,见识比她这个做母亲的高远多了。所以女儿替儿子成为齐王时,她和母家才会咬牙同意。
  “母亲做了决定最好。”晏珩心中亦是五味杂陈,她已历一世,做过一代绝情的君王。兄长幼时待她好的点点滴滴,早已随过往的风消逝。以晏珩的身份活得光鲜亮丽,才是对兄长最好的回礼。
  “儿臣还有事要忙,先行告退。”晏珩施然起身,退出正殿,往自己住的偏殿去了。
  “参见殿下。”闻珠帘相撞,见玄衣入眼,叶青忙放下手中活计,朝晏珩福了福。
  “叶娘免礼。”晏珩自往锦簟上坐了,翻过一个倒扣的茶盏,为自己添了杯水。
  叶青好奇道:“殿下今日怎下学这样早?”
  “……”晏珩往口中递盏的手一顿,盏内水面微微晃了晃,映出晏珩的俊脸修眉。
  “书温完了。”她淡淡答了句。
  “殿下去了御花园?”叶青鼻子灵敏,嗅到了晏珩身上沾染的那点香味,不迭问。
  “嗯,园中花开的很好。”晏珩面色这才好看些。
  叶青倒是微笑着打趣道:“不止吧,许是人比花娇呢。”
  “哦?”晏珩不动声色地放下已经空了的茶盏,问道,“叶娘有何见解?”
  “陆郡主身上的熏香,是通过丝路从西域传来的迷迭香,其味浓郁清甜,宫中鲜有妃妇使用。奴婢曾有幸自郡主身旁过,闻了一回,故记住了。”叶青知无不言,一袭话毕,脸上仍挂着笑。
  “哦,那叶娘为何这般开心?”晏珩被她看得有些不适,却仍从容地将那放下的茶盏扣回漆盘,漫不经心地接着问。
  叶青诚恳地回答:“殿下肯在学习之余出去散心,奴婢自然欣喜。郡主乃宫中人尽皆知的硕人,想必压得园中群芳失色。”
  “表姐自然是美的,”晏珩赞同地点了点头,“只是不好相与,日后若想得其真心,少不了费心思。”
  “奴婢近日听闻,安乐长公主欲与李夫人结秦晋之好。”叶青忽然想起晏珩交代过这件事,忙补充到,“看来与殿下所想无二。”
  “晏琮已立太子四年,地位日益稳固。安乐长公主观望了这么久,也该是时候了。”晏珩伸出右手,用食指与中指的指节叩了叩梨花木案面。
  “但安乐长公主时常送美女予父皇,分走了不少李夫人自以为属于她的宠爱,两人貌合神离,很难走到一起。何况李夫人觉得她儿子的太子之位已固,君临天下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怎么会愿意和厌恶之人共享尊荣?”安乐长公主是什么样的人,晏珩心知肚明。
  “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她住了手,眸色一暗,道,“陆婉,懂而不争,是永远逃不出命运摆布的。”
  “陆妹妹1晏琮于长廊中见到那抹艳色,高呼一声,在见到陆婉缓缓转过来地昳丽容颜后,忙大步流星地跟上去。
  “太子表哥。”陆婉不咸不淡地应了句,没有见礼。她身后的阿夏则抱琴朝晏琮躬身,娇娇地喊了声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晏琮丝毫不掩见到陆婉的喜色,与陆婉并肩而行,“表妹这是回祖母那吗?”
  陆婉在宫中时,晏琮每日下了朝,都会匆匆往慈安殿赶,借着给太后请安的名头与陆婉碰面。长公主乐意如此,皇帝与太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心照不宣。
  陆婉不能拂了太子殿下的面子,堪堪开口:“此路正是通往慈安殿。”
  “正好,孤要去给祖母请安,便与表妹同行吧1
  晏琮对陆婉疏离且不礼貌的态度很是容忍,毕竟陆婉生得美,又是他心心念念的未过门的妻子。他的建章宫中虽有开了脸的美妾数名,却无一女子有陆婉雍容、冷艳这两种相斥而兼融的气质。他与陆婉青梅竹马,陆婉的身份地位又和他相配,这样绝色的女子,能取娶来做妻子最好不过。
  “太子表哥随意。”陆婉放慢了步子,耳畔叽叽喳喳说着朝堂上事情的晏琮吵得她头疼。
  晏琮无非是显摆自己作为储君,有着参加朝会决断政务的权力,事实上,他连本奏章都摸不到。
  陆婉很清楚,晏琮与晏珩相比,根本就是个草包。除了长子的身份和皇帝与其母旧日的情谊,根本无所倚仗。教导太子的老师也受命教导齐王,李夫人与晏琮几乎无一点威胁感,既不拉拢那些先生,也不以礼相待。这样的一对母子,是斗不过少年老成却扮猪吃虎的晏珩的。
  自陆婉知道晏珩隐去女子之身君临天下的秘密时,她就明白,晏珩不是个简单的人。
  她见晏珩初稳坐龙椅,将权力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在风波诡谲朝堂中说一不二时,就知晓,晏珩是危险的。
  蛰伏已久的潜龙,一朝入海,便是万水的主人。晏珩好像是为坐那把椅子而生一样。陆婉敬佩这样有野心有能力的人,而之后,她发现晏珩也是女人。
  晏珩,她陆婉名义上的“丈夫”,竟然是一个女人!
  男尊女卑的朝代,竟有女子瞒天过海成了天下之主,以不可置疑的能力令朝堂上将一众文武贤臣甘为驱使。她还说,要创不世之功,要立千秋伟业……
  人前活得光鲜亮丽,实则受母安排,生如行尸走肉的陆婉,忽然对除乐以外的事物生了兴趣。
  晏珩,晏珩……陆婉想,晏珩她很特别,特别优秀。
  华夏土地上历史千载,陆婉还从没有见过这样新鲜的事。同为女子,晏珩活得比她精彩多了。青史留名的帝王,竟是个女儿身?她所经所历,都让陆婉忍不住去探究。
  在日复一日听闻天子圣明的言语中,同房时对她关怀备至的呵护中,偶尔同行时晏珩的细心中,陆婉沦陷了。她将守了数年的真心,献给了枕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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